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一六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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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 第3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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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瞧,我真的不是因为提议被否决才来找您。我也知道我的建议可能在有些方面还不太成熟,大家接受不了也是情有可原。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下去真的不行。我们当前的路线确实很象国民党啊!——对于能收买的人都尽量收买过来,靠着大洒银元施舍利益去打通与东林党的关系,进而保持与明帝国的合作……看起来形势是一片大好,可根基太不稳啦!庞雨他们自己也说现在已经不能再变卦跟明朝翻脸了,可明朝方面会不会变卦呢?”

“您老是搞历史的,对这方面肯定比我熟悉得多,明朝那帮人什么德行您肯定清楚。我们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不就跟当年老蒋大洒银元买来的‘全国统一’一个样吗?——后来老蒋什么下场咱们也清楚。教授,咱们不能这样啊!”

见魏艾文满脸激动之色,李教授指了指桌上的茶杯,示意他先喝两口茶水——这是宋阿姨刚端过来的。虽说宋阿姨现在担任着委员会主席的职务,但在家里却依然只是个慈祥和善的居家老太太,也不参与他们之间的交谈,上茶以后便去其它屋子了。

待魏艾文稍微平静一些之后,老教授方才笑着说:

“那么,小魏,对此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魏艾文张了张嘴,却没出声——他发现自己绕来绕去说了半天,反而是给自己设置了一个逻辑陷阱:要说他能提出的建议,当然就是白天在会议厅里提出的那几条,可却已经被全体大会干净利落的否决了。包括眼前这位李老教授当时也是投的反对票,这时候再提出来就毫无意义。

好在李老教授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见魏艾文张口结舌的样子,倒也没有嘲笑他,反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小魏啊,听你说了这半天,我大致明白了一些你的想法——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当前的整个决策体制有问题?”

魏艾文愣了愣,但随即恍然大悟——老爷子一句话捅破了窗户纸,将他心中那个一直隐隐约约存在,却又始终无法抓住的概念给点出来了。

“没错!李教授,我确实觉得……我们的这个路线有问题,但偏偏全体大会只肯接受这样的路线,可见决策机构是有问题的,人多有时候未必正确啊!”

老李教授笑了笑。

“那你觉得应该建立起一个什么样的决策团体呢?”

——又是这句话,不过这回魏艾文没犹豫,立即回应道:

“当然是咱们共和国开国时那种……只有那样一个团体,才能真正做到救国救亡!”

魏艾文的言辞明显让李教授吃了一惊,他看着小魏年轻而热忱的面容,愣了一阵,才轻轻笑道:

“真的很意外呢,我还以为现在的年轻人对那个体制大都是持反对态度的。”

小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从前在网络上也没少说那个体制的坏话——赶时髦么,不过真正到了这个环境下,才发现还是那种体制最管用啊。教授我说句心里话,咱们当前这个领导机构真得很不合格——没错,我就是指的全体大会和委员会:松松垮垮,毫无组织性纪律性,日常会议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对于议题也是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就退出,整个就是一俱乐部啊!”

第五百九十七章 解惑

大约是因为被老教授点出心中真实想法的关系,魏艾文也彻底放开了,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委员会制度的坏话,甚至连对穿越众来说至高无上的全体大会制度,在他口中也没落着好。

老教授一直笑眯眯听着,既不反对也不曾附和,一直静静等到魏艾文把胸中怨气发泄的差不多,口干舌燥开始喝茶以后,老爷子也没急着说话,而是轻轻敲着桌子,似乎是在组织言辞。

过了一会儿,老教授向魏艾文点了点头,轻轻笑道:

“小魏,你说我们的委员会制度象个俱乐部,其实倒也不错。咱们这个团体,本就只是一船彼此不相干的松散游客,只因为流落到这个时空,这才不得不联合起来,共同面对严酷的外部环境。可在本质上,大家都还只是一群普通人——也许会有几个例外,但我们中的大部分,毕竟只是一群早已习惯了和平环境和安逸生活的小市民而已。”

“所以,小魏,你用当年建国时那些先烈们所建立的组织来要求我们这个团体,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那是我们整个中华民族,在经历了上百年侮辱和劫难,在受到极端压迫和痛苦之下方才锤炼出的一批精英人物,他们是因为共同的理想,完全出于自由意志而走到了一起,那是整个民族的菁华之所聚,岂是一条小小游船上百十名乘客所能比肩?”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咱们不可能与那些开国先烈们相比,可是,老爷子,咱们就算做不到象那些英雄一样,至少学习他们的组织方式总可以吧?”

魏艾文激动急切道,李老教授静静看了他半晌,忽然间哑然失笑:

“小魏,你知道吗,当初咱们这条船刚在临高搁浅,占领了县城以后,大伙儿第一次聚集在一起商量未来该怎么办的时候,胡雯就曾经试图联络船上的党员,要求按照党章中的规定,在这里成立党小组,建立党支部,进而逐步发展更多党员……把红旗插遍这十七世纪。”

“啊?”魏艾文目瞪口呆,当时他在众人眼中还只是个中学生小屁孩,这种事情当然不会跟他细说。“那后来呢?”

老爷子笑了笑,脸上一副“你明明知道了”的表情:

“没成功呗,否则我们现在倒真是会执行你所向往的那个制度了。”

“那……为什么呢?”

如果魏艾文的社会经验再丰富一些,想必就不会要坚持问到底了,但他毕竟只是个年轻人,还藏不住心思。而李老爷子面对他锲而不舍的追问,也只能无奈摇摇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况且当时大家彼此之间又不太熟悉,不可能去追问人家的理由。”

魏艾文也终于回过味儿来:

“……哦,抱歉,教授,是我太冒昧了。”

见魏艾文满脸的遗憾之色,李老教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魏,你要知道,即使是当年那群民族精英,他们所建立起的那个组织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中共一大的十三位代表,有超过半数的人未能坚持自己最初的理想,他们中间有人动摇、有人犹豫、有人走上了岔路、有人叛变投敌、甚至还有作了汉奸的……那个组织本身是在不断的优胜劣汰,不断去伪存真之后才有了后来的成功与辉煌。而我们恰恰做不到这一点啊!我们总共只有一百多人,我们不可能主动抛弃掉谁——没办法,我们这个团队的成员是固定的,我们没有选择和淘汰的权利,只能按大多数人决定的路线行事。”

“哪怕这条路线是错误的?”

魏艾文忿然道,而李老教授也不复先前那温和态度,而是看着这位年轻人,肃容道:

“能被大多数人接受的路线,就不再是错误。”

魏艾文沉默了,过了许久,方才点点头:

“谢谢您,教授,我想我应该是明白了。”

老爷子亦点头回应,脸上再次显出笑容来。

之后魏艾文便起身告辞,不过,在临出门以前,他忽然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

“教授,张申岳张大哥是不是因为早就意识到这一点,才会要求单独去陕西的?”

老爷子身体一僵,终究未能回答这句话,直到小魏离开许久,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对于团队中大多数人来说,魏艾文的疑惑与领悟与他们并无关系,这次投票只是一个小小的突发事件,就好像扔进河里的一块小石子,激起几点涟漪之后便再无声息。

插曲之后,问题还是要解决——明朝方面提出的要求依然要有个答复。既然全体大会通过投票表明他们依旧信任参谋组的决断,那这件事情也就依然交给参谋组来处理。

其实关于如何处理,参谋组内部早就有个了决断,只是在会上被魏艾文搅和了一下,才莫名其妙扯到总体路线问题上去。如今又回到原题,庞雨等人也不欲再节外生枝,安安心心就事论事:

“关于盐业方面,当前局势是:我们有产品,明朝有市场,销售渠道也是以对方为主——不过明朝官方并没有能从这条渠道中获利。我们让渡给明朝方面的利润其实不算少,但都被盐商,官吏,以及其它相关的利益团体拿走了,大明朝廷没拿到,所以朱由检才发飚了。”

林峰在委员会上向大伙儿阐述了他们贸易部门对此事的分析。

“也就是说我们其实是在为明朝的私盐贩子和贪官污吏们背黑锅?”

“可以这么说,但这些私盐贩子和贪官污吏目前是我们的合作方,所以我们并不能直接去和朱由检说明这一点。”

“我们守信义,可保不住那帮王八蛋不卖队友啊——这次的麻烦不就是他们引起的?”

委员会中有人愤愤道,赵立德则无可奈何叹口气:

“这没办法,那帮私盐贩子也就罢了,可那群当官儿的遇到来自上层的压力肯定是优先选择保乌纱帽,对他们来说捞钱只是顺带,官帽子最重要。”

“那我们就这么吃个哑巴亏不成?”

“这不是吃不吃亏的问题,我们当然可以不吃这个亏,直接把双方交易的帐簿丢给明朝官方,让朱由检去找那些贪官污吏的麻烦——可这对我们本身没有任何好处。最后无非是个一拍两散的结局,而且从此之后大陆上恐怕就没什么人敢于我们合作。”

赵立德的语气显得很无奈,每次开会都是这样,总有人斤斤计较于“咱们吃亏了”,“咱们丢面子了”……这类话题,总觉得好像全天下都该迁就着自己,必须顺风顺水不能有丝毫挫折,却又目光短浅只能看到鼻子尖儿下那点范围……实在是让人无语。但偏偏又是这些人最爱来开例会,各种事情都要来插上一脚,真要跟他们正儿八经讨论吧,立马脑袋一缩:“俺是群众俺不懂的俺就随便说说……”,然后到下一回又来恶心人——没办法,统共一百多人,全体大会制度保障每一个人都有参政议政的权利。

——他并没有听到那天晚上老教授开导小魏的话,否则肯定对老爷子最后那段话心有戚戚焉。

刚刚经历过先前那次投票风波,不管是委员会还是参谋组都不想再让这类无聊话题牵扯精力,宋阿姨难得一次开口主导了讨论方向:

“那你们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盐业方面,释放出部分利益,尽可能与明朝官方合作,化私为公,争取把现在的非法渠道转变为合法,同时取得明朝政府的好感。而在钱政上,由于对方目前完全没有金融概念,发行铜钱对他们而言是亏本的事情,我们就可以介入的深一些:首先设法让明王朝承认银币的合法性,然后争取获得发行银币的代理资格……之一。”

“只是代理权吗?还是之一?”

茱莉蹙起眉头,前段时间她多半在家休养,但出了前日那档子事之后,最近一段时间的委员会例会茱莉就经常参加了,哪怕解席不肯她也坚持挺着大肚子亲自上阵,以免在会议上再有什么对她男人那个小团队不利的状况发生——这样一来导致老解也不得不经常扛着水壶毛巾之类后勤用具坐在下面旁听席上,而以往老解总是不太愿意来——他坐惯了中间的,如今却要挪到旁边,难免有心理落差。

听茱莉语气中大有不足之意,庞雨连忙上前作解释:

“能拿个代理资格就不错了——这可是国家货币的发行权,大凡明帝国稍微有一点点振作之力,也不会容许我们染指这方面的。”

参谋组在这一点上看得很清楚:无论铸钱还是卖盐,归根结底都是属于明王朝的蛋糕,而且是属于他们中央王朝的核心权利。不要说和后世那些强力国家机器相比,就是明朝中期国力还没衰弱到家的时候,也断断不会允许旁人插手的。

第五百九十八章 以退为进

琼海军当前之所以有机会介入进去,无非是欺负明王朝的末日将近,控制和管理能力实在太差,政府功能几乎完全丧失,压根儿无法阻止他们对大陆市场的渗透。又趁着人家注意力不在这方面,这才伸手进去捞上一把而已。

但现在人家既然已经回过味儿来,想要维护属于自己的利益也是理所当然,而且他们也完全有能力收回——毕竟终端市场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大明也不缺海岸线,能晒盐的地方太多了——通过与郑家和两广方面合作,他们的晒盐场技术已经逐渐泄露出去了。如今又被人公开举报……这时候再想强行保住那些走私线路,难免要投入更多资源,还影响到双方合作的大局,得不偿失了。

贸易公司发展到今天,向大陆贩卖私盐的利润在其总体经济收入中已经不占大头,铸造银钱更是为了将来长久发展考虑,适当收缩一下未必是坏事。

不过要资本家们轻易放手显然也不可能,就算是明朝方面内部的官僚,只要稍微有点头脑和判断力的,也不会觉得轻轻巧巧一句话丢过去短毛就会主动把这方面利益彻底交出来。也许朱由检会这么天真,但钱谦益显然不会——所以他在让陈涛传话的时候也只说要贵方拿个办法出来,至少要满足皇帝的要求。

“盐业在大明属于暴利行业,但我们都知道它的前途其实很有限——市场容量有限,又太容易生产,没有国家机器强行保证垄断的话,利润很难保障。况且最终的销售市场完全是在大明领土上,只要明帝国的国家机器稍微强硬点,无论从法理上还是具体操作手段上他们都有太多的办法可以收回盐政权力。所以对于私盐这块,我们参谋组的建议是干脆逐步放弃掉吧。今后除了保障我方控制区内的盐货供应外,在大陆上的销售渠道,以及所产生的利润还是逐步还给明朝政府为好——当然,这得有个过程,不能一下子全交,反正都是额外收入,能拖一时是一时。”

听庞雨说居然要放弃这块,会议室再度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不过庞雨无暇搭理他们,继续说道:

“在盐政上做出了如此重大的让步之后,我们就可以在钱法方面理直气壮要求补偿了——我们的要求不会很高:我们希望能让明帝国同意在海南这里设立一处宝泉局——也就是钱币铸造厂——我们本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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