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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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道- 第2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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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回头;踉踉跄跄的往后殿跑去;边跑边道:“春雨;给我更衣。”

是更那件象征着母仪天下的翟衣;去尽她的使命;还是换一身衣服;换一身粗布衣;连夜从皇宫出逃;保全性命?两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不住穿插;让她越发彷徨。

跌跌撞撞来到后殿密室;推开门;就见那身华丽的翟衣还挂在那里;皇后走过去;悉心抚摸;顺滑的丝绸在她手中拂过;如同温柔的春水;唤醒了她的神智。

果然……这还是最适合自己的衣裳……

不对

皇后身子一直;脸色煞白——春雨呢?自己的几个贴身侍女呢?刚刚明明在这里;而现在……

有鬼

这是皇后最后一个念头;一只手准确无误的切中了她的脖子;她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来。

两个黑衣人将她的身子拖了过来;跟藏在屏风后的几个侍女放在一起;起身叉手行礼道:“先生;一切顺利。”

岑弈风从隔壁室走出来;扫视了一眼内殿的情况点了点头;转头道:“都督请看。”

马云非跟在他后面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倒地的皇后;笑道:“没想到这么顺利。皇帝也真是;自己行踪诡秘;守卫森严;也不知给皇后多派几个人守卫

岑弈风笑道:“这也是误区了。皇帝在深山;不安全;需要人守卫;皇后在深宫;安全;不需要人守卫。殊不知只要突破了皇宫的外围;皇后要更容易得手。”

马云非道:“只是要注意到突破口;却也不容易;毕竟所有人的思路都黏在皇帝身上;一刻也脱不开;倒是岑先生独出心裁。”她用手抚摸了一下翟衣;道;“真有趣;没想到能以这样的方式过一把母仪天下的瘾。”

岑弈风含笑道:“明天就拜托马都督了。”

马云非道:“那倒没什么;事情你的人都办了;化妆的事也要麻烦乔娘;我还有什么事?我倒是希望皇帝能提前回来;与皇后私下里见一面;嘱咐明天的事;这样就不用闹到大庭广众之下去了。”

岑弈风微笑道:“不大可能。”

马云非也道:“我知道不可能;皇帝摆明了不信皇后;不可能留下余地。也不知道皇帝能信谁。这么说;只好我在众人面前动手了?行刺皇帝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我亲自动手;将来天下不知要如何议论。”

岑弈风道:“那自然是议论皇后蛇蝎心肠;刺杀君上;罪不容诛了。再有;就是唐旭居心叵测;养女为祸;可见早有反意。天下诸侯人人皆可诛之。荆州本在益州之侧;到时候替天讨逆;都督责无旁贷。”

马云非失笑道:“岑先生想得太远了吧?我今日和你们做同一条船;那是事急从权;难道出去之后;还要给你们当牛做马不成?”

岑弈风笑道:“何言牛马?都督是女中巾帼;敢想敢为;到时候凤鸣九天;鱼跃于渊;自有一番大作为。吾主能与都督纵马共驰在天下英雄之前;也感荣幸。”

马云非淡笑一声;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还是先看眼前吧。”

岑弈风看着马云非;心中暗动;他其实早就筹划了让马云非和姜氏进一步结盟的步骤;不过那一步更不可说;说了恐怕坏事;但有这么一出双方合谋弑君的故事;两家就等于互有把柄在手;拆分不开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不让乔紫烟或者其他人冒充皇后;非要请马云非做外援的原因。

马云非也不提其他;将翟衣披在身上;虽然略窄了一点儿;外面倒也不看不出来;对镜自视;雍容气度不下皇后;点了点头;道:“是成是败也就一日。把皇后唤醒吧;我还要具体问问典礼的流程呢。”

三六二终场大幕徐徐开

无论这一夜有多长;终究会过去。

因为下雨的缘故;这一日的清晨比往常灰暗的多;但白日的天色和夜晚终究是不一样的;而且经过一夜的倾泻;大雨已经渐渐减小;只余下淅淅沥沥的雨点。

卯时;宫门缓缓打开。

今日是朔日;惯例大朝。且今日因为有要事宣布;更为隆重。平时要上朝朝觐天子的文武官固然早已列队;皇后还准备了一群特殊的客人——各家诸侯;当然他们是下旨请来的;不过来的方式稍微有点身不由己。

皇后的车驾从昭阳宫起驾;辘辘行进在宫道上;一如平时。不过今天的时辰;不是往日的时辰;人;也不是往日的人。

马云非坐在车驾上;颇觉不适;仿佛这华丽舒适的凤辇比烈马的马背还要颠簸;头顶上那镶金点翠的凤冠比头盔还要沉重。

今天她上的是大妆;而且是双层。先按照皇后的样子细致化妆;然后再上一层大妆。那大妆上出来;五官都失了形状;看起来一色惨白。就算是面对面恐怕都认不清人;这也给她更添一层保护。

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天。她摸着袖中的匕首;匕首因为体温的传导;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寒凉之意;但依旧锋利无匹。

突然;她皱起了眉头;感觉到了有人来。但她不能动;皇后的武功不算太好;不可能察觉出这么远的动静。

且等着。

袖中匕首出鞘一寸;马云非闭目等待;过了一会儿;就听宫女道:“皂沙卫司命求见娘娘。”

他怎么来了?事情不对

马云非冒充唐羽初;虽然匆匆而为;但功课是做足的;知道皇后虽然统领三卫;但都只在密室召见;从不宣之于众;今日皂沙卫光明正大拦住马车;与常理不符。

难道是看穿了我;故意靠近来捉拿?

要不说做贼必心虚;马云非整个人在礼服下已经绷紧了;但面上还撑得住;只道:“请过来。”又对旁边的侍女道:“挑起一层帘子。”

凤辇本有两层帘子;外面的帘子挑开;底下还有一层珠帘;即使靠近了里面人影也是若隐若现;马云非也不虞他敢靠的多近。

皂沙卫过来;先向皇后行礼;马云非看他虽然面无表情;但额头上颇见汗水;似有惊惶之意;倒不像是假装;问道:“大司命如此着急;可有变故?”身为高手;收紧声带学另外一个人说话并不为难;这方面她并无破绽。

皂沙卫低声道:“臣该死。昨天晚上;诸侯那边又起了乱子;有人逃出去了。”

马云非一惊;道:“是谁?”

皂沙卫道:“以唐大帅为首;逃出去五六个。臣的手下折损了好几个。臣闻信之后;点齐人马去追;追上了两个;余下的人早躲藏了。”

马云非皱眉;倘若是唐宁初听到这消息;不知要多么惊怒;她虽不是皇后;但心中也是不爽;这当口最怕的就是变数;她自己就是一大变数;却怕其他人扰乱了自己的计划。

不过;也是个机会。他们本来就要把罪名推给唐旭;唐旭自己惹出乱子来;岂不是正合适?有他这么一逃;就算皇帝不死;也第一个先抓他。不管今天皇帝会不会死;唐家一定是倒霉定了的。

沉默了片刻;马云非问道:“姜期逃出去没有?”

皂沙卫道:“姜期本来没逃;但被唐旭抓走了。臣等去追的时候;亲眼看见唐旭架着姜期逃窜;臣等无能;追赶不及;让两人一起逃了。”

马云非这才吃惊;姜期这几日一直被关着;要想逃走早有机会;可他一直不动;不就是为了在今日大典上留下有用之身么?怎么在最后关头还是逃了?前面的隐忍岂非功亏一篑?

想了想;她有些明白:昨晚的机会想必极好;说不定已经到了不逃走都不像话的地步。唐旭逃了;姜期若不逃;恐怕不是安分守己;而是欲盖弥彰了;再待下去落了刻意;只得从权先撤退。

至于落到唐旭手里云云;马云非是不信的;无非是姜期的把戏;想要给自己逃离加上几分“无奈”的色彩。

这么说;在一会儿的大典上;自己少了一个潜在的友军;说不定真要落到孤军奋战的境地;就算事成;要抽身而退恐也艰难。

真是……马云非手在袖中握紧;心中更添烦意;道:“你……加紧人手;给我搜查——把漏网之鱼给我都搜出来。”

皂沙卫道:“是。”

马云非道:“你去把;典礼上加派人手;别给我出乱子。”皂沙卫退下。

马云非坐在车上;任由宫车前行;突然车一停;紧接着又向前走。她一怔;旁边一个侍女已经滴上一张纸条;道:“娘娘。”

马云非心知肚明;这是姜家给安排的人;刚才一定是姜家递消息进来了;也罢;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自己还一头雾水;看他们怎么说。

打开纸条;但见上面一条短讯:“唐旭必闯宫;不必深拦;顺其自然。”

车驾一路前行;出了大齐门;太极殿的广场已经赫然在目。

这时雨越发小了;只有三五丝飘落的雨星;有内侍上来请皇后下车;换成肩舆。马云非下了车;坐在十六个人抬的肩舆上;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往广场而去。

以往朝会;都是在太极殿中举行;只有朔望日的大朝要在广场;这时两边已经整整齐齐的站满了文武百官;场面虽大;却是鸦雀不闻。

马云非虽然保持着仪态的庄重;目光却也扫过群臣;心中暗道:怪不得人人想做皇帝;也就是皇帝能正大光明摆出这样的排场;还叫做天家威严。若是其他人;哪怕是我在益州已经做了土皇帝;若搞出这样的仪式来;还是会被人笑做沐猴而冠;东施效颦。

目光越过百官的身形;马云非看到了站在前排的人;穿着与别个不同。这些就是被押来的诸侯;都在前三排站着。大概是因为不方便;也没让他们人人都换上官服;大部分人还穿着赴宴那天穿的华服;看来十分突兀。这些人也没有特别束缚;但个个站着不同;大概是点了穴道吧。

能把这些封疆大吏弄到这里如此对待;不管之后如何收场;至少眼前算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壮举。可惜的是;里面少了几个熟面孔;没有天下三杰“姜廷方、唐旭、马云非”在场;说是群雄聚会便有些名不副实。倒是几个被扣下的田氏王爷都在;都还穿着王族冠服;站在前列;想必是拘禁的时候稍有体面。

到了乾阳门下;只听得有人高宣道:“皇后娘娘驾到。”

巨大的肩舆从乾阳门一路抬出;登上中央。皇后上朝行进的路线是特别规划的;因为以往上朝;根本不可能出现皇后的身影;一般重大的朝会也不需要皇后的出场。但今天皇后例外出现;为了符合仪制;是专门查了典籍的。当初前朝有一段“二圣临朝”时期;那位皇后每次就是通过现在皇后的路线上朝的;这一回也不过是复制当初的盛况罢了。

“也是蛮拼的。”马云非想。

今天朝会有皇后出场;这是早已知会众人的;因此底下百官到没有质疑。倒是诸侯之中有几人望向皇后;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

马云非心知;这些都是不带玩儿的。现在市面上流言如沸;共有三种;层次由浅到深;从知道哪种能看出这些人对这场游戏的参与度如何。最浅层的就是皇后被皇帝囚禁了;这是市井流言;皇帝放出来当烟幕的。下一层就是皇帝死了;皇后在硬撑;这一层是皇帝真正想达到的效果。最后就是皇帝没死;且藏在暗中反算诸侯;这才是真相;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的真相。现在幕后的角力;也就是这一小撮人的斗争。

身为一方诸侯;认识还停留在皇后可能被拘禁的状态下;真不知道怎么说他们。

时间差不多了;马云非一抬手;内侍官长声道:“上朝——”

群臣登时耸动起来;虽然皇后出席并没引起争论;但皇帝不来;朝会就开始实在是有悖礼制。这时内侍官已经再次宣道:“拜。”

群臣稀稀落落拜下去;最终还是顺利的三跪九叩;山呼万岁。皇后一人也受了“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山呼。

带着笑意享受了本该唐羽初享受的一切;马云非示意内侍官再次宣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群臣中立刻闪出一人;须发皆白;道:“臣卫默有本。”

此人站在群臣的头一排;乃是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三朝元老;在朝中颇有声望。虽然说现在朝廷的存在感低到一定程度;连带着百官也不怎么知名;但仅就朝廷内部;这位老夫子确实有超然的地位。连皇帝也要敬他三分。只是他已经到了致仕的年纪;平时已经少在朝堂上发言;不知怎的今日先说话了。

马云非并无示意;按照一般的规矩;这就是允许他奏本;内侍官刚要宣;那卫默已经自行大声道:“老臣敢问皇后娘娘;陛下何在?”

三六三众口纷纭销金骨

马云非一怔;道:“什么?”这句话她差点忘了收缩声带;声音似是而非;好在隔得远;说话又短;倒也没人能够反应过来。

卫默挺直了腰杆;白须吹动;竟也颇有威势;道:“臣请问皇上何在?外面流言纷纷;对我主颇有不祥之言;臣耳朵也传过一两句;当然不信。但如此传言;对我主不利;还请陛下出面;正本清源;以安群臣之心。”

马云非道:“安群臣之心?卫老夫子想必是代表群臣了?”

卫默身后站出一人;也是御史台的御史;道:“臣也是这么想的。最近京城颇有动荡;朝野上下惶惶不安;皆是谣言纷扰之故。自然;我等臣工深受皇恩;决不能相信那些无稽之谈;但陛下出面;确实能安群臣之心啊。”

马云非见他出来;反而安心;身子微微一松;暗道:这才对了。

这个御史却是皇后唐羽初安排的。

这次大朝会的目的;是请出皇帝安众人之心;也顺带打击那些兴风作浪的势力;且是欲擒故纵;因此最开始必须有人主动提到外面的谣言;且最好闹起来。

这个实在是很麻烦。因为如果不是大荒的人逼得紧;这件事本该顺其自然的。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自己串联;皇家内卫侦查之后引导;让他们在朝中发难;皇帝再出来收拾残局;水到渠成。

可是大荒来人出面;一下子把时间缩短了;这一来;底下那些势力的串联根本没成熟;也不会自然发难;要想让他们闹起来;引诱都不行;只能强行施压。

所以就要找个人先闹起来;皇后找的就是这位姓蔡的御史。

按照皇后本来的布置;蔡御史就是出来煽动情绪;把事情闹大;反正让那些认定皇帝已死;借机搅事的人现形就好。

没想到卫默这个老头自己跳了出来;以他的威望在前面顶雷;后面那些野心家跳出来也放心些。要是唐羽初在此;定然会高兴。不过马云非就无所谓了;她只管看戏。不过看热闹不嫌事大;若是有机会;她倒不介意推波助澜。

果然;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何况现在第一个、第二个都有了;只缺第三个、第四个。跟风从中又不需要勇气;登时一个又一个的官员从队伍中走出来;加入质疑的队伍。所说的话大抵相同;什么臣等绝不相信谣言;但请陛下出来以正视听;安慰朝野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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