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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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合集- 第16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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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成昆,不禁暗暗吃惊。这时武林中早已到处轰传,不少
好手为人所杀,墙上总是留下了“杀人者混元霹雳手成昆
也”的字样。他想查明此事真相,又想向成昆探询阳教主的
下落,于是远远的跟着。只见成昆走上一座酒楼,酒楼上有
两个老者等着,便是玄冥二老。范遥知道成昆武功高强,便
远远坐着假装喝酒,隐隐约约只听到三言两语,但“须当毁
了光明顶”这七个字却听得清清楚楚。范遥听得本教有难,不
能袖手不理,当下暗中跟随,眼见三人走进了汝阳王府中。后
来更查到玄冥二老是汝阳王手下武士中的顶儿尖儿人物。
汝阳王察罕特穆尔官居太尉,执掌天下兵马大权,智勇
双全,是朝廷中的第一位能人,江淮义军起事,均被他遣兵
扑灭。义军屡起屡败,皆因察罕特穆尔统兵有方之故。张无

忌等久闻其名,这时听到鹿杖客等乃是他的手下,虽不惊讶,
却也为之一怔。
杨逍问道:“那么那个赵姑娘是谁?”
范遥道:“大哥不妨猜上一猜。”杨逍道:“莫非是察罕特
穆尔的女儿?”范遥拍手道:“不错,一猜便中。这汝阳王生
有一子一女,儿子叫做库库特穆尔,女儿便是这位姑娘了,她
的蒙古名叫作甚么敏敏特穆尔。库库特穆尔是汝阳王世子,将
来是要袭王爵的。那位姑娘的封号是绍敏郡主。这两个孩子
都生性好武,倒也学了一身好武功。两人又爱作汉人打扮,说
汉人的话,各自取了一个汉名,男的叫做王保保,女的便叫
赵敏,‘赵敏’二字,是从她的封号‘绍敏郡主’而来。”韦
一笑道:“这兄妹二人倒也古怪,一个姓王,一个姓赵,倘若
是咱们汉人,那可笑煞人了。”范遥道:“其实他们都姓特穆
尔,却把名字放在前面,这是番邦蛮俗。那汝阳王察罕特穆
尔也有汉姓的,却是姓李。”说到这里,四人一齐大笑。(按:
《新元史》第二百二十卷《察罕帖木儿传》:“察罕帖木儿曾祖
阔阔台,祖乃蛮台,父阿鲁温,遂家河南,为颖州沈丘人,改
姓李氏。”库库特穆尔虽为世子,实为察罕特穆尔的外甥。此
等小节,小说中不必细辨。)
杨逍道:“这赵姑娘的容貌模样,活脱是个汉人美女,可
是只须一瞧她行事,那番邦女子的凶蛮野性,立时便显露了
出来。”
张无忌直到此刻,方知赵敏的来历,虽料想她必是朝廷
贵人,却没料到竟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汝阳王的郡主。和她交
手数次,每次都是多多少少的落了下风,虽然她武功不及自

己,但心思机敏、奇变百出,实不是她的敌手。
范遥接着说道:“属下暗中继续探听,得知汝阳王决意剿
灭江湖上的门派帮会。他采纳了成昆的计谋,第一步便想除
灭本教。我仔细思量,本教内部纷争不休,外敌却如此之强,
灭亡的大祸已迫在眉睫,要图挽救,只有混入王府,查知汝
阳王的谋划,那时再相机解救。除此之外,实在别无良策。只
是我好生奇怪,成昆既是阳教主夫人的师兄,又是谢狮王的
师父,却何以如此狠毒的跟本教作对。其中原由,说甚么也
想不出来,料想他必是贪图富贵,要灭了本教,为朝廷立功。
本教兄弟识得成昆的不多,我以前却曾和他朝过相,他是认
得我的,要使我所图不致泄露,只有想法子杀了此人。”韦一
笑道:“正该如此。”
范遥道:“可是此人实在狡狯,武功又强,我接连暗算了
他三次,都没成功。第三次虽然刺中了他一剑,我却也被他
劈了一掌,好容易才得脱逃,不致露了形迹,但却已身受重
伤,养了年余才好。这时汝阳王府中图谋更急,我想若是乔
装改扮,只能瞒得一时,我当年和杨兄齐名,江湖上知道
‘逍遥二仙’的人着实不少,日子久了,必定露出马脚,于是
一咬牙便毁了自己容貌,扮作个带发头陀,更用药物染了头
发,投到了西域花刺子模国去。”
韦一笑奇道:“到花刺子模?万里迢迢的,跟这事又有甚
么相干?”范遥一笑,正待回答,杨逍拍手道:“此计大妙。韦
兄,范兄弟到了花刺子模,找个机缘一显身手,那边的蒙古
王公必定收录。汝阳王正在招聘四方武士,花刺子模的王公
为了讨好汝阳王,定然会送他到王府效力。这么一来,范兄

弟成了西域花刺子模国进献的色目武士,他容貌已变,又不
开口,成昆便有天大本事,也认他不出了。”
韦一笑长声一叹,说道:“阳教主派逍遥二仙排名在四大
法王之上,确是目光如炬。这等计谋,甚么鹰王、蝠王,都
是想不出来的。”
范遥道:“韦兄,你赞得我也够了。果如杨左使所料,我
在花刺子模杀狮毙虎,颇立威名,当地王公便送我到汝阳王
府中。但那成昆其时已不在王府,不知去了何方。”
杨逍当下略述成昆何以和明教结仇、如何偷袭光明顶、如
何奸谋为张无忌所破、如何与殷野王比拚掌力而死的经过。
范遥听罢,呆了半晌,才知中间原来有这许多曲折,站
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张无忌道:“教主,有一件事属下向你
领罪。”张无忌道:“范右使何必过谦。”
范遥道:“属下到了汝阳王府,为了坚王爷之信,在大都
闹市之中,亲手格毙了本教三名香主,显得本人和明教早就
结下深仇。”
张无忌默然,心想:“残杀本教兄弟,乃本教五大禁忌之
一,因此杨左使、四法王、五行旗等争夺教主之位,尽管相
斗甚烈,却从来不伤本教兄弟的性命。范右使此罪实在不轻,
但他主旨是为了护教,非因私仇,按理又不能加罪于他。”说
道:“范右使出于护教苦心,本人不便深责。”范遥躬身道:
“谢教主恕罪。”张无忌暗想:“这位范右使行事之辣手,世所
罕有。他能在自己脸上砍上十七八刀,那么杀几个教中无辜
的香主,自也不在他的意下。明教被人称作邪教魔教,其来
有自,不知将来如何方得改了这些邪气魔气?”

范遥见张无忌口中虽说“不便深责”,脸上却有不豫之色,
一伸手,拔出杨逍腰间长剑,左手一挥,已割下了右手两根
手指。张无忌大吃一惊,挟手抢过他的长剑,说道:“范右使,
你……你……这是为何?”范遥道:“残杀本教无辜兄弟,乃
是重罪。范遥大事未了,不能自尽。先断两指,日后再断项
上这颗人头。”
张无忌道:“本人已恕了范右使的过失,何苦再又如此?
身当大事之际,唯须从权。范右使,此事不必再提。”忙取出
金创药,替他敷了伤处,撕下自己衣襟,给他包扎好了,心
知此人性烈,别说言语中得罪不得,脸色上也不能使他有半
分难堪。他说得出做得到,恐怕日后真的会自刎谢罪,想到
他为本教受了这等重大的折磨,心中大是感动,突然跪倒,说
道:“范右使,你有大功于本教,受我一拜,你再残害自身,
那便是说我无德无能,不配当此教主大任。你再自刺一剑,我
便自刺两剑,我年幼识浅,不明事理,原是分不出好歹。”
范遥、杨逍、韦一笑见教主跪倒,急忙一起拜伏在地。
杨逍垂泪道:“范兄弟,你休得再是如此。本教兴衰全系
教主一人。教主令旨,你可千万不能违背。”范遥拜道:“属
下今日比剑试掌,对教主已是死心塌地的拜服。苦头陀性情
乖张,还请教主原宥。”张无忌双手扶他起身。经此一事,两
人相互知心,再无隔阂。
范遥当下再陈述投入汝阳王府后所见所闻。
那汝阳王察罕特穆尔实有经国用兵的大才,虽握兵权,朝
政却被奸相把持,加之当今皇帝昏庸无道,弄得天下大乱,民
心沸腾,全仗汝阳王东征西讨,击溃义军无数。可是此灭彼

起,岁无宁日,汝阳王忙于调兵遣将,将扑灭江湖上教派帮
会之事,暂且搁在一边。
数年之后,他一子一女长大,世子库库特穆尔随父带兵,
女儿敏敏特穆尔竟然统率蒙汉西域的武士番僧,向门派帮会
大举进击。成昆暗中助她策划,乘着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之际,
由赵敏带同大批高手,企图乘机收渔人之利,将明教和六大
派一鼓剿灭。绿柳庄中下毒等等情由,便是因此而起。只是
当时范遥奉命保护汝阳王,西域之行没能参与,是以直到后
来方始得知。范遥说道,他虽在汝阳王府中毫不露形迹,但
他来自西域,赵敏便不让他参与西域之役,说不定这也是成
昆出的主意。
赵敏以西域番僧所献的毒药“十香软筋散”,暗中下在从
光明顶归来的六大派高手的饮食之中。那“十香软筋散”无
色无香,混在菜肴之中,又有谁能辩得出?这毒药的药性一
发作,登时全身筋骨酸软,过得数日后,虽能行动如常,内
力却已半点发挥不出,因此六大派远征光明顶的众高手在一
月之内,一一分别被擒。只是在对少林派空性所率的第三拨
人下毒时给撞破了,真刀真枪的动起手来。空性为阿三所杀,
余人不敌玄冥二老、神箭八雄,以及阿大、阿二、阿三等人,
死了十多人后,尽数遭擒。
此后便去进袭六大派的根本之地,第一个便挑中了少林
派。少林寺防卫严密,要想混入寺中下毒,可大大不易,不
比行旅之间,须在市镇客店中借宿打尖,下毒轻而易举。既
不能下毒,便即恃众强攻。
范遥说道:“郡主要对少林寺下手,生怕人手不足,又从

大都调了一批人去相助,那便由我率领,正好赶上了围擒少
林群僧之役。少林派向来对本教无礼,让他们多吃些苦头,正
是人心大快。就算将少林派的臭和尚们一起都杀光了,苦头
陀也不皱一皱眉头。教主,你又要不以为然了,哈哈!”
杨逍插口道:“兄弟,那些罗汉像转过了身子,是你做的
手脚了?”范遥笑道:“我见郡主叫人在罗汉像背上刻下了那
十六个字,意图嫁祸本教,我后来便又悄悄回去,将罗汉像
推转。大哥,你们倒真心细,这件事还是叫你们瞧了出来。那
时候你可想得到是兄弟么?”杨逍道:“我们推敲起来,对头
之中,似有一位高手在暗中维护本教,可哪能想得到竟是我
的老搭档好兄弟!”四人尽皆大笑。
杨逍随即向范遥简略说明,明教决和六大派捐弃前嫌,共
抗蒙古,因此定须将众高手救了出来。
范遥道:“敌众我寡,单凭我们四人,难以办成此事,须
当寻得十香软筋散的解药,给那一干臭和尚、臭尼姑、牛鼻
子们服了,待他们回复内力,一哄冲出,攻鞑子们一个措手
不及,然后一齐逃出大都。”明教向来和少林、武当等名门正
派是对头冤家,他言语之中对六大门派众高手毫不客气。杨
逍向他连使眼色,范遥绝不理会。张无忌对这些小节却不以
为意,拍手说道:“范右使之言不错,只不知如何能取得十香
软筋散的解药?”
范遥道:“我从不开口,因此郡主虽对我颇加礼敬,却向
来不跟我商量甚么要紧事。只有她一个人自言自语,对方却
不答一句话,那岂不扫兴?加之我来自西域小国,她亦不能
将我当作心腹,因此那十香软筋散的解药是甚么,我却无法

知道。不过我知此事牵涉重大,暗中早就留上了心。如我所
料不错,那么这毒药和解药是由玄冥二老分掌,一个管毒药,
一个管解药,而且经常轮流掌管。”
杨逍叹道:“这位郡主娘娘心计之工,寻常须眉男子也及
她不上。难道她对玄冥二老也不放心么?”范遥道:“一来当
是不放心,二来也是更加稳当。好比咱们此刻想偷盗解药,就
不知是找鹿杖客好呢,还是找鹤笔翁好。而且,听说毒药和
解药气味颜色全然一般无异,若非掌药之人知晓,旁人去偷
解药,说不定反而偷了毒药。那十香软筋散另有一般厉害处,
中了此毒后,筋萎骨软,自是不在话下,倘若第二次再服毒
药,就算只有一点儿粉末,也是立时血逆气绝,无药可救。”
韦一笑伸了伸舌头,说道:“如此说来,解药是万万不能偷错
的。”范遥道:“话虽如此,却也不打紧。咱们只管把玄冥二
老身上的药偷来,找一个华山派、崆峒派的小角色来试上一
试,哪一种药整死了他,便是毒药了,这还不方便么?”
张无忌知他邪性甚重,不把旁人的性命放在心上,只笑
了笑,说道:“那可不好。说不定咱们辛辛苦苦偷来的两种都
是毒药。”
杨逍一拍大腿,说道:“教主此言有理。咱们昨晚这么一
闹,或许把郡主吓怕了,竟把解药收在自己身边。依我说,咱
们须得先行查明解药由何人掌管,然后再计议行事。”他沉吟
片刻,说道:“兄弟,那玄冥二老生平最喜欢的是甚么调调儿?”
范遥笑道:“鹿好色,鹤好酒,还能有甚么好东西了?”杨
逍问张无忌道:“教主,可有甚么药物,能使人筋骨酸软,便
好似中了十香软筋散一般?”张无忌想了一想,笑道:“要使

人全身乏力,昏昏欲睡,那并不难,只是用在高手身上,不
到半个时辰,药力便消,要像十香软筋散那么厉害,可没有
法子。”
杨逍笑道:“有半个时辰,那也够了。属下倒有一计在此,
只不知是否管用,要请教主斟酌。虽说是计,说穿了其实也
不值一笑。范兄弟设法去邀鹤笔翁喝酒,酒中下了教主所调
的药物。范兄弟先行闹将起来,说是中了鹤笔翁的十香软筋
散,那时解药在何人身上,当可查知,乘机便即夺药救人。”
张无忌道:“此计是否可行,要瞧那鹤笔翁的性子如何而
定,范右使你看怎样?”
范遥将此事从头至尾虚拟想象一遍,觉得这条计策虽然
简易,倒也没有破绽,说道:“我想杨大哥之计可行。鹤笔翁
性子狠辣,却不及鹿杖客阴毒多智,只须解药在鹤笔翁身上,
我武功虽不及他,当能对付得了。”杨逍道:“要是在鹿杖客
身上呢?”
范遥皱眉道:“那便棘手得多。”他站起身来,在山冈旁
走来走去,隔了良久,双手一拍,道:“只有这样,那鹿杖客
精明过人,若要骗他,多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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