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螳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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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螳螂-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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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名称:雪螳螂
本卷名称:全一卷
全一卷
轻之国度自录组录入
原著:紅玉いづき
插画:岩城拓郎
翻译:林香吟
图源:yuyuko
录入:雪名残
序白色绝望
第一章蛮族的战歌
第二章螳螂的婚礼
第三章狂人的永生
第四章盟约的魔女
第五章魔女的赠礼
间章冰底的追忆
第六章永远的碎片
第七章宝城的吊唁
第八章寒冬的新娘
终章绝美春景
生命本充满色彩。
雪国的女人,自古便盈满激情。
千变万化的曼妙剑舞,
流动的血液是火。
比果实更红艳的嘴唇,最适合以舌舔舐。
那是会将深爱的男人蚕食入伏的激情一族。
人人将她们视为蛮族加以蔑视,深感畏惧。
——其名曰“雪螳螂”。
序白色绝望
这片大地染满绝望的白色。
从天而降的并非雪花,而是如玻璃碎片般强袭刺骨的冰风暴。还来不及落地,已被狂风吹散,时而从地表刮至半空中。
这片土地在安鲁斯巴特山脉中,也算是极其寒峻的冰冻山野。其间,有个少年正拖着沉重的蹒跚步伐前进。他身上只有几件破烂的御寒衣物,看起来就像裹着几层毛毯。从磨出破洞的手套前端露出的指尖不止是冷到发红,早已冰冻成黑紫色了。
虚茫空泛的眼,茫茫然仰望着无边无际仅透出微光的穹苍。这里真是片白色的地狱啊,少年心想。只有微乎其微的幽光映出这片苍白大地,就算入夜,触目所及仍是一片死白,那样的白也等同于黑暗吧。
少年就像这座山脉的土地般,为世代承继的漫长征战感到疲惫不堪。
一道强风袭来,少年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屈膝倒卧在冰寒如剑山的土地上。脑子已然昏沉,视线更是模糊,自己大概不行了吧。真想就这么沉沉睡去。恍惚之中,少年呼唤着母亲的名字。他想呼唤,但母亲的名字与父亲的声音早就斑驳褪色,不复记忆了。
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她手中的利刃对准了自己。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一抹淡淡香气还残留在衣服上。记忆中,那是曾被谁紧紧拥抱所沾染的。可就连那抹最贴近自己的香气,如今也已毫无意义。
烙印在两边脸皮上的溃烂伤口仍泛着灼烫的痛楚,不管是睁开眼或阖上,都感受到相同的痛苦。
耳边交错的风声仿如细哑的笛音,其中还交杂着动物奔跑的蹄声。这究竟是幻听或是什么,少年已无力分辨。
那是踏在冰地上所发出的独特声响。是野兽跑来了吧?反正也无所谓了。若说生是地狱,死也是地狱,那么少年只想早一刻得到安宁。
视野前端,出现一双小小的防寒靴。那一瞬间,在身边呼啸的冰雪风暴仿佛都停止了,但袭上身的冰冷空气却变得更加鲜明。
“还活着吗?”
教人惊讶的是,传进耳中的竟是个少女的声音。不管装得再怎么凛然高傲,仍掩不住因寒冷而颤抖的柔润童音。
少年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生是死,而传入耳中的声音又有什么作用,他的手腕非常轻微,痉挛似的抽动了一下。
混沌的视线除了那茶色的靴子前端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如金属般沉重的眼皮不住地想阖上,阻碍少年的视野。
“把脸抬起来。”
从头顶传来的声音充满威迫。但听在少年耳中,仍像是昏沉模糊的钟声——好想睡。连意识都逐渐染上雪白的色调。
“你听不见吗?我叫你把头抬起来!”
突然之间,一双小小的手扯住少年的襟口,硬是将他的上半身从雪地上扯了起来。少年仰首,原本紧闭的双眼也微微开了条细缝。
“只要再往前走一百步,你就能获救了。站起来!我要你站起来,继续向前头!”
那是比少年更加稚嫩的,少女独有的温润声线。
空茫范白的视野中,只见她那赤红的唇色。还有细腻柔美的下颚曲线。
少女应该是从停在她身后那台雪地马车里走下来的吧。那台雪地马车似乎刚从部落出发没多久,少女应该不可能独自搭乘,而且她好像也不打算让少年搭便车。
身在苦痛之中,是绝不会有人对自己伸出援手的。可是眼前的少女,却用她小小的手揪扯少年的襟口,用力揪扯着,而后丢下那强而有力的话语。
“站起来,继续活下去。”
比铃声更锐利,像是经过冶炼研磨的刀剑互相攻击打斗——所发出的声音。
但少年已经闭上眼,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微微嚅动着嘴唇吐出回答:
“——我不要。”
够了,我不要了——少年嗫嚅着。
“让我睡吧。”
我只想得到安宁。饥寒交迫的生活,我已经受够了。活着实在太苦了。
我只想轻松一点。
感觉到少女似乎愤恨地咬了咬下唇。因少年的答复而焦躁不悦,终于放弃似的松开揪扯着少年衣襟的小手。失去支撑的脸颊撞到地面,才刚感觉到疼痛,下一秒又忽然被拉起身,如死兽毛发的灰发被用力扯了起来。
于是这一次,少年总算看见了少女的双眼。
近在眼前的那双眼,深沉地燃烧着。
少年想,她眼底有簇苍蓝色的火焰呢。正当他胡思乱想的当口——
嘴唇却被啮咬似的狠狠掠夺了。被少女赤红、熨着热意的唇。
感觉像是吞下了液态的火焰,喉头烧了起来。他难以克制地把双手撑在雪地上激烈咳嗽。冰冷的手指难受地挖着灼烫的喉间。
滴落在雪白大地上的,是他的唾液和茶色液体。少年马上就知道——那是经过酿造的酒精。少年曾尝过这个味道。喝酒,是能让身体变得温暖的方法之一,除了以口哺的酒液之外,雪地上还混杂了几滴不同颜色的斑点。
鲜红的血液,是生命的颜色。
身体所感受到的痛苦,也是依然活着的证明。
少年紧咬着唇,感受如生锈铁块的赤红腥味,总算得以聚焦的双眼由下往上望向眼前的少女。潜藏在溃疡眼皮底下的,是少年墨黑的瞳孔。
浓郁得几乎麻痹身心的酒液从果实般甜美的唇瓣间流进自己口中。这个时候,少年并不认为啮咬自己唇角的少女有哪里异于常人。
(雪螳螂……)
就算是群居在安鲁斯巴特山脉里的部落之中,也是势力最强大的一族。菲尔毕耶的女人有另一个称号——会将心爱的男人拆食入腹,盈满激情的女人们遭到世俗畏惧,被称为“雪螳螂”。
眼前这个小小的雪螳螂少女褪去外衣,任美丽的银发随风飞扬,缓缓开口道。
“睁开眼,起而动。这等灼热便是生命,这等血性便是我菲尔毕耶的宝藏。执握长剑活下去吧,我们是高傲的雪螳螂。绝望也无法冻结我们炙热的血液。”
这不过是仪式中的祝祷。当菲尔毕耶的子民们出发征战前,由族长朗诵,让战士带上战场的赠言。从尚且年幼的少女口中逸出这般言辞未免太不合宜,但明明是早该听腻的祝祷语句,却仿佛是为了从少女口中悠缓念出而存在的一席箴言。
“别让绝望冻结了你的血液。”
少女的舌尖,描绘似的轻轻划过少年的嘴唇。
像极了正在舔舐少年的鲜血。明明是个稚嫩的少女,这般举动未免太过鲜明激烈。
烈酒入腹,少年不懂涌上胸臆的热潮与高昂的情感是怎么回事。那是他打出生至今,从未有过的感觉。
只是强烈地感受到属于自己的鲜血滋味。
尚未意识到之前,伸出的手已经什么都抓不到了。
“我是安尔蒂西亚。”
代替那只拯救自己的手,少女留下了她的名字。
“我是菲尔毕耶的安尔蒂西亚。当绝望冻结了你的血液时,请想想这个名字,想起这个令你憎恨入骨的名字。如果你缺乏生存下去的意义,就把我当成仇人,随时来夺走我的命吧。”
抬起头,站起身,昂首阔步向前走。
少女说,你随时都能来夺走我的命。
“可是,我也不会轻易死在你的剑下。如果你想夺走我的体温、我的生命,就努力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男人吧。不准再在我面前露出这种丢脸的模样。”
如果你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我会给你的——她笑着这么说。
“我是菲尔毕耶的安尔蒂西亚,我不会记得你的名字……所以,就由你来记住我。”
看着返回雪地马车上的女孩背影,少年心里头一次冒出如此强烈的焦躁情绪。磨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膝,也不管地面上结成一块块的冰晶磨破了肌肤,他颤抖着缓缓站起身。
这时候的他,就像只出生的野兽之子。
紧紧咬住嘴唇,血腥味再度扩散开来。而这也是他与她的初吻滋味。
菲尔毕耶的安尔蒂西亚。
这个名字灼烫了他的心,少年为了活下去,又往前踏出一步。
安鲁斯巴特历三百四十七年。
经历了漫长的三十年光阴,冰血战争终于在这一年停战。
第一章蛮族的战歌
栖息在安鲁斯巴特山脉里的居民皆是古老的民族。在被冰雪覆盖的山野间,能用来聚落居住的土地并不算多。但在这块有限的土地上,仍群居着几个拥有各自独特文化的民族。也许是为了捱过极为冰寒困苦的恶劣环境,他们的脾性多半也偏向粗暴凶猛之流。
发生斗争时,原本拿来狩猎野兽的刀剑,也会不假思索地拿来对付眼前的敌人。
仿佛想确认眼前的人不过是头野兽。
随着时光与季节更迭循环,当这片山脉被冰雪轻轻覆上一层薄纱之际,山野的某处,有两个民族也拿起刀剑互相攻击。
“不准退缩!就连往后退一步都不允许!”
在狂猛吹刮的寒风之中,站在最前端发号施令的是其中一族的族长。
两族的斗争始于私怨,随着冬季到来却演变成一场赌上性命的殊死战。不管哪个部族的人口都寥寥可数,但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阻止这场无谓的战事。
虽无大雪纷飞的场景,但这片冰冻的土地仍被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堆积覆盖着。
参与战事的人们身上穿着皮革制成的护身道具,手里紧握钢铁刀剑。
若呼啸的狂风能平息他们亢奋的情绪该有多好,可惜今日纷飞落下的并不是连绵冰雪,而是以木头和钢铁所制成的箭矢。
无力颓倒在地的身躯,散落在山野间的鲜红血液。
当赤红的血沾染了白雪,白色的天使或许会再度从天而降吧。
但当春天临访到来时,这片山野依旧被玷污着。
死亡不过是虚茫与沉默。沸腾的鲜血是依然活着的证明,战斗让他们深感兴奋。每个手持刀剑投身其中的家伙皆已忘我,这或许也算是某种幸福吧。
两族族长兵戎相对,就在两人都赌上性命誓言取胜的当口——
怱而传来足以平息动乱的高昂声响。
那是拍打在紧绷兽皮上的音乐。在这片战场上,出现了穿着不同于两族装束的一群战士。
“来者何人——!”
闯入战地的战士们动作轻巧熟练的令人为之惊叹。不愿让这场杀戮继续进行般,两族的武器被一一击落,掉在雪地上。
朦胧的视线,看不见属于他们的部族徽章。
可就算如此,依然能清楚知道这群战士正是把自己当作猎物没错。因为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拿着一对刀剑。
一名战士从后头跃出。
没有一丝犹豫,径直朝向仍相互砍杀的两族族长走去,那是个体型纤细、四肢修长、用面具遮掩住睑上所有表情的战士。
而他的双手中,也执握着与其他战士相同的大型弯刀。
“菲尔毕耶……!”
不知是谁叫出这几个字,叫出属于那群战士的名字。
在这座山脉中,拥有悠长历史的战族之名。
双手都能自由操控刀剑的蛮族。关于他们的事迹——正确说来,是关于她们的事迹,在这片山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专门用来行走于雪地间的防寒靴,还有足以斩断狂风的驭剑才能。
菲尔毕耶的战士以优雅如舞步的动作弹开了两族族长的刀刃。那样的动作实在太优美眩人,教在场的男人全不禁怯步。
以此为暗号般,有个女人站在丘陵上向下俯视这片战场。那是个穿着美丽服饰的年轻女子,就算好几层布料的连帽斗篷遮掩了她的容貌,但那随风飘曳的银发和一用力就能折断的纤细颈项,彷佛都散发出同样美丽醉人的幽香。
在她身旁有个男人缩起了原本就瘦弱的脊背,目不交睫地凝视着战场。他身上的衣物和头发都是一片灰白,几乎要隐没在这片白花花的雪地中。
从她身旁傅出的高昂鼓声,就像在咏唱着菲尔毕耶一族的战歌。
“镇定下来——”
从女人口中吐出的字句绝不算大声,却足以激烈震动冻结的空气。
谁会不认得她?
她可是蛮族菲尔毕耶的美丽女族长呢。
“把刀剑放回地上!这片山野不该再染上无谓的鲜血。我愿以菲尔毕耶之剑为筹码,介入这场战事从中调停。就将这场争战,暂时搁置在安鲁斯巴特的雪螳螂·菲尔毕耶这里吧——!”
菲尔毕耶一族在这座山脉中拥有极强大的力量。也许是过去曾投身在那场漫长战争中的关系,自从十多年前拟定协议开始,她们就致力于维系各个部族间的和平,菲尔毕耶也不再对其他部族兵戎相向。不过他们身为蛮族的名号与势力并没有因此衰退,看在正彼此对峙的两族人民眼中,他们依然是高傲且教人畏惧的存在。
但其中一方的族长紧咬下唇,再度执起落地的剑。
对方虽是蛮族,却比自己的女儿还年轻。她手上甚至连把剑也没有,仅仅是虚张声势罢了。雪螳螂也不过是经由夸饰所得来的虚名。
“放箭——!”
族长的叫声让后方怯懦不安的士兵回过神,急忙搭弓射出锐利的箭矢。
狙击的目标是菲尔毕耶——那个站在丘陵上的女族长。就算突然改变攻击的目标也没有人在乎。
其他人也跟着挥动刀剑,往身旁的菲尔毕耶战士们展开攻击。
“一个手中连把剑都没有的小姑娘,居然想要我乖乖听话!少作梦了——”
那个戴着面具的战士依然优雅地挡下伤人不眨眼的刀剑,再补上一刀砍向对方的大腿。
痛苦地屈身倒地之际,戴着面具的战士已然逼近眼前。
“——你说剑怎么了?”
战士口中逸出低喃。那声音未免太深沉、太冰冷,而且也太过……优美,令族长不由得瞠目。
视线彼端,是那个伫立在山丘上的女人姿影。瞄准她的箭矢,全被身型佝偻、守在她身旁的男人一一挥落挡下。与苍白着脸孔伫足在山丘上的女孩形成对比,眼前看不清脸孔的战士伸手摘下覆住自己的面具。
战士是个女人。
这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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