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容祁才动了唇，却闻得太皇太后道：“那好，哀家今日就听一听你所谓的真相！”
禾晏舒了口气，认真道：“奴婢把薛易救出去之后，薛易为了报恩就一直跟在奴婢身边保护奴婢。这件事，谢大人也是知道的。”
一直站在门口安静听着一切的谢琅猛地反应过来，他一抬头才看见满屋子的人全都齐齐看向自己，谢琅一愣，见容祁已铁青着脸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琅握着长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他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禾晏忽而回头，笑着看向谢琅道：“那日沧州城外，若没有我让薛易回去救你们，想必谢大人和丞相大人也没那么容易脱身吧？怎么，谢大人难道忘了吗？”
沧州城外……
谢琅的眸子蓦地收紧，他想起来了，那个黑衣人，是他！竟然是他！
他还问过那人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他说什么不想深交，当时谢琅就觉得此人奇怪得很，如果那个人是薛易的话，那么这一切的一切谢琅都能理解了。
薛易是被处死的钦犯，他当然不敢将脸露出来！
容祁见谢琅的脸色从开始的茫然到后来的震惊，他的心口一紧，聪明如他，已猜中禾晏所说确有此事。
果然，谢琅上前单膝跪下道：“回皇上、太皇太后、太后娘娘，确实一直有一个黑衣人跟在禾晏姑娘身边保护，但是那时，属下不知他就是薛易。”他又看向容祁，“属下同他交过手，皇上若想确认，属下可以替您一探。”
禾晏含笑道：“谢大人心中已经有数，还有必要试探吗？”
容祁广袖下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还需要试探吗？他知道是真的，一定是真的！
谢琅沉思片刻，忽而又道：“只是属下记得当初薛易告诉属下，说他是徐大人安排在禾晏姑娘身边保护的人。”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怎么，难道这件事徐远在也有份？”
“不！”禾晏慌张跪向太皇太后道，“此事同舅舅无关，薛易会这样说是我教的，因为只有这样谢大人才会相信，才不会怀疑。否则，我孤身自青州而来，现下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侍卫会惹人怀疑的。”
她咬着牙又看向谢琅：“谢大人不相信了吗？”
太皇太后道：“有没有关查了才知道。”
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但仍是附和道：“母后说的是。”
禾晏知道不该将舅舅拖下水，但是查一查也好，只要一查就知道舅舅与此事无关。
往后，同此事有关的人，便只有她和沈琉璃了。
只要她不松口，沈琉璃是绝对逃不掉的。
…………
湘湘惊慌失措跑进沈琉璃的寝殿，沈琉璃蹙眉睨视着她道：“何事这样慌慌张张？”
湘湘喘着气道：“娘……娘娘，表小姐被……被带去慈宁宫了！太皇太后、太后娘娘还有皇上都……都去了！”
“这么快！”沈琉璃将手中插花放下，嗤笑道，“她果真还是舍不得丞相。”
湘湘的脸色依旧难看，她拼命顺着气拉住沈琉璃道：“娘娘，表小姐她……她还把您……”
湘湘的话才说至一半，外头突然来了一队侍卫，为首的周富公公快步进来，沉着脸道：“皇上和太皇太后怀疑贵妃娘娘同私放钦犯一案有关，还请娘娘随奴才走一趟。”
沈琉璃这才大惊失色，她厉声道：“放肆！这到底是谁说的？”
湘湘终于顺了气，她小声道：“娘娘，是表小姐说的，说薛易的事是您和她一起做的！”
禾晏……
沈琉璃的黛眉紧蹙，真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等事！
“娘娘请吧，别叫奴才们难做！”周富朝沈琉璃做了个请的姿势，沈琉璃无奈，只能抬步出去。
湘湘吓得脸色苍白。
“没事。”沈琉璃睨她一眼，“本宫没做过的事谁也不能冤枉本宫！”
沈琉璃只是想着，她秦禾晏能有什么本事将她拖下水，谁知去慈宁宫被一问之后，沈琉璃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本这件事的是用来对付禾晏的，沈琉璃怎么也没想到她这一招反击得这么漂亮，就好像本就挖好了陷阱等她跳下去似的。
禾晏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她回头看向沈琉璃道：“表姐，我都承认了，你也认了吧。”
沈琉璃用力绞着手中帕子，娇美脸上仍是端庄笑容：“小晏，你在胡说什么？你要本宫承认什么？”
禾晏笑一笑道：“难道非要太皇太后把给你做事的那个侍卫给找出来吗？”她将声音一压，只她二人能听见，“表姐同那个侍卫有联系，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吧？”
沈琉璃眸华一黯，禾晏说的没错，她召见过赵庆华，宫里那么多双眼睛，不可能一个都不曾见过赵庆华去毓秀宫！
再说，正值禾晏回京时赵庆华曾出过宫，这些宫门口也都能查到。
更何况，禾晏的这一个故事已编得天衣无缝。
想来自负的沈琉璃终于感觉到了危险。
“贵妃，你倒是说话！”太后冷着脸看着沈琉璃。
湘湘突然跪下道：“太后娘娘明鉴，我们娘娘是清白的，这一切都是表小姐冤枉我们娘娘的！”
“湘湘！”沈琉璃呵斥看向她，她随即跟着跪下道，“太后娘娘请恕罪，此事的确是臣妾做的。”
“什么？你……”太后失望地看着沈琉璃。
禾晏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太皇太后怒道：“贵妃，你倒是给哀家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琉璃瞥见禾晏的笑，她闻得禾晏低声道：“表姐把这么一个难题给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还是把这个难题再还给表姐吧。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表姐是否够聪明了。”
沈琉璃再笑不出来，从来只道禾晏只会捣蛋闯祸，却从来不知她这个不学无术的表妹原来也不是个傻子。
“贵妃！”太皇太后的声音一凛。
沈琉璃吃了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却听后面周富惊呼了一声“皇上”。太后猛地站了起来，连太皇太后的脸色也变了。
禾晏错愕回眸，谢琅已起身扶住身形不稳的容祁：“皇上！”
“宣太医！快宣太医！”太后吓得脸色苍白。
太皇太后也站起来道：“快扶皇上进去！”
众人手忙脚乱将突然昏迷的容祁扶入内，太皇太后只好命人先将禾晏收押，沈琉璃乃贵妃，自是被软禁于毓秀宫内。
侍卫将禾晏带出慈宁宫，禾晏记挂容祁，奈何眼下却无法留下询问情况。
沈琉璃扶着湘湘的手出来，于慈宁宫门口略微站了会儿。
侍卫们往后推开半尺，沈琉璃看着禾晏的目光再无先前半分温柔，话语更是阴冷：“小晏，真是没想到。”
禾晏咬着牙道：“表姐，你也很让我吃惊！事已至此，也不必遮掩了，我一直很不明白，表姐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太后喜好之事真的不是我做的，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
沈琉璃蓦然一笑：“太后喜好之事我自然知道不是你做的。”
“那你为什么……”禾晏震惊地撑大了眼睛，话至一半，她猛地怔住了，随即才脱口道，“是你！”
从前是她不曾怀疑过沈琉璃，是以根本就没忘这方面去想过，眼下想来，沈琉璃若要学她的字迹岂不是很容易？
当时张嬷嬷也斩钉截铁地说是直接交给沈琉璃的，这中间若没有什么问题，那便是沈琉璃自己换的。
原来她那时候便已开始处心积虑……
禾晏只觉得脊背一凉，指尖已忍不住颤抖起来。
沈琉璃略一笑，根本没打算否认。
禾晏连嘴唇都苍白得无一丝血色：“表姐，你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沈琉璃仿佛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从小到大你闯了多少货，表哥又帮你背了多少黑锅？那些我都能不计较，可你却让他帮你收拾残局娶了自己不爱的女子为妻，就凭这一点，我绝不原谅你！”
禾晏心口一痛。
沈琉璃继续道：“若非因为这样，表哥他是会娶我的！你知不知道表哥早已对我表明心迹，说会娶我为妻！”
“你说什么？我……我不知道……”禾晏震惊万分地看着面前之人，她的声音颤抖，“你和大哥为何不告诉我，我若知道……”
“知道又如何？”沈琉璃漠然打断她的话，“表哥如何溺爱你，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所以你从那时候就开始恨我了，所以大哥成亲那日你才没有来……”禾晏踉跄往后退了半步。
女子眼中噙着泪，话语决绝：“是！从那时起我就恨你！我时常问自己，倘若世上没有你，表哥不会娶别人，我也不会入宫来！”她猛地上前立于禾晏面前，她冷笑，“你就根本不必来到这个世上，若没有你，舅母也不会死！”
禾晏被她一句话喝住了，撑大了眼睛看着沈琉璃。
沈琉璃的笑容近似狰狞：“你不知道吧？是啊，所有人都瞒着你，不想你伤心。舅母是生你难产死的，是你害死了你自己的娘！现在你还要害你大哥，你还要害我！”
“娘娘，我们该出宫了。”
侍卫上前将禾晏押走，禾晏突然回过神来，冲过去拉住沈琉璃的衣袖道：“你骗我！我娘是生病死的，不是因为我，不是我！”
沈琉璃冷笑一声却并不解释，湘湘用力掰开了禾晏的手，侍卫用力将禾晏拖走。
禾晏挣扎着叫：“你骗我，你在骗我！”
爹和大哥都告诉她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生病去世的，怎么会是因为她，怎么会……
眼泪不住地流下来，难道沈琉璃是对的，一切都是她的错吗？
都是她的错……
…………
简沅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路上她几乎急出了一层汗，皇上的身体一直是她在调养，再加上晋王命太医调来的药，这段时间皇上的身体已好了很多，怎会突然昏倒？
直到给容祁把脉过后，简沅悬了一路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皇上在装病。
简沅一想，大约也明白了，能让他如此，必然只能是为了禾晏。
“皇上如何？”太后急着问。
简沅回头看见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脸，她迟疑了下，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是受了刺激，再加上皇上龙体素来羸弱，这才会昏厥。”
太皇太后松了口气道：“休息下便会无碍吧？”
简沅才要开口，她忽而觉得自己的衣袍微微一紧，似被人拉了一把，她没有回头，只好道：“这……太皇太后容禀，皇上前段时间为了魏王一事忧思成疾，再加上今日一事，这病一发怕是……”
“怕是什么？”太后吓得脸色苍白。
简沅的掌心出了一层汗，这病情还真是不好说，说轻了不行，说重了也不成。
她深吸一口气道：“臣一定会尽快替皇上调养好身体，请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放心！”
…………
直到出了慈宁宫，简沅才舒了口气。
孟长夜将容祁背进寝殿，周富遣退了宫人出去，孟长夜拉住简沅道：“皇上这病到底如何？”
一路上简沅还没来得及将真相告诉孟长夜。
简沅此刻正欲开口，便见容祁自己坐了起来，他的脸色低沉：“朕没事。”
“皇上！”
容祁起身道：“朕不过是想替禾晏争取一些时间，皇祖母今晚不审，此案也拖不过明晚。”
简沅不觉问：“皇上打算这么做？”
容祁看向孟长夜道：“既然丞相无罪，你先去大牢接丞相，朕稍后秘密去相府。”
欺君之罪非同小可，他得和顾辞商量商量，希望能找出解决的办法。
孟长夜忙应声退下。
简沅识趣道：“阿沅去给皇上准备衣服。”她转了身似又想起什么，回头道，“皇上不信禾晏姑娘会放薛易吗？那么，皇上信是丞相大人做的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谋嫁天下（46）
更新时间：20141121 8：34：46 本章字数：8793
“皇上不信禾晏姑娘会放薛易吗？那么，皇上信是丞相大人做的吗？”
这一问，简沅却没有等到容祁回答。
她只见他笑了下，那笑容意味深长，简沅的黛眉微蹙，虽然皇上什么都没说，可她总觉得皇上心如明镜，他什么都是知晓的。
…………
半个时辰后，一身常服的容祁推门入内，顾辞忙站起来行礼：“皇上。”
容祁点点头示意他坐下铄。
顾辞却不坐，皱眉道：“薛易一案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禾晏姑娘自己去慈宁宫说薛易是她和贵妃娘娘一起放的。”
容祁还未说话，站在一侧的谢琅突然开口说道。
顾辞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朝谢琅走去：“你说什么？”他蓦地又回头看向容祁，“皇上……”
容祁挥了挥手，谢琅识趣地退下。
书房门关上的瞬间，便闻得顾辞道：“皇上，您知道这件事不是禾晏……”
“朕当然知道！”容祁一拂衣袍起来，冷冷睨视着面前之人道，“她在相府才住多久？宋管家要救人何必求她不求你来得直接？你当真以为朕猜不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他拿到那本匿名奏折时，容祁早已猜中一切。
宋管家求顾辞，再加上薛易杀人一案虽不容于法，却情有可原，顾辞会帮也是应该。
更重要的是——
他不信任顾辞，派人监视，顾辞想要留一个自己人在身边。
这一切，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虽是皇上，但却需要丞相。
可他不能容忍这件事牵扯到了禾晏！
顾辞一掀衣袍跪下了：“皇上恕罪，臣……”
“不必再说。”容祁的音色一沉，低冷道，“你是个聪明人，那么多事你在背后做，朕也不是傻子，但这件事，朕不看经过，只要结果！你如论如何，也要将禾晏救出来！这是命令。”
“臣遵旨！”顾辞低头应着。
这件事，即便容祁不说，他也绝不会让禾晏替自己顶罪的，绝不会！
容祁立于窗口站了片刻，才又道：“这件事牵扯到贵妃，朕能尽量将事情化小，但禾晏不是贵妃，太皇太后和太后能放过贵妃却不一定能放过禾晏。”
“臣明白。”顾辞仍是低着头，皇上的考量他都懂，他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禾晏会出面替他顶罪。
这个傻丫头……
“皇上。”外头传来谢琅的声音，“宫里传来消息说太后娘娘一直在乾承宫外等着见您，阿沅快拦不住了。”
容祁的脸色难看，终究只能先行回宫。
出门的瞬间，顾辞闻得他道：“这段时间，朕把谢琅留给你。”
谢琅的事，顾辞与容祁都没有专门挑来说，但双方心知肚明，也没必要说了。这次容祁将谢琅留下，也是看在谢琅多年跟随顾辞的份上，希望能尽快救禾晏出来。
谢琅侧身让容祁离开，这才上前扶住顾辞道：“大人起来吧。”
顾辞的脸色略苍白，他低声问：“薛易那边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