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血魂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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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血魂碑-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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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到近处我才发现,那些钉子果然不是竹桠,而是一截截木榫,而且确实是人为插进楠竹的,因为木榫的一头有很明显的刀削切口,插进楠竹的那一头密封很严,外面糊着一层干黑的东西,不晓得是什么成份。也许是年代久远,相当多的木榫一端已被楠竹牢牢包裹,完全像长在竹子上一般。

“竹子里面可是宝贝!”寄爷陡然说了一声。

“宝贝?么子宝贝?”我大惑不解。

“砍断竹子就知道了。有你需要的东西!”寄爷的声音仍很沉闷。

我需要的东西?我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就是水,难道这竹节里头居然装的是水?不管了,先砍断一根看看再说。想到这里,我抽出腰上的利剑,唰地一声挥向最近的一根楠竹。本来那利剑锋利无比,区区一根楠竹怎能与之抗衡?谁知我的力气尚未完全恢复,手酥脚软之下居然没把那根楠竹拦砍断,利剑一下子卡进楠竹居然没拔下来,而一股氤氲的气味转眼间就飘进我的鼻孔。

第四十四章 竹子里的宝贝(2)

我像被火烫了下,一步跳开,冲着寄爷的背影怒声叫道:“你想害死我嗦?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吧?”我之所以出现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那股气味我刚刚闻过不久——没错,是酒味,和茅屋堂屋中酒坛中飘出来的气味一模一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满鸟鸟到现在还像霜打的茄子就是拜这酒味所赐,此时再次闻到那股清香的味道,我怎会不肝胆俱裂、怒火攻心呢?

“这酒不是那酒,这竹子里的酒是古人专门装在里面的。”寄爷简单地说了句,不理会我的气急败坏。

“真的?”那酒香虽然勾得我的五脏六腑如千百只蚂蚁在爬,我还是不敢相信,这装在竹子里的酒是所谓的“宝贝”,万一又是那种夺人魂魄的蛊,贸然喝下去,被寄爷再灌进一些肥大的蚯蚓,那我还不如自刎而死走上投胎的征途算了。

“你没看见这里的环境与那堂屋有什么不同吗?”寄爷又闷声说了句。

不同?我想起来了,那堂屋非常干净,可以说是一尘不染,而这竹林里枯枝腐叶遍地,蚁虫蚊蛾横行,可以说是肮脏邋遢不堪,与茅屋比较起来,在干净程度上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难道,这竹子里的酒真的不是养的蛊?

寄爷听我半天无动静,倒退到我身边,司刀一挥,我砍的那根楠竹应声而断,一股更加浓郁清香的酒味在竹林弥漫开来。寄爷再一挥刀,砍下一截楠竹,凑到嘴边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声音和气味一起折磨着我焦渴的神经。

我见寄爷的动作一点也不显迟疑,心中犹疑参半,两眼紧紧盯着寄爷看他脸上有无变化。寄爷猛灌了几口,完了还故意一抹嘴,长叹口气,很满足的样子。“也难怪你要怀疑,你们刚刚差点玩脱小命,害怕这酒是毒药是有道理的。但是我告诉你,这酒确实是真正的酒,清淳甘洌,里面没得任何蛊虫。这是土家人自创的一种藏酒方法,目的是把酒的辛味辣味去掉,你看见的这些木钉子是把酒灌进竹子之后才插进去的,目的是防止酒精挥发。这种贮酒的方法,到目前都还在很多偏远的土家山寨存在。”

原来如此。我听寄爷说得如此板上钉钉,心中的惶恐渐落,接过他手中的竹筒斜着一看,发现小半筒液体清亮,一点也不混浊。我麻着胆子轻轻抿了一口,果然发现那酒淳厚纯和,既有酒的味道,又有竹子的清香,酒味说浓不浓说淡不淡,有一种甜味,类似土家人经常用来招待贵客的醪糟(甜酒)。

这酒是我一辈子从未喝过的美酒,那股清咧甘淳的味道让我一下子把对蛊的担忧抛到九霄云外,抱着竹筒咕嘟咕嘟猛灌起来,胸腔中被焦渴点燃的熊熊烈火转眼间就没了气势。

小半筒酒岂可够我喝?我越喝越舒服,力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拔出卡在竹子上的利剑,手一挥再砍下一截竹筒,发现里面尚存半筒酒,当下毫不迟疑,再次猛灌起来,直到喝到我的肚子咣当作响才作罢,捡起掉在地上的木榫一摸,发现它是用不易腐烂的茶树做成的,插进竹子的一头还包裹着棉花之类的东西,可惜都已腐烂得差不多了,所以我并不能判断那就是棉花,但到此时,我已全然了解这木榫的作用了。

“满鸟鸟肚中肯定不好受,你给他多灌些酒吧……把那些东西弄出来。覃姑娘的嘴皮都干咧了,也让她喝一点。”寄爷见我喝了酒,呆呆看着木榫发愣,提醒道。

我一惊,赶紧挥剑砍下另一截装着半筒酒的竹筒,推醒覃瓶儿。覃瓶儿从梦中惊醒,乍一闻到酒香,也吓得从地上一下子蹦了起来,手忙脚乱推开竹筒,缩到一角,瞪着两只惊恐的眼睛,“鹰,你干什么?赶快扔掉!”

她的这个反应在我预料之中。我赶紧把这酒的来历跟她说了,覃瓶儿听完将信将疑,见我以鼓励的眼神看着她,颤抖着手接过竹筒,仿照我先前的样子看了一番,再抬头疑惑地看着我,我对她点点头,覃瓶儿心一横,眼一闭,咕嘟喝了一大口酒,咂着嘴皮回味一番,接着仰着脖子毫无风范地狂喝起来。

看着她这番豪迈的举动,我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和她在红灯笼麻辣烫馆喝酒的情景,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的感觉:这娃妹儿,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让她太累了。

我见覃瓶儿喝了酒,挥剑砍下七八截竹筒,抱到满鸟鸟身边,把他翻转过来,掰开他的大嘴,把竹筒伸了进去。这伙计心神和体力都已疲惫到极致,我这么折腾他,他居然都没醒,喉管下意识的悸动,把一筒筒酒喝进肚中。

我完全忽视了这竹筒酒的后劲,当我感觉到浑身燥热的时候,满鸟鸟突然一翻身坐了起来,眼睛蓦然睁开,“狗日的……你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搞么子……躺猫猫嗦……啊?哇——”一股令人反胃到窒息的东西从满鸟鸟嘴中喷了出来,差点溅了我一头一脸。

满鸟鸟哇哇吐了几口,喘着粗气对我说:“龟儿子……你把这地帮我按住哈……莫让它转动……妈那个巴子……转得老子脑壳都晕了……”我一呆,意识到满鸟鸟居然喝醉了,此时已达到胡言乱语的境界。我捉弄心起,伸出食指到他喉咙一阵轻抠,满鸟鸟果然忍不住,肚腹间一阵剧烈抽动,双肩一耸,又呕出一瘫乌黑的东西来,那气味,熏得在一旁自顾自舔着竹筒的花儿都不满地倒退几步,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厌恶。

满鸟鸟此时已经顾不得地转不转的问题了,一边呕吐一边自己伸出手指去喉咙掏弄,边掏边呕,边呕边掏,到最后他的脑袋周围满是他弄出来的恶臭东西。我和覃瓶儿站得远远的,捏着鼻子皱着眉头看着他折腾。

好半天,满鸟鸟瘫在地上渐渐不动了。我吓了一跳,捂紧口鼻蹦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翻开他一看,发现这伙计口角流着牵丝般的涎水,鼻孔呼噜作响,竟然再次睡着了,气息粗状,极富韵律感。

我放下心来,避开满鸟鸟埋下的“地雷”,走到寄爷身边刚叫了一声,寄爷断然说道:“这个地方不能久呆,你把满鸟鸟背起来,我们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再说。”我被寄爷不容置疑的语气一吓,又闻到飘荡在竹林间的臭味,也觉得这里确实不是一个可以促膝长谈的地方,心想还是赶紧找到一个可以好生摆龙门阵的地方再说吧。

满鸟鸟的衣服上已粘满了他呕出来的脏物,我砍下几截竹筒,利用竹筒中的酒洗去他身上的脏东西,弓腰把他驼在背上,顺着寄爷手指的方向向竹林深处摸去。

这片竹林不知有多大,楠竹层层叠叠,越到后面越密,好在竹子之间的空隙并不难通过。满鸟鸟醉酒后的身子更加绵软,压得我勾腰驼背,踉踉跄跄向前,一路也没人说话,林中显得死一般静寂,耳中只有我自己的喘息阵阵。

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地势越来越陡峭,但那楠竹却越来越稀疏,到最后终于一根竹子也没有了,周围都是人把高的杂树,胡乱牵扯着数不清的藤蔓,更有那丛生的荆棘无情地划拉着我的身体各个部分,很快周身就火辣辣疼痛。

我哪里还顾得看周围的环境,背上的满鸟鸟身上吱吱啦啦乱响,显然是被荆棘挂的,我也顾不得他那丰硕的屁股和健壮的身躯了,只顾埋着头半拖着他在丛林中专捡一些稀疏的空隙像狗一样钻过去。

这一路,我们走了很长时间,而我也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地方,可惜我已累得筋疲力尽,完全是凭着一口气在勉强坚持,根本就没有心思去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只隐约意识到我们经过了一些深山老林中的河滩、峡谷、沼泽等等穷凶极恶之地。

最后,我们来到一个更加险恶的地方。

第四十五章 长谈(1)

说这个地方险恶,一点都不夸张。

当我差点一脚踩空,猛然停下来看清这个地方时,我的心都凉透了,因为前方是深不可测的深渊,而我的双脚踩着的是一块光滑(奇)洁白的半圆形石台,石头从峭(书)壁上凸出来,对面和两侧(网)都是笔陡的悬崖,一篷篷的杂草杂树密密麻麻点缀在悬崖上,一块块洁白的岩石像斑驳陆离的墙皮,从杂树杂草以及长短粗细不一的藤蔓间挣脱出来,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像一幅花花遢遢的破布勉强掩住峭壁的肌肤。无风,因此峭壁上的杂树杂草以及藤蔓都很安静,环境显得十分静谧。抬头向上看是黑暗,俯身向下看还是黑暗,既不知这道峡谷有多高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我有些气恼,怎么走着走着就走上了这条绝路?回头一看寄爷,发现这老家伙居然很沉得住气,此时也不再鬼头鬼脑朝身后看,而是放下手中的司刀和八宝铜铃,解下身上那件黑黢麻拱的八幅罗裙,一屁股塌在石头上,摸出荷包中的烟皮烟沫裹了一支粗制滥造的“爆破筒”塞进嘴里,悠然自得地吸了起来,转眼间迷朦的烟雾就笼罩了他戴着宝冠的脑袋,恍眼一看,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隐约起来,散发出一种神秘莫测的韵味。

我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放下背上重如泰山的满鸟鸟,也一屁股塌在石头上。虽然明知前方是条绝路,我此时已无力折身去找其它的出路。覃瓶儿这妹娃儿估计也累得够呛,见我和寄爷都停了下来,自找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不声不响收拾自己的装束。满鸟鸟这头没良心的东西此时居然睡得如死猪般,那呼噜响得……啧啧,像八辈子没睡过觉了,在石头上翻个身,手臂枕头脑袋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我担心满鸟鸟在梦中翻身滚下这圆不溜丢的石头,赶紧就近扯了一些粗大的藤蔓把他的腰拴了,牢牢握在手中。我伸出两根手指示意寄爷把他的“爆破筒”给我,寄爷快速吧嗒了两口,弹掉烟灰,把草烟递到我手中,我迫不及待地接了,腮帮子一收,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草烟。

那草烟味道虽然远不及我经常抽的香烟纯正,劲道却强烈得多,我长期以来的疲惫在草烟的滋润之下,居然慢慢消失,加上竹筒酒随着汗水蒸发,我的神情变得有些亢奋,思绪也逐渐变得清晰。可见,“男人不抽烟,白在世上颠;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这句话倒真不是男人为自己的恶行找的借口。

我打算趁这个机会把长期以来堵塞在我心中的疑问一一向寄爷这老家伙问个明白。

等真正打定主意,我却不知从何问起,心中千头万绪,觉得每一件都想问个透彻,但处于这么复杂险恶的环境,又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劳累,我的思路并不是特别有条理。我狠狠吸了口烟,决定先从眼前的事情问起。看见覃瓶儿和满鸟鸟都睡得很安祥,我压低声音对寄爷说:“您家……是怎么晓得那些楠竹里有酒的?”

寄爷看了满鸟鸟和覃瓶儿一眼,也压低声音说:“小时候见过这样的贮酒方法。”

“那……您家又怎么肯定那酒里面没有……那些东西呢?”我到现在还不能肯定茅屋酒坛中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蛊,因此用了一个“那些东西”来代替。

“你说的是蛊吧?”寄爷抢过“爆破筒”吸了一口,“因为之前我试过!”

“试过?你在我们之前进过竹林?”

“嗯。”

“为了找那本书?”我依稀记得满鸟鸟曾经说过寄爷在寻找一本什么书。

“嗯。”

“找到没?”

“没有。”

“……”我沉默了会,“那您家是怎么过的擂子山……”

寄爷打断我,“擂子山?我没走过。我进竹林不是走的那条路。”

嗯?不是走的我们的来路么?难道还有一条其它的路能直达竹林?想到这里我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可能你当时没注意,那间茅屋和那片竹林就在你所说的悬楼的后面不远,我是直接绕过悬楼的围墙进入竹林的。”

啊?我大惊失色,这么说,我们一路的辛苦居然是自己找的苦吃?我对绣花鞋底梅花的猜测难道错了?妈那个巴子,这可真掉得大了。

寄爷估计看见我脸上阴晴不定,说:“你们几个是不可能直接从围墙后面进入竹林的。”

“为什么?”

“这个……我只能说这是你们的命中注定。”

噫?又开始故弄玄虚了!我不满地瞪寄爷一眼。寄爷看都不看我,“我最后唱的那句歌词已经说明了一切。”

最后那句歌词?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向着太阳绽放的花儿终会枯萎,那枝桠延伸的尽头是你千年追寻的轮回”这句,正是因为这句歌词和绣花鞋底上的梅花,我才得出要向东走的结论并且真正实施了,一路千辛万苦,几乎把小命玩脱,却换来寄爷一句“这是你们命中注定”予以打发,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寄爷这纯粹是玩我们。

“凭你的聪明劲,我晓得你能体会歌词中的含义,并且找到那条路。”寄爷不合时机的拍了一下我的马屁。

这马屁拍得我没一点感觉,心中只有无限的气恼和强烈的不满,“你的意思是说,我对绣花鞋底上梅花的含义猜测得不错,它确实指示着我们曾经走过的那条路?”

“嗯。”

“那你当时怎么不明说呢,而是唱了那么一首怪腔怪调的歌?”

“不直说自有我的道理,现在我还无法确认一件事,这事你别问,问了我暂时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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