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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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云七-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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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未尽,只见那乌末手起刀落,月眼已斜斜劈将过来,不及阿七惊呼出声,眼前火星四溅,那月眼却是被苏岑手中长枪堪堪接住。
暄竟丝毫不为所动,缓缓掉转马头,全然不顾身后乌末与追兵是否已然交手,仿若荒野间唯有他与阿七二人,接着方才的话:“——你,还待要我怎样?”
这一瞬,眼前烈风狂沙,剑影刀光,竟似悄然隐去——阿七听不到周遭男人的厮杀怒吼与女子的惊叫哀泣,只能在心中喃喃自问——
自己,还想要他怎样?
这男子提防自己,反不及自己算计他更多些;不可说的,他如实道来,不可做的,亦是勉力为之;而明知自己虚与委蛇,他仍是不以为意——时至今时,阿七已是无言可对,只觉心口之痛,竟似压过臂间的新伤。。。。。。





八十三 黄泉碧落两茫茫(5)

而此时,乌末已被北祁追兵团团围住——苏岑并未与他缠斗,只将长枪一收,策马向格侓疾驰而去。
虽是痛楚难言,阿七却也即刻敛了心神,明白若是如此下去,乌末必死无疑!既是无法说动乌末,当下丢开赵暄,转而去追那格侓。
不远处,格侓早已杀红了眼,发间凝着干涸的鲜血,周遭倒下十数人。因唯恐误伤郡主,远处弓弩手不敢贸然放箭。苏岑赶至,将长枪挑起地上伤兵弃下的一柄北祁弯刀,飞身跃下马背。将眼一望,那格侓即便勇猛过人,此时亦是强弩之末,左手持刀,右臂上一处刀伤,深已见骨——然虽已势微,周遭军士仍对他心存畏忌,尤作犹疑。苏岑手握弯刀,缓缓走上前去,示意众人暂且停手,此时只见郡主执起格侓一只手,用祁语与他轻言几句,虽置身绝境,燕初眼中竟有浅淡笑意。
苏岑心中轻喟,却仍是将弯刀一横,转眼欺近格侓身前。格侓亦是即刻上前两步,挥刀迎击——无奈力不从心,将将七八个回合,便隐露败迹。
阿七此时急声向燕初喊道:“郡主竟要眼看心爱之人毙命于此么?”
燕初原是被格侓护在身后,此时面容平静,缓缓走上前来——那格侓一时分身乏术,只能怒斥阿七道:“休要蛊惑于她!”
阿七却不管那格侓如何气急败坏,将手一指地下诸多死伤,冷冷盯着燕初,“郡主若执意留下——乌末与格律必死无疑!不如先随世子回去,改日郡主若是因情所困,待要寻死觅活,无人拦你!何苦今日拼死,拖累众多无辜?”
望着狼藉遍地,燕初垂首无言。格侓听在耳中,恼怒至极,若非正与苏岑恶斗,几欲上前寻这阿七拼命。
燕初只将眼望着阿七,口中却扬声对众人道:“住手!”
众人闻言,果然渐次收手,此时只见那燕初垂下双目,“你要信守承诺,放了他们。。。。。。”一面说着,向阿七缓缓走来,脚下却有几分蹒跚。
而数名侍卫见那燕初稍稍离了格侓,立时上前,用手中兵刃将她与格律挡开。阿七心底一松,即刻便跳下马背,过去扶她。
不想那格侓犹如逼入绝境的困兽,竟似失了神志,此时双目血红,面容狰狞,满腔怒火悉数落于阿七一人,当下大吼一声,竟一击震开苏岑手中弯刀,旋即奔上前来,利刃冰寒,携了雷霆之势,迎面斩向阿七——
连人影亦未看清,阿七唯觉一阵厉风迫上身前,慌乱中将手中长剑一格——呯的一声,长剑应声跌落,阿七虎口震得生疼,脚下凌乱,后撤不及,眼见身侧飞洒的一缕长发,被旋削而下。
近处几名祁国侍卫只顾护了郡主上马,竟未回过神来——电光火石之间,格侓已是目露杀机,当下挥刀又至,接二连三,招招意欲取她性命。阿七脑中空白,险险躲过初时几次,忽而头顶寒光乍闪,眼见便要丧于格侓刀下,千钧一发,只听一声暗响,浓稠的鲜血,即刻便在眼前四溅开来。。。。。。
狂风忽而止息,沙尘落尽,周遭渐渐陷于静寂。阿七只记得雪亮的刀锋,自那格侓背后,穿胸而出——格侓最后一击,刀势已微,将将割破阿七心口的裘衣——继而那格侓轰然倒在自己脚下,他的背后,却是满襟鲜血,辨不清神情的苏岑。。。。。。




八十四 黄泉碧落两茫茫(6)

许或过了一刻,阿七方怔怔低头,只见那燕初将格侓抱在怀里,喉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暗哑哀声,悲戚萧瑟——好似一片琢玉的砂盘,忽重忽缓,徐徐磨在听者的心口。阿七渐渐辨出,正是格侓在营中日日吹奏的“原上花开”。。。。。。先时是何人,与自己说过这一段缱绻往事?
燕初亦在心底喃喃自问——为何自己日日于神前祷祝,到头来二人却终是不能如他的双亲一般,携手边城?
阿七眼睁睁的望着,仍是带了几分难以置信——这男子静静躺着,双目紧闭,再不能醒来。而他心爱的女子,如今正缓缓扯下他手臂上立鹰的护臂。这男子果如他自己所说,宁可抛却性命,亦不可失了挚爱——阿七,你是不懂,抑或不愿去体会?
乌末早已甩开众人赶上前来,眸光冷厉,正如先时格侓怒视阿七,那月眼也如格侓手中的长刀,闪着刺骨寒光,于半空划出一道气浪,生生扫向苏岑。
阿七余光微扫,惊觉身侧苏岑有异,脑中不及思索,飞身拦在苏岑身前——
似有一滴血,恰在此时,沿着苏岑瘦削的下颌,静静滴在她的眉梢。
原本直挥向苏岑咽喉的凛厉刀锋,如今正正停在少年眉间,不过尺许——望着那颗细小血珠,乌末眼中戾气渐逝;又听面前少年阖目低语:“苏岑只是为了救我,便让我,还上这一命吧——”乌末终是缓缓收了月眼。
那苏岑先时因手刃格侓,心中竟有几分悲惘,稍一失神,便险些被乌末所伤,而转眼见那阿七挡在自己身前,刚要将她一把推开,却是有惊无险——此刻惊怒之余,一颗心竟似悲喜难言,惶惶莫辨。
此间险情,如这般连环而至,须臾百转,暄早已是恨无可恨,暗悔方才早该硬将这阿七带走。此时策马上前,探身单手抓住阿七后襟,一把便将她提起,丢在身前。
苏岑与那乌末,俱是默然立在格侓身旁,不知正心作何想,二人竟不曾出手相阻——暄亦不理会,只对赶来的佘进与季长说道:“你二人在此善后,护好郡主——若再生纷争变故,不论何人,杀无赦!”一面说着,片刻不做停留,当下策马向营地而去。
身后十数名骑兵侍卫即刻跟上。走出不远,暄却忽而停下,将眼向身侧一望,便有一名侍卫打马上前。暄见众人皆是戎装铁甲,便抬手指了对方腰间佩剑,那侍卫即刻会意,将佩剑解下递上。
暄驻了马,将阿七的软裘袍摆割裂,用力扯下一片,狠狠向她臂上缠紧。口中恨道:“说——前晚曾叮嘱你何事?”
阿七不知是心中抑或伤口,直痛得泪流满面,却仍是低低答道:“殿下曾叮嘱——到了康里,少惹事端。”
“你竟还记得!”暄恶言道,“若再惹是生非,我先杀苏岑,再杀呼延——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几条性命,可与他们相抵!”
“殿下不会下此毒手——”只见阿七双目微阖,伏在自己臂间,气息已有些不足,“殿下想得的,不过是我的心意。若是杀了他们,先时种种温情体贴,岂不枉费?”
暄不料她会说得如此直白,而自己竟也无从反驳——眼下自己不正是被这呆女拿捏于掌心指尖,搓扁揉圆!当下恨得手中便多了三分力道,将软裘两端狠狠一结——阿七失声痛呼,却不再多言。





八十五 黄泉碧落两茫茫(7)

身后荒原上忽而腾起熊熊火焰。目光越过暄的肩头,阿七回身遥望着蒸腾的黑烟,汹涌而起,滚滚直上天际,却终是渐渐逝去——
那赫连格侓,不算是祁人,乌末不能将他置身荒野,让雄鹰与苍狼将他带至神明之处;他亦不算衍人,无法长眠厚土——而他却是祁地的勇士,许或唯有烈火,可告慰亡魂。
——痴痴望着,鼻端是难以散尽的血腥,阿七带了几分惶惑,又有几分疲惫,口中喃喃低语:“他死了。。。。。。是我。。。。。。杀了他。。。。。。”
“不要看。。。。。。”暄将手臂收紧,迟疑着唤她,“阿七。。。。。。不要看。”怀中的女子却无法自抑的开始轻颤,他知晓自己即便将她紧紧箍在怀中,甚或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亦是无法安抚她的茫然与无措。
阿七满面泪痕,不似愧疚,不似惊惧,眸中溢出的,却是一片哀凉寂寥——暄心底竟涌起一丝惊惶,他不怕这女子愤恨恼怒,却怕她无喜无悲,心如止水,只欲求得离去。
。。。。。。热烟炙在颊上,未尽的泪水已被烤干,发丝飞散,被灼得微微曲卷。燕初跪坐在旁,双目一瞬不瞬,望着面前冲天而去的烈焰与狼烟——她的白鹰,已携着火光隐入天际,只余一片白羽,如今停在自己耳畔,将与自己,永世不分。
佘进与季长,已是几番上前,无奈郡主恍若未闻。那佘进面露不耐,便要命侍卫强行将燕初带走——苏岑终是默默走上前去,单膝跪地,“请殿下启程——”言语清冷,不带丝毫情愫。
燕初果然有了回应,却是立时将一柄苍银短刀,冷冷横在苏岑颈间。
侧眼望去,面前的男子非但不惊,反而缓缓垂下双目,眉峰英挺舒展,掩下的眸光沉寂如潭。
燕初忽而放声冷笑,却凄厉犹如夜枭之鸣,闻者莫不心生寒意。独有苏岑,面容静谧。
待那燕初终是弃了银刀凑上前来,嗓音是女子中少有的沉郁,“。。。。。。你是何人?”
“末将苏岑。”
“好。。。。。。苏岑。你不会死。今日设计拦下我们南去的赵暄,亦不会死。。。。。。”燕初的双唇,离眼前男子坚毅的面容,不过数寸,冷冷笑着,竟有几分阴恻,“燕初以雪狐之名起誓,终有一日,会令你二人得尝噬骨之痛,生不如死,以此告慰亡夫——”
而苏岑却无动于衷,只垂目静静说道:“请殿下启程——”
待一众护卫簇拥着郡主,缓缓离开,乌末亦是萧然远去。此时只见一个祁女,正立于踏雪身侧,两手苦苦扯住苏岑布袍的袍摆。
苏岑这才想起,先时阿七意欲助那乌末逃离,吉凶未卜,便将此女托与自己。回想起岍越山别离之时,她曾提及暮锦,此时不禁心中苦笑——她究竟要托与自己多少女子?
此时苏岑低头用祁语问道:“方才为何不随那乌末离开?”
那祁女便自怀中掏出一只玳瑁宝梳,双手举了,递与苏岑。
苏岑会意——阿七被世子带走,这祁女遍寻不着,而阿七又曾将她推于自己马下,此时唯有苦苦追着自己。
苏岑便将手探向马侧,“上来!”
索布达满目愁云,即刻消逝,立时将手臂一搭,轻巧坐上马背,被苏岑带着,向营地飞奔而去。





八十六 玉镜之约(1)

夜风呜咽。
毡帐中灯火昏黄。地下散落着赤金酒盏,内中残酒如血色一般暗红。凌乱兽皮之上,一名侍女衣不蔽体,被身后粗暴的男子狠狠压着,口中哀咽不止。
乌末趁着夜色,潜入帐中,眼前一幕更令他起了三分怒意,静立一旁冷眼望着。
那坦鞑终是败兴而收,口中恶骂,将手提起侍女的散发,一把掷了出去——那侍女重重跌落,蜷缩在地,而长发四散,覆在赤裸躯体之上,掩住层层血印瘀斑。
乌末视若不见,只将眼盯着坦鞑,“坦鞑——你竟敢诈我!”
“哼!我若要诈你,何苦等到今日?”那坦鞑席地坐下,乜斜一眼乌末,面色亦是十分不善,“现如今竟是路路皆输——既未取了冒鞊性命,亦未如愿阻止两国结亲!先时任靖舟与那虞肇基,皆是夸下海口,谁料——”
“不必与我说这些废话!”乌末将手一摆,“只如实答我,你事先是否已然知晓一二——那赵暄深藏不露,与隋远早有预谋?”
坦鞑闻言恨道:“他们必是不知那马闻得骨笛之声,便会失控暴起。至于隋远暗中派人拦截郡主,我坦鞑事先毫不知情,现下想来,竟是大意了!”一面说着,转而怒目瞪着乌末,“你倒来诘问与我?今日功亏一篑,冒鞊竟侥幸未死,全坏在那女人手上!若早些劫了那女人,赵暄必不敢带走燕初,赫连格侓也不至惨死苏岑刀下!”
乌末一愣,只见那坦鞑笑容怪异,“呼延兄的结义兄弟,可是唤作‘阿七’?世间哪有男子能生得如她这般标致?此人必是女子无疑!非但是那世子,连苏岑与呼延兄,俱是被她玩弄于股掌,可叹呼延兄竟还蒙在鼓里!”说道此处,忽而大笑又道,“如此倒好,若那世子再这般执迷,北衍宁王一党,日后必会尽毁于此女之手!”
“住口!”乌末心存疑惑,却不肯深想,“云公子虽风仪纤弱,然豪爽意气,襟怀豁朗,怎可能会是女子?”
坦鞑冷哼一声,“怪道先时有人与我说过——呼延乌末,侠气有余,王气不足!罢了,我坦鞑此番出师不利,竟因谋划多有不周!”见那乌末萧然无语,坦鞑转而又道:“不妨听坦鞑一句肺腑之言,若要杀回西炎,先便敛了这一身游侠之义吧!”
隋远中军帐。
年轻男子一身血衣未及更换,大步上前,单膝拜下,“将军!”
隋远即刻上前——素来冷毅的面孔,此番却带了欣慰之色——双手将苏岑扶起,“子岸,一路北来,果然是你!”
苏岑起身,仍是揖手恭声道:“正是末将。”
隋远将手重重拍在苏岑肩上,口中大笑道:“好,好,陈大人果然慧眼识人,你父在天之灵,亦可慰藉了!”
一番相叙,隋远遣退帐中侍卫,终是拧眉问道:“可曾见了世子?”
苏岑便答:“是。”
隋远便沉沉叹道:“我与你父,出生入死十数载,亲如同胞兄弟。如今见了你,亦如我子一般——现有一事,倒也不必瞒你。”
苏岑心中略有几分明白,当下肃然道:“将军尽说便是——”
隋远便道:“我与宁王亦是莫逆之交,今次北上,竟有愧宁王之托——”
苏岑见隋远欲言又止,便知隋远心中所虑——世子先时为求自保,不肯牵涉权势纷争,有意韬光晦迹,瞒过世人耳目;而如今北地一行,世子因情势所逼,一反庸碌放浪之形,锋芒已露,再难遮掩——苏岑便低声说道:“末将明白。关于世子此行种种,末将必会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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