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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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望族-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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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长平暂时不能回去,念兮这样的情况,回去也是将方盈吓个半死,更何况慕容瑶也不知还暗派了多少人对付她。
如今,只有先找个清静的地方,将伤口处理一下,保住她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裴冲将念兮抱在怀中,昏迷的她轻轻低哼了一声,面色苍白地躺在裴冲怀中,手无意识地揪住了他的衣领,仿佛只有抓住了,她才能安心下来。
这里是大北坡,往南走应该会有村庄农户。

天色渐暗,长平城里,慕容相府此刻应该已是灯火通明,喜气盎然。
在这荒冷的大北坡上,遍地是尸体。他紧紧抱着念兮,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念兮,你不能死,千万不能死。我不顾性命把你救回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40、大婚 。。。 
 
 
这一夜,慕容府中管弦笙乐不绝于耳,喜房内龙凤喜烛爆出朵朵烛花。
孟旭进得新房的时候,慕容瑶已经在里面坐了快一个时辰了。
雪苑和荷香恭敬喊了一声“姑爷”,便将准备好的合卺酒、还有百合莲子粥都端了上了。

不同于外面的冰寒,屋子里蒸蒙着一股热意,花烛摇曳,铺天漫地满眼的红,使得孟旭突然间恍惚了起来。
面前的女子端端坐在床上,正等着他挑起盖头。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席卷而来,仿佛昨日还是那个正为着生计东逃西窜的穷苦少年,今日却一下便跃上了枝头。就像是做梦一般,只是他有些分不清,究竟过去他和念兮一路走来的那些往事是梦,还是如今他娶了眼前的女子是梦?

怔忡之间,雪苑已将喜秤交到了孟旭手中,她和荷香还有一旁伺候着的婆子都知情识趣地退下了。
红盖头下的慕容瑶今日更添几分美艳,她低低含笑,婉媚生姿,孟旭想要笑,可喉头却是一阵发紧,便转身拿了合卺酒与慕容瑶共饮。

她轻倚在孟旭怀中,指腹轻轻滑过他的衣袍。长平城里这么多的世家子弟名门贵族她一个都看不上眼,可不知为何就偏是对孟旭一往情深,今日她如愿成婚,心中喜悦自是不言而喻。
她微微低头,声音绵软娇嗔:“孟旭,从前二哥、爹爹还有大哥都问过你是不是对我真心,我自是信你,只是寒医馆那丫头始终都是我的一块心病。那晚……那晚你对她说的话,我都知道了,你心中对我一片真意,我以后也自会好好待你。”

孟旭心中一颤,心口上好像被刀缓缓刺入一般。那晚他知道在府门外有人在旁监视,逼于无奈才对念兮说出那样绝情不堪的话,看着念兮绝望的眼神,他心里何尝不痛?只是在名利富贵面前,他还是终于舍弃了这段感情,舍弃了这个在他心里最最重要的人。
“夫人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去寒医馆,也不会再见她了。”孟旭干涩地说着,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撕裂的锦帛,那些他们一起相扶相持走过的日子,再也消散不见。

再没人同他一起坐上屋顶看天上繁星;
再没人在寒屋里等他回来一同吃一顿热腾腾的晚饭;
再没人唱那动听的歌谣在他耳畔……
所有和念兮有关的一切,都不会再有了……

慕容瑶低低一笑,在孟旭脸颊轻吻了一下,说:“你自是不会再见她了,她已经不在长平了。”
“不在长平?”他一闪即逝的一丝忧虑伤怀落在了慕容瑶的眼里,笑意顿时便敛去了。

“对,她今日一早已经离开了长平。这个丫头,我实在心中厌恶,未免她以后再纠缠不休,我已经派了廖远去送她一程。”慕容瑶的眼中是狠厉的嫉妒。不是不在意了吗,可刚才为什么孟旭听到她已经离开的消息是这样的震惊?虽然只有一瞬,但他刚才眼底的记挂和牵念实在令慕容瑶有些生气。

“送她一程?”孟旭看着慕容瑶,“你派人杀她?”齿间满是寒意,几乎是压迫着喉咙一字一字说出。
对慕容瑶来说,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性命贱若蝼蚁,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即使孟旭问了,她也仍是不在意地答道:“不错,我要她死。”

孟旭腾得起身拉开房门就要出去,身后慕容瑶尖声叫道:“孟旭,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儿?”
他扶在房门上的指节一阵发白,身子微微颤着,打开房门,外面寒凉的夜风将他吹得多了一丝清醒,少了几分冲动。
心里再痛都好,已经走到这一步,踏出房门就是功亏一篑,更何况念兮已经死了,死了……他跑出去又如何,找不回念兮,也会失去他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

他嗦了嗦鼻子,将恨不能夺眶而出的泪收了回来。门,关了起来。
“夫人,今夜是我们洞房花烛之夜,我自然哪儿都不会去。”
别人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这样的洞房之夜,这样的春宵一刻,在那销魂的云端,孟旭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般,人不成人,鬼不成鬼……

***
大北坡后面有一个村庄,里面住着不少农户,倒也算是个安静恬然之地。
裴冲抱着伤重的念兮借住到一处农家的时候,那小娘子吓得脸色一阵惨白,本不想惹这样的事端,但又见念兮奄奄一息,心有不忍,还是让他们进来了。

村里是有大夫的,小娘子请了他过来给念兮瞧了瞧伤口,只是乡下地方,用药没有那么讲究,念兮虽然伤口止住了血,可那一剑刺得不浅,她仍是昏昏睡着,没有醒来。
那小娘子名唤琼娘,家中还有丈夫三郎,都是热心肠的人。
裴冲要给他们银两,这夫妻俩看出裴冲衣着打扮并非寻常,执意不肯要,再加上他们本就是慈善之人,那琼娘照顾念兮也是颇为尽心。

这一晚,他根本就不敢去睡,琼娘在里面为念兮换药,他就坐在门口等着。冷风一阵一阵吹到身上,想起白天那一幕幕的情形,裴冲的心里不由又是一阵冷寒和后怕,他不敢想象,当时若他晚来一步,那会是怎样……
他亲眼看着念兮坠下崖去,那种害怕和绝望,那种不顾一切想要拉住她的冲动,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公子,公子……”琼娘匆忙跑出屋子喊着裴冲,他赶忙站起,“怎么了?”
琼娘指着里面说:“那姑娘浑身滚烫,好像醒了,又好像没醒,就是一直在哭,呜呜咽咽的,不知道……”
她话未说完,裴冲已经冲进了屋子。

站在念兮身前,一时间心中微微刺痛,无限苦涩。
他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的念兮,眼眸中满是倔强,即使是被鞭打,也都没有一丝退缩,还有那一回为了救孟旭,在他的门外跪了整整一夜,那时候的念兮那样坚韧,就如怎么也扯不断的柔韧蒲草。
她的明媚,她的坚强,那才应该是他认识的念兮。可是现在这个躺在床上的女子,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强韧,就好像被狂风吹折了腰,被暴雨已经打得不成形状的花一般,她躺在那里,微微翕动的眼睫上沾着几颗泪珠,然后,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若是他能代她去疼,只怕此刻也会好受一些。裴冲坐在念兮身边,低下头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是一片滚烫,随即便绞了一块湿手巾给她覆在额上。
她身上受了重伤,心里的那个伤只怕更重,这身心两重的创伤,已经让她再也负荷不起。
她迷迷糊糊好像是在说着胡话,裴冲替她拭着冰凉的泪,只听念兮的嘴里喃喃说着:“娘……娘……我好疼……”

他握着念兮的手不由紧了一紧。那样的痛,痛得锥心刺骨,她全心全意爱过的那个男人,到头来将她一脚踢开,还差点要了她的性命,若是孟旭现在就在这里,裴冲只怕立刻会用手中长剑将他劈成两半。
她小小的身子一阵一阵地抖着,人未醒,眼泪却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涌出。
身上烧得厉害,可骨子里她只觉得冷,冷得像地狱一样。好似四处皆是茫茫的海,黑得无穷无尽的海,唯有她一个人,陷在那无边无际的寒冷与黑暗中。再也没有光明,再也没有尽头。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是挣脱不了。

她冷得发抖,裴冲便将她抱在了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念兮,念兮……不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贴在她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反复地说着,也许她是听见了,便渐渐安静下来,到天明时分又沉沉睡去了。

好在剑伤并不致命,用了两天药,念兮终于渐渐醒转了过来。
她醒过来时,看着这陌生的地方,看着面容和善的琼娘,看着一直守在她身边的裴冲,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念兮,你醒了……醒了就好,我带你回去,你的伤过一阵就会康复的。”裴冲握着她的手,顿了顿,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去想,不要再去记了。以后,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念兮的喉咙仿佛被堵了一整团的棉花,说不出话,只是默默望着他。她想起自己在坠崖前最后的记忆,裴冲的身上仍穿着那件玄色衣衫,只是两日两夜的不眠不休、担惊受怕,令他看起来有一丝疲倦。
可是,他为什么要救自己?若是当时就跌下悬崖,若是当时即刻便死了,那所有的一切便都是真的结束了。
她亦不会再伤心,而旁人也能落得逍遥心安,再不用为如何除去她这个碍眼之人而煞费脑筋了。

念兮轻轻将手从裴冲掌中抽了出来,微微别过头,闭上了眼睛。
身上的伤口,那一阵阵的痛仍是绵延不断地传到她身上的每一寸神经里,痛到最后,却已经麻木得快要失去知觉,脑海中已经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是呵……所有的过去,那些令她快乐也好,伤痛也好,那些和孟旭所有的过往,她都要一并忘了,忘了……




41、埋葬 。。。 
 
 
梦里,许许多多纷扰的影像扑面接踵而来。

那是娘亲拉着她站在天珠山上说,“念兮,你爹爹在很远的地方,那里是大雍朝的都城,若是他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你,他一定会欢喜的……”

那是外公带着她越过重重山岭,一边唱着歌儿,一边去给人家治病,外公说:“念兮,医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若是用来害人,一定会受到苗疆神灵的谴责,你可要千万记住了。”

那是漆黑的雨夜,狼生抱着她替她挡下了抽在身上的每一鞭子,是他背着自己走在密密山林,是他和自己坐在屋顶上,满天星光,他指天立誓,“这一辈子我都要同你在一起。”是他冷面无情,决绝地说,“你在我心中已是残花败柳”……

还有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碧眼将军,他在雪夜站在自己门前,吟吟笑望;他在自己跌下悬崖的时候,什么也不顾,跟着便也一起跳了下去;他抱着自己说,“念兮,一切都会过去的,以后的路还有很长……”

念兮困在这样的梦魇里,醒不来,挣脱不了,额头上满是细汗,仿佛掉进了深渊,陷入了泥潭,想要开口呼救,可是声音就像被堵住一般,她口中喃喃地喊着:“娘,娘……你在哪里……救我,救我……”
身体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了起来,渐渐地,黑暗散去,她睁开眼睛,是裴冲正抱着她,眼神中满是焦灼心疼。

“念兮,你醒了?”裴冲赶忙叫过大夫来为念兮诊脉。这里是安庆侯府,这间屋子便是念兮以前所住过的那一间,她并不知道,在自己走后,这里便再没有人住过,裴冲每日都派人过来打扫清理,要同念兮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也并不知道,在她走后,裴冲总会一个人呆在这间屋子里,这里仿佛还留着她丝丝缕缕的气息一般,每当留在这屋子里,裴冲便会抑制不住地更加思念她。

大夫诊过脉之后回道:“侯爷,姑娘的外伤十天半月便能愈合,只是从脉象来看,心绪调理却是十分重要,若是郁结难抒,对伤势愈合没有什么好处。”
裴冲也知道,剑伤对念兮来说远远没有心里的那道伤口更厉害,外伤愈合容易,但心里的伤要痊愈,只怕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啊。

大夫走后,裴冲端着煎好的药,亲自给念兮喂药。她也不抗拒,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乖乖的一口一口地喝药。
“谢谢。”她对着他的背影低声说道。

裴冲心里一酸,他如今只盼着她能快快好起来。一阵默然,他微微笑着,替她拢起散落下的一缕发丝,眼中是辗转反侧的柔情:“傻丫头,谢什么,你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不要多想。想要什么只管开口,从此往后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她的眼角渗出泪来,却是感激多过忧伤,原本就像是在大海上漂浮不定的人一般,可现在,他在自己的身边,那些忧虑、那些伤心渐渐都隐去了,他在,她的心便安定了几分。
“侯爷,多谢……”
她肯开口说话,裴冲便轻舒了一口气,再难的坎都会过去,再深的伤也会结痂。只要她能好起来,他别无所求。

住在安庆侯府,念兮的情绪似乎渐渐好了许多。裴清时常也会去探望她,坐着陪她一起闲谈。
起初还只是裴清一个人自说自话,念兮靠在床上,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但几次之后,裴清知道她在听自己说话,有时候还会给她一个回应的眼神。

裴清给她倒茶,满满的一杯,念兮接过去饮了一口,顿时皱眉:“这茶好苦。”
裴清淡笑着将杯子拿过,把茶撒在了地上,又重新给念兮斟了一杯清淡香甜的莲子茶,她一边喝茶,一边听裴清说:“人的心就同那杯子一样,不将这苦茶倒了洒了,又哪有地方装这甜茶?”
念兮顿了顿,抬眼看她,裴清柔柔望着她,拉过念兮的手:“要忘记过去不愉快的事情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更何况这世上并非只有孟旭一个男子。也许……也许有更好的在你身边,只是你没发现呢?”

念兮心中一震,裴清话中有话,似乎别有所指,她微微动了动唇,望着窗外是白雪漫天。她已经在床上躺了许多天了,这些日子,她不怎么说话,也不下床走动,有药就喝药,有人来说话,她就听着。
只是今日裴清的这一番话,仿佛才真真点透了她,既是苦涩的茶,又何必将它装在杯中?若是心中总是盈满伤痛,又如何能有开怀之日?她看着外边,对裴清说:“大小姐,我想出去走走。”
裴清颔首微笑,柔声道:“好,我陪你去。朗月,给念兮姑娘拿件外氅过来。”

***
她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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