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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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佳人-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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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经过翻新,四周扩建了两倍,只保留了部分红墙黛瓦的主屋,车子从前门开进去,除了几棵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榆树,皆是西式的洋楼。
由于围墙极高,四周都是草木,夜晚的湿气混合着树木的清香,拂在手背上都是凉凉的舒意。
两旁通亮的路灯一直延伸到主屋门前,远远便看见一帮佣人守在门口四处张望,待到近了,那车灯一照,一帮丫头老妈子就扯开了嗓子喊道:“快,夫人回来了,太太回来了。”

等到她们下车,那些个小丫头一窝蜂都挤了过来,其中较为年长的大婶喊了一声,“还有没有规矩了?都站好了。”
宫夫人掩着唇笑笑,又拉着辛酒里的手一边进屋一边朝旁人道:“要看就进屋好好看清楚了,你们这帮没皮没脸的小娘鱼。”
当时辛酒里还不知道,她们口中的太太指的就是她,跟着宫夫人一道进了客厅便坐了下来,对她来说,这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免有些不习惯。
好在这几次折腾,不习惯也适应了。宫夫人很是和蔼,宫惜欢和着一帮下人闹腾,她也插不上话,只好矜持的坐在一旁。
面前添上了烤瓷茶杯,很素雅的青花样式,之前那位大婶笑着问她:“太太爱喝什么茶?”

宫夫人和气地看着她,两指捏着一片薄薄的状元糕,招呼道:“你若是喜欢吃什么就跟方婶说,回头叫厨房给你做,这茶都是沏好的,你爱喝什么就选,在这里就是自己家,用不着客气。”
方婶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大宅子本来就是人多才热闹,一家人哪用得着客气。”
辛酒里笑了笑,“我喝什么都好。”
“那就法式玫瑰香茶吧,美容养颜,功效好。”一看这巧言巧语的神色,辛酒里才觉得不甚熟悉,猜想着方婶应该是方谏的母亲。
宫夫人想了想,又对方婶吩咐了一句,“改天李医生来的时候,让他给开张膳食单,你瞧这孩子瘦的,若不好好调理,将来生孩子就要吃苦头了。”
辛酒里到底没听过这些家常闲话,脸皮太薄,立马蹿红了脸。

聊了许久,始终未提及刚刚那位遇害的男人。
就连宫惜欢也镇定自若地笑着吃点心,满脸不谙世事的纯真,直到后来问及时,她却眨着双眼无辜的问道:“这么大一个上海,我们看不见得地方每天都在死人,大嫂为什么要关心这些呢?”
辛酒里愣了愣,反问道:“你不会觉得害怕吗?”
“害怕?”她木然地摇摇头,“我又不认识他,再说大哥都会处理好的,那就不用怕啦。” 
看她不语,宫惜欢又追问道:“大嫂,你是不是跟大哥一样?”
“他怎么样?”
“父亲去世后,大哥好几年都会晕血,后来就好了。二哥也常常受伤流血啊,所以母亲不喜欢他在司令身边做事。”
辛酒里淡淡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主屋是宫夫人住的地方,也最为热闹,两旁有斜梯通向二楼,稍往后就是与主屋接壤的小栋洋楼,色调比较协调,看着也不觉得突兀,走廊的西边是宫惜之的卧室。
就在她们回来之前,佣人早已把屋子重新整顿了一下,可她开门进去时还是被惊悚到了。
满眼皆是大红的纱帘,原本沉闷的房间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床头的相框被一张硕大的囍字盖住,几乎辨不清油画上面的内容。
辛酒里翻了翻床榻边上的行囊,她自己的那身衣服被丢在了别墅里,包括那件睡衣,还有那把令她心悸的手枪。
她随手翻出了一件柔软的衣物,只盼望着快点洗个澡,睡一觉,这一天可以赶快过去。

待到第二日醒来时,才意识到这个宫惜之的床,她猛地坐起来,四周仍是红彤彤的一片,并无其他人。
新婚的第一晚,宫大少爷一夜未归。
辛酒里伸了个懒腰,这倒是合她的心意,刚换好衣服,墙角的立式笨钟便“当当当”的敲了三声。
门外有人敲门,细声问:“太太,起了吗?”
她还没适应这个称呼,小步跑去开了门,方婶看她穿戴整齐,清清爽爽的模样,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边领着她往下走,一边问道:“您是先喝早茶还是先用早饭?”
她抬眼向大门口望去,宫夫人正提着一只竹篮拨弄围栏边的滴露玫瑰,那花开的极艳,每朵都饱满红润。

辛酒里看出了神,随口问了句:“宫夫人用过早餐了吗?”
方婶怜爱着瞪了她一眼,“哎哟,我的祖宗,你怎么还不改口,这哪还能叫宫夫人。”
她窘得不知如何是好。
那边宫夫人已经提了篮子走回来,一看到她,便柔柔地笑道:“起了呀,昨晚睡得可好?”
方婶接过竹篮,又递了个眼神给辛酒里,她憋了许久,才回道:“很好,母亲。”
宫夫人拉着她往餐桌边走,她的眼神总是很温柔,笑起来的时候,弯弯如星月,不知不觉整颗心就软软的化成一滩柔水。

这样一位温柔的母亲,却偏偏拿宫惜在没有办法。俗话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两块肉她都打不得,那便只好骂两句,至少说心里舒坦,尤其是宫惜在这臭小子总是做些让她不舒坦的事。
那头正好有位丫鬟从东面楼梯走下来,宫夫人便急急问了句,“玲珑,二少爷怎么样了?”
被称为玲珑丫头倒是很斯文,声音甜甜道:“还睡着呢,被人抬回来的时候都凌晨了,醉的不成样子,又吐了好几回。”
宫夫人愤愤地咒了一声,朝她道:“得了,让他睡死去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难为你照顾了一个晚上。”
玲珑巧巧地笑,“玲珑不累,我先去换身衣裳,这满身的酒味挺呛人的,等到二少爷醒了,玲珑保证压着他来给夫人认罪请安。”
宫夫人果然又柔了笑意,似笑似怒地嗔了一声,“臭丫头,就你嘴甜。”

辛酒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用餐的时候一直琢磨着宫夫人的脾气喜好,一个早上下来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
宫家虽然威严在外,家中却是极为融洽,佣人丫鬟都没宫惜之的别墅里那么死板。整座宅子大概二十来人,除了那些干粗活的仆人和厨房的师傅她没见过,其余不分老少都能言善道,皆以讨好和逗乐宫夫人为目的。
宫惜之平时生意很忙,婚前平均每日星期抽出两天时间回来陪宫夫人吃饭,宫惜在在司令府做事,没那么自由,因未成家,一直住在这里,之前被宫夫人赶去那个私邸,实实在在是个意外。而宫惜欢每周都去学堂上学,周末还有课外授业。
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宫夫人显得发慌,所以找点消遣也不是难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宫家的气氛异常活跃。
辛酒里自小清净寡淡过惯了,除了纯朴的村民,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宫家的相处方式还是讨好宫夫人的巧言巧语她都不擅长。

饭后,宫夫人和几位太太在后厅打牌,她陪着看了几圈,看是看懂了,仍是不敢上手,宫夫人也不勉强她,笑着让她去睡个午觉。
辛酒里没这习惯,闲坐着也没事,便回了楼上,除了这东西两头的洋房,正中央还有一片大阳台。
阳台一隔为二,中间有扇透明的玻璃门,外头一半是露天的,夜晚的时候可以望见大片星空。
里间是颇大的空间,两面墙壁都固定了木质书架,上头摆满了分类好的书籍,两张长木椅相对而放,除此之外并无多余的装饰。
这么看来,这应该是一个开放式书房。
她望了望了东面的方向,那扇门始终紧闭着。没隔多久,玲珑便带着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上来。

又过了一会,方婶也出现在视线中。
她倒是先朝辛酒里这边走了过来,有些严肃道:“二少爷现在还没醒,玲珑请了李医生过来瞧瞧,昨天夫人交代要给您开些药膳,您就先在这等一会,我先去看看。”
辛酒里拉住她,询问道:“我能一起去看看吗?”
方婶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又叹气道:“太太,倘若二少爷真生了病,您可千万不能跟夫人说,这宫家上下都知道,夫人嘴巴硬,可每回二少爷打个喷嚏,咳嗽一声,夫人就要心疼个好几天,那眼泪都是吞进肚子里的,连吃饭也没胃口。”
她这话虽然夸张了点,但哪个做母亲的不是这般,巴不得病痛都替孩子承受。
辛酒里虽然没感受过母爱,此刻也是感动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刚进门,李医生刚给宫惜在挂上盐水,抬头间,圆圆的眼镜滑到鼻梁上,嘴巴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仔细看起来其实没有那么老。
一看宫惜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眉头还紧紧皱着,方婶吓了一跳,忙问道:“二少爷没有大碍吧?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又要闹腾一番了。”
玲珑在旁边补充道:“方婶你放心,李医生说只是低烧,这瓶吊下去好的也快些。”
方婶拍拍胸脯,又吩咐了一声,“这边我先看着,你去厨房让他们弄些醒酒汤,要是夫人问起,就说二少爷已经醒了,也吃了些东西,就是赖着不肯起。”
“嗯,玲珑明白。”说完,小丫头便迅速下了楼。

辛酒里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身影,因为宿醉,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脸色有抹病态潮红,发丝凌乱地覆在额头。
大概是她盯得久了,方婶叫了她几次才回过神来。
那位李医生伸过手来替她把脉,随后又对着她端详了许久,才转回身去写了几笔。
可没写多少,他突然将那张纸揉成一团,朝方婶道:“麻烦你带路去一趟药房,我得去看看这几味药还够不够,还有厨子那边,我亲自去说一下该加的分量。”
方婶连贯的点头,又看了一眼床上的宫惜在,“二少爷这边……”
“没事。”李医生已经收了他随身携带的皮箱,悠然地往外走。
方婶急急跟了上去,临时还对辛酒里道:“太太,我去去就来,二少爷麻烦你先照顾一下。”

辛酒里愣愣地站在床边,床上的人睡得不太稳,眉头皱了又皱,额头开始渗汗。
看来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她反射性地弯腰去帮他拂开碎发。
手指刚刚触及他的额头,那双略带迷离的双目却猛地睁开。
 

15、第十五章 心意 
 
房间里寂静的只听到彼此轻而缓慢的呼吸声,辛酒里错开他冰冷的眸光,手指匆匆缩回身后。
回身时,隐约看见他眼底的一抹失望。
僵持片刻,她提起脚步,一声不吭地往门外走。
身后是一丝干哑的嗓音,却再无熟悉的轻佻之意,他只沉沉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并没有多余的话语。
辛酒里顿了顿脚步,胸口莫名晃过一阵说不清的涩痛。

也不知道在楼梯口站了多久,方婶端着一罐白瓷装的汤药上来,她上前一步,低声道:“他已经醒了,那我先回房了。”
“好好。”方婶面露喜色,一面点头,一面加紧步子往里走。
当下有了点倦意,辛酒里回到房中,早上起床时随手拉开了窗帘,骄阳一晒,整个房间闷热难当。
她挑了角落里那把黑色铁椅坐下来,面前的铁面圆桌有些凉意,花瓶里插了几只新鲜的蔷薇。
辛酒里趴了一会便模模糊糊睡着了,转眼间进入梦乡,梦里雾气朦胧,有人在她面前来来去去走过,她却如何也辨不清他们的脸。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过脸,只看到一闪而过的刀光。
惊骇之下,场景突然切换。

梦中她又回到了以前居住的地方,墙边栽着几株锦葵,男子清隽的身影缓缓走来,他的笑容耀眼如曙光,几乎望一眼就要溺毙在那种温柔里。
他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却像被定住一般,无法动弹。
四周的景物散去,他们相对站在一片黑漆漆的空地上,他深深的看着她,唯恐她就要消失。
电光火石的那一刻,他轰然倒下,她的身体猛然一颤,耳边全是尖锐的风声,她也不知道那一刻自己究竟有没有喊出声。
那些呼喊全都埋进身体里,她痛得几乎全身都在流血。

身体被人推动,她睁开湿润的眼,宫惜之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稍愣,又皱眉问道:“林若涵是谁?”
听到林若涵这个名字,她像是突然失了魂,纠着眉缓缓地抬头。
“几回魂梦与君同,唯恐相逢是梦中。”
她蓦地想起这句诗,随后苦苦一笑,站起来道:“你回来了。” 
站在她身侧的宫惜之无声地看了她一眼,很久以后,他总会默默回味她当时的表情,无奈且哀伤。
然而当时,他冷眼看着满屋子的大红色,脸色瞬间黑了下去。方婶百般坚持,最终留下了那张大红囍字。

晚饭时宫惜在仍未出现,宫夫人念了几声,转而担忧起宫惜之,之前的婚礼事宜加上婚礼上的杀人事件,他已经连着几天没有休息。
整个人看起来仍是不苟言笑,眼底的倦意却很明显,他只顾吃饭,从头至尾没多一句废话。
吃完一扔筷子,便上了楼。
宫夫人叹了一口气,又将目光移到辛酒里身上,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歉声道:“老大就这脾气,难为你能包容他了。”
辛酒里扬头望了一眼二楼,笑着摇了摇头。
很快话题又被宫惜欢带到学堂中的趣事上去,也不知她从哪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兴奋道:“今天同学们都问我昨天婚礼的事情,母亲你看,这里都登了,还有大嫂的照片,她们一个个都羡慕极了,嚷着要来家里玩。”

宫夫人拿起报纸端详了一阵,又瞪了一眼宫惜欢,“你那些个同学每次来都闹翻天,学了些洋文化尽知道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宫惜欢摇着她的手臂,嘟哝道:“我保证这回我们肯定安分守己,况且让大哥大嫂还有二哥都参加,她们不敢胡来的,母亲你就答应了吧,算我提早过生日行不行?她们都想看大嫂嘛。”

宫夫人嫌弃似地推开她的手,任由宫惜欢在旁边软磨硬泡,一帮佣人站在一旁偷笑,辛酒里无奈地瞥了一眼那张东方早报。
大标题赫然写着:宫惜之昨日大婚铲除前任会长,陶友易身败名裂。
小标题是:神秘新娘取代白家小姐。
晚饭结束时,宫惜欢终于取得宫夫人的同意,于这个周末在家举办同学会派对。
而辛酒里却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今晚难道要和宫惜之共处一个房间?

显然考虑这个问题的不止她一个人,因为饭后照例要陪宫夫人喝茶聊天片刻,所以等她回房时,宫惜之已经等得很不耐烦。
他沐浴完毕后就一股脑躺到床上,身体累极,刚刚埋入枕间,一股女人的清香便钻进了鼻子里。
他呆了半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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