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给她些时间吧。”伊莉娜答道。
欧曼蒂丝站在阳台上，俯瞰灭妖会后面的那堵围墙。她心潮起伏，浮想联翩。为什么自己会和凡人扯上关系呢？过去无牵无挂时，一切都比现在要简单得多。艾西特蒂和伊莉娜并不真想卷入这次事件，但仍然像她往常遇到困难时那样，忠诚地守护在她的身边。
杀死帕塞风后，伊莉娜曾经离开了她们。帕塞风带回来了那次令人不愉快事件的主要情节。上帝啊，她整整一天都在努力不去回想几百年前的一个夜晚发生的那件事情，现在为什么还在想呢？
消灭她，损失惨重。
欧曼蒂丝听见有人走进阳台，迅速转过身去，原来是拉恩。她心烦意乱，打算从他身边挤过去。
他抓住她的手臂，强迫她留下来，让她看着自己。“告诉我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我母亲要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不来带我走？我会跟她走的。”他脸色骤变，“她是我母亲，但我十二岁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不，你不会的。”欧曼蒂丝说道，她突然非常生气，“我不会让你去的。你想找死吗？她想杀死你呀，拉恩。你以前知道的‘母亲’只是一段表演，这一点可能很难理解，但她确实是为了杀你才生你的。问题是你被灭妖会收容，得到了保护，所以她要回来消灭你。拉恩，她恨透了你。”拉恩看起来有些吃惊，接着他也变得非常愤怒，“你怎么知道那些情况的？”
“我也了解她，拉恩。她纯粹是邪恶的化身，完全是……”见他脸上流露出不想听她讲话的表情，欧曼蒂丝没有再说下去，“斩断你和她的感情联系吧，拉恩，否则连你必须做的工作，你也会无法去做的。”
拉恩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你怎么会知道她的？”
“拉恩，让我单独待会儿。我已经为你以及和你待在一起，浪费了很多时间，对吧？”她转向他，“确切地说，我们的合作并没有得到赏识，在你们眼里，我们只不过是凶手而已。”
“我不那么认为。”拉恩反驳道。
“是啊，你不那么认为，”欧曼蒂丝生气地答道，“别跟我说那些关心我的空话吧。”
“我真的关心你。”
“不，你不是的！”欧曼蒂丝满腔怒火，“你会轻易地改变立场。”
拉恩张嘴想要辩解。
“拉恩，你选择了尼古拉，而不是我。可她却把你交给了阿芙罗蒂特！我是绝不会那样做的，不管你怎么惹我生气，我都不会。你相信她，也许你有站在她那一边的理由，但是千万不要信任她！我虽然弱小，可我在乎你，她是怎么最有利于她自己和灭妖会，就怎么干的。假如那样做意味着要牺牲一些盲目地服从她的愚蠢猎人，她也是连眼睫毛都不会动一下的。”欧曼蒂丝气得发抖，“你选择了你凡人的一半，而不是吸血鬼的一半。我尊重你的选择，希望你坚持到底，不要放弃。”
拉恩朝欧曼蒂丝走过去，想抓住她；欧曼蒂丝向后退却躲避。接着她忽然感到怒火中烧，难以遏止，收紧拳头，向他脸上挥手一拳。他抓住她的手腕，“欧曼蒂丝，想想你用的力气，像玩命似的。你想杀死我吗？”
欧曼蒂丝一声呻吟，闭上眼睛。
孩子才十二岁，还很年轻，不管他会怎样想，他都无法理解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亚历山大，年轻的亚历山大，来到他身边，双手托住他的下巴，“跟我们一起走，明白吗？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无论我们让你做什么，你都要听话；我们给你上课，你也要认真学习。最重要的是，你必须相信我们的话。”
“相信？”孩子疑惑地问道。像所有和他同龄的孩子一样，他不喜欢听大人的话，而且这个托着他下巴的家伙令人毛骨悚然，非常害怕，“别来烦我，我母亲呢，她在哪里？”
“我们在照顾着她呢。”亚历山大答道。从孩子脸上的表情，他看得出来，孩子并不喜欢听到那样的话。
“照顾着她？”孩子小心翼翼地问道，话音里透出一丝威胁。亚历山大很熟悉这种说话方式，听起来难以捉摸而又势不两立，亚历山大自己以前也曾多次那样说话。他非常喜欢这个孩子。
他将成为一个多么出色的猎人啊。
假如说他的年纪稍稍大了点，已经错过培训年龄，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个孩子非常特别……你看得出来的。
“跟我一起走。”亚历山大说道。
“你不能强迫我。”孩子交叉着双臂反驳道。
亚历山大凝视着他，觉得很有趣。他非常想说，“孩子，我每晚都在和吸血鬼搏斗，你又怎么阻止得了我呢？凭你强健的体力？”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抓起孩子的手臂。“来吧，”他说道，“这件事情很重要，假如你是个好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
孩子的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害怕。“我母亲在哪里？”他最后又问了一遍。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们在照顾着她。”
那一刻，孩子决定要大叫大嚷着抗议。亚历山大没有料到这么个小家伙居然能发出如此响亮的声音，他用手紧紧地捂着孩子的嘴，把他拉走。
亚历山大费力地把孩子拖向一辆灭妖会的轿车，他的实习生尼古拉就坐在那辆轿车里。他把孩子朝她一推，“使出你的女性魅力，让他闭上嘴巴。”他说道。
虽然年仅十七，尼古拉却早已失去一切女性的魅力。她一阵咆哮，“什么？”她愤怒地喊道，“我是吸血鬼杀手，不是保姆。”
她慢慢地挪动身体，离开孩子。她后来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小孩，直到和孟斐斯在一起的那个晚上。但那时她已经把他忘了……呃，几乎忘了。
尼古拉怨恨地盯着窗外，“闭嘴。”她对哭泣着的孩子呵斥道。接着她望着他的背部，“亚历山大！”她抱怨地说道，“你把他该死的肩膀弄脱臼了，你就不能稍微小心一点吗？”
孩子流着鼻涕，她趁他用力吸气的时候，帮他把骨头移了回去。孩子从她身边溜走，坐在离开她的地方。最后他问道，“我要去哪里？”
“灭妖会。”亚历山大说道。
“什么？为什么？”
“你有巨大的潜质，非常适合我们那里所做的工作。我们要把你训练成猎人兼搜索员，然后让你自己选择道路。你比其他管理员来得晚一些，但凭你的才能，我想你很快就会赶上他们的。”
“狩猎和搜索什么呢？”孩子问道。
“吸血鬼。”亚历山大答道。
轿车内一片寂静，孩子正在领会他刚才听到的信息。亚历山大突然放声大笑，他知道孩子确信自己遭到了一群精神病患者的劫持。
“我们不是疯子。”亚历山大开始说道，但尼古拉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会那样说的。”她莽撞地厉声说道。
“安静。”
“我也不会那样说的。”孩子蔑视地说道，然后又退缩到自己的座位上，轻声哭泣起来。对他来说，今天显然是糟透了。
到达灭妖会后，亚历山大立即带孩子下车，走向一个训练房。他在那里遇见了一位管理员，那是一位年长的退休猎人。他正在训练一群接班人，教他们把木桩直接投向吸血鬼心脏的技巧。
“贾斯珀！”亚历山大喊道。贾斯珀转身一看，告诉大家继续练习，然后走向领导人。
“是，我的阁下？”他开玩笑地问道。
“我带来了一个接班人，他非常重要。”
“好，当然啦！”贾斯珀说道。
“非常重要。”亚历山大又重复了一遍。
他把孩子拉到面前，孩子尽管满脸泪痕，表情却奇特地咄咄逼人。亚历山大把孩子推向贾斯珀，“这是拉恩。”他说道。
尼古拉在自己的房间里踱步。当她环视四周时，她的金发掠过了肩膀。她必须清晰地思考，努力弄明白每件事，但她的思想总要离题。她一直在回想孟斐斯让三条生命彻底毁灭，永远消失的那个夜晚。
想起来似乎有些离奇，那次事件给拉恩留下的伤痕最小，他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就从中摆脱出来了，可他却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传来一阵敲门声。“谁啊？”尼古拉厉声问道，她的注意力从那些她不愿意说，也不愿意想的事情上转了回来。
有人开门进来。“你来这里做什么？”尼古拉问道。她此时只想独自一人考虑问题。
欧曼蒂丝耸耸肩，“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问题过于奇特，尼古拉难以作答，沉默不语。欧曼蒂丝也知道，尼古拉会因无法解答她的问题而哑然无声的。尼古拉厌恶她凝视自己的方式，好像在阅读她的心灵。事实上，欧曼蒂丝可能真的在探索尼古拉的心灵。
“是的。”
“为什么你要以折磨我为乐趣呢？”尼古拉问道。
“我那样做了吗？”欧曼蒂丝趾高气扬地说道。
“你能阅读我的心灵，了解我的内心想法，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能吗？”
尼古拉气得龇牙咧嘴，她转过头去，不看欧曼蒂丝，“你装得道貌岸然，说杀生只是为了生存。可此时此刻，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折磨我。”
“哦，尼古拉，”欧曼蒂丝慢腾腾地说道，“你一心一意要杀我，难道我就不能为自己找点乐趣吗？”
尼古拉一声不响。
“很高兴你能给自己找乐子。”她最后说道。
“你应该让拉恩做他想做的事情。他不是你的私有财产，不能由你来决定要他做什么。至少应该让他离开灭妖会。”
尼古拉眯起眼睛。“不要和我谈论拉恩。”她近乎大声叫喊地说道。
“你始终记得孟斐斯，是吧？”欧曼蒂丝突然问道。
尼古拉差点要跳起来，扑上去掐住欧曼蒂丝的喉咙，不过她控制了自己。她板着脸，两眼冷漠无情。她眯起眼睛，满怀仇恨地怒视着欧曼蒂丝。面对着这样愤怒的眼神，甚至连欧曼蒂丝也要惊愕地眨眼。
“还是谈谈好，我会帮你解除内心的痛苦的。”欧曼蒂丝说道。
尼古拉舔舔嘴唇，转过身去。
欧曼蒂丝不再想那些使她痛苦的事情，心情变得完全平静下来。但她突然又感到不平静，她闭上眼睛思索着。也许她做得过火了……她毕竟是个邪恶的嗜血魔鬼，而这个女人活在世界上就是为了要杀死她和她的同类。你知道，差不多的时候你就该停住。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关于拉恩，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
“走开。”
“而他……你爱着这个……”
欧曼蒂丝触及的感情是如此强烈，痛苦是那么巨大，她必须加以重视。在强烈的感情和巨大的痛苦中可以见到极其微弱的闪光，折射出尼古拉被吸血鬼夺走亲人后的悲痛，但是和尼古拉那天晚上失去的相比却显得暗淡无光。和尼古拉在吸血鬼带走拉恩时失去的相比，也同样显得暗淡无光，虽然情况有所不同。从某种意义上说，每天见到他是一种嘲弄，也是在不断地提醒她，亚历山大已经死亡。
并且，吸血鬼又赢了一个回合。
“欧曼蒂丝，”尼古拉说道，她突然转过身来，手臂上架着一把弩，弩上有一枝木质箭头的箭，“出去。一想到你在我这里，我就受尽折磨，现在你对我产生这种感受的原因已经有更深的了解。走吧。”
尼古拉说的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得她想讲的那么有力。
欧曼蒂丝进来时，艾西特蒂抬头朝她看了看。“你们有什么决定吗？”欧曼蒂丝问道。
“不是很多。”伊莉娜答道，“我们想不出帕塞风把她的军队藏在哪里。拉恩不久前才从阿芙罗蒂特手里逃出来，所以她建立军队的时间还不长。到目前为止，她可能仅仅纠集了几百个吸血鬼。这个数目，灭妖会轻而易举地就能消灭掉。我并不担心这个军队，惹麻烦的是帕塞风本人。”
“她能做什么？”
“我们上次和她交手时，她非常强大，那几乎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她变得怎么样了呢？她正期待着什么。她知道我们现在了解她那些可鄙的详图，所以她只有两种选择。或者停止进攻，或者不顾我们了解情况的事实，继续行动，孤注一掷。”
“什么事情让你这么担心呢？”艾西特蒂问道。
伊莉娜指了指她面前的一份计划的备份图说，“你们看，她对灭妖会大楼非常熟悉，她完全了解大楼的防御情况，知道哪些部位坚不可摧，哪些环节比较薄弱，她甚至还知道一条秘密的紧急通道。灭妖会里有她的奸细，那个奸细深受灭妖会领导的信任。一定是个身居要职，能够接近尼古拉和拉恩的人。”
“你们知道我想到什么了吗？”艾西特蒂自问自答道，“我认为那个奸细是她的警卫人员，是经常跟随在她左右的那两个警卫人员中的一个。她派遣他们离开她的房间去办事情，但他们所做的却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从钥匙孔里或其他什么地方往房间里窥视。也许她曾经和他们一起从某个秘密通道离开过。”
“好吧，我们这么做。艾西特蒂，既然这是你的建议，你去审问警卫人员。要对他们施加压力，让他们明白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要……令人信服。”伊莉娜转向欧曼蒂丝，“我要你去查一下所有接近尼古拉的人，问问尼古拉有多少人知道那条特别的秘密通道，把可疑的人数缩减下来。我去向每一个人调查，看看帕塞风是否在这里。谁也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模样。”
伊莉娜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对艾西特蒂说道，“我得和欧曼蒂丝谈点事情。”
艾西特蒂离开房间去寻找警卫人员。
伊莉娜咽了一下口水说道，“艾西特蒂和我都看见了阳台上发生的事情。”
“怎么见到的？”欧曼蒂丝急促地说道。
伊莉娜指着窗户，那里可以眺望房间远侧的阳台。伊莉娜双臂交叉着说，“我想你和他的交往只涉及凡人方面的问题，但是欧曼蒂丝，事情还有其他方面的问题。我认为现在发生的所有这些事情，都是由某种原因引起的。紧紧地盯住他，拉恩是个重要人物。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看，帕塞风想抓获拉恩可能另有企图。假如仅仅只是为了杀死他，她似乎没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假如她想杀死他，为什么不设法炸掉这幢灭妖会大楼，或者在其他地方搞爆炸呢？”
“我也在考虑那个问题，”欧曼蒂丝答道，“好吧，我试试看，是否可以从拉恩那里查明什么情况。我去问问他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尼古拉朝欧曼蒂丝转过身来，欧曼蒂丝正急躁地在那里徘徊，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你有话要和我说？”她问道。
“是啊。”欧曼蒂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