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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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湮华-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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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似非人类的籁魄耶果真是去也匆匆,来更匆匆,在扶楚还没找出更多可以佐证自己猜想的凭据时,籁魄耶已经回来,将只尺长的大老鼠丢到她身边,道:“还不到用饭的时间,先拿这个垫垫底。”

扶楚看着垂死挣扎,血肉模糊的大老鼠,只觉胃中一阵阵翻搅,这东西,怎么吃?好歹也拿去烤烤啊,猛地摇头:“我可以再等等。”

籁魄耶倒不强她所难,不声不响又闪了,再回来时,那死板的声音竟透出一点点的兴奋:“许多年不曾见这般肥美的好货,煞尊果真是我的福神。”

扶楚自然受这番话的吸引侧目,却在看清被她拎在手中,所谓的‘好货’时,顿感又惊又喜:“冥王!”

停在冰玉床前的籁魄耶眯了眼睛:“什么冥王?”

扶楚挣扎起身去抱冥王扭绞的臃肿身子自从她当了宋国三公子后,没见佑安和胥追有什么变化,唯独这冥王,原来窈窕的身材,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好像气吹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的鼓胀起来,到底被籁魄耶看成上等佳肴了不是?事实证明,人和动物若不懂得节制欲。望,都不会有好下场。

终于将熟悉的沁凉拥抱入怀,冥王高高耸着它那始终骄傲的小脑袋,贴上扶楚的脸颊,亲昵的磨蹭,急欲表达它的满腹相思它终于找到了她!

籁魄耶表情有点难看:“这是你的宠物?”瞧着这股子亲热劲,改善伙食的愿望怕是要泡汤了。

扶楚是豁出命去也不能让籁魄耶拿冥王打牙祭的。

当然,籁魄耶找她找了七十多年,怎么可能要了她的命?



籁魄耶是人,有呼吸,有影子,不吃东西也会饿。但她茹毛饮血,非比寻常。

根据她自己的说法,她降临人世的第一餐。竟是人血是她母亲的,这样的人生,岂会寻常?

可再是特别的女人。一旦遭遇爱情,也将变得普通平凡。扶楚没想到,生啖血肉,不苟言笑的籁魄耶亦曾为了个男人,为难自己。

她尝试改变自己的饮食习惯,强迫自己向正常女子靠拢,那近乎自虐的方式,让她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可并没有换来那个男人的怜惜,只让那个男人更拿她当妖女看待。

她十八岁遇上他,到二十八岁被他关进地宫,整整十年时间,为了他,她背弃了自己的信仰和责任,她甚至想过要为他散尽毕生功力,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可以不要自我。

爱得疯狂,结果,伤得彻底。

那个男人就是尧天。

籁魄耶已记不得到底多少年没见过阳光,可她始终没有忘记初见尧天的情景。

她是天选的护煞圣使。自出生后,就一直在为迎接煞神而做准备,既是圣使就不能有人的情感,所以她的生日便是她母亲的祭日,她也是在禁锢中长大,和扶楚不同的是,她被禁锢在杀戮的环境中,如果不杀对方,就要被对方杀死。

十八岁,她杀死所有的对手,成功升天。

大祭司将煞神的信物之一交由她带往中原,说推算出煞神会在中原转世,但具体方位不明,不过可以确信,煞神不会生于平头百姓家。

八十多年前,诸侯尚且各司其责,即便有野心,也不敌天子的威仪,不得不屈服,远来是客的籁魄耶分不清百家诸侯,她只知道中原跟平头百姓半点干系都没有的就是天子,是以直奔天子而来。

他们相遇的那年,尧天二十四岁,正当好年纪,姿容不凡,才华横溢,且是继任储君,真是兼具一切可以令女人痴迷的条件,籁魄耶也没能例外的爱上了他。

那一日春光大好,籁魄耶独坐船尾看沿途风景,恰好尧天带了家眷出来游湖,两船在湖中错过,她不经意抬头,他不经意回眸,四目相对,如遭电击,这便是他们的缘起。

两天后,在来人来往的大街上,好巧不巧的再次相遇。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籁魄耶,看什么都新鲜,借着寻觅线索的由头,到大街上晃荡,被一个领着七八个狗腿子,出来欺男霸女的浪荡公子盯上,只听那身材臃肿,面相猥琐的公子一声令下,狗腿子们呼啦一下聚拢过来,就将她团团围住了。

他们只看见她生的好看,却不知她本事有多大,见她一脸新奇的盯着他们瞧,只当她不谙世事,不但软弱,还好欺!

当然,途经此地的尧天也不知这个看似天真的小姑娘,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且身手更是他所远不及的,他自是古道热肠,挺身而出,且不报姓名,以一敌众,将那群人渣打得落花流水,四下逃窜。

她没有出手,呆呆的看他颀长的身影翩若游龙的周旋在酒囊饭袋间,拳势收发自如,英俊的面容配上始终如一的戏谑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赏心悦目,冷硬的心,几不可查的动了动。

救命之恩是谈不上的,可却让她从此再也忘不掉他,那时,他们的交流还有语言上的障碍,她比比划划许久,却始终没能表达明白自己欲与他相交的意思。

在中原人的眼中,籁魄耶是妖魔鬼怪,可在她们本土,她是备受尊崇的圣使,出行的排场甚至高于王室,获悉她的来到,天子举国宴迎接,那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尧天。

尧天并不重色,可他身为储君,自是不能乱了规矩,十六岁时便迎娶了正室夫人,成亲整三年,正室夫人的肚皮始终没有消息,未来的天子岂能绝后?拖拉推延了将近一年,二十岁那年,由太后做主,为他纳了两房如夫人,仍未果。此后四年,又有各路开罪不起的人物,陆陆续续塞给他七个如夫人。待到他们相遇的那年,府中已有十个有名有份的夫人。

听说他有妻室,籁魄耶心里头不怎么舒服。可那个时候她还不懂尧天有妻子怎么会影响到她。

籁魄耶在国都住了两个月,她有她的任务。尧天有尧天的责任,这期间,他们统共见了四五次面,之后籁魄耶确定煞神并不在此,那一次她走的恣意洒然,只是偶尔静下来时,才感觉心头有一处现出一点空落。

再次相见。已是五年半以后,尧天代天子出席诸侯王的登基大典,籁魄耶恰好途经此地,他们之间谈话再没半点阻隔,她玩笑似的同他说:“我很想你。”

没想到他竟神情自若的接口:“我也是。”

事后他们结伴而行,籁魄耶本没有固定的路线要走,而尧天则需顺道去访几个诸侯王,那段日子,是籁魄耶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也仅有半年而已。

重回国都。尧天自然没多少时间再来陪她,落单的籁魄耶没头苍蝇似的又在街上乱逛,冤家路窄,竟又遇上当年的浪荡公子。且将她堵在一条死巷里,这次尧天没能在第一时间从天而降来替她解围,她只好自食其力。

不过惹她动手的后果,基本没人能承担,就在她将刚从那浪荡公子胸膛里掏出来的,还在怦怦乱跳的心脏举高,热饮人血时,尧天出现在巷子口,他被自己眼前的情景彻底惊呆,而醒过神来,做出的反应竟是拔腿就跑。

籁魄耶瞪圆了眼睛,丢开还在颤动的心脏,胡乱的抹掉嘴角血迹,窜上房顶,两三个转弯便堵住了他,拉着他的手慌乱的解释:“我没有故意要害他们,这都是他们自找的。”那是她的本能,不反抗便被杀掉,所以她不曾手下留情,却是他所不能接受的残酷无情。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痛心疾首道:“先前我还好奇,怎么从不见你吃东西,原来你压根就不是个人,你这妖女离我远点。”

她试图挽回,可他却匆匆走远,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她到他府外等了整整半个月,终于得见他的面,却是浓情蜜意的陪他新纳的十一夫人去进香。

她一脸落寞堵住他的马车,小声嗫嚅:“尧天,你听我解释……”

被他一脸嫌恶的打断:“妖女,本公子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放过你一次,若再来纠缠不休,立刻传人过来收了你,还不快滚。”

倚在他怀中的十一夫人咯咯的笑,两条胳膊如蛇一样攀爬上他的脖颈,贴着他耳畔腻着嗓子说:“能嫁给公子,妾身真是荣幸,妾身未嫁之时便听过公子是如何吸引人,而今看来,连妖精也逃不过公子的魅力。”

他揽住她纤细的腰身,低头亲了亲她,笑道:“你果真最会讨本公子欢心。”再转过头,却是吩咐车夫直接过去,若籁魄耶不躲开,就从她身上碾过去。

她努力睁着湛蓝的眼睛,试图将他看清,可泪水却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在这不久之前,他也曾这样拥抱过她,也曾与她唇齿相接,呼吸急促的贴着她呢喃:“这样的感觉,大概就是爱吧,我觉得我离不开你了,你可愿意嫁给我?”

他说没给她名分,就不能破她的身,只能极力忍耐。

她觉得他这样为她设想,一定是爱了,所以,她抛弃了肩负的责任,决心回报他的爱,哪曾想,也就在她刚刚想通之时,竟出现了这样的变故,就因为她要自保而杀了那些要害她的人?难道她该任由那些人迫害就对了?

站在原地,展开双臂,睁着清澈的眼,等着马车过来,嘴上仍在坚持:“我没有错,我只是在自保。”

头马在她眼前三寸远的地方停下,他到底没有看上去的那般无情,却再也不肯与她面对面,隔着一席帘子,冷言冷语:“籁魄耶,先前是本公子孤陋寡闻,竟不知这世间还有如你这等生饮人血的妖女,正邪不两立,我泱泱大国,岂容邪魔外道招摇横行,闹的人心惶惶,本公子再给你半个月的时间,限你在半个月之内带着你的部众彻底消失,半个月之后,若再给本公子瞧见你的身影,格杀勿论。”绕过她,渐行渐远。

她很天真,以为他只是在意她的饮食习惯,怕他说到做到,花言巧语的支走了自己的部众,躲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尝试改变自己。

两个月,她瘦成真正的皮包骨,显得那双湛蓝的眼睛格外的大,她想再这么饿下去,她就要死了,如果就这样死了,一切都没意义了,所以她趁夜跑出去偷鸡,结果被人家放狗咬,她已经无力上房,跑出了二三里地,倒在乱葬岗外。

一路跑来,陆续跟上许多见义勇为的家犬和野狗,在她倒下时,一拥而上,她撑开眼皮,看着凑得最近的那条狗,在它就要咬上她的时候,倾尽全力,先下手为强,双手抱住它的头,张口咬上它的颈项,没等吸出血来,情况陡然变化,她仍抱着那狗头,目光却已经直了。

第七十七章生死相依

霁月皎皎,夜风习习,藕色摆随风曼舞,这翩然若仙的男子,是她的心上人,在她生死一线,如神天降,他果然没有叫她绝望。

可欢喜之后,却又惶恐起来,她落得这样狼狈,仪容不整,给他看见,会不会嫌她?

嗷的一声惨叫,仗势欺人的头狗被一颗梅花钉打中,夹着尾巴灰溜溜逃窜,尾随其来的闲杂犬等一哄而散,就连险些被咬断脖子的那条狗也在她弃它捂脸时,夺路而逃。

脚步声渐行渐近,她也将脸捂得更紧,一如掩耳盗铃,不给他看,他便不知她的难堪。

一声轻语:“你当真不愿见我?”

怎么会,日夜思念的全是你,可,女为悦己者容,只是害怕,出现在你眼底的我,像个真正的女鬼。

没等到她的回答,他只是叹息,脱下大氅,覆盖住她污秽不堪,瘦骨嶙峋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将她拦腰抱起,仿佛怀抱着精细的瓷器,稍微用些力道,便会令她破碎。

籁魄耶透过指缝看那藕色的大氅,从他身到她心,这般合宜的颜色:妾心藕中丝,虽断尤牵连!眼圈酸楚,泪如溃提,堵它不住,索性放任自流,不理肌肤上泥泞可会弄脏他洁白的丝袍,将脸埋入他怀中,呜咽出声:“你说过你爱我,你还说要娶我,我只是和平常人吃的东西不同,你为什么就不要我了、。”

他的手抖了一下没有回话,她将满腹委屈说与他听:“我不是妖女,我也从不曾主动害过人,是那些人拦我的,我只为自保,你要相信我,我只是,只是……”

他终于开口:“我相信你。”

她更往他怀中钻去:“尧天,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却没有回应他的话。



他将她养在清净的别院,配了十个一等一的高手保护她,不过她对他们视而不见,他每个月都会抽个三五天过来陪陪她,除了例行公事般的关心几句她最近又看了哪些书,学了什么舞蹈外,问得最多的就是她的过去,还有关于煞神的种种。

她不是看不出她的别有用心,只是自甘沉沦。

尧天三十二岁那年,他的正室夫人一举得男,母凭子贵,一改先前的唯唯诺诺,威气凌人了起来。

倚仗尧天宠爱,整日趾高气扬的十一夫人,一直都是其他夫人们的眼中钉,那些如夫人都是王族长者精挑细选出来的慧黠女子,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可十一夫人是尧天自己纳进来的,自恃甚高,连正室夫人都不放在眼里,待正室夫人诞下小公子,她竟口没遮拦大放厥词:“这么多姐姐跟在公子身边十来年,没见哪个有那运气,怎的老天偏就待她一个,十五岁与公子大婚,那么好的年纪没生出个一男半女的,如今徐娘半老,反倒养出了儿子,谁要信她没有古怪,谁就是傻子。”

这话在极短时间内便传进了正室夫人的耳,一直隐忍的正室夫人等的就是这样的机会,岂会放过她,待她终于明白过来利害关系跪地求饶时,便是尧天也只丢给她一句:“你也太不懂事了些。”

绝望的十一夫人大彻大悟,她在他心中,其实本就没有什么地位,带到人前花枝招展的摆件,背过人去排解寂寞的玩宠,推在床上一逞**的工具。从最开始他准备纳她时,便同她摊开了讲过:“我需要一个年轻貌美的如夫人,除了爱情,我可以满足你其他任何要求,若你同意,便准备嫁进来,若不同意,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身子终归是我破的,我会给你一笔钱,保你今后生活无忧。”就是他在她身上时,叫的也不是她的名字,她不过是自欺欺人。

十一夫人就这样被逐出府去,尧天甚至都没有去送送她。那些个如夫人本就是纳进府里给尧天留嗣的,而今正夫人已生下嫡长子,时隔多年,当年送她们来的老主人多半不在,没有后台撑腰的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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