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莽夫很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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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莽夫很霹雳-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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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午后,罗慕兰突然奔进书房惊慌失措地嚷嚷着,简唐山也随后冲进来,要林巧儿赶紧收拾细软逃命。

“不行,我不能走,霸天他──还有我爹和我娘──”

“你父母已经在车上等了,快点,留得命在,有缘他日自能重逢啊!”

简唐山不由分说地拉起林巧儿就往外跑,情急下,林巧儿只来得及将珍爱的那套木鱼带在身上。

罗慕兰却又冲了回去,眼明手快地款了一大包珠宝金锭银圆,才跟上来,嘴里嚷着。“巧儿,这我先帮你收着,或许以后用得着啊!”林巧儿也不以为意。

到了隐密的偏门,发现原来是叶梦殊和蒋孟庭驾了马车来接救他们。

六个人挤在同一部马车里,就别提有多挤了,也多亏白铃当够壮才拉得动。

“南京城已经开战了,暂时待不得……众说纷纭,有说楚霸天是被日军逮捕的,有说是国民党栽赃告他反间入罪的,有说是他投入了八路共军……”蒋孟庭尽量简要地将自己所听到的传闻说给大家知道,却也不知实情为何,无法安慰着急的林巧儿。

“巧儿姊姊,你别伤心,楚大哥虽然很凶,却绝对不会当卖国贼的。”

“我百分之百相信他!”

林巧儿水灵灵的双眼迎上叶梦殊,言语平静中透出一股坚定。

向来多愁善感爱哭的林巧儿这次却没有哭。

到处炮火隆隆,马车跑了一整天,为避开危险与埋伏,多走山间小路,车行颠险,大家都怕巧儿撑不住,她却连半句苦也没喊。

反倒是简唐山和罗慕兰两个人坐在车里无聊,不时就要斗嘴,还为那套木鱼吵得不可开交。

“我说那肯定是六朝遣物,你瞧这上面的文字,应该是西夏文字没错!”

“我咧!”简唐山在霖园待了一阵子,竟也学上了丁雄的口头禅。“西夏是在宋辽之后,六朝却指提吴、东晋、宋、陈、梁、齐,你到底读过中国历史没有?你这为人‘失’表,为的可真失败啊!”

“你有学问?你了不起?还不是一肚子陈腔烂调?前回诗词擂台赛,你作那什么狗屁不通的诗?简直笑掉评审的大牙!”

罗慕兰和简唐山,一个擅诗词,一个专文史,互揭疮疤,指天骂地的,只差没把古人从坟里挖出来作证或鞭尸。

在旁的人无不掩嘴偷笑,当看戏般解闷儿,一路奔波也不那么沉闷了。

“也不掂掂斤两,你哪一样能和我比?哼,穷酸癞蛤蟆一只连那楚霸天送寻人礼都送给我比较大的一份,怎么样?吃味啦?”罗慕兰笑眯眯地优雅地摆着她的莲花指,几乎指到简唐山的额上去说:“你这一脸酸溜溜相,就是我瞧着也不顺眼!”

“我做什么酸溜溜?想我简唐山一生清廉,还会在意那一点点身外之物吗?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我就是瞧不起你,怎么样?”

罗慕兰抬起葱指,扶了扶眼镜,更笑得花枝乱颤地。

“你算什么?说学问没学问,谈人品没人品,也好跟我比吗?老实告诉你,那楚霸天哪,眼光独到,识人一流,还拜在我门下学诗词呢!他是交代我不可以透露啦──啊,糟了!”罗慕兰掩嘴,花枝乱颤的笑容僵在脸上,偷眼瞄了瞄林巧儿,林巧儿正盯着她瞧。

“没啦没啦,他是,哎唷,都是小梦啦,她不知怎地说动了楚霸天学诗词,还怂恿他去什么现代社学那个……新好男人的仪态、谈吐──”罗慕兰期期艾艾地,话未说完,发现叶梦殊瞪着她的大眼睛,连忙住嘴。

即使不再追问,林巧儿也已将实情摸透了九分九,原来如此,难怪他说话变得那般──文诌诌怪里怪气的,想到此,林巧儿不禁微笑,思及他现今不知平安否?心又陡地沉降,低下头,微红了眼眶。

 

连日赶路,途中遇到逃难的游民,才知南京、合肥均已失守。

“有人说楚霸天已经到了大后方,我们要不要也往那里去呢?”

机灵外向的叶梦殊和蒋孟庭去采办生活用品时,打探到了这样的讯息,一回到暂时打尖的饭馆,就兴匆匆地提议着。

闻说有楚霸天的消息,累得瘦了一圈的林巧儿,登时精神一振,眼睛一亮,当下同意,恨不得马上就出发。

但两老年岁已高,实在无法承受长期奔波的生活。

“我们就在京山老家暂时避难度日,等时局太平了,或许再绕回南京吧!”

林家二老决意如此,众人苦劝无效,大家也只得遵从,于是绕路护送二老到了京山乡间祖地,那里虽是个僻村,却也风景优美,物产丰饶。

当罗慕兰和简唐山在村里绕了一圈,发现此处村民多目不识丁,小孩也没念书,不禁同声叹气摇头,很固执地认为这里起码该有一所私塾──直到建了学校为止。

“我想我就也留下来好了,也方便照顾二老!”

两人异口同声,罗慕兰瞪了简唐山一眼,简唐山也不甘示弱地回瞪。

“巧儿啊,为师的是想,你父母在此也需要有人就近照顾,再者战乱也不知几时才平静,为了让两老生活安定,”罗慕兰拿出当日带出来的那一大包珠宝金锭,笑得有点谄媚地说:“咱们就用这些变卖些钱,买地购屋,可好?”

林巧儿当然赞同,她微笑说:“感谢二位师长,大恩永生不忘,既是如此,买地购屋之事,就由二位师长共同商议处理,留下生活费后,应是还有余钱,不妨就办所学校或私塾,由二位老师共同主持,好不好?”

闻言,罗慕兰与简唐山眉开眼笑地同意了。但不一会儿两人又为新学校该如何经营以及教学理念争论起来。

“若非我睿智,带了那包财物出来,哪有钱办学?课程安排当然该听我的!”

“你不告而取,私心可议,还洋洋自夸,胸无经纶,脑无文史,你安排的课程,怕只是误人子弟!”

及至临别时,两位教席还在那边争得脸红脖子粗,只差没动手动脚干志架来,情况有点好笑,也冲淡了离情的哀凄。

蒋孟庭、叶梦殊与林巧儿继续往大后方前进。

但才到了半途,就被一群人赶上挡住了去路。

“我不要,我不要去香港,放开我啦!”

那群人的目标是叶梦殊,几个剽悍家丁牢牢抓住了东咬西踢的她。

叶家是地方富豪,当南京城陷入混战时,已打点好家当要撤离避难,适才发现女儿跷家了,连忙派人追寻而来,务必将她逮回去──往香港的船只早已等候多日。

“蒋笑话,救我呀!救我呀!我要和你在一起啦!”

叶梦殊哭哭啼啼地挣扎着,但却如何挣扎得了?那欲救她的蒋孟庭被几个壮丁打倒在地上,一身是泥是血,连瘦弱的林巧儿举起大木棍,也马上被撂倒!

“蒋笑话!我说我爱你的话,从来都不是笑话,是真的,你一定要记得我,战乱一过,就想办法到香港来找我,否则,下辈子我还是会找到你的──”

被五花大绑架走的叶梦一路哭喊,声音渐微渐远。

 

失踪多时的楚霸天,从山西潜回南京。

他实为国民政府情报系统的“黑煞二号”,混迹黑白两道、经营军火、贩毒,广结政商只是隐人耳目,以利反间工作。未料国民政府却窝里反,奸人陷罪于他,导致曾吃大亏的日军、八路共军都将矛头指向他,连国民政府亦将他当作卖国贼,欲除之而后快。

在四面楚歌中,他虽从死里逃生,但奠基南京的所有农业也毁于一旦。

昔日弟兄若不是战死,就是看苗头不对,脚底抹油地溜了,只余下几个死忠派随他杀出重围!他混身是伤地坐在霖园的断垣残壁间,触目所及,皆是被炮火轰炸得焦黑的惨况。

楚霸天要丁雄将埋藏在密室里的珠宝金钱悉数取出,与死忠的弟兄们平分后散伙走人。

“叫你们滚,怎么还不滚?!”

楚霸天牛眼怒睁,暴吼如雷,但浑身亦是挂彩的他们却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你们不走?啐!我走!”

楚霸天没糖炒栗子渣好吐,就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灰头土脸的丁雄与那帮弟兄亦随即站起要跟上去。

“我操你们这些王八,休想我再养你们!谁要敢死皮赖脸跟上来,我就让谁死得很难看!”

楚霸天头也不回地吼,拔足就飞奔离去,扬起阵阵尘埃。

丁雄与那帮弟兄们纷纷落下泪来,一行行清泪在灰脸上爬出一道道湿痕,成了大花脸。

楚霸天一边潜逃,一边躲避南京城四处巡逻的日本鬼子。

月黑风高,混身衣衫褴褛破烂兼又血污斑斑的楚霸天,模样比乞丐更似乞丐。他避入山间多日,一边疗伤,思考去处,心中唯牵挂着娇弱的妻子。

“奶奶个熊!最衰就是没糖炒栗子嚼!”楚霸天咬着不知名的树种子代替,搔着络腮胡,自言自语地,“就不知老婆原谅我没?啧啧,她若过得好,我就不寻她也罢!啐!”一口嚼烂的种子渣随痰被吐在地上。

几日打听下来,知道林巧儿是跟蒋孟庭走了,听说与流亡学生随国民政府往大后方去,一路上应是有照应又安全的。叶梦殊也已随家人逃亡香港。

“好歹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罢也罢!就当便宜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臭小子,哼!谅他也不敢亏待我老婆!”

楚霸天双手盘胸,对自己轻笑几声,当下决定回老家山上种甘蔗去算了!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船位一票难求。

蒋孟庭原打算先护送林巧儿往大后方找到楚霸天后,再回头想办法到香港,但由于林巧儿身体实在太虚弱,无法跟上逃难队伍的脚步,商议的结果,不如两人回头先逃亡香港,安定下来后,再看能否与楚霸天取得联系。

毕竟叶梦殊的父亲财大权重,若能得他帮忙,还比他们瞎闯瞎撞有利得多。

幸亏有叶梦殊留下的马车与钱,二人得以免去日晒雨淋之苦,安全抵达上海。

在租界地,蒋孟庭的画颇受那些洋人欣赏,全数卖出再加上洋人的帮忙,终于以黑市价买得两张船票。

这是洋人的商船,会载客过境香港,再航向台湾。

望着故国山河渐离渐远,眼前一片汪洋,此去异乡,命运未卜,楚霸天更不知身在何处,于今安好否?躲在小阳伞下的林巧儿满心酸楚却强忍着,她要学会坚强,学会照顾自己,不再让朋友担忧,她已经麻烦蒋孟庭太多太多了。

但远远地,有个熟悉的身影朝她直直走来。

那是楚霸天!络腮胡刮得干干净净,身上穿着崭新的水手服,嘴里嚼着要火柴棒。他因没钱买船票,听说这商船在找会航船的短工,干脆就自告奋勇上了船,开航后,才发现蒋孟庭与林巧儿竟也在船上。他已经偷偷注意好几天了,一直犹豫到现在,才决定来打声招呼──算是最后的告别也好。

林巧儿再怎么强忍,眼中还是马上蒙了一层水雾,娇躯摇摇欲坠。

“啧啧,你可真是爱哭,每回见着我,若不是哭就是昏倒,唉唉,你可别又用昏倒来欢迎我?”

楚霸天连忙一手扶住仿佛摇摇欲坠的林巧儿,一手捞住小阳伞。

“呃──我去找东西吃,你们先聊聊好了。”

蒋孟庭望了林巧儿一眼,欣慰地笑了,拍拍楚霸天的背,离开甲板,下到船舱。

“为何一走这么久?你欠我一个交代!”

林巧儿在楚霸天怀里哭了好久好久,才恢复平静,又娇又嗔地抱怨。

楚霸天撑着小阳伞,舍不得放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娓娓道出这段日子的大致经过。

“我大老粗一个,学也学不来温柔!哎!”

林巧儿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脾气暴躁,又狂妄自大。”

“我晓得。”林巧儿轻声说。

“我总是专断独行,没有顾及别人的感受!”

“我知道。”

“我……哎,缺点一箩筐,狗改不了吃屎,总是害你又气又哭!”

“嗯,我体会很深。”林巧儿叹气。

“哎,如果学诗词像学各省粗话那么容易上口,我早可以当秀才了,干伊──哎哎,没事,凭良心说,我已经很努力学着咬文嚼字了,可就是改不了满口粗话!我也很郁卒,哎!”楚霸天叹口气,忍着没将咬在嘴里的火柴棒随痰吐在甲板上。

“那你……想怎么样呢?”林巧儿总算抬起头来,水灵灵的眸子望着他。

楚霸天又叹口气,从贴身衣袋里掏出用油纸包得极好的契纸。

他正是想还给她完全的自由,才终于决定现身的。

“你不是一直要离婚吗?那就离吧……你注意听好,这些话我一辈子只说这一次,”楚霸天满脸涨红地,说得又急又快,毫无抑扬顿挫,“以前不放你,一方面是舍不下,也认为只有我能给你最好的生活,最完整的保护,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也不能给你吃好的穿好的,穷得要当裤子过日子,但那王八画家,虽是配不上你,起码是个读书人,画也卖得有些名气了,跟着他过日子,总比跟我好上千倍,也就……也就放你去吧!”楚霸天咬着下唇,硬是把话说完,将那张离婚证书塞进林巧儿的怀里,掉头就走。

林巧儿呆在原处,泪流满面。

 

船很快就抵达香港,旅客纷纷下船。

楚霸天躲在底舱里,拿着一把糖炒栗子当弹珠,自己跟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水手长三番两次警告他,若不上甲板上帮忙,就要扣他一半工钱,楚霸天充耳不闻,继续玩他的桔子弹珠,其他水手忙不过来,也来啰唆,要他这个木讷寡言的大力士上去搬货。

楚霸天冷冷瞧他们一眼,握拳捏碎手中的栗子,栗子化为粉状散落下来。

那些人吓得落荒而逃,再不敢来啰唆半句。

直到船又启航,抵达基隆港,楚霸天才将余下的栗子弹珠全塞进嘴里咀嚼,脱下水手服,换上自己的衣物,随身行李一背,步上甲板,直接走进船务室。

“钱拿来!”

他瞪着牛眼对那吓得发抖的水手长说,嘴里还大剌剌地嚼得栗子叽嘎响,水手长连忙打开保险柜,将里面的钱捧了出来。

楚霸天数了一半的塞进背包里,将其他的又塞回保险柜,笑了个白熊样,头也不回地下了船。

“你粗鲁到不懂得为淑女拿行李吗?”

柔细的女声在背后响起,楚霸天猛地回头,瞪大牛眼。

“难道这么重,你还要我自己提吗?”

林巧儿嘟起唇,睨着楚霸天。

“呃,你你你──不是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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