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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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歌-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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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爬这丹景山、登那望乡台还是三年前大一时候的春天,和学校广播台的一干同事逃门票爬后山上来的。记得那天也下着雨,满山的烟雾。暮春时节,却还是去得早了点,牡丹还没有开,却是满园满山的山茶花开的正好。青郁的青山上又点缀着不少桃李,那一树树繁花像极了初生的梦,丰腴而又娇妍。

接着便是这一次了,两个远方的朋友来了,方青梧想着丹景山好歹自己来过一次,便为朋友做起了向导。不想她们三个刚刚上了望乡台,便撞见了那一对小情侣。

“青梧,你的学生?”宋雪许是不太接触现在90后的孩子,见到这般情景不由得大惊小怪起来,“你的学生也太胆大了吧?才多大的人啊,就结同心锁?哈哈哈……要笑死我了!”

见宋雪和李杨都笑得十分欢畅,方青梧也乐了:“说你们老了吧?我们班还有更现代的呢!人俩小姑娘,公然宣布她们是T,还当众做出一副亲密至极的样子。你们没看见那场景,要看见了还不得大跌眼镜!”

“青梧,我实在不明白你是怎过来的。”一直没说话的李杨终于说话了,见两人不知所措,遂摇头长长叹息了一声,目光灼灼地望着方青梧道,“你简直一春秋时期的古董,不小心穿越到现代来了,面对这么‘新潮’的学生,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呵呵……”方青梧着实被李杨的一本正经逗笑了,骂道,“你才古董呢!”

“青梧,你实在有问题了。”宋雪也来劲了,一个劲地数落着,“你读书的时候不谈恋爱,现在工作了还是不见谈,你说你是不是有问题?看看你的学生,啊?多向你的学生学习学习吧!人家小弟弟小妹妹都手拉手去结同心了,你也不好好学习学习?说实话,你刚刚是不是骗我们来着?你这样的人怎么教的出那样的学生?”

“就是啊,方青梧,你是快成问题了!”不待方青梧辩驳两句,李杨又接过话头,“姐姐们不在你身边,不能帮你盯着点,你自己要上进啊!你看看你,啊,看看你这身行头,头发乌黑笔直,还扎个马尾辫子;一副中规中矩,刻板至极;鞋呢,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穿这么这么幼稚的运动鞋……”

一番杂七杂八的夹攻下来,方青梧彻底无语了:“小姐,难道我连爬山都要穿高跟鞋吗?”不过,这句话也只能是刚到嘴边就被她强行压下去了——以宋雪、李杨的性子,你要跟他们辩下去,那今天这场“批斗会”算是没完没了了。

方青梧最怕跟宋雪、李杨这类“有家室”的人在一起了——落差那个大啊!

李杨和宋雪可都是痴情的主,大学毕业后为了爱情纷纷远去青海,以结束她们那长达一年之久的异地恋,如今双宿双飞,算是功德圆满了。

话说她们俩纷纷恋爱了,其实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那是一年以前的事,当时正值暑假。暑假的某天,李杨突然很无预兆地跟方青梧讲她有男朋友了,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不过工作在青海。

当时,方青梧便被雷翻了,大脑真的快短路快不能思考了。

一个月以后,已经开学了,已经大四了,宋雪又跟她讲她要考青海的公务员

又是青海。方青梧正想着她和李杨的关系什么时候好的要连工作都形影不离了,宋雪又补充了一句:“我男朋友在青海。”

男朋友?青海?方青梧沉底被打击到了。

接着又听到一个更雷人的补充:“李杨的男朋友的哥们,我们也就是靠电话和网络联系……”
崩溃!方青梧听完便彻底崩溃了:两个疯女人,两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

可如今,当人家两对甜甜蜜蜜的时候,她方青梧却还是一个人,形单影只,而此时情况恰恰反过来了:疯女人不是别人,正好成了她……

又是一个雨天,又是一个星期五——终于星期五了。可是,已经是高一四班班主任的方青梧却依然不会清闲。到底不是普通中学的学生,这些学生的事情特别复杂特别多,方青梧得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提防着出什么状况……终于放学了,方青梧在盯着他们做完清洁卫生,一个个离开里之后才抱着一大袋子学校的资料坐车往回走。

晚高峰的公交车特别挤,可方青梧今天运气特别好,竟挤到了位子。心满意足地坐下来,方青梧竟不知不觉地打起瞌睡来。怀里的资料太碍事,便顺手将它塞在了身侧的靠着车窗的空隙处。

终于回家了,打开门不得休息便又开始为已经唱空城计的胃而劳累。一直忙道晚上七点多,这才得以休息片刻。刚刚坐下来,方青梧便四下里翻今天从学校带回来的东西。“我的资料,我的资料……”方青梧念念有词地将家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那袋资料还是不见踪影……

这一刻,方青梧彻底崩溃了:那可是学校办公室的一堆报表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存稿,一共有三百多份,她是抱回来想把那些该填还没填好的部分填完的……

只听说过拾金不昧的,可是那也是几十年前学雷锋时代的事情了。一大堆报表,谁知道是干什么的?完了完了!方青梧沮丧极了:辛辛苦苦做了一周多的表啊,该填的都快填完了,现在却弄丢了!偌大的成都,哪里去找方青梧的报表?

这个周末,方青梧过的十分苦闷,天天想着那些辛苦做出来的报表,夜夜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梦,什么离奇的情节都有,唯独没有梦见她那报表给回来看,就两天下来,方青梧觉得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

星期一一大早,方青梧便火速赶到了学校——得赶到8:30以前到教室去盯着那群不省事的孩子,更得十分不情愿地重新弄那些报表——一想到这里,方青梧便觉得浑身无力,手脚冰凉。
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位于六楼的办公室,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是门卫打来的,还说是给她送什么东西来的。

眼看着马上就要去守学生的早自习了,方青梧看了看表,便又火速冲了下去。

“方老师吗?”一个陌生男子很礼貌地跟她打招呼,“这些资料是你的吗?”说着,便拿出了那个令方青梧不安了整整一个周末的袋子。

“啊?”方青梧愣了两秒,遂笑逐颜开,双手接过袋子,“真是谢谢你了!谢谢!”

啊,资料,可爱的资料,你终于失而复得啦!





、一念之间

秋深了,黄叶片片飘落,像一颗颗失望之极的心,在与深深相恋的人做最后的诀别。

叶落之后,那一片相思,也终会岁之内变成尘土,化于无形。

这年的秋天,让方青梧觉得分外凄凉。

中秋节的时候,方青梧依了习惯打电话过去问候他节日快乐。由于中秋节正值周末,便顺带着随口问他在干什么。

“在观星台陪我女朋友一起等今晚的流星雨,你知道吗杭州今晚有一场很壮观的流星雨!”电话里那欢喜雀跃的声音令方青梧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他这么快就有女朋友了啊!

“啊?你有女朋友了?”愣了片刻,方青梧还是反应过来自己该说点什么了,“恭喜恭喜!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看星星看月亮啊!”

窗外的月桂树正飘着香,似极了方青梧心中诉不尽的哀伤。

故事,终究只能这样结束了——她比他先找到工作——也幸好如此,若非如此,她想此刻她也许就不在成都了吧!那么,若不在成都,此情此景她会是快乐的还是忧伤的呢?然而,人生终究不能假设。

傍晚,方青梧站在阳台上看着自己亲手种的那盆玉簪花,呆呆地站了很久。玉簪花早已开残了,那洁白如玉的花朵早已颓败枯萎,伤心极了的样子。忽地,一片树叶从窗外飘进来打在方青梧的脸上,这才让她惊觉过来。低头一看,是一片梧桐树叶,枯黄中泛着些垂死的青色,但依旧是苍白无力的样子。

不知何时,天已经暗下来了,而雨也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一阵秋风吹过,“沙沙”地一阵响,又有一片树叶轻飘飘的随风飘舞进来,又静静的停在方青梧的手背上,凉凉的,还带着丝丝潮湿。

雨不大,风亦不大,可怕冷的方青梧还是冻得瑟瑟发抖,纵是有些丧失理智的迷乱,可现实中刺骨的寒意还是让方青梧回复理智,再也不曾犹豫地进了屋。

坐在灯下,不由得铺开稿纸,那思绪又在笔端继续:

风瑟瑟
一片枯叶翩然飘落
颤抖着   遥望着  依依不舍
风老鹰雏 老去了鲜活的年华
雨打落叶 打碎了苍凉的绝望
心也倦了泪也干了 不如归去吧
冰冷的尘埃玷污了我最后的华裳
残缺的阳光灼伤了我脆弱的天堂
落叶归根   多么苍凉  多么悲怆
——我已经没有了重生的力量
死去吧   卑微而又悲壮地
在苍劲的风中   在悲愤的雨里
一定要用霜雪来埋葬
泯灭了  也将永远遗忘

是的,一切都已死去,一切都需要被遗忘。

这天晚上,已经11点多了,方青梧胃疼的毛病又犯了。喂药刚刚吃完,本想忍一忍睡觉的,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谁不着,胃疼得实在难受。折腾了好一会儿,方青梧终于忍不住决定要去买药了。

街道上静悄悄的,只街灯还亮着,昏昏暗暗的。楼下不远处的大药房早关了门,方青梧依稀记得穿过巷子有一家24小时门诊,于是便决定去碰碰运气。

还好,那家门诊果然还有人,当值的是一位年轻小伙子,很温和的样子,迅速为方青梧拿了药,还叮嘱她有时间了好好去医院检查检查,胃病是拖不得的。方青梧忍着疼听着一个陌生人的关怀,,心中暖暖的,拿了药向那位和蔼可亲的医生道了谢便往回走。

再次穿过来时的那条小巷时,方青梧突然被前面的情形吓了一跳:一个人像是喝醉了酒,正被两个人抢着身上的东西……方青梧看清楚这一切时,真的害怕了,忙回过头去,小巷的尽头依然只是一片朦胧的灯光,一个人影也没有——神啊,这么倒霉的事都能遇到!方青梧一边在心里低叹“完了完了”一边鼓起勇气往前走。

“你们在干什么!”方青梧努力稳住心神走过去大喝了一声,不待那两个歹徒反应便作势掏出手机打了110,“XX路XX街有人抢劫,歹徒是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染着黄色头发,一个穿蓝色帆布牛仔衣……”

估计那两个歹徒不是惯犯,毕竟胆小,见方青梧报警了,便顾不得多想就迅速消失了。

方青梧收起手机,拍了拍胸口,总算松了口气。正要继续往前走,又看见了地上那个不省人事的醉鬼,不禁犹豫了起来。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她正要低下头去拍拍他,看他还有没有知觉,地上那个醉鬼却挣扎着动了动,便迷迷糊糊地扬起了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骆心芜,怎么是你?”方青梧完全惊呆了,这个醉鬼居然是骆心芜?

骆心芜没有回答,看也没看一眼方青梧,挣扎着往前挪了两步,终于稳不住“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紫色窗帘洒了进来,屋子里迷迷蒙蒙的,只一片宛如梦幻的光影。

骆心芜终于醒过来了,却有一种头疼欲裂的感觉。缓缓睁开眼,入眼的全是陌生的景致:粉红碎花的墙纸,淡紫色碎花的被子……眼睛再往窗边一扫,却惊呆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窗前的书桌上熟睡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骆心芜有些懵了。他只记得昨晚他一个人喝了很多酒,后来的事情一件也记不得了。由于窗帘有些厚重,骆心芜不敢确定现在是几点了,想要掏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手机已经不翼而飞了,而身上有些地方又隐隐地疼了起来。

“那一年的寒风中,我化了很浓的妆……”一阵响亮的手机铃声响起,窗前熟睡着的人突然被惊醒,下意识地关掉手机,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了。

“方老师……”骆心芜想自己这次丢人丢大了,不过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啊!

“你醒了?”方青梧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酒醒了?真是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去折腾自己喝酒借酒消愁?年纪轻轻的,一天哪里有那么多烦心事?”虽然责备着,方青梧的语气也还是充满关心:“快点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看吧,喝酒喝的好,连手机都被人抢去了……这么大的人了,做事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骆心芜想了想,还是顺从地接过方青梧的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妈,我是心芜。”骆心芜说完这短短的一句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心芜,你在哪?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有回家,妈妈担心死了!”骆妈妈的语气是掩饰不住的焦灼,“急死人了,打你的手机又老是没人接,有一次终于有人接了,那人还凶巴巴地说‘你儿子死了!’……”

“我手机掉了。”骆心芜不想多做解释,听了妈妈的话不禁为自己昨天的赌气颇为内疚,“我昨晚去同学家写作业,有点晚就没有回家,也忘了给你打电话了。”

“哦,吓死妈妈了!”骆妈妈终于松了口气,“你中午想吃什么?红烧排骨还是糖醋排骨?”

“红烧排骨吧。”骆心芜真的感动了,声音不禁有些哽咽,“妈妈,我要上课了,先挂了。”

“好,中午早点回家吃饭。”

“看你妈妈对你多好啊!”方青梧一边梳头一边继续“教育”着骆心芜,“说吧,昨天什么事要去喝酒?老实交代啊,你看你跟你妈妈撒谎撒的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我妈要结婚了。”半晌,骆心芜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方青梧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淡淡地“哦”了一声,便再也么样说什么,只催促着骆心芜快点洗漱了去上学,别迟到了。

骆妈妈认识了一个男人,这事并没有刻意隐瞒着骆心芜,似乎还有意让他知道。就像昨天晚上,妈妈都没有在家吃饭,临走时说是九点回来给他做夜宵的,可他一直等到十点多还不见妈妈回来。

让他叫一个陌生男人做“爸爸”吗?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到的。

他想不通妈妈为什么在义无反顾和爸爸离婚之后,又过了这麽多年,突然想起了再嫁个男人的。

走在上班的路上,方青梧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虽然昨晚趴在桌子上睡觉实在难受,但一想到马上面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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