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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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何处-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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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黑马不再鸣叫,步伐也慢慢地停了下来,鼻子“咻咻”地喘着气。俊卿骑着它绕着马场遛了两圈之后,便从马背上轻盈地下来,神情依旧镇定,只是额头上有些汗珠,他揩了揩汗,便对众人道:“大家都散了吧,今日轮休,大家好好调整,准备明天的实战训练。”
“是,团座。”
待众人散去,俊卿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陈墨林,“呦,墨林。”他拍了拍身旁的马,那马完全没有了刚才跋扈的样子,温顺地站在俊卿的身旁,“我训了他很久,真是匹好马。性子虽说烈了点,可脚程快,这马一旦被驯服,便一辈子当你是主人。呵,这次老53可亏了大本了。”俊卿与萧梓豪关系不错,私下里便将各自军队的番号作为对对方的称呼。
陈墨林点头道:“恩恩,果真是匹好马,但那个性子着实不能用于战场的骑兵战术上,只能用于平时遛着解解闷,若真是在战场上用起来,几门鬼子的迫击炮就能把这家伙吓得不得了。”
“没错,我留着这马,自有我的用处……”说着,他的嘴角漾起一抹难以觉察的微笑,他不经意地走了一会神,想起来什么,便又问道:“对了,今日你不是轮休吗,怎么到这来了?司令那里有什么指示吗?”
陈墨林警觉地观察着周围,唯恐隔墙有耳,“团座,请移步电讯组。”
电讯组办公室。
陈墨林将手中的电码译文交给俊卿,“团座,南京军统六处密电。”
“念。”
“党国潜伏在日本‘竹机关’的内线‘飘风’发来密电,日本军队于半月之内,从潮安沿海地区登陆,分批着陆南方沿海城市,首批侵略军预计三千人,沿海侵略集团军欲集结五万人欲图吞并我内陆。”
俊卿剑眉微蹙,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冷毅的光芒,嘴唇微抿,整个人发出一种震慑世人的英武之气,“好,这几日我们加强战略部署,我再去城外的河边探探虚实,做好战前准备。过几日,定与那日本人决一死战!”
这几日俊卿处理完军务后,忙里偷闲,便经常溜到城外去看小北平,从两人从相见的那一天起,这样恬静又带点甜蜜的约会方式维持了近半个月,不知不觉地,一个叫□□情的词汇已注入两人心间,溢着芳香的味道。
晴朗的午后。俊卿牵着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街边连绵不绝的摊铺上摆着各种玩意儿,一眼望去看得人眼都花了。一个卖饰品的小贩拦住了他,兴冲冲地向俊卿兜售着:“小哥,牵着马赶集去啊?哎,你看我这里有好多花胜,买下一个送给你娘子吧,这么多种类呢,随便你挑,定会有一样是你心仪的。告诉你,前两天有一个伙计和婆娘吵了架,那伙计觉得对不住她,就从我这里买了一对儿,你猜最后怎么着……”还未等俊卿答话,那小贩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最后啊,他的婆娘高兴极了,这不,俩人立马拍马和好了……小哥你说说,我这些花胜,是不是……是不是有洋人口中的……的……什么来着?啊,对,叫做魔法!你家娘子戴上了,更美若天仙,更……”小贩迅速转动着脑筋,搜索着脑中为数不多的成语,“……更‘锦上添花’,‘大放异彩’”
俊卿忍俊不禁,“嗯,没错,的确很……很有魔法……要不我也选一对?”
小贩一拍大腿,“这就对了!”
他伸手挑着摊上的首饰,拾起一对红色山茶花样式的花胜,那红色娇艳,便似那热情似火的小北平,直燃到天边去,“就要这一对儿了。”
潮安城外。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浅蓝色的天际似纯净的丝绒,一片一片地蔓延到无垠的天边,那份悠然,仿佛能遮住战乱所带来的堵在人们心口的阴霾。秋日的阳光如音符般在空气中流动,随着那和煦的风飘散在潮安城的各个角落。
俊卿坐在河岸边,凝视着山边的落日。夕阳从西山上斜射进来,万物都笼罩在一片玫瑰色中。一抹殷虹的夕阳照在天边,就像着了火一般,碧蓝如洗的天空浮着一大块一大块的云朵,在余晖的照映下燃出火一般的嫣红,瑰丽似锦。四周的小树林闪着墨绿色的光,微风浮动,从河的那一边轻轻吹来,淘气地翻起了他的衣襟,远处响起秋叶簌簌的声音,片刻之后变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小北平从远处走来,在距俊卿几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站在柏树后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只见他微微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因为他背对着她,因此小北平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待她调整好呼吸,偷笑着、蹑手蹑脚地走上前。俊卿行伍出身,听到身后的步伐的频率与响声,早已辨认出小北平的脚步,佯作不知的样子,倒想看看那个丫头搞些什么名堂。
小北平向前一跳,捂住了他的双眼,压低着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俊卿笑着道,“让我好好猜一猜,是堕入凡间的天女,还是人人艳羡的花仙?”
小北平松开手道,“不对不对……”她忽然做了一个鬼脸,“……是专吃阿狗的妖怪!”
俊卿故作一本正经地道:“嗯,专吃我这个阿狗……哎呀,不过成为你的‘盘中餐’,倒也值得,你没听那《牡丹亭》中唱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小北平瞪了他一眼,又没在嘴上斗过他,便又扁了扁嘴,“巧舌如簧,随你怎么说,任你能说出花儿来不成?”
“嗯,我当然能说出花儿来,这叫做‘魔法’,丫头你看……”他从短褂的衣兜中取出那红色的花胜,“……古代男女之间用花胜定情,那我们今日是不是就算是……私定终身了?”
她红着脸嗔道:“你那么坏,谁愿意和你在一起啊?”
“你可别不认账。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在河边唱着,‘红花粉花多似沙,妹子犹豫将何戴,将何戴?找个哥哥将妹帮,东南西北寻呀寻,有谁愿把姐儿睬,姐儿睬’,随后我唱,‘随手摘下花一朵,便将花儿给她戴,给她戴。摘下红花插发间,哥哥心中亮堂堂,姐儿能否跟郎走,跟郎走’,我唱这段的时候,你可没反对。”
“那……那还不是你没有唱完,就把那野狗招了来,你跟那只野狗过一辈子好了。”
本来是小北平的一句玩笑话,俊卿却突然正了脸色,“傻丫头,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我只知道,我要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我喜欢你,我就觉得我们两人很相配。”
她的脸便如那天边的晚霞,晕上了一抹红色。随后从颈上系下一块半个手掌大的佩物放在俊卿的手心上;“这是平安符,我从小就戴着它,虽然有些旧了,但是真的很灵呢。你带上之后,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知道吗?”
俊卿点点头,“我一定要好好保留着。”
忽然,他的眉间闪过一丝忧色,敌人半月之后便从海上着陆,自己要冲向前线,焉知能否保住性命。他本是一名戎马倥偬的军人,在遇上爱之前,仿佛以前的日子都成了空的,以前的他不畏死亡,不惧远行,可是现在他却忧虑起未来的日子,倘若自己有什么意外,他真的舍不得让她孤零零地留下。
俊卿微微摇了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令人忧伤的事情,就将未来的事情交给未来去面对,因为,现在他的眼里只有她。
他轻轻地对她说道:“过几日,我有些事情,若是,若是……”他不敢再想下去,“……丫头,你等着我,我一定活着回来,和你成亲。”
俊卿继续道:“对了丫头,还有样东西要送给你,你一定会喜欢。”说完便打了个呼哨,从树林深处跑出来了一匹骏马,“……喏,就是这个。丫头你看看,多俊的马,送给你了。”
小北平轻轻顺着马儿的毛,“好漂亮!”她瞥着俊卿,“你从哪里弄来的,难不成是……”
“嗐,我怎会做那种事,我自会有我的办法。”
小北平突然拍着手叫道,“阿狗,我知道了!你一定还有个名字,叫做‘林大马’,你对着马厩唱歌,结果把马招来了,我说的对不对?”
“你……你个臭丫头,我要真的是有那样的本事,倒是省了不少事。你只管叫我什么‘林鸡’、‘林鸭’、‘林猪’,只要我对着它们唱歌,它们就会成群结伙地过来,咱们可不什么都有了?”
“咱们?”
俊卿点头道,“对,就是咱们!”
他暗暗地思忖着:“若我真是有那‘招风’的本事,那就不用上战场了,直接让兄弟们对着鬼子司令部唱几首歌,日本人岂不是统统滚回到岛国去了?!不行,要想让他们听懂,还得找一个翻译……那倒也不必,他们说话的语调就像被人打掉了牙齿,随便哼哼两句倒也差不多能应付过去……”他越想越多,越想越好笑,不禁“嗤”地笑了。
小北平好奇道:“阿狗,你想什么呢?”
“哦,没有没有。来,丫头,我教你骑马吧。”他手握缰绳,左腿蹬住马镫,轻轻一坐翻上马背。他伸出左手,“上来吧。”
她站在原地,逆着光望着他。他有着黑水晶般的深邃的双眸,挺直的鼻梁,带着好看的弧度。嘴角微微上扬,弯弯的,如在夜空中的残钩玄月。那带着温和的笑意,隐藏着令人溺毙的温柔。那五官如刀刻般棱角分明,蕴含着一抹俊俏,精致而不冗杂。在他那独特的英气中,却有着属于他自己的温暖。夕阳在他的周围嵌出柔和的轮廓,就像是记忆中的一幅画,绒绒的,他是那样的柔和,就像梦里一般。她不敢闭上双眼,仿佛一眨眼这样的场景就立刻消失了似的。
他笑着道:“丫头,发着怔想什么呢,我又不能将你拐了去,上来啊。”
小北平缓了缓,将手递给了他。他的掌心温暖干净,她紧张的心中如同揣了一只小兔子,心跳的几乎都要从胸腔中蹦出来——幸好此时他牵着她,否则,她也许害羞的连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俊卿将小北平牵上了马,这是她第一次骑马,握着缰绳的手很僵硬,双腿紧紧地夹着马肚,背笔直地挺着,如临大敌。“丫头,放松些。”俊卿的双臂环住了她的腰,鼻息轻轻喷在她的耳后,他的手包住了小北平纤细的手,她感觉到了他给她的安全感,微微松口气,她试着抬起头眺望着远景,依稀能看到潮安城的城外。
“要骑就骑到宽阔的地方。”俊卿一夹马肚,马便开始小跑起来,四周的景物开始迅速地向后退,风带着力道拂过小北平的脸颊,她只能微微眯着眼睛,透过弯弯的睫毛向四周望着。
转眼间,天边的一抹晚霞融进那沉沉的暮霭之中,天际逐渐拉开夜色的帷幕,暮色渐浓,天地间一片苍茫。
几日后。
潮安城团部会议室。
俊卿站在会议室的中央,对着众参谋道:“一个月来,中国军队发动的攻势让日本人损失很大,他们决定要报这个一箭之仇,近几日已开始调集重兵,准备以第七战区的主力围歼潮安等沿海城市。沿海地区战况一触即发。为安稳军心,我决定于三日后,于城中集市举行战前训话,给潮安城的百姓吃一颗定心丸。我死则国生,我生则国死,大战即将来临,尔等务必恪尽职守,凡有违者,军法处置。”
众参谋正身道:“团座放心,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我等定当精诚团结,胜利必将属于党国尔。”
翌日。
俊卿与小北平在河边慢慢地踱着步,俊卿随意地问道:“丫头,你有想过,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吗?”
她扬起脸,含笑地望着他,“你说说看。”
“我和你,鲜花插牛粪,很般配。”
小北平乐道:“花儿就是要牛粪养的呀!”
“然后……然后我们会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生个丫头吧,像你一样的丫头。”
“两个,一个小子和一个丫头。”
“那就要三个,两个丫头和一个小子,小子伤人心。”
“那就四个吧!两个丫头两个小子,这样扯平了!”
俊卿故作无奈,叹了一口气:“阿狗养家糊口要累死的……”
小北平乐着,“随便你咯!”
她亮晶晶的双眸闪出快乐的光芒,俊卿望着她,那清澈的眼神,那悦耳如银铃的笑声仿佛能赶走所有不安的阴霾,他只觉得,在晦暗的日子里,只要有她的陪伴,便是没有一丝瑕疵的晴天。
俊卿道:“对了,过几日城外就要打仗,你哪里都不要去,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嗯,我知道。阿狗,你听说了吗,我听别人说明日在集市广场上,那位沈团长要进行战前训话,大家都要抢着去看呢,明天我们也去,好不好?”
俊卿不希望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连忙道:“明天你不许去。”
小北平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你去了也没什么意思,无非就是一个人对着一群人说几句话,没什么好看的。”
“但是我想看看那个沈团长啊,两个月前他打跑了鬼子,大家都把他当成心目中的英雄呢,大家一直没见过沈团长长什么样子,据说他是商会会长林二少爷的亲弟弟,说起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可是他没有安享荣华富贵,这样的英雄,大家当然都想去看看呢!”
“打鬼子,本来就是他的本分,又何来英雄的说法。什么英雄不英雄的,还狗熊呢。对了,那你觉得我和那个沈团长谁更像英雄?”
“当然是他了,你是一个杀猪的,英雄什么呀?”
俊卿假装发脾气:“你这么嫌弃我?我可比他强多了,我敢保证,我有一样绝活儿,那个姓沈的绝对不会。”
“你少在这里吹牛,你看没看到满天的牛在飞呢!”
俊卿疑惑道:“哪里有会飞的牛?”
“是你说空话吹出来的啊!”
“哪里啊,我这样绝活他绝对不会。我会学‘日本猪’的叫声——呼噜呼噜,八格牙路。你也不想想,那个什么沈团长他会这个吗?”他飞速地转着脑筋,想断绝小北平去看战前训话的想法。他继续道:“对了,我听说那个沈团长长得可丑了,他……他满脸大麻子,他还……他还喜欢漂亮的姑娘,见一个抢一个,明天你若去了,万一他看上你了,带了兵把你掳走了,这可怎么办?你本来是我的人,若是被他抢去了,你还想让我带着一把杀猪刀去他家里‘英雄救美’不成?我可做不到……”
还未等他说完,小北平抢着说道:“你怎么做不到呀,你不是很有能耐吗?”
“那个姓沈的那么凶,咱们可惹不起,所以明天你听我的话,别去沾惹是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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