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断袖歌 by 于枫- 第3部分

　　自从母亲死了，他被赶出烨府已经多久了？应该不只十年了吧！那时的他，每日每日，只想着如何与随他出府的相尹、恬思每日得温饱。

　　那段时间，的确，他没有人爱，也无法去爱人，因为他已经被迫太早知道太多太多社会中的人情冷暖，他已然对人性有点失望，每当他在相尹与恬思面前强装坚强的一面的背后，都是靠着看那一轮明月撑过来的。

　　轻叹一口气，还年轻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已然经历风尘许久的沧桑。

　　他忽然想到，他之所以会对莫霁有这样的执念，是不是因为他温柔的脸上，那朵笑靥是他已经在人群中遗失已久的单纯？

　　也许是吧！在人群中打滚，他早看过人生百态、各种脸色。可他从不曾寻找过的那种单纯与纯粹，就这样跃进他生命里来，一出现了，竟然就引发出他一种怦然心动的悸动感。

　　虽然无法理清这是怎地心态，但是他可以确定，他很想认识莫霁，很想去探探他眼中那一如明月的纯粹柔光。

　　他决定，要找出他对这种感觉真正的看法。

　　入秋了的夜，又深了一层，而空气中，似乎也飘散着莫府中那种淡淡的桂花香。

　　「好冷啊……」

　　一曲断袖歌　4

　　心血来潮的烨曦，今日一大早就叫相尹将他很久没好好奔跑一下的爱马寻阳牵出来好生清洗一翻，而且也拿出许久不再挥舞的剑耍了一翻。

　　「主人，您怎么心血来潮忽然想到要舞剑骑马？」恬思在烨曦舞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忍不住问了。

　　烨曦的风寒才刚好就被王爷夺命连环催，他可连续不眠不休了三天才将所有文书工作告一段落。

　　「我忙了那么多天，王爷给我放几天假，我想好久没闲适的舞舞剑骑骑马了，就来练练体魄。」

　　「自从入了王爷府，已经好久没见主人舞剑了呢！」恬思怀念起以前和主人、哥哥漂泊的自在感。

　　烨曦满是感慨的停下剑，抚着恬思的头，「真是辛苦你与相尹了，自小和我出走烨家，漂泊了好久才得安定，现下有了稳定去处，却又少了以往我们三人那样的自在。」

　　「主人千万别这么说，我们两兄妹是一定与您同进退了，再说若没您，我们在烨家也待不下去了。」想起以往过着那样低贱奴仆的生活，恬思应当是豆蔻少女该有的甜美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哀伤。

　　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烨曦只是拍拍她，「恬思，我们已经脱离以往的生活了，也不用去看人家脸色了。忙了两三年，在王爷府里的工作也稳定了，不如今天你和相尹就与我一同出去骑骑马放放纸鸢。」

　　恬思一听立刻笑开了嘴，可是却又觉得好像不太好，「真的可以吗？」

　　烨曦还没点头，相尹就走了进来，看妹妹一脸高兴，必是烨曦又要给她什么好处。

　　「主人，怎么了？」

　　「我想说难得王爷准假，想与你们两个出去偷个闲，陪恬思放放纸鸢，我也可以和寻阳跑跑。」

　　相尹马上觉得不妥，「这样不好吧…我总觉您对我们太好，府里其他仆人会不平衡的。」

　　「欸，由他去，你们两个是我最亲近的人，也可说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对你们好对谁好？再说平时你们也实在辛苦了，偶尔出去走走也是我补偿你们的好法子。」烨曦笑着，恬思立刻用渴望的眼神朝他哥哥望去。

　　知道恬思其实也想同其他女孩儿一样，相尹只好点头，「那就谢过主人了。」

　　恬思立刻高兴的抱住相尹，「谢谢哥哥！」

　　「恬思，你该谢的是主人吧？」

　　烨曦闻言大笑，「你可不知我要让恬思出去玩都要经过你同意吗？」

　　他们三人到了一处平时不常有人的草原去，与相尹同乘一骑的恬思一路上的目光都在那只路上烨曦替她买的纸鸢上，那满足的表情让烨曦欣慰，也让相尹一直向烨曦道谢。

　　「恬思，纸鸢不是给你看的，你喜欢就将它升上天去。」烨曦一边抚着寻阳边调侃她。

　　「可是…我怕它飞走了…」这可是主人送给她的，她怎么舍得呢？

　　她一说完烨曦立刻不管形象的大笑起来，连相尹都摇摇头苦笑，「傻妹妹，纸鸢就是要升上天的，你没看见纸鸢上有条线吗？」

　　恬思立刻不好意思的也跟着腼腆的笑了笑，「就算有我也舍不得，这可是我第一只纸鸢…」

　　烨曦好不容易才忍住那痛入腹里的笑，「没关系，这就是我要买给你玩的，弄丢了就再买一只也无妨。相尹，你陪她去放纸鸢吧！」

　　相尹点点头，宠溺的拉着她到远处去了。

　　听着他们兄妹两许久未见的开朗笑声，烨曦心里也一阵放松，轻轻一翻身上了马。

　　「寻阳，好久没跟你好好跑跑了，可得让我操练一下。」

　　在草原里绕了两圈，操得自己也气喘嘘嘘烨曦才停下来，看他们两人正玩得高兴，也就不想打扰他们，驾起马往草原另一边走去。

　　另一边接着更宽广的草地，偶有几片繁花盛开，飘散出淡淡清香，配着徐徐清风，让人好不惬意！

　　烨曦经过了草原，来到一处有许多花草树木的园地，不禁放慢脚步慢慢踱着，在这片花团锦簇中得以偷份得来不易的闲适。

　　忽然，前方传来一些马嘶声与人语，让烨曦有点好奇，这片草原是没什么人会来的，难道有人也与他一样喜爱这片广阔的草原？

　　放慢寻阳的速度尽量不出半点声响，他缓缓往人声处探去，在一片熟悉的桂花树丛后看到了一匹马，两个人。

　　有人有马不是他所惊讶的，让他呆楞在原地的原因，是因为那两个人，是李御国和莫霁。

　　四周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两个，热烈的接吻着。

　　忍住惊呼的冲动，烨曦难得的涨红了一张脸。观看别人隐私一向不是他烨曦的作风，但是心里隐隐窜起一股如同那天看到他们两人举动亲密时一样的不悦，让他继续留在原地。

　　不知道忍耐了多久，李御国才缓缓放下速度，莫霁那副容易令人冲动的容颜映入眼帘，让烨曦倒抽了口气。

　　只见他们两人私语了一阵，李御国又吻了一下莫霁，才起身与在老远之外的一个人仆人离开。

　　烨曦明显感到心里的吃味。很明显的，是因为莫霁而吃味。难道…自己真的对他有这份世俗眼中谓之禁忌的断袖之情？

　　「谁？」已经坐上马的莫霁听见树从后方有声音，立刻防备的问到。

　　呃…被发现啦？烨曦忙骑出去，「啊，是我…喔，原来是莫兄啊！」佯装不期而遇，虽然他们本来就是不期而遇。

　　「喔，是你啊烨兄，你也那么好兴致到这里来骑马？」他颊间还未平息的酡红让烨曦看了心里又是一阵吃味。

　　「嗯，是啊。」这是忌妒，烨曦很确定。他确定了…自己真是谁不爱，爱上一个同性。

　　见烨曦有点不对劲，莫霁心肠好的个性又发作，连忙策马上前，「烨兄，你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

　　毫无预警的，烨曦握住莫霁伸过来关心的手，让莫霁，也让他自己吓了一跳。

　　「莫…莫霁…我…」该死的，平常他总爱仗着他的伶牙俐齿同王爷开玩笑，今儿个他是怎样？这样失常，连句话都说不好？

　　「烨兄，你没事吧？」慎防他摔下马，莫霁就这样给他握着，等着结巴的烨曦说话。

　　烨曦缓缓放开他的手，破天荒的脸红了。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可是…我很欣赏你…」终于说出来了……烨曦低着头，有点想不到自己竟然这样鲁莽，才几天？才见过他几次面？他就这样抓着人家说喜欢他。

　　另一方的莫霁，早就震慑在原地失了魂。

　　烨曦知道自己跟御的关系？重要的是……

　　「你喜欢我？！」

　　不是吧，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啦？他望着烨曦，一脸不敢置信。

　　既然都说了，那他就不客气了！「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看到你，我就…」对啊，他就说不出话来，他堂堂王爷代书啊！竟然因为他，脸红的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都是男人…」这句话莫霁说得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不，我没有误会，我很肯定。」重整心绪，他再次出发。「我看到李公子与你…亲密时…我就知道了。」说着干麻扯到李御国？害他心情又开始不爽起来。

　　不对！这是梦！莫霁逃避现实的转过身，驾着马就要离开。

　　「莫霁！」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告白反应那么激烈，这真让烨曦不知道是喜是忧。

　　「烨兄，你定是搞错了，不然就是我听错，容我先告辞…」

　　忽地，莫霁坐下的马不对劲了起来。

　　「唤晴，你怎么了？」莫霁暂时不理会烨曦，安抚着坐下的马儿，但是马儿的脾气却是越来越暴躁，动作也越来越狂乱，莫霁这才发现是因为附近有很多小老鼠之类的动物在四处乱窜，让唤晴惊怕不已才会失控。

　　「唤晴，冷静下来！」尽管他如何安抚唤晴，奈何唤晴却是停不下来，让一旁的烨曦吓出一身冷汗。

　　「莫霁，你快过来，你的马随时会把你甩下身的！」说着伸手过去过去。

　　生命要紧，莫霁也顾不得刚刚他才跟他告白，只好硬着头皮把手伸过去。

　　手刚交握住，烨曦还来不及高兴，莫霁的手便又溜掉；不！是马！是马疯狂的一甩，将莫霁甩下了马身！但是因为手中握着僵绳，他就这样危险的挂在马侧，烨曦不禁惊呼！

　　「莫霁！」

　　手欲再次伸过去，但是唤晴的脚立刻盲目的踢过来，差点踢中他的手肘，更危险的是──它差点踢中莫霁！

　　「烨兄，你快点走开，唤晴他失控，会踢到你的！」

　　连自己生命垂危了，他都只想到别人吗？

　　唤晴的脚又一阵乱踢，挂在马侧的莫霁吃力的想攀回马上，奈何却是更往下滑，快要被它踩在脚下了！

　　咬着牙，烨曦狠下心，决定什么也不理的就拔出腰间配剑，技巧的驾着寻阳小心翼翼的过去──唰！

　　血迹斑斑的落下，狂乱的脚步停了下来，伴随着一声凄厉却沙哑的嘶鸣。

　　唤晴倒了下来，颈喉处有着一条刚刚被新划的长深血痕，而凶手，是烨曦。掉在唤晴身畔的莫霁先是一愣，然后不敢相信的望向气息渐渐微弱、转无的唤晴。

　　「唤晴？唤晴？！」

　　倾上身抱住唤晴冒血的颈身，莫霁失声，一次次的叫着唤晴的名字。

　　「唤晴…？唤晴……」

　　嘶鸣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莫霁的眼泪。

　　陪着他长大了唤晴，死了？在他什么都失去了的时候，在他只有唤晴的时候，唤晴简直像是他的亲人一样…它死了？它死了它死了？

　　不知道这匹马对莫霁有特别的意义，他的眼泪让烨曦震慑不已…怎么办？他竟然一个心急，将他的爱驹给杀死了…

　　「莫、莫霁…」

　　「你杀了唤晴…」抬起茫然的眼，映入莫霁眼中的，是莫霁的不甘心和心碎；他带泪的脸，让他心里猛然一紧，像是有人将他的心给紧紧捉住一样，疼！

　　怎么办？才跟他告白完，就犯下了滔天大错…

　　一曲断袖歌　5

　　王爷府一贯华丽富贵，美轮美奂，难得在府内的三王爷，一脸不耐烦又没办法的摇摇头，往后院喊去。

　　「烨、曦！你要我说几次？这些东西替我誊一遍，我马上要！」

　　「嗯？嗯…好。」点点头，这才开始抄写工作。

　　不知道已经是第几天，他们府里这个工作效率快速的手代书竟然没事就神游千里之外，真是吓掉人家下巴呀！

　　「我说烨曦啊，你是怎么了？最近老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说出来我好帮你。」

　　「谢谢王爷美意，我没什么事。」

　　他没事？才怪！这几天他就快闷死、恨死、自责死了！到现在他还不敢去找莫霁，不知道自己将唤晴给杀了之后该如何面对莫霁──更该死的是他哭泣的脸庞让自己觉得自己很像是个千古大坏人。

　　「王爷，我誊好了。」

　　「嗯。欸，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忙的千万不要客气，我对自己人都很放得开的。」王爷还不忘记交代。

　　「我知道，谢谢王爷。王爷路上小心。」

　　送走热心的王爷，烨曦又软软的趴在桌上，无力的想找人打两拳。

　　「主人…」自从那日他们出游回来，烨曦就一直是这副模样，让相尹不知道乱子究竟出在哪里。

　　「我没事。」唉……终得要找一天过去看一看的，心中的结不解开，再加上告白没成功的沉重感……「唉…」

　　他知道什么是爱了。爱是如此让人盲目、让人痛苦，但是却又让人甜蜜。

　　而站在爱情悬崖上的他，第一次尝到这样甜苦交加的滋味，步步为营的希望可以成功，却是越来越靠近悬崖边，只差一步之遥就要葬身谷底了。

　　正在想着该怎么去和莫霁道歉，门外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唷～～好久不见了，烨曦，我听王爷说你怪怪的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人未到声先到，但是他正有打算找这个虽然不正经但是却是好兄弟的朋友来。

　　「坐。」淡淡叫他坐下，烨曦冷着一张脸。

　　「你…干麻？」听话的坐在他旁边，却发现他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于青笙只好正经的问着。

　　抬眼看了他一下，烨曦咳了一声。「接下来的话你可以当作我在对你开玩笑，但是当我说完之后，你若是认同，请你告诉我你的想法。」

　　什么事情啊？会让他严肃成这样？于青笙咽了口口水，无声的点头。

　　「就是这样。」说完，烨曦呼了口气，替自己和于青笙各倒了杯茶。

　　震慑的说不出话的于青笙一直望着他这好兄弟，一时之间却接不上话，只好用力的把那杯茶喝下去，又望向他，好一会儿才开得了口。

　　「那…那你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