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一六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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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 第1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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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亲眼看见短毛兵在工程人员的带领下,从挖基坑,撒石灰土消毒,到打地基,立柱子,筑墙上大梁,铺顶作粉刷……极短时间内,就用砖石砌筑出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宽敞营房。在这片荒地上,建立起一座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式兵营!

虽然不能走近,光是远远看着,本地百姓却也能感受到这支短毛军队的新奇之处——大明……或者说自古以来的军队,对于士兵内部的串联,闲聊,乃至于“营啸”这种事情都非常忌讳。所以在老百姓印象中,大凡军规森严的部队,往往都是死气沉沉的。白天还好些,到了晚上肯定是鸦雀无声,除了刁斗之音外就静悄悄听不到任何杂音。

而短毛的军营里却是永远充满活力,训练时开枪放炮,喊号子叫口令,这倒也罢了。而他们一旦闲下来,就会唱歌,唱各种各样的歌曲。不仅白天唱,晚上也唱——短毛是三餐制,吃晚饭前常常有一场歌咏联欢。小伙子们唱起歌来不讲究旋律不讲究音调,就只有一个特点——嗓门特别大!都是以连排为单位,几十上百号人吼同一个调门,彼此间还要竞争,那声音绝对是惊天动地,连十几里外的临高县城都听见。

这里从前是个乱葬岗子,在当地老人口中属于阴气太重之地,然而在这上千短毛兵驻进来之后,马上就变得刚阳无比,纵使真有什么孤魂野鬼,恐怕也早就溜之大吉。

热闹,活泼,但绝不混乱——这是所有近距离观察过这座短毛兵营的人,只要他稍微懂行一点,就必然会得出来的一个结论。这是一座秩序极为严谨的兵营,所有人都严守纪律。士兵出行,两人走成一排,三人以上则必定成列,而且还要喊号子。每个人的行动都有明确目的,走则带风,站则立正,在这里看不到任何无事闲逛的人,也看不到任何一个着装邋遢,军容仪表不够整洁的人。

本地县太爷程叶高和李师爷曾经有幸被邀请,进入到这处军营内部参观,出来之后两个人都是乍舌不已——短毛军的营舍里面,整洁干净那是不用说了,所有铺盖居然全都折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模样,毛巾完全挂成一样形式,就连漱口杯里头牙刷的方向都完全一致!

程李二人虽是外行,进去之后只能看看热闹,可见微而知著,连这些无足轻重的小地方都能谨严到如此地步,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啊……?”

“中国人民解放军……当然还不是十分象,勉强,算是得其七分形似吧。可内间神韵,怕是连三分都不足。”

对于他亲手训练出的这支部队,唐健本人曾经给过这样的评价。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关于如何练兵,这群现代人曾经有过各种各样的念头——有人主张按照十八世纪西方军事条例搞“排队枪毙”式的军队,也有人建议把戚继光的《纪效新书》找来效仿效仿,不过在最终拿主意的唐健和王海阳二人面前,这些乌七八糟想法统统都被顶了回去。

唐王二人就是一句话——你们说的这些新鲜玩意儿我们统统不懂,要么你自己来训,要么,就按我们的要求办。

于是那帮空想宅男立即退缩了,唐健和王海阳二人在其他若干有过参军经验的同志们帮助下,得以完全按照他们所习惯的现代军事条例来训练这支部队。

组成这支部队的来源相当复杂——有不少是在历次作战中被俘虏的大明正规军人,也有些海盗团伙成员,更多是从本地招募来的青壮年新丁,另外还有少数外国人船上的西洋水手,在经过考核,确认其忠诚以后,也被允许加入了正规军。

不过所有这些人在军事组眼中都是一视同仁,都属于要从头开始训的菜鸟。好在对于如何训练新兵这帮现代人并不陌生,在现代时解放军每两年一度的新兵训练营,唐王二人都曾经去担任过教官,而其他有过军队履历的人就算没训过人,好歹也都被人训过,知道该怎么把一个人从普通老百姓转变成为合格的,必要时敢于豁出命去执行上官命令的英勇士兵。

——要想让士兵心服,以身作则是最起码的一条。

从新兵入营的第一天起,唐健,王海阳,以及其他训练班长们,就直接把铺盖搬进了兵营里。

平时吃住训练都在一起,早晨跑步也不例外,吃一样的饭,睡一样的铺,训练时候冲在最前头,晚上还巡视盖被子……这样的长官想不服众也不可能啊。这些明代新兵虽然素质差些,来源复杂些,但他们的心思念头比起现代人,一个个简直就是纯洁的小白兔。现代军营里一些常用的收拢人心的小手段,比如晚上班长给打盆热水什么,很容易就能收到效果。

人心收服以后,就是一大堆纪律条例之类颁发下来。繁琐到连吃饭走路的姿势都有规定,刚刚接触到这些东西的新兵们自然是叫苦连天——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还根本不识字呢。可随时要抽查,背不出做不到就要绕军营跑二十圈的惩罚却让他们不得不白天黑夜的死背。而且还无法抱怨——因为包括唐健在内,连同那十几个训练排长也都身体力行,在平时行动中所展现出的纪律素质更比他们严格许多。

短毛军的训练方式也和传统习惯大不相同,中国古代练兵大都注重阵形,操演,或者是传授刀枪技法,但在短毛这边却是首重体能。每天早晨起来绕着营地跑上若干圈子是必备项目,每隔几天背上全套装具,或者是和装具同等重量的土袋子拉出去跑个十来里地的训练方法,也很快为士兵们所熟悉。

他们学习的作战技能也和明军截然不同,射击和投弹被当作重点训练内容,挖战壕与使用各类爆炸物,诸如埋设地雷,丢炸药包的技巧也被当作正式技能传授,相比之下格斗刺杀反而被大大简化。短毛军中关于近距离的格斗技巧只传授很少几招,但凶狠实用,全都是一击定生死的狠辣技法。

但这还远远不是全部,基本上,每天白天都要锻炼身体,操演战技,到了晚上却还要继续学习,文化课或是政治课,再或者就是紧急集合与夜间行军……

劳逸结合,每隔一段时间也会让他们放松,但这种放松同样是有计划,有秩序的进行,而不是让人闲下来什么都不干。

到地方上去帮助老百姓干活就是一种放松的形式。现在临高县以北,红牌港与文澜河之间的大片土地基本都已经成为短毛“合作农庄”的一部分,土地联合以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统一规划调度,合理分配人力。平时可以抽调人手去做些副业,到了农忙的时候,农业组发出请求,军队就出面帮忙干活儿。士兵们也都乐意去——因为在农庄里面他们可以吃到一顿顶好的。

平时则是以营连为单位的各种比赛:军事技能,文化考核,或者干脆是歌咏大赛拼嗓门。在这里所有的比赛都是以连排为单位,没有单人项目。一个人强悍没用,必须要整个集体都强力才行,就在这一次次共同分享的荣誉或是遗憾中,士兵们逐渐开始习惯于自己是集体一员的概念。

——总之,训练者们从不让这些兵有闲下来的时候。每一个人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过极其“充实”,从早晨睁开眼睛到晚上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为了努力跟上训练进度,不拖集体的后腿,这些士兵从心理到生理上始终处于疲劳——放松——再疲劳的状态之中。

也不是没人想过退职或逃跑,但在严格的训练之余,他们的待遇却也远远超过想象——大运动量必须要有合理科学的营养作为基础,在这里每个人每一天摄入的蛋白质和脂肪量是计算好的。“天天吃肉”这个很多人一辈子的梦想已经在这军营轻而易举实现了,饷钱比朝廷正军更加丰厚这也不用提它……光是那些发下来的衣物和装备,很多老卒估计把自己卖了都赔不出。

短毛实行的募兵制,肯自愿来当兵的,肯定都是吃过苦头的,对于那些受过挨饿受冻,朝不保夕日子的穷棒子们,这每天跑跑步背背书实在算不上什么苦头。

同时,连他们自己也没意识到,每天这样疯狂训练和背诵条例,在履行完正常职责后,所有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倒在床上睡觉,同时还要祈祷半夜里不要有紧急集合……根本没有人再有精力去胡思乱想。想要逃跑?至少得有力气才行啊。

除了物质与技术上的训练外,某党最擅长的思想教育大杀器当然不可能不拿出来。关于该给这支军队灌输什么样的思想武器,参谋组那帮人到现在也没拿出个定论,不过李教授联合了庞雨,阿德等几位对历史比较熟悉的人,倒是专门编纂出一套针对新兵的教育手册。于是唐健等人每天在训练之余,还要给那些新兵们“讲故事”:从五胡乱华时期汉人奴隶价同猪狗说起;到大元朝杀一个汉人最多赔偿一条驴的法律;中间还穿插一些金灭宋时赵家后妃如何遭受淫辱;以及现在的辽东,汉人家中不足五升米就要被杀的恐怖规矩……等等诸如此类。

当然也不能光一味的郁闷他们——汉朝时陈汤的豪言壮语,唐太宗“天可汗”的威严,甚至就连大明开国时,中山王徐达数次出征塞外,远逐顺帝于漠北的辉煌事迹,也毫不避讳的被拿出来作为光荣先例。

……就在这一次次的叹息和自豪,悲痛和大笑声中,那些在大明军中白白做了几十年士兵,却从不知道究竟为何而战,为谁而战的老兵油子们,终于慢慢体会到了:唐营长他们时时刻刻挂在嘴上的所谓“军人荣誉”,“军人职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而那些从小生长于乡间,只知道自己是个客家人的本地青壮们,头脑里也第一次被灌输入了中华民族的概念。

就连那几十个自愿加入短毛军队,愿意为短毛军战斗到底的白人老外们,也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所加入的这个国家曾经有过多么辉煌,多么灿烂的历史。向这样一个国家发誓效忠,为它的繁荣富强而战斗,除了获得直接的利益之外,又是何等光荣和自豪的壮举。

民族主义,爱国主义,以及集体主义……虽然到现在为止,短毛还从来没有正式打出过任何一种政治旗号,但是唐健他们所练出的这支兵,已经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任何军人。

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他们愿意为这个集体去拼命。

即使面对着原来的祖国大明,他们也能够坚持战斗下去。因为他们都相信,按照短毛的方式来治理,中国这个国家会变得更好。

中华民族会变得更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 会师

公元一六三一年十月十一,大明崇祯四年辛未,九月十六。广州湾港口的洋面上,无数艘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海船齐聚在珠江口——征讨琼州岛上“髡匪”的军队终于凑齐了。

就在此前数天,被朝廷诏封为“五虎游击将军”的福建水师统领郑芝龙率领他的船队抵达广州,为明军提供渡海作战的交通工具。郑家号称有战舰千艘,虽然略有夸大,几百条海船总还是有的,这时候全部集中到此,但见旌旗招展,桅杆如林,片片白帆,遮天蔽日,着实威风不已。

当时广州府官员还专程前往港口慰问郑家水手,并赐以酒食,广州市民纷纷前往,观者如墙,引为一时盛事。

不过仅仅两天以后,郑家的威风就被另两支外来船队所压制——按照与大明两广总督王尊德约定好的计划,西班牙及荷兰的复仇舰队在从巴达维亚,马尼拉,大员等诸多港口开出后,并未直接开往海南岛去找短毛的晦气,而是先来广州府会齐,打算联合明帝国的船队一起出击。

正如那位德国小伙儿威廉姆在写给安娜的书信中所言,这两家各自出派了将近二十艘远洋船组成舰队,那些可都是大船。而原先停泊在港口的郑家舰队数量虽多,在规模上却很少有能与西洋船相比的。

据说在郑家舰队里其实也有模仿西洋船型制建造的“大发槓”战船,不过此次出战,也许是出于保存实力的考虑,郑芝龙带来的都是些普通沙船广船,传统的中国式样。二百料以上的大福船都没几艘,看起来顿时显得颇为不如了。

一时间,广州府的老百姓再度倾城出动,纷纷涌向港口去观赏西夷大楼船,还有传说中红眉毛绿眼睛的西洋夷人——虽说西方船和西洋人在广州并不稀奇,但那么多大楼船集中在一起出现,那么多的高鼻子夷人一块儿冒出来,听说要出兵为朝廷剿灭叛贼,那还是很有热闹可以看的。

此时的明帝国还不是后世大清,大明的老百姓对于西方人还是很有一种心理上的优越感,大家站在高坡上,看着那些大帆船上忙忙碌碌的外国水手,那种感觉,估计和和后世在动物园里看猩猩的游客是一个样儿……

不过,人看猩猩,猩猩亦看人——在西洋船上的那些水手,此时也都在用差不多同样的目光看待岸上那些无聊人众,以及周围的一切。

“这可真是一个繁荣而富裕的国度啊……”

斜斜依靠在护栏板,西班牙商人迪亚戈·卡特罗斯·曼多萨发出这样的感慨,来到东方的欧洲人大都看过马可波罗那本著名的游记,就算是不识字的乡巴佬,好歹总听说过“东方遍地是黄金”这句话。

虽然这句话有点夸张,不过东方的富饶依然让这些欧洲人大开眼界,尤其是这个一直对欧洲严密封锁的国家——大明。从这片土地上流出的瓷器,丝绸,还有各种各样精美的工艺品,以及正在逐步成为欧洲人不可或缺之日用品的茶叶和糖,每一件都令人心动万分。如果有谁能够独自垄断与这个东方大国的贸易,相信就是上帝也会嫉妒他的财富吧。

然而与欧洲对东方货品的极度渴望不同,所有物质都能够自给自足的大明却对西方世界根本没什么兴趣。他们虽然开辟了几个贸易口岸,但更多是出于息事宁人,不想惹麻烦的因素。而即使在这些地方,明帝国的官府也依然拒绝同欧洲商人直接贸易,所有货物都要通过中间商转手。平白无故少了一层利润不说,货品的质量也常常受到影响。

不止一个西洋水兵发出了与迪亚戈类似的感慨,此刻他们正处在大明南方最为繁华的一处港口内部,船只虽多,总不能堵塞了航道——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不时有一条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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