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煞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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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煞新娘-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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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老头点了点头,开口道,“福臣啊,你且过来,老夫刚才即兴作了首诗,你来品评品评。”

周福臣站起身紧走几步,来在书案前,于达手一摆,“拙作拙作,福臣,你给品品。”

周福臣正色道,“学生诚惶诚恐,您的这首诗大气,有李白之风骨,杜甫之气度;想李杜二人也不过如此。”

于老头一听,直觉得如饮甘蜜,他惺惺谦虚道,“过奖哦,老夫怎敢比那李杜二人。这首诗,你看这个用词啊,造句啊,会否太过流俗,不禁雕琢推敲。”

周福臣忙摆手,严肃道,“学生以为不是,想那李白的诗作,无论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或是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上到士大夫,下到山野村夫,有几人不知,几人不晓。人谷为俗,牙佳为雅。您的这首诗,实在是雅俗共赏的千古佳作,学生受益了。”

于老头淡淡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开口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老夫刚刚还在忧心,这军营里多是草莽之人,知音难觅。唉,见到你,老夫欣慰啊。你再看,老夫这字写得如何?”

周福臣一看,脑门有点发烫,这字要说起来,写得还不如那首诗哪……只见他摇了摇头。

于老头感觉两颊发热,额头冒汗,怔怔地看着周福臣。

“大帅,您这字……”

“福臣,老夫这字如何?”

“这楷体写得真是工整漂亮,苍劲有力。”

“哎呀,福臣,知音啊,知音啊,坐,坐,坐。”

周福臣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看半天才看出来,老头这是楷体,写得实在是太烂了。

于老头美滋滋地让周福臣坐了下来,自己也归位了。

“福臣啊,俞伯牙高山流水遇知音。既然你喜欢老夫这幅字,老夫就送与你吧。”

周福臣蹭地站了起来,不是激动的,是吓了好大一跳。

于老头坐在虎皮凳上手一轻摆,“福臣,莫要推辞。你现在是老夫的人了,啊。送一副字,聊表老夫心意。一会儿我给盖上我的印章。哎,你可别小看老夫的字哦,王羲之的那个兰亭序,可是卖上高价了,价值连城的哦。”

周福臣咬了咬牙,坐下答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那学生就收下了,多谢大帅美意。”

周福臣心里这个悔呀,早知道就不那么玩命地夸老头了。眼前,于老头既然说送了,自己又不能不要,拿回去又不能不挂,以后少看几眼就是了,免得影响自己写字的水平。

于老头印章加盖,周福臣挂在自己寝帐中,早晚瞻仰,恶心呕吐,自不必细表。

于老头和周福臣闲聊了片刻,忽然话锋一转,“福臣啊,你对失踪士兵这件事情,可有什么看法。”

周福臣稍加思索,假意推辞道,“大帅,学生见识浅薄,不敢多言。”

于老头斜靠在虎皮登上,瞥了他一眼,脸色一沉,“这里又没有外人,但说无妨。”

周福臣起身抱拳,“大帅,依学生之见,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妙啊。”

于老头眼珠子一转,眯缝着小眼睛,“何以见得?福臣,不用起来,坐着说,不必拘泥。”

周福臣低头一笑,“大帅,这失踪,也就无非几种可能,那陈老八藏酒,免不得是几个兄弟喝上点小酒,一喝多了,都是江湖中人,火爆脾气,马勺难免不碰锅沿,这打起来,可就没个轻重了……”

于老头往前探了探身子,点了点头,示意周福臣继续说。他心中暗想,这点和老夫想到一块去了,保不齐事实就是如此。

周福臣继续道,“要是那样的话,不如踏实关陈老八几天,过些日子,息事宁人也就罢了,谁能老记得这件事情啊;二一种可能,这俩人私自出营,疯跑撒欢,让金人的巡逻兵逮着回去给杀了,也未可知;或者两人不想在军营混了,又觉得让兄弟们知道,拉不下面子,不辞而别;最后一种可能,这俩人压根就不是大宋营的,是那边来这潜伏的奸细……”

周福臣一边慢悠悠说着,一边偷眼观看于达的反应。听到奸细二字,于达忽然摆了摆手,他往后一靠,把头紧紧贴在了虎皮凳上。

那俩失踪的人,周福臣心里有数,他早就知道被小六儿给解决了。这几天,眼看六营的陈老八带着几个兄弟锲而不舍,到处找人;周福臣暗暗为小六儿捏了把汗。

今天,既然于老头主动提起这事儿,又征询自己的意见,乐得河水不洗船,周福臣所幸就把老头往沟里带了。

他的唯一目的就是,不能让任何人把这件事再继续追查下去。

于达靠在虎皮凳上,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叫做周福臣的年轻将官,沉思了片刻,他忽然发话了,“福臣,你贵庚啊?”

周福臣稍稍起身,“学生今年二十四岁,属牛。”

于达轻捻胡须,“好啊,属牛好啊,能吃苦,能忍耐。你好好表现吧,今后,老夫一定会大大的保举你。”

周福臣站起身来,“学生多谢大帅的栽培,今后一定竭尽心力,辅佐大帅。”

于达又摆了摆手,“唉,老夫当了一辈子的朝廷命官。荣华富贵,过眼云烟,不过,又有几人能把红尘看破。所以说啊,福臣,既然是红尘中人,凡是都不能做绝,要懂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说着,于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福臣,周福臣没抬眼,站起身子低头抱拳道,“多谢大帅提点,学生谨记教诲。”

于达站起身子,缓步走到周福臣身边,放低了音量,“好,好,好,你这般文韬武略的人才,老夫十分欣赏,做这个小小的营官,也是太委屈你了,你……”

话说到半截,忽听大将军寝帐外,似有人急匆匆奔过来。

“站住,干什么的?”

“紧急军情。”

“你等会,我进去禀报。”

“不好了,下战书了,金营下战书了。”

“啊?”于老头身子摇晃了几下,被周福臣一把扶住了。

周福臣把于达扶到椅子上坐下,箭步冲到帐篷外,照着报信的就是一脚,“你知不知道这消息只能直接禀报主帅,你胡乱嚷嚷这是泄密,你该当何罪。”

外面那报信的小兵吓得脸色发白,缩成一团。

周福臣一把将小兵揪到了大将军寝帐内,怒道,“你可是一路嚷着进来的。”

那小兵浑身发抖,点了点头,他低声说了句,“我不是传令兵,我是门岗,金人来了几匹快马,旋风一样,用强弩把战书远程射到岗楼里来的。”

周福臣望了眼于达,于达一摆手,示意他别在为难这报信的小兵了,“把战书呈上来,让他下去吧。”于达叹了口气,无奈道。

于达刚才一听到金营下战书来了,不由得两腿发软,头晕眼花。自从他来到平西大营,这是第一次正式接到战书。

老头原打算既然两边这么僵持着,拖过春节,上书朝廷声称自己老迈丁忧,就能平安调离了。

如今一看,美梦似乎是要破灭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周福臣,“福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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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恩人在此

周福臣沉思片刻,抬头看着于老头,正色道,“大帅莫急,咱们先看看战书的内容,再从长计议。”

于老头点了点头,无奈道,“福臣啊,也只好如此了,老夫……”

于老头一想起自己刚才做的那首歪诗,真想扇自己俩耳帖子。

“我欲太平天不许,金人不扰宋营乱。老夫哪得几时闲,兵来将挡美名传。”

“老夫哪得几时闲,兵来……”

这不是悲催吗?

我没事作什么诗啊我?

想着想着,老头眼泪流下来了,他眨巴了一下眼睛,使劲把泪珠往回挤了挤。

大将军寝帐内,气氛不由得凝重了起来,于达颤抖着双手,打开了那封双语战书。

***

军法营内,六儿津津有味地听着陈老八在讲他的江湖岁月,那腥风血雨,酣畅淋漓;心之向往,舍我其谁。

陈老八吐沫星子飞溅,六儿时不常问上两句。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有问有答,有说有笑。

藏在筐里的那个青年倒也得了个大便宜,竖起耳朵,听书似的听着。

陈老八晃着黑晶的面庞,大笑了几声接着说道,“我那俩个义弟,徐小昆和钱大海,要说也挺逗,叫小昆的是个大高个,叫大海的是个小胖墩,也不知道爹妈怎么给起的名字,你说逗不?”

六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咽了口吐沫,肚子叽里咕噜叫个不停。

陈老八一瞪她,“我说小丫头,你没吃饭啊,瞧你这肚子叫的,一刻没停。”

六儿一乐,听陈老八讲到钱大海和徐小昆,不就是那俩淫贼吗,她想仔细听听。

陈老八一咧嘴,“小丫头,可不能为了减肥不吃饭,女人胖了才有福气。行了,不扯闲篇了,继续说。我那小弟钱大海,在我们哥几个里排行第七,今年二十二,功夫虽然一般,不过有手绝活,点穴针。”

六儿仰头,不自觉地问了句,“点穴针?”

陈老八点了点头,笑道,“丫头,你没见过吧,江湖上基本都失传了,就我那七弟大海,五十步内出手,针针必中。”

六儿身子一紧,感觉浑身有点冷飕飕的。

没见过?

前夜都扎身上了。

如此说来,六儿更加确信,那晚遇到的淫贼,铁定是这二人无疑。

陈老八继续道,“那哥俩是各有所长,我那四弟徐小昆,他的功夫可挺深的。不过这小子,肚子里有点墨水,挺谦虚,不爱显美,他练得是少林功夫,据说是童子功。”

六儿一听“童子功”三字,脑袋嗡嗡的,差点没把鼻血给喷出来。

一想到那夜那人狰狞的脸旁,狂狼的表情,六儿顿感肠胃里翻江倒海,波澜壮阔。

陈老八看见六儿有点反常,关心道,“小丫头,怎么了,小脸发白?”

六儿一歪头,强笑道,“没事,陈大哥,你继续讲。”

陈老八继续,“当初我们七个兄弟,都不熟悉。最初是我,徐小昆和钱大海,我们三人先结拜的,学人家桃园三结义呗。”

六儿点头。

陈老八的眼神忽然散淡了起来,仿佛又想起了那时的场景,“那天,天儿挺好,我们在北面的山坡下,揣了几个馍,放了几块石头,从河边舀了一碗水,往那一摆,就当酒了。三人刺破手指头,歃血为盟。我说呀,咱们哥三发个誓,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六儿又点头。

陈老八兴致勃勃,“要说这钱大海挺逗,把我拉一边去了,非说和徐小昆不熟,我说什么熟不熟的,你是我兄弟,他也是我兄弟,所以你们是兄弟,大家都是兄弟。”说完他嘿嘿一乐。

六儿看着面前这个憨厚的大汉,嘴角一弯。

陈老八眸光一亮,“这徐小昆也挺逗的,也把我拉一边去了,他说,小时有个算命的说他命不好,他不愿意连累我和大海。说他就不跟着发这个同日死的誓了。我说那不行啊,既然是兄弟,要的就是这份情义,我说我不怕,你要是早死,哥哥跟着你去。”

六儿看着面前这个黑脸大汉,皱了皱眉,那个徐小昆明摆了就是撒谎敷衍,可这憨厚的陈大哥居然就信了。

不过,老天更逗,这徐小昆不愿意和兄弟同日死吧,老天还不答应,这不,终于和兄弟同日死了。

人生有时就像个玩笑,巴巴盼望的不到手,惶恐害怕的不用求。

陈老八深深叹了口气,“小丫头,你是姑娘家不明白,老爷们可看重这份兄弟情了。我自小就没了爹娘,是个苦命的人,所以我特别看重兄弟。”他低下头,眼中又有些湿漉漉的了。

六儿听这陈老八的口音,似乎有些熟悉,随口问道,“陈大哥,你祖籍哪里?”

陈老八抬起头,“文江。”

“啊,我和爹娘在那住了十几年。”

陈老八一乐,“真的?”

六儿用力点了点头,“当然。”

陈老八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我问问你,离那附近百十里的陈家湾,有个叫南霸天的恶霸,你可知道?”

六儿眼光一闪,嘿嘿一笑,“当然知道,大哥怎么想起问那狗贼了。”

陈老八一摇头,叹了口气,靠在了铁栏杆上。

他仰起头,嘴角有些颤抖,紧紧闭上了双眼,那神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六儿见陈老八的举止,突然变得挺反常,好奇地问了句,“陈大哥,难道你和他有什么渊源?”

陈老八侧过头看着六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丫头,我不想提,唉,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六儿点了点头,“既然不想提就算了,不过,那个狗贼已死,呵呵,真是大快人心呀。”

陈老八沉默了半晌,忽然狠狠道,“前几年,我回陈家湾找那狗贼寻仇,结果正好赶上他出殡。妈的,真恨自己没能手刃仇人。也不知道是谁宰了那老兔崽子,我要见着他非得磕头下跪不可。”

六儿不由扑哧抿嘴一乐。

陈老八看着她,疑惑道,“小丫头,你笑什么?”

真是山水有相逢,陈老八提的那个南霸天,小六不仅仅是知道而已。这其中还有一段故事隐在小六心中,几年来她一直绝口不提。

若不是陈老八聊到此处,她几乎忘记了那个人,刚刚听陈老八的话头,他与南霸天之间似是有什么冤仇。

照理说,苏六儿和陈老八,也算是他乡遇老乡了,可是毕竟以前素未谋面,这一遇只是萍水相逢。

所以,六儿的心中不免有些打鼓,关于南霸天的事情,自己对陈老八是吐露真言,还是敷衍搪塞才好?

陈老八见小六有些发愣,问了句,“丫头,怎么了这是?”

六儿一怔,她再次端详着面前的这个陈老八,膀大腰圆,虎背熊腰,黑脸庞,浓眉大眼,蒜头鼻子,胡子拉碴,大嘴叉,一笑起来露出一口黄板牙。

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憨厚之人,再加上刚才他面对六儿时,坦诚相对,那真情流露,非是宵小之辈所为。

六儿隐隐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不会出错,这陈老八应是一个忠义的汉子,可交之人。

不如,就对他讲述实情吧,江湖儿女,性情中人,她珍重这份情义。

六儿下定决心,正色道,“陈大哥,你刚才莫不是在说笑。”

陈老八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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