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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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爱-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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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笑着四处乱晃。
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尽管不如白天有那么多川流不息的人群,夜晚这些闪烁不停的霓虹便是暗夜的精灵,用闪动的色彩吸引着彷徨的人们。
“咦?衣洋?你怎么还没回去?”
是谁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在这个孤独的夜晚?
衣洋回头,正对上一张惊讶的脸。
“殷飞,你不也还没回去吗?”
“考完了刚从老爹手里拿回清河大酒店,有些事要处理,所以就不回去了。”稍微走近几步,看见衣洋湿透的衣服,殷飞拧紧眉头,“雨下得这么大,你都不找个地方躲雨吗?”说着把拿着的雨伞往衣洋这边递了一点。
笑着承下殷飞的好意,衣洋问:“为了忙那些你就住酒店吗?”
“反正也是自家的,不用收费,有什么不好的?”殷飞很快地思索了一下,“怎么?和家里吵翻了?不想回去?来我这儿吧,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就暂时收留你吧。”
“谢了,我还正烦找不到什么地方去呢。”
两人说着便往清河大酒店走去。
密布雨丝中,霓虹灯彩下,有朋友的地方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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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走得匆忙,没有带现金,好在有随身携带银行卡的习惯,也不愁会潦倒到露宿街头。记得帐户上面的金额该是够自己在外面混个十天半月的吧,又有殷飞的帮忙,要想失踪很久应该也是不成问题的。
洗过澡,用浴巾擦干了头发,衣洋定定地望着天花板。
他会在意我的离家出走吗?连母亲的死都可以不在乎的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离家出走吗?
殷飞拎着一口袋的啤酒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衣洋愣愣地望着屋顶,他的嘴角边是掩不住的苦涩。
“想聊聊吗?”甩了一罐啤酒给衣洋,殷飞坐到他旁边。
轻轻一拉,仰脖大口灌下,衣洋抹抹嘴,摇头。
猜到是和衣洋家里有关的事,殷飞也不好多问。清官尚且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殷飞他一个外人。于是也就保持着沉默,陪他喝酒解闷。
地上已经七零八落地摆着好几个空罐子了,衣洋还在继续喝着。殷飞买了很多酒回来,本是想两个人一起喝,总好过一人喝闷酒的,看他这样像是要把自己给灌醉一般的喝法,忙不迭地开始劝他别再喝了。
“你让我醉好不好?我现在心好烦,好累!就让我喝醉,好不好!”被殷飞抢走了手上拿着的酒,衣洋有些狂怒地低吼着。
很难看到衣洋失去理智如此烦闷的样子,殷飞没有办法,只好让他继续灌酒。
忽地兜里的耳机响起来,殷飞接起一听,暗叹一声,道:“你把他领到办公室来,我马上过去。”
收好手机,殷飞有些放心不下地对衣洋说:“我有事先出去一会儿,你……”
“去忙你的,去忙你的……放我一个人就可以……”喝太多的啤酒,哪怕浓度再低也是会醉的。
看在啤酒浓度低,喝再多也不会闹出人命来,殷飞无奈地出去了。
办公室里,那个令殷飞头疼不已的人正大咧咧地坐在桌前。
“去哪儿了?让我好等啊。”林逸好整以暇地打趣道。
“你管太多了。”冷冷地说完,殷飞申明自己在这里的地位来,“这是我的办公室,不要坐在我的桌前,给我起来。”
见殷飞神色不豫,林逸赶忙起来:“哟?吃火药了?谁敢给我们的殷大公子气受?不要命啦?”
殷飞揉揉额角:“你去陪人喝酒试试,保证你不会比我轻松到哪儿去,更别说出来就得应付你这个瘟神。”
“喂,说我是瘟神就太过分了,我可是有第一手的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你?好消息?不来找麻烦就不错了,至于你说的好消息……谢了,我敬谢不敏。”
你以后不要后悔!林逸恨恨地想,突然好奇起那个能让殷飞陪着喝酒的人来:“陪人喝酒?谁面子这么大?”
“衣洋。刚才出去买宵夜遇到他,和家里吵翻了,大半夜的他没地方去,我就只好把他给带回来了。”殷飞如此这般地对林逸解释道。
听完之后林逸的表情显得十分沉重,却蓦地一笑:“干嘛出去买宵夜,叫你家的厨子帮你做不就好了。”
“这么晚了还让人做这些,不是存心整人嘛,我可没你那么狠心。”
“哈哈……”林逸干笑几声,“我去帮你摆平衣洋那家伙吧,我和他从小就认识,听你这么一说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我来劝他应该是最合适的。”
殷飞狐疑地打量他两眼:“你有这么好心?”
“我这不是还有求于他嘛,先礼后兵,当然要先对他好一点。”
“那好吧,你去劝劝他,我还有东西要做,就交给你了。”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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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踏进了殷飞所说的房间,林逸险些踩到一个圆滚滚的空酒罐,差点就要狠狠地摔上一脚。伸手摸到墙上的灯光开关,光线一亮,看到那个蜷缩在床脚喝着闷酒的人,林逸有那么片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人是叶柯吗?这么狼狈,这么颓废,是叶柯吗?
衣洋本来关上了灯,想要一个人品尝自己的难过,却叫林逸破坏了他的打算,于是忍不住狠狠地瞪视着他:“你来干什么?不去陪着你那个快要死了的小悠,跑来我这儿干什么?”
“你胡说什么?!”原本是打着先礼后兵软化他态度的主意,而今全让他一句话给撕裂了温文假象。“你说谁快死?叶柯,我警告你,就算你恨她,也不许诅咒她!”
“诅咒?哼!”衣洋冷哼一声,“还用得着我去诅咒她吗?她害得我家不成家,总算是老天有眼让她得了脑瘤,早早收了她的小命,也省得她再继续祸害谁。”
林逸猛地揍了衣洋一拳:“你胡说!小悠她才没有……”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他不敢说得那么肯定,因为小悠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是自己亲眼看着的,无法说谎。
反驳的话突然断了,衣洋随手抹去嘴角的血丝,笑得冷酷:“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林逸,你也该知道的吧,她是活不久了的。她很快就会为我母亲偿命了!”
“叶柯!我再说一次,不许你侮辱她!是你娘自己要自杀的,和小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弄错了憎恨的对象!”
“我弄错?林逸你是在说笑话吗?你敢说如果不是她刻意接近我、在我母亲面前说那些话,我母亲会走上那条路吗?你居然敢说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当心中的愤懑不能用言语来表达时,拳脚成为最好的沟通工具。二人你来我往的拳脚相向,为了彼此心中那个绝不容许任何人污蔑的存在。
衣洋喝醉了,拳头不如强硬,敌不过盛怒中的林逸,被揍得很惨。
摔在狼藉的地面上,衣洋放弃继续和林逸打斗,仰躺着:“哼!你就算打架赢过我又怎样?她还不是一样会死,你以为我在骗你?我是从我父亲那里听来的,他亲口对我说许悠然活不久了,这能作假吗?”
“不可能……不可能!”大喊着跑远,林逸急于去找到小悠。他要她亲口对他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对他说,叶柯骗了自己,说,她不会死。
衣洋冷眼看他走远,身上很痛,比不上心中的酸涩。
小悠,我也不希望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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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然回忆当年,才发现尽管已事隔多年,那些繁琐的细节却仍是如此清晰。
那一年,衣洋还不是衣洋,他的名字叫叶柯,和同岁的林逸是大院里最调皮的小孩,两人是最要好的兄弟。
后来是怎么弄成这样针锋相对的局面的呢,好像就是为了许悠然吧。
那一天母亲和几个街坊一起去买东西,答应叶柯会给他带好吃的回来,于是他难得一天没有跟着林逸出去玩,乖乖地等在家里。
下午的日头很毒,叶柯呆在屋檐下躲着烈日,突然看见一个小女孩撑着一把淡蓝色的花伞走了过来。
那个女孩的脸庞光洁细嫩,对着阳光还可以看见细细的柔毛,甜美得像是衣洋最爱吃的水蜜桃。
女孩在他面前停下,稚嫩的脸上闪过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你好,我叫许悠然,你是叶柯吗?”
“……是。”母亲说过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但是已经知道对方的名字了,那就不算是陌生人了吧?这么想想,叶柯才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在做什么?”
“我在等妈妈回来,她说会给我带好吃的糖果回来。”
“可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是很无聊吗?”
被人说中自己的心事,叶柯低下头,不吭声了。
“我也一个人,能够请你和我一起玩吗?”许悠然伸出手,邀请道。
明明是可以拒绝的,可以说我们不熟或者男生不和女生玩的,可是那一刻,对着许悠然灿烂的笑颜,叶柯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答应了。
跑去最爱的小公园里,林逸果然正在上蹿下跳地闹腾着。
“林逸,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说着拉过许悠然,“她叫许悠然,可以和我们一起玩吗?”
林逸的反应和叶柯最初的很一致,都是对着许悠然看傻了眼。
好笑地用手在林逸眼前晃了几晃,叶柯嘲笑起林逸的少见多怪,丝毫没有想到刚才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你好……我叫林逸,是这个,叶柯的朋友。”结结巴巴地说着,本来是想握手表示友好的,可自己的手实在是太脏了,林逸弄脏了许悠然干净白皙的手,忙又缩了回去。
“叫我小悠吧,家里人都这么叫的,听起来比较亲近。”
于是从此之后两个调皮的小孩就多了一个朋友——小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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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他们一起去爬树,小悠不小心划破了裙子,羞得不敢抬头。叶柯和林逸动作很快的,几乎同时脱下上衣,递给她。小悠笑笑,接下了叶柯的衣服,林逸只得悻悻地收回了手,这叫叶柯高兴了很一会儿。
有次,他们一起去捉鱼,林逸捉得最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给了笨手笨脚的小悠几尾,乐得小悠脸上一直带着笑意,看得叶柯有些郁闷。
有次……
还有次……
为了这个漂亮的女孩,林逸和叶柯明里暗地都在较着劲儿,谁也不肯在小悠面前落下。
然而这样美好的生活却还是不能长久。
叶父总是说着有事有事,很少回家来陪妻儿,母亲常常唠叨着抱怨,却被他说烦,于是母亲的精神状况越发的糟糕起来。
那个时候,叶柯还不懂什么叫精神病,什么叫歇斯底里精神官能症,他只知道父亲冷落了母亲才会害她不高兴的,他对父亲便很有怨言,只是不说。
偶然和在小悠他们面前说起,小悠忽地说要去见母亲,虽然不懂原因,但既然小悠提起了,叶柯便不舍得拒绝。
而这,成为了此后最令他悔恨的决定。
门扉响动,透过门缝,可以看见母亲坐在藤椅中缝补衣物的温馨场景,好像原来那个温柔淡然的母亲又再次回来了一般。叶柯兴奋地唤着母亲,想要将自己的漂亮伙伴小悠介绍给母亲。
母亲却忽地变色,拿起裁剪用的剪刀对着小悠刺了过来。
小悠也不闪,很是平静地说:“你霸占了我的父亲这么多年,也该是把他还给我母亲了吧。”
叶柯不明白小悠是在说什么,只是瞧着母亲愈加疯狂的神情,愣住了。
“贱女人!跟我抢?我让你们这些狐狸精出来骚,我让你们得意!”母亲嘴里说着恶毒的话,用力地剪去了小悠飘逸的长发。扭曲的心理再无理智残存,力度很强,划破了小悠细致的皮肤,她疼得哭出声来。
林逸跟不上叶柯和小悠的步伐,现在才跑过来,看小悠受伤什么也来不及想,扑在她身前,为她挡下还在不断落下的利刃。
叶柯回过神,想要阻止,却被母亲反手一挥,划伤了左手。
“狐狸精生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还迷惑了我儿子,看我不打死你!”
母亲的愤恨是也叶柯所不能理解的,他痛苦地捂着手,看着林逸抱着小悠,也扑了过去,以为这样会让母亲住手反而令母亲更加生气。
“住手!”父亲的声音从没有像现在这刻动听过,那双大手牢牢握住滴血的剪刀。“你在干什么?你想杀死他们吗?”
“尘,不是的……我没有想……”
父亲却不听母亲的解释,抱起重伤的小悠,对着两个男孩问道:“能走吗?”
“能。”再怎么说也是男孩子,不肯轻易说自己不行。
叶父点头,赞许一笑,带着孩子们上医院去了。
身后,是母亲徒劳的呼唤,叶柯微觉心疼地频频回头,拉拉父亲的衣角,想要提醒父亲,可是叶父只低头望了他一眼:“别管她。”
而这别管就导致了她最后的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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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叶父打电话叫来了林逸和小悠的家长。
叶柯偷眼看见了小悠的母亲,和小悠一样很美,依稀可以想见小悠未来长大后的模样,应该就是这般美艳吧。
“云柔,我很抱歉……”忽地听到父亲用那般温柔的语气说话,叶柯愣下了离开的脚步。
“不怪你,尘。是小悠自己想去看看她的弟弟的,真的不怪你。”云柔摇头。
“小悠的脸上……”
“一道小疤而已,没事的。”
“还说没事,女孩破了相可不是小事!”叶尘恼怒起来,“云柔你就一定要和我这么生分吗?那也是我的女儿,我就不能关心她吗?”
“可是尘我们已经不能再……”
“我知道,可是请让我保留我关心你们的权力,好不好?我现在也只剩下这么一点点奢望了。”
“尘……”
叶尘温柔地抱着许云柔,像是拥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般谨慎,像是怕弄碎最脆弱的瓷器般小心。
沉浸在两人世界里的人没有注意到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他们。
愤恨地看着角落里那两个相拥的人,叶柯想他是明白母亲的怒气是从何而来的了。他从没见过父亲有向对待那个女人般温柔地对待过母亲,难怪母亲会恼、会气了。
于是回家的路上赌气一句话也不跟父亲说,到了家,开了门,却看见母亲僵硬的尸体正悬在房梁之上,随风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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