《红楼巧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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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巧丫鬟-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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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心头一阵冰凉,浑浑噩噩地回了房,坐榻上半天没缓过神儿来,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柳儿你这脸色可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李婶子给你瞧瞧?奶奶刚刚叫你过去说什么了?”
不知何时开始,桃红已经不再称呼柳儿姐姐了,一句李婶子,让柳儿缓了缓,略回了些心神,看着近在咫尺的桃红,长出了一口气,这结果,不是也早有预料么!跟前世倒也没差,只意外些。
“劳烦帮我倒碗茶来吧。”接过桃红倒来的茶碗,也没管热不热,一口气喝了,递过去杯子,定定心神,语气平淡,瞅着桃红道:“也没什么,明天,我就去赖二奶奶府上服侍二姑娘了,你说,我这算不算攀上高枝儿了呢?”
桃红小心觑着柳儿神色,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讪讪地笑了笑,“应该……算是吧,我听秋红说……”
“好了,我这以后,可多得是机会聆听你秋红姐姐的纶音。如今么,我还要收拾收拾东西,你还是忙你的去吧……你还是看着吧,万一我不小心,拿了不该拿的,被主子怪罪,我走了倒没什么,你可就落下不是了。”
桃红被柳儿说的有些讪然,犹疑了一瞬,终究没有离开。
柳儿没理会桃红的嗫嚅,动手开始归整东西,其实她自己还真没什么,几条头绳几几朵头花,虽然看不上,却也必要,没有是不能的。这段时间基本上没花钱,也攒下几串钱,用个自己做的大荷包装着。另比较重要的就是两套还算齐整的衣服、一双鞋、和一支有些秃的笔,几下子收拾好,用一块张婶子给的小花布包袱皮包好,也就完了。
看见这件包袱皮,想着,还得去跟张婶子说一声儿,还有白嫂子,平时两人没少关照她,柳枝姐姐那里也别落下,好歹是个礼数,还有李婶子。
想到柳枝姐姐,忙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一方帕子。下个月柳枝姐姐就要成亲了,这是她的礼,角上绣的小小两朵并蒂莲花,说不得赶紧的赶完剩下的几针,顺便送过去算完。好不好的,也算没白认识一场罢了,尤其难得的是,柳枝姐姐虽然为人刻板有心计些,倒也没什么坏心思。
晚饭倒没用柳儿伺候,柳儿趁机去了厨下,哪知今天白嫂
子请假没来,另俩婆子也出去了,只张婶子在。张婶子早先便听说柳儿要走了,因此一见柳儿露头,一把搂住,眼泪下来了,弄的柳儿心里也是酸涩难言,眼睛一热也落下泪来。
“这是怎么说的,好好儿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大奶奶和姑娘不是都挺喜欢你的么,就不能好生求求大奶奶,留下岂不好些?那些个大户人家,岂是那么好说话的,口舌是非多着呢……”张婶子是真舍不得柳儿,她孤身一个老婆子,原本也是混日子,过一天算一天,难得有个投缘的女孩儿,在这里做活也有了点意思,哪知……
柳儿心内难过,这府里,也就张婶子对她算是一心一意的好,不求她什么,她又何尝不知,何尝想离开?遂低声道:“婶子对柳儿好,柳儿都记着呢,柳儿早早没了娘,想来,即便我娘在,对柳儿也不过如此了。柳儿又何尝想走,大奶奶和姑娘自然都是好的。以赖二奶奶的权势,既然她家张了口,大奶奶岂能驳了她去,以后还做不做她家的生意了?此时去求了大奶奶,除了让大奶奶为难,惹人厌烦,还能如何呢?至于姑娘,我伺候的时日尚短,还没到那份儿上,不过是徒增人家烦恼。所以,还是算了吧,到哪里都是混口饭吃,过日子罢了。再说,我这样的人——哪里又能挑什么主家呢?”
张婶子抹泪,“可你这——让我怎么舍得,那府里我也是听说的,人多着呢,你小小一个人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那个讨人厌的秋红不说也罢,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可怎么办?虽然你机灵些,毕竟年纪还小,一时照看不到也是有的,却如何是好呢。不像我老婆子,过一天算一天,哪天去了,正好去找我可怜的女儿……”
张婶子想起伤心事,越发的哭个不住,倒让柳儿更加感念,也越发过意不去,少不得好话说尽安慰与她,反倒把自己的烦心事暂且忘了。
好不容易张婶子止了眼泪,柳儿才依依而去,别过柳枝姐姐和李婶子,也不过各自宽慰几句,便散了。
琴姐吃过晚饭回屋,倒是没多说什么,从里屋拿出一个小小的匣子,递给柳儿:“我知道你不是那眼皮子浅的,难为你,好歹我们相识一场,知道你喜欢写字,留个念想吧。”
这匣子平日见过的,是一匣子笔墨纸砚,尤其难得的是,平时淡淡的琴姐儿,倒是算明白人,比别人都要强,没忍住落下泪来,也没推辞,“多谢姑娘,没想到却是姑娘最知道柳儿,柳儿也算没白服侍姑娘一回。”回手拿过一块绣了几朵海棠花的月白绢帕,递给琴姐儿道,“柳儿身无长物,原本想着姑娘生辰的时候给姑娘的,如今说不得先给了姑娘,做的不好,还望别嫌弃,留个念想吧。”
翌晨,给春大奶奶磕了头,别了琴姐儿桃红,跟李婶子上车走了。
此时墨哥儿尚在酣睡,也不知过些日子,那小子还会不会记得,曾经有个叫柳儿的丫头伺候过他。
而柳儿,也算又开始了她绣庄的日子,只不知与上回,会不会有所不同,将来,还会不会又去贾府。


☆、第13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这回来冯府,到底是不一样的。
当初,柳儿刚来不过是个寻常粗使的小丫头,就连跑腿儿传话儿都不太利索,别看在春大奶奶那里也学了几天规矩,到了这里,多的是千伶百俐的大小丫头,实在显不出她来,就连正院都不叫进的,过了快一年才稍稍入了主子的眼。
可这回,直接成了冯二姑娘身边的二等丫环,在一个叫做梅子的大丫头手下做活,月利五百钱。
同她一样跟着梅子的是杏红,现在叫做杏儿,看见柳儿来了,照样爱理不理的,带着柳儿下去安置的时候,只淡淡地嘱咐,“这里不同那边,多听多看少说。”
柳儿识得好歹,暗道这人还真不能看表面,只一句话,这杏儿就比桃红厚道,遂道:“多谢提醒,以后我还是叫你杏儿姐姐吧。”倒不是要巴结,杏儿确实比柳儿大上两岁。
“随你,这铺盖妆奁都是昨天领下的,这份没动的是你的,你自己归整好吧。听说你的规矩是顶好的,估摸也不用我多嘴,待会儿同我一起伺候姑娘午饭吧。”杏儿仍旧淡淡的,该交代的交代完毕便不管她了,拿起自己的针线,坐自己铺上,做了起来。
也不知这‘听说’是听哪个说的,除了秋红,她还真想不出还有谁来,弄的柳儿心里不大自在,暗恨秋红,估计是自己上辈子的仇人,这么嚼舌头,也不怕下拔舌地狱去!
柳儿麻利地归整好自己的东西铺盖,洗干净了手脸,又换上冯府发的下人衣裳,重新梳了头发,打量一番看没什么不妥,才跟着杏儿上工去了。
冯大姑娘订了亲之后,便别院另居了,所以冯二姑娘现在自己吃饭,很多时候也在赖二奶奶房里用。
柳儿虽是二等的,下面还有若干粗使小丫头并几个婆子,但近身伺候的一些细活,还轮不到她和杏儿,不过是在房里外间伺候,端个水递个东西,里面是大丫头梅子和桔子服侍二姑娘用饭洗漱。
别看冯府不大,主子们摆的谱儿,有些比荣府也不差什么,单说这姑娘身边伺候的大小丫头,就不比荣府的姑娘们少。
这杏儿虽淡淡的,其实倒不是针对柳儿,而是她一贯就那样儿,跟谁都不远不近的,不过若是有什么不明白想请教的,一般倒还不藏私,一时柳儿倒是很愿意跟她多亲近些。
大丫头梅子和桔子,虽在耳房有屋子,却大都跟主子住正房,两人轮流值夜,包括柳儿在内的四个小丫头,则住在靠院门的倒座房里,板壁间隔的大通铺,两人一间,杏儿和柳儿一间,桔子手下的桃儿和桂儿另一间。每人除了妆奁被褥,还有一个箱子,放些衣裳零碎。
府里两位姑娘分别住菡院、荷院,二奶奶则住芙蓉居。
这几天府里事情多,二姑娘便不太出去走动,柳儿新来的,更加老实。但按捺不住好奇,暗地里跟杏儿打听了一番,才知道,秋兰秋菊都出去了,似乎被送了人。秋红是赖二奶奶那里的三等丫头。
想想秋红那样儿,原本在春大奶奶那里一直可都是挺春风得意的,谁知到这里居然‘落魄’了,柳儿心里暗爽。
想想也就明白了,怪道一直不辞劳苦地给自己纳小鞋,原来是不如意了,找垫背的呢。
柳儿显然低估了秋红纳小鞋的功力,这一日柳儿正给廊下的花儿浇水,大姑娘那边打发人来给二姑娘送东西,来的时候柳儿正背对着院门给一棵伏倒的花搭架子,没注意,很快人出来,径直来到她身边不走了,“哎呦,这不是大丫头柳儿姑娘么,怎么不在琴姑娘身边伺候了?该不是人家看不上,也跟我们一般被发卖了吧,啧啧!奴才就是奴才,半点不由人呐。”
这谁啊?自己招她了惹她了!
柳儿直起身,扭头一看,哎呦,熟人!
其实也不算很熟,半生不熟的吧,夹生人。
却是被卖的四个红里的莺红,她和七红现在叫做莺儿、七儿,都在大姑娘那边伺候,打杂跑腿儿的三等小丫头。
既然这位不念什么香火情,她也懒得搭理,淡淡地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莺儿姑娘啊,多日不见,你还好吧?”
若是荣府时代的柳儿,早劈头盖脸一通问到人家脸上了,现在已经是沉稳了许多,知道做事说话留有余地了。
哪知,这位莺儿打算‘欺生’,徐家的时候没底气,柳儿不欺负她们就不错了。现在可算逮着机会,岂能放过,遂嗤了一声,“少装傻,当初那些个婆子们哪个不背地里说你是个精的,现在装就不像了!虽说你也被撵出来了,可我们府里岂是那边能比的,也算你的造化,因祸得福了,就是不知道有些人受不受得住这福气呦!”
她这还不依不饶了!
柳儿压了压火气,神色不变,语气更是云淡风轻,“福不福的我不知道,柳儿穷苦出身,琴姑娘和春大奶奶待柳儿一直不错,柳儿感念她们的好儿。二姑娘看上柳儿,柳儿自是知道什么叫做知恩图报的,做人奴婢的,尽心伺候主子是本分,柳儿不过是个本分的罢了,莺儿姑娘谬赞了。再说,主人家的事岂是我们下人能随便挂在嘴上的,莺儿姑娘请慎言呐。再者,难道是莺儿姑娘对主子买柳儿有别的想法不成?若真是如此,莺儿姑娘还真跟柳儿说不着这些。你忙罢,我还有事要做,恕不远送。”说完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计,跟没事人似的,并不理会其它。
一边的莺儿脸色青红交错,张了张嘴,发觉实在不知说什么,怎么说都不对,说不得二姑娘或者身边人,就在窗下看着呢。气的一咬牙一跺脚,狠狠瞪了柳儿一眼,快步跑开了。
柳儿连个眼神都懒怠给她,没事儿人似的,心里却给秋红暗暗又记了一笔。
原本虽然不太来往,但还有个面子情儿的女孩们,怎么都忽然给她摆起脸色来了,除了秋红姑娘的手笔,不作他想。
柳儿表面平静,心里真是恨不得跑过去搧秋红几巴掌,忒可恨!
小娼妇,你等着,别让我逮着机会。
眼看要到八月节,一时之间,月饼点心瓜果之类的每日里流水似的送进来,大多是各处亲友送来的,等到正日子,二姑娘带着梅子桔子两个大丫头去了芙蓉居,同她母亲一起过节。
一时菡院就剩下一些无家可回的丫头婆子,大家凑成两桌,丫头们一桌,婆子们一桌,也算热闹热闹。
杏儿和柳儿原本都是一个人在府里,可杏儿前几天不知怎么入了杨嬷嬷那婆子的眼,认了干娘,因此被叫过去一起过节了。
至于跟着桔子的桃儿和桂儿,原是家生子,桂儿更是杨大娘的外孙女,想起杏儿素日也就跟桂儿看起来亲密些,柳儿恍然。
对府里的下人们,她上一世就没太留意,不过跟一些粗使的丫头婆子一起,来来去去的,这么多年早忘了,记得的实在不多。这几天也就把菡院里的人认了个脸熟,就连出去院子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不用说认旧人,尤其是看看便宜姑舅哥哥吴贵。
记忆里,表哥也照应过她,不然到了荣府后,她也不会设法把她两口子也弄了进去,也没少关照。
现今过节,一帮子小丫头里面,柳儿倒是跟一个叫做小翠的小丫头混的挺熟,小翠还比柳儿大上两岁,来府里两年多。长的圆脸小眼睛,模样儿倒不出挑,性子却极活泼,爱说爱笑,常被支使去跑腿儿,勤快又伶俐。
因着柳儿初来,
姑娘屋里散了果子点心的,便常常给了外面的小丫头们,一来二去的,人缘倒是很好。尤其这小翠,每常喜欢找柳儿说话,通过她,柳儿倒是知道了不少府里的新闻旧闻的。
就连杏儿,很多事儿也未必有她知道的清楚,即便知道,也不会轻易告诉柳儿就是了,其人除了差事,很不喜传闲话。
小翠也是个可怜的,父母俱亡,被兄嫂卖掉,也算是无牵无挂了。
柳儿给姑娘房里的花瓶换了水,听着外面小翠叫唤,洗了手出来,“大呼小叫的,哪里就这么着急了……秋红姐姐来了,不知道有什么吩咐,请里面坐。”
从她来府里,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秋红,和一个小丫头抬着个食盒,站在院中,看柳儿出来,没什么表情略带生硬地道:“这是给隔壁绣庄董师傅的东西,你给送过去。”说完,放下东西,带着小丫头扬长而去。
看她那样,早没什么香火情了,柳儿估摸着,若不是这会儿假传圣旨躲懒,她还能待会儿讽刺柳儿几句,说几句歪话儿。不过柳儿今时不同往日,尽管给抓了长工有点儿冤,能借机出去转转,她倒是很乐意,所以也就没太在意。
看着不时偷吃的小翠,本没想叫她,这丫头伶俐,嘴巴还鼓鼓着就跑了过来,咽下东西报怨:“真烦人,又是偷奸耍滑的吧,这身子得多沉,拿我们当跑腿儿的使唤!谁让人家是奶奶房里的呢,我们得罪不起,柳儿姐姐我陪你去吧,是去绣庄吧?”
她倒是都知道,遂两人抬着不算太重的食盒,边走边说:“说是给董师傅的,你知道董师傅么,绣庄那院子应该住着好几位师傅吧,怎么单给董师傅的?”
出了角门,过了南北夹道,便是绣庄的东角门,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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