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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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雅-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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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婧大惊,结结巴巴说:“你,你,你既晓得,难道不怕燕王谋反?”
说罢又觉得不奇怪。堂堂一国之君,对手握兵权,各自为国的藩王若是没有一点防备,没有一点监督,倒也说不过去。
可眼前这个和善的男子,他也会玩弄那些权谋吗?
“这江山。。。。只要是刘家的,谁坐那龙椅,于天下,并无区别。何况,燕王只怕也做不成。”
项婧看着刘盈淡淡的神色,有几分疑惑、几分神伤,手上加了些力道,刘盈立即扭头看项婧,项婧笑着说:“你是好皇帝,燕王暴虐无度,脾气不好,你莫不是想看那秦二世再世?”
“如此贬损藩王,该当何罪?”刘盈敛去笑容说道。
“你可是仁君。。。。不许胡乱冤枉人的。。。。我哪里贬损藩王了?我说的是你兄弟几人,和藩王皇帝没关系!”
刘盈笑着连连摇头:“也不知你这天地不拘的性子是哪里来的。”
“自是。。。。和你一样。”
刘盈疑惑。
“娘胎里带出来的。”项婧嘻嘻哈哈笑说。

厉王刘长一刻不停的往建章宫天梁殿——自己在上林苑的住处行去。还未进门就听见殿内传来幽幽琴声。。。。
“浩浩昊天,不骏其德。降丧饥馑,斩伐四国。
旻天疾威,弗虑弗图。舍彼有罪,既伏其辜。
若此无罪,沦胥以铺。
周宗既灭,靡所止戾。
正大夫离居,莫知我勚。三事大夫,莫肯夙夜。
邦君诸侯,莫肯朝夕。庶曰式臧,覆出为恶。
如何昊天,辟言不信。如彼行迈,则靡所臻。
凡百君子,各敬尔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戎成不退,饥成不遂。曾我{埶曰}御,惨惨日瘁。
凡百君子,莫肯用讯。听言则答,谮言则退。
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维躬是瘁。
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
维曰予仕,孔棘且殆。
云不何使,得罪于天子;亦云可使,怨及朋友。
谓尔迁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
鼠思泣血,无言不疾。昔尔出居,谁从作尔室?”

刘长心里有些气,也有些疑问,自然听得出是鸳鸯的歌声,一脚踢开门,骂道:“皇帝老子还活着呢,少唱这些不入耳的曲子。”
唱歌的鸳鸯停下歌声,缓缓起身,朝刘长走来,淡淡的笑着,如夏日的睡莲,出淤泥而不染,美得让人窒息,笑说:“二公子,三公子的琴技可是又有了长进。”
正在抚琴的范靖却没有停下,依旧在奏着曲子,嘴里说道:“我还以为厉王你今日打算命丧于此呢,惹了燕王又惹代王,连陛下也不放过,这便小奏一曲,聊表在下的情谊,送送你也好。”
“如何?本王喜欢。”刘长不满意的推开了鸳鸯递过来的茶杯,一翻身躺在了床榻上。
“燕王可收下了莨菪?”范靖依旧在抚琴。
刘长不语。
范靖笑起来,停下了手,琴音消逝,最后一个音长长的回响在天梁殿内。
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你猜到燕王不会收,为何不问代王?”刘长一只手拄着头,侧身躺在床榻上看着范靖。
范靖轻轻放好琴,“燕王都不会胡乱收下你送去的人,代王便更不会,无须问,结果已定。”说罢抬手拿起茶杯缀了一口,朝鸳鸯说,“顾渚紫茶倒是被你沏的有几分香甜了。”
鸳鸯勾起个笑:“三公子一贯讲究品茶,能入你的眼,便是好茶,也不枉费鸳鸯花心思了。”
刘长哼了一声,“燕王眼下未收,将来可未必。论起了解男女之事,我若是第二,天下无人敢说第一。燕王已经上了钩,你且等着看就是。。。。你大摇大摆进了宫,不怕被刘章、燕王、代王等人认出你?”
刘长起身走过来,随意的靠在垫子上,拿起茶杯倒茶,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周亚夫也来了。”
“窦漪房做了代王正妃,倒是不出所料。我暂且不打算对代王如何,当初不过是无奈之举。他们既然知道我能进宫,想来就不会对我如何了。”范靖又喝了几口茶,缓缓摇动着茶杯,似在观察着茶水。
“那丫头为何助我们?老三,你不会把这样的大事全指望在一个女人身上罢?我告诉你,窦漪房若失手,我便自己来。。。。他逃不掉!他欠三哥的,我会讨回来。”刘长一改往日的嬉闹神色,说到最后已经咬牙切齿的发狠起来。
范靖却还是清冷的模样,放下茶杯说:“他是你三哥,也是我大哥。此事无须你插手,只请你先留着自己的命,少招惹燕王那个屠夫,省得又要劳烦我分心琢磨如何将你从公主府带出来。”
刘长看了一眼鸳鸯,拍腿大笑:“小靖,说到底,你还介意我那一日在公主府害得你顾不得管你的小心肝项婧!此事可不怨我,她自己撞上了皇帝老子,那可是谁也救不了的。倒也奇怪了,我方才见着她和陛下可是手拉手的走着,但也不见近来宫内有册封大典。。。。”
范靖侧头看着刘长。
鸳鸯忙的插嘴道:“二公子!”
“我说错了吗?我错了吗?还以为项婧会成你范家的媳妇,想不到还是我老刘家下手快些。。。。承让,承让!”刘长拱手朝范靖说着,句句紧逼,字字刻薄。
“二公子,鸳鸯伺候你去更衣罢,晚宴近了,别碍了时辰。”鸳鸯忙的伸手去捂刘长的嘴,想着可不能再让他胡说了。
刘长嬉皮笑脸的靠在鸳鸯怀里,一看范靖强装的镇定,更是笑的狼心狗肺,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罢,罢!我去逍遥我的,你好好琢磨你的。”说着便要起身。
“三公子,二公子一贯口无遮拦,你可别往心里去。”鸳鸯几分歉意的朝范靖说道。
范靖微微摇头,好似鸳鸯能看见一般,又说道:“我明白,你去罢。”
鸳鸯脸上立即笑开了,提起裙摆,步伐不紧不慢,追着刘长跑了出去,倒是不像盲女的小心娇弱模样。
刘长在殿门处却停下了,回头问:“还有一事,那吕芸如何会嫁给了我那倜傥侄儿刘章?我以为吕芸已经是你的盘中餐了。”
范靖听闻此事,也不惊讶,淡淡说道:“向来只有我不想要,没有要不起。”
刘长哦了一声,搂着鸳鸯出了门去。

“三公子。”一个黑影闪进了殿内,跪在了范靖身前。
“吕产、吕台那边可有动静了?”范靖倒掉了原来的茶叶顾渚紫茶,在茶盒里挑挑拣拣。
上官风颔首道:“不出公子所料,吕台、吕产昨日暗中会面,今日一进宫便去了永寿殿见吕后。想来那一日的行刺,多半是吕产几人所做,可还要细查下去?”
“吕后。。。。不必了。”范靖用手指夹起几叶君山银针,不放进茶具中,拿在手指间玩玩着。
“三公子,你命下关花在太医院找的东西已经全了,下关花只送了一句话来。”上官风说着便将衣襟扯开,胸前横着一条白布,白布上映着一抹猩红,她全不顾忌范靖与自己男女授受不亲,伸手将白布拉开,咬着牙从紧贴着伤口的地方拿下一块绢条。
范靖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接过绢条,立即打开——命不久矣。
他竟然真的活不久了。
此次诏藩王入长安,又是为何?
立储。。。。还是试探?
范靖只瞥了一眼上官风的伤,“你的伤处理不妥,拿着药让厉君给你寻个丫头替你上药。”范靖将绢条递回给上官风,同时还有一个雕花的小瓶子。
上官风穿好衣服,先接过了绢条,握在手心顷刻化作灰烬,这才缓缓拿过小瓶子,“多谢三公子,小伤不碍事。”
“告诉苍山雪和洱海月,若今日事发,趁乱将项婧带走,在城门会合。若相安无事。。。。将这个给项婧。”
上官风伸手去接,一枚断了的玉簪。
她未多想,收进了怀里,点头说:“三公子,洱海月一贯与项。。。。可要小风去接项姑娘?”
范靖微微一笑,“无妨。她分得清轻重。”
“三公子,吕芸约你半个时辰后去鸿宁殿见一面。”
范靖点点头,好似不想再说话,但忽的又说,“你去将我屋里的那卷水墨山河图拿出来包好。”
“诺。”
上官风正要走,范靖又开口:“还是拿。。。。桌案上第三卷画轴来罢。”
上官风没有理会为何范靖今日一再出尔反尔,听见殿外有人走动的声响,不等范靖说话,殿内又只剩下范靖一个人了。
“以此簪允你今日分钗之约,三年之约,此生无悔”
你既不记得当年的约定,我且看看你又可还记得当日的分钗之约。

凉风习习,乍暖还寒。
范靖一袭青衣来到鸿宁殿附近,这鸿宁殿地处偏僻,少有人烟,却也别有一番情趣。
牡丹梨花,海棠寒梅,自是美景,但野草也有野草的好。
正在赏景,身后有脚步声,却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停住了,不再往前。范靖没有回头,只是依旧专心的看着脚下的几株蔫了的芍药。
脚步渐渐走近,一股女子身上特有的香气萦绕鼻端,范靖已经被人从身后轻轻环抱住。
“我以为你不会来。”
范靖没有表情,依旧半低着头看着那几株芍药,“美人相约,世间男子多半难以拒绝。”
“你声音里透着悲伤和无奈,可是为了我?我嫁给刘章了。”
“你想听恭喜只怕听不到。我说不出。”
“你胡说!”吕芸忽的松开范靖,绕到范靖眼前,“你分明待我无情,为何又作出这样伤怀的模样!我当初待你如何,你心知肚明,既然推开了我,为何又如此?范靖,你究竟要什么?”
范靖移开了视线,终于看着吕芸。
桂花香气的飞燕髻,珠光宝翠,衬着粉嫩透亮的肌肤,光线若明若暗,显得美人更添了几分含嗔薄怒的小女人模样。
范靖道:“吕小姐莫非忘了,昔日我应允了你前去公主府赏画,可惜只去了两次,谈到这水墨山河图,看你颇有兴致,今日便以此作你新婚贺礼,聊表心意。”
范靖将手中握着的卷轴拿起,缓缓送到吕芸身前。
吕芸却不接,咬着唇说:“我不要你的画!你若是在乎我,便与我说,我的婚事还有回旋的余地,我们还能。。。。”
“刘夫人。”范靖打断了吕芸。
吕芸听到“刘夫人”三个字从范靖的口出出来,心碎了一地,再也说不出话,泪珠滚滚。
范靖微微抬手,理了理吕芸耳边的碎发,柔声说:“朱虚侯才是你的归宿。”
不料,吕芸猛地抬手,一耳光扇在了范靖的脸上。
啪!
在鸿宁殿外,清脆、凄厉。
“范靖,人人说你是谦谦君子,却不知世上根本没有人能靠近你的心!今日你选了别人,他日,我要你后悔,要你后悔!”吕芸扭头跑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范靖站在原地,手上的卷轴还扬在空中。
——他明知她不会收下。
许久,他收回手,抖了抖衣袖,提步往外走。

“范公子。”
范靖刚走出鸿宁殿,回头一看,竟然是莨菪。迅速的看了看四周,好在无人,这才停下了脚步看着莨菪,客气的微笑。
莨菪上前,“不想在这里遇上范公子,厉王的计划已经。。。。”
“此事你私下说得好,眼下在宫中,耳目众多,不宜多谈。”
莨菪有些委屈的点点头,余光恰巧瞥见范靖有些红肿的脸,吓得一怔,“你的脸?范公子,你,你这是。。。。”说着就拿出了手帕欲擦范靖的脸颊。
正在出神的范靖本能的往后一步,有些警惕的愣住了。
莨菪一怔,尴尬的说:“我只是想。。。。”
“我不习惯别人碰我,多有得罪。”范靖又是浅浅一笑。
莨菪心中稍稍得以安慰,还想说话,范靖却将手中的卷轴递过来,“此画与我无缘,既然遇上你,也是一种缘分,便赠与你。”
莨菪满心欢喜,有些惊讶的问:“你要,送给我?”
范靖颔首。
莨菪接过画,珍惜的抱在胸前,笑的很是满足,“多谢范公子,这画。。。。我实在。。。。”
“一份心意,原不在送的人手上,在于观者。”范靖说罢微微低了低头说,“我还要赴宴,告辞。”
扬长而去。





 ˇ第十三章ˇ 最新更新:20130129 10:23:17


【龙凤呈祥】

汉朝初立,遵循秦朝的旧制,也沿用了秦朝的兴乐宫作为天家的殿宇,兴乐宫改叫“未央宫”,在其章台基础上增建了长乐宫与建章宫。
天家的宴席,按旧制本该在未央宫高门殿兴办,但因此次是太子殿下刘恭的生辰满月宴,所以太后便破例在长乐宫永宁殿置办了。
天色渐暗,宴席越来越近。
刘盈正在宣室殿内更衣,窗边偷偷摸摸露出个脑袋,头上的剪翠珠花若隐若现,随着来人躬身的行走时隐时现。
元宝正要伺候着皇帝穿上申衣,却瞧见有人偷偷摸摸在窗边,正要呵斥谁那么大胆竟敢窥探陛下,却余光瞥见刘盈含着笑,心下立即明白,便装作什么也不知,继续伺候着。
“元宝,今日的晚宴准备的如何?”刘盈有意扬声说。
元宝也是个鬼精的宦官,立即也扬声说道:“回陛下,都妥当了。有西域的美食、匈奴的烤肉、龟兹国的胡椒粉,还有刚进贡来的美人桃,最好的是还有那楼兰的舞女,陛下看了定喜欢。”
刘盈瞥见窗下的人停下了,微微一笑,又很快敛去,“婧儿在温室殿如何了?”
“回陛下,姑娘有离朱、福来几人照顾着,保准好着呢,陛下无须担忧。”
“今日宴请百官,婧儿规矩尚且学得不好,便不必去了,省得出了错反倒惹了麻烦,留在温室殿就是,你派人守着。”刘盈有意的将声音放低,让人听上去很是威严。
没等元宝说话,窗外传来“哎哟”一声,刘盈忙的往前一步,皱着眉正要吩咐元宝去看看怎么回事。
项婧噔的站起来就说:“我要去!你若不让我去,我便扯着你不放手,让你也去不了!”
离朱跟在后面,忙的行礼:“奴婢拜见陛下,奴婢该死,奴婢。。。。拦不住。。。。”
刘盈挥挥手,看着项婧说:“只怕是朕也拦不住她,不怪你。撞到哪里了?给朕瞧瞧。”说着朝项婧招手。
项婧提着厚重的裙摆跑进去,头上的珠花发出叮叮叮的脆响,整个宣室殿都溢满了响声,清脆而干净。
项婧一身淡青色的交领襦裙,青丝只用了一支珠花绾在脑后,其余两边用零星的珠花装点,倒真是素雅简单中透着一丝妖娆。
“那窗台太低,我腿麻了,站起来时便撑不住撞到了头,倒也不痛。你当真不让我去?”项婧不在意的揉揉额头,很是担心的问。
刘盈继续配合着元宝穿衣,“朕若不许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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