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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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雅-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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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靖眼睛直直盯着前方,脚下的步子一步比一步急,浓眉紧锁的模样被张嫣全看在了眼里。
他是这样在乎她。
自相识起,先帝驾崩、吕后专权、燕王谋反。。。。惊天动地的这些事,没有一次,他这样的急切担忧。他眼里透出来的恐惧,竟然那样直接坦白!
他的每一个眼神,他的每一个动作,早已不是太子太傅所做。为了她,他早已忘记自己是谁,只记得,他爱她。
他这般神色,这般担忧,只为她。
张嫣心中酸涩,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这样牵挂着另一个人,再坚强的女子都是软弱的。但她知道,自己和他,只怕今生最接近的时候就是此刻罢。。。。
“莫急,哀家不会让人胡来。”张嫣朝范靖扯出了一个笑。
范靖极快的侧过头看着张嫣,眼中包含了太多情绪,面对这个高高在上却体贴入微的皇太后,自己竟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巨响——轰。
范靖和张嫣同时看去,范靖远远的看见一个铁笼落入了运河,铁笼内依稀闪过一抹淡青色的裙摆。。。。
“不要————”
范靖脱口而出的同时,身子已经飞奔出去,朝着运河狂奔而去。范靖跑近时,铁龙已经完全没入了河中,完全看不到踪影。
吕禄冷淡的哼了一声,“太傅怎么来了?”
范靖一声不吭的纵身跃进了运河内。
匆匆赶到的张嫣啊的叫了一声,身子一软,离朱忙的扶住张嫣,“太后娘娘。”
吕禄回头,一看见张嫣,忙的行礼,“臣禄拜见太后娘娘,娘娘长乐无极。”
张嫣盯着翻滚着的河水,来回在河面上搜寻着范靖的身影。。。。你在哪里!
翻涌的水流,咆哮的波涛。
许久,离朱见失神的张嫣迟迟未说话,只好淡淡的提醒,“娘娘,天气凉了,奴婢扶您回椒房殿歇息罢。”
张嫣猛地回过神,看着吕禄,长袖下紧紧握着离朱的手,直到两人都是疼的没了知觉,久久后才说:“哀家累了,回宫罢。”
离朱扶着已经瘫软的张嫣往长乐宫行去,走的很慢。
张嫣愣愣的走着,一再想回头去看,却因为顾及吕禄,只得忍住。眼泪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一边流着泪,一边低声抽泣。
忽的腿一软,离朱吓得忙去扶,手松开了才见到自己手心里全是血!惊骇的叫起来,“娘娘!”
张嫣握着拳,将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却一声不吭的一个人忍了下来这钻心的疼。
十指连心,我只愿你化在我掌心,岁月静好。
“娘娘,你可不能出了错,辜负了先帝。”离朱忍着泪,扶着张嫣的腰肢,忙的提醒道。
张嫣闭上眼,抿着唇尽力平复着心情。
忽的,张嫣睁开眼,看着离朱说:“你立即带上福来和椒房殿信得过的人去运河下游。哀家。。。。哀家。。。。活要见人,死要。。。。要。。。。”
那两个字张嫣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不会死,他不能死!
“诺。奴婢这就去。”离朱将张嫣交给元宝,一转身立即大步往椒房殿跑去。

项婧憋着气不停寻找着开口,却越来越吃力,胸口憋闷的像要炸开一般,手紧紧攥着铁栏,咬着唇就是不愿放弃。
忽然有人一把扯住自己将自己拉到了铁笼边,一个温热的东西吻上了自己的唇。
对方伸出舌头欲撬开项婧的口,项婧正要挣扎,却却觉得口中渡过来一口气,早已经憋不住的项婧忙的凑上去张开了口。
不一会儿对方松开自己,项婧吓得忙捂住自己的嘴,疑惑的看着正在低头开锁的范靖。
他为何会。。。。
范靖将头上的玉簪取下,青丝飞扬在水中,来回飘荡。他只顾着低头开锁,丝毫不理会项婧。
项婧见他打不开,拔下发髻上的珠花,用手拔掉珠花,只留着银簪,塞进了范靖的手中。
范靖抬头看项婧,项婧瞪着眼睛,眼中盛满了生的渴望和无止尽的信任。
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范靖心中感慨,立即低头拿起银簪开锁。
须臾,一声清脆的响动终于传来,范靖一把来开了铁门,拉住项婧的手臂就将项婧拉出了铁笼。
两人相视一眼,握着手朝河面游去。

离朱以清理运河下游为由,以皇太后懿旨将看守都赶走了,带着一群人在运河边等,一直等。
等的心浮气躁,等的如坐针毡。
忽的瞧见河面上露出了一个黑点,离朱立即叫起来:“快瞧!是不是?是不是?快去瞧!”
众人忙的趴在河边,看过去。
“快下去!你们都下去!”福来急急吩咐。
半晌,范靖头发披散、衣衫凌乱,搂着项婧的腰游到了岸边。
离朱急急去拉项婧,“姑娘!姑娘!”叫着眼泪就哗哗流出来了。
福来忙的就跳入水中,伸手欲拉范靖,范靖喘着粗气说:“拉她上去。”
福来看项婧已经昏迷不醒,只好拉住项婧的手臂,用全力将项婧往上托,岸上几个人齐力将已经晕乎的项婧抱上了河岸。
范靖却筋疲力尽,项婧一安全,他浑身的力道便顷刻散去,身子直直往河底沉去。
“太傅!”福来还来不及拉范靖,他已经沉下去。
忽的,范靖被一只手扯住手腕,看去,项婧脸上漾着笑,双唇惨白,嘟哝:“你不放手,我也不放手。”
范靖心中好似被敲响了跫音,亘古悠长,绵延不绝。
那是最好听的情话。
两人被众人救起,离朱不敢张扬,命福来先回椒房殿通报,自己和其余几个小宦官将范靖和项婧放入张嫣的轿撵中,声色不改的匆匆往椒房殿赶去。

项婧悠悠转醒,迷糊之际觉得身子边有水来回拍打着身子,心中一惊,脱口叫起来:“范靖!”
一声轻笑。
项婧猛地睁开眼,只看见雾蒙蒙的一片,身旁是离朱,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再看自己,赤身裸体,正靠在池中沐浴。
“姑娘,你可算醒了。”离朱带着暧昧的笑朝项婧说,顿了顿又说,“太傅在和娘娘弈棋,无须担忧。”
太傅?“谁是太傅?”项婧问道,忽的又明白了,他竟然做了太子太傅?
一时间五味杂陈,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若不是姑娘身子好,只怕是九死一生了。要是晚了些,只怕也是。。。。。”离朱说着就眼眶泛红了。
“我没事,你和元宝福来可好?”
离朱连连点头:“好的!姑娘记着我们,就是最大的好!陛下他。。。。”离朱停住了。
项婧苦涩的一笑,拍了拍离朱的手。
她口中的陛下,项婧自然知道指的是谁。他们都不愿回想,因为他的好越清晰,越难以隐藏在深处。
“离朱,替我更衣。”

椒房殿后殿。
一缕清香,郎才女貌,相对而坐。
“哀家未救你们,你无须有意输给哀家来报恩。”张嫣看着棋盘上黑子的劣势,笑着看向范靖。
范靖心不在焉的一笑,“多谢太后收留这几日。”
张嫣放下手中的白子,淡淡说:“若你真要谢哀家,可愿回答哀家几个问题?”
范靖微微点头。
“项婧与先帝同塌而眠数日,你可知晓?”
范靖微微点头,手指间玩弄着棋子。
“既然知晓,你不介意项婧与先帝是否。。。。”张嫣有些羞涩的咳嗽了一声来掩饰尴尬。
范靖伸手去拿棋子,缓缓拿起,缓缓放进盒中,“在下自幼在西域长大,不比汉人在乎女子的名节,在我看来,无妨。何况,先帝深受汉家教诲,绝不会强加于婧儿,太后该清楚先帝的秉性。”
张嫣苦涩一笑,“跳下去那一刻,你可后悔过?可怕死?”
“不后悔。不怕死。”范靖想也未想就回答。
张嫣正要问,门被踢开了,项婧气嘟嘟的骂道:“你这个不要命的臭鱼!难道不晓得会死吗?不怕死吗?不要命了吗?”说着就大步走到范靖身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盯着范靖。
范靖微微有些惊讶,看着项婧站起身,伸手轻轻理了理项婧耳边还湿着的头发,放柔了眼神,放缓了动作,宠溺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我不怕死,只怕晚一刻救你,后悔没有早一些赶到。”
项婧闻言,脸颊滚烫,憋着气看着范靖。
“身子可好了?”范靖收回手,拉起项婧的手腕诊脉。
“好了,好了,只是还有些虚。。。。”项婧忙的抽回手,慌乱的移开目光,正对上张嫣复杂的眼神,忙的要行礼。
却被张嫣拦住:“哀家既然救了你们,立场便很鲜明,往后便无须多礼了。”
范靖神色一整,张嫣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在朝堂上,她是皇太后,她对整个朝堂的局势有或大或小的影响,绝不能轻视。
张嫣继续捡着棋盘上的棋子,慢慢说道:“太皇太后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昨夜吕产、吕台、吕禄永寿殿觐见,哀家虽无从得知他们说了什么。不过今日一早,吕禄交出了兵权绶印。”
范靖淡淡说:“依太后所见,吕禄为何改了主意?”
张嫣拿起一枚黑子,“太皇太后身子越来越差,陛下尚且年幼,吕禄怎会不愿等?”
范靖浅笑,看来吕氏的反心是定了。
吕后的死,多少人盼着,包括自己。可这一刻,范靖忽的明白了,吕雉是唯一压制吕氏的人,她一死,刘吕必有大战。
“可吕禄若是反了,没有玉玺,他一样不名正言顺。”项婧一针见血的说道。
张嫣垂下眼睑,半晌才抬起头说:“哀家自不会眼看着先帝的天下被吕氏夺走。项婧,你先去用膳,哀家有事和太傅说。”
范靖看了看项婧,点点头。
项婧只好一个人退出了屋子,往侧殿行去。

项婧一走,范靖立即说:“太后若需要臣上书,臣明日便上书给陛下,请陛下诏藩王入长安。”
张嫣噔的站起来,急急说:“你如何得知先帝的遗诏?”
范靖弯身伸手捡着棋盘上的棋子,不紧不慢说:“太后无欲无求,却一直隐忍至今不愿走,却也不愿干涉朝政,若不是为了等着完成陛下的遗诏,又是为何?”
张嫣突然拉住范靖的手臂,将范靖拉起身,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都不说话。
我想走,可是舅舅要我帮他。我想走,可是你一再纠缠于朝堂。我想走,可我找不到人陪我天荒地老。。。。
我如何不想?
半晌,范靖微微侧身抖开了张嫣的手,“臣会上书,太后娘娘只管备好遗诏和玉玺。”
张嫣又是一惊,范靖究竟还知道些什么?“玉玺。。。。”
“先帝崩,元宝奉命将玉玺藏在婧儿身上,我不过是猜测。等我命人将婧儿交给你时,我便顺水推舟,将玉玺也给你送来。他虽不是个好皇帝,却是个好儿子、好兄长、好舅舅。”
张嫣眼眶一红,眼中却闪现出不同以往的狠辣,幽幽说道:“哀家。。。。别无选择。”
范靖点头:“臣知道。”
张嫣缓缓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上面没有绣着花或是飞禽,只是绣着一枚同心结。
张嫣握着荷包,眼睛盯着那个同心结,带着笑意说:“这是我做的,我想。。。。”张嫣抬头看着范靖,迟迟说不出剩下的话。
范靖看着那枚荷包,目光流转,心中明如镜,嘴上却决绝的说:“只怕臣担不起。”
张嫣自嘲一笑,“五丝同心结,百纽鸳鸯囊。我一生都在这椒房殿中,日日高枕无忧,却夜夜盼着有人与我同心共结。。。。范靖,我。。。。”
范靖打断张嫣,一撩长袍跪在地上,举着双手,“臣跪谢太后娘娘赏赐。”
张嫣抿着唇,看着低着头的范靖,心中有喜有怒。你为何不让我说,不让我说出心中的话?
罢了。
张嫣将荷包放到范靖手中,叹气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葬落花。哀家。。。。此生无憾了。”说罢快速的扭开头,挥挥手说,“你走罢,在椒房殿久了,于你于哀家都不妥。”
范靖起身,看了一眼张嫣的背影,转身向外行去。
手中握着的荷包重如千斤巨石,紧紧握在手心里,好似要将绣荷包的女子的心意全都挤出来一般。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此最好。
这一生,我只怕要负的人太多,少了你好些。

范靖带着项婧刚走进柳府,上官风急匆匆跑出来:“三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范靖笑说:“这两日在宫内忙了些。再过些日子厉君会来长安,你们倒是可以备些酒菜了。”
“三公子,府里来了个怪人!赶不走,说不听,赖在府里死活不动!他养着两只小雕,整日的在院子头顶飞,还有。。。。”
“还有三只鸽子,一对乌龟,四只小兔?”项婧紧接着说道。
上官风愣愣点头:“你怎么知道?”
“啊————二哥!二哥!”项婧鬼吼鬼叫的朝屋里跑,手舞足蹈的叫着。
二哥?范靖立即提高了警惕。
项婧跑到门边,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门边,满脸的笑意,伸手朝项婧张开了怀抱,项婧蹦蹦跳跳就扑进他的怀里。
男子笑盈盈的说道:“慢点!被逍瞧见,该又说你是野丫头、疯女子了。”
项婧抱着二哥蹭来蹭去,模样极其亲昵,竟是从未有过的撒娇,“我才不怕三哥,他只会欺负我!有二哥护着我,不怕他!”说着松开了男子,嘟着嘴说,“二哥你怎么会来?”
男子拿着天长地久摇了摇,“说了,不许叫二哥的。你偷偷跑来长安,爹娘晓得了也未多说什么。隆说由你玩闹一番也好,我们便都未来寻你,由你玩闹。你突然将这‘天长地久’送到朔方来,说是找狼王,不怕被逍知道了罚你?”说着就将铃铛系在了项婧的腰上。
“三哥为何不来?他生气了?好二哥,你不晓得,有人要杀我,我这才给三哥送信的!你竟然将雕儿、鸽子、乌龟、兔子都带了来!小黑和小白可好?爹娘可好?大哥三哥。。。。”
男子一怔,打断了项婧的话,“何人要杀你?”说着便看向走近的范靖。
项婧忙的回头朝范靖一笑,“清靖寡欲,这是我正正经经的二哥,胥。”又回头朝身边的二哥吐了吐舌头说,“二哥,这是我。。。。我。。。。“项婧我了许久,还是不知该如何说,只好说,“他是当今太子太傅,范靖。”
项胥微微皱眉,打量了一番范靖后,朝范靖点点头:“你就是弹劾吕氏的范靖?”
范靖淡淡一笑,笑容里却带着几分戒备和探寻:“久闻项公子美名,竟不知公子风流高雅模样,会是西域的狼王。”
项婧嗤嗤笑起来,“二哥是菩萨心肠,舍不得杀生,才不是狼王!我那心狠手辣的三哥才是!”
范靖疑惑,不是狼王,却气度如此,那西域的狼王又是何等风度呢?项婧他们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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