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血魂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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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血魂碑-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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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鹰,你还像根木桩桩杵在那里‘搓呢乌安’么,这火把快燃完了……”满鸟鸟大吼一声。那团白光仿佛极力配合满鸟鸟的吼声,挣扎几下,消失不见。当然,对于我来说,有没有火把无所谓,我仍能看见眼前的一切,尽管只有黑白二色。

你别说,花儿的眼泪有时还真是好东西!

白光消失,满鸟鸟和覃瓶儿瞬间变成“瞎子”,各自瞪着两只黑眼眶,双手四处乱摸,呆呆站在原地不敢动步,“鹰鹰……鹰鹰……”覃瓶儿声音透着焦急和惶恐,满鸟鸟倒出人意料地没有惊惶失措。这伙计,被寄爷用司刀在脑袋上狠狠一拍,胆子倒大了许多。

“我在这里……没事!”我答道,想起先前那支从石牌坊掉下来,被众多脆蛇拱走的手电,四处一搜寻,居然在那条檐沟中发现了无可奈何的它,而当时满沟的脆蛇早已撤退,消失得无影无踪。既然我认定在悬楼的遭遇是一个梦,沟中自然也没有那充满血腥味的血水。

我捡起手电,发现开关仍打在开的位置,灯泡没有一丝光亮,显然电池已经完全耗尽。我捡起绣花鞋,走到满鸟鸟和覃瓶儿身边,从满鸟鸟口袋摸出打火机点燃那截短得不能再短的火把,取出手电中的电池,放到火把光中一通烘烤,直到火把快烧到我的手,我才扔了火把,把电池重新放回手电,打开开关,一束微弱的光终于再次亮起。

覃瓶儿和满鸟鸟在我烘烤电池时,满脸迷茫,追问我怎么找到了手电,我来不及跟他们解释,吩咐满鸟鸟把寄爷拉下的蛇皮口袋拿过来,往地上一倒,居然发现了我的背包,背包里是那块血魂碑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件。显然寄爷是先到陈老家拿了我们的行李才去向老汉家找我们的。除了我的背包,地下还散落着十来个糊满泥巴的生红薯。最令我意外的是,我捡起背包时,居然发现地上有一双六耳草鞋……寄爷怎么知道我此刻最需要鞋子?

我来不及想那么多,大喜过望,捡起草鞋就往脚上套。高中时老师教育我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高考是决定你穿草鞋还是穿皮鞋的关键。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本来已经穿了皮鞋,谁知皮鞋居然变成了拖鞋,拖鞋变成“布”鞋,“布”鞋又变成草鞋——这人生,可真够讽刺的!

满鸟鸟对吃极为讲究,在我穿草鞋时,摸起一块红署,嘴里叽叽咕咕,“安哥也真是,啷格带了这么多红苕嘛,啷格不带些包谷粑或者泡粑呢?难道他不晓得红苕吃多了会放屁么……”

我暗地好笑,这活宝在我愉快的心情上又添了一把火。我笑道:“鸟鸟,牢骚太盛防肠断,灌水太多要挨砖……”

满鸟鸟一呆。我轻喝一声,“还不把红苕装进蛇皮口袋?等会儿万里长征时想吃屎恐怕都没人屙。”满鸟鸟忙不迭把地上的红薯装回蛇皮口袋。

“鹰鹰,我们去哪里?”覃瓶儿听说要“万里长征”,忙问。

我一指对面那个黑乎乎的洞窟,“钻洞!”

“钻洞?哪里有个洞?”覃瓶儿和满鸟鸟瞪着黑洞洞的眼眶,表情很迷茫。

“跟着我走就是了。”我背起背包,招呼花儿一声,当先朝对面那座微型吊脚楼的“吞口”走去,走得大步流星。覃瓶儿和满鸟鸟不敢拖延,拉着我的衣摆亦步亦趋。

第二十八章 阴箭(2)

走近“吞口”,我才发现先前的估计有所偏差,那个黑乎乎的洞窟门有一人来高,如果稍稍低头勾腰完全可以不费力地钻进去。前面说过,土家吊脚楼的格局都呈虎坐趋势,所谓的“吞口”也就是虎口,此时“吞口”后的那个不太规则的正门之后并不是常规的堂屋,甚至猪圈都不是,而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像一条择人而噬的虎喉。

“你说的洞就是这个?”满鸟鸟挤上前说。

我点点头。覃瓶儿好奇地问:“为什么要钻这个洞?”我来不及跟她解释,扬扬绣花鞋说:“这上面有指示,等下再给你们详说。”覃瓶儿历来相信我的话,不再多问,满鸟鸟没了寄爷这一主心骨,也只得唯我马首是瞻。

满鸟鸟手中的手电光照在通道不远处的土壁上反射回来,白光更盛,空气阴森湿漉,有一种很重的泥腥气。尽管我根本不需要外来就可以看清楚一切,无奈那洞窟后部弯弯曲曲,一时间我竟看不清那洞窟到底有多深。

闻到那股浓重的泥腥味,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洞是不是个蟒洞?尽管经历了安乐洞的冒险之旅,从那条巨蟒口中得到血魂碑,我对蛇的恐惧弱了许多,但与生俱来的弱点还是被这个想法放大了许多。“鸟鸟,你说,这是不是一条蟒洞?”

“你龟儿子原来是担心这个,”满鸟鸟阴阴笑了下,“格老子的,这回我打头阵行吧?安叔给我加了‘火焰’,我感觉再不也怕鬼了,要是前面真有一条蟒蛇,正好可以让我打打牙祭。”听他的口气,完全忘记了安乐洞中那条巨蟒缠得他鬼哭狼嚎的事,而且,他居然没有忌口,似乎不再害怕鬼魂上身。

这家伙仿佛为了表功,头一低,腰一弓,毫不迟疑地钻进了通道中,嘴里说得豪气干云,“妈那个巴子,如果真有‘溜子’来,我送它五个字……”

覃瓶儿听闻,好奇地问道:“哪五个字?”

满鸟鸟语气一滞,顿了半晌,说:“为人民服务!”覃瓶儿更加好奇,“你……你胡扯些什么啊?牛头不对马嘴!”我在覃瓶儿身后暗暗好笑。满鸟鸟说的那“五个字”其实是“打它J8张”,就是不理睬某人的意思,“打张”在硒都方言里就是“理睬”。满鸟鸟向来喜欢把他的“图腾”挂在嘴上,差点顺嘴说了出来,万没想到覃瓶儿会穷根究底,一时语塞,情急之下居然想到用“为人民服务”这五个字来搪塞。笑死我了!

“……总之,就是一句不太友好的‘日常用语’罢了!”满鸟鸟被逼急了,撅着屁股边走边解释道。覃瓶儿跟我和满鸟鸟混的日子也不算太短,加上冰雪聪明,对满鸟鸟的习性也有充分的了解,早已领悟到所谓的“日常用语”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因此就不再追问。而令我和满鸟鸟没想到的是,后来覃瓶儿居然把“送某人五个字”这句话据为已有,不时拿出来展示一番,弄得我和满鸟鸟哭笑不得。

有满鸟鸟在身边,永远不感到旅途寂寞,他那些貌似一本正经的话言话语和乖巧夸张的行为举止,总能让人感觉冒险路上充满乐趣,而我,在和他相互“日绝”调侃过程中,思路也变得异常清晰。难道这就是“秤”“砣”合璧的威力?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在那条通道中走得越来越远,泥腥气也越来越浓,有点让人喘不气来。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不幸的事让满鸟鸟那张乌鸦嘴言中了,由于吃了过多的生红薯,满鸟鸟肚中开始咕噜乱响,很快那咕噜声就变成“杀伐”之气,挣脱满鸟鸟的束缚,在狭小的空间叮啊咚乱响,熏得跟在后面的覃瓶儿和我捏着鼻子都能感觉那股奇臭,胃里的东西一点都不安份,一阵阵涌上喉咙,几乎要喷射而出。相比起来,浓重的泥腥反倒是一股清香。

满鸟鸟估计也尴尬万分,极力想憋住满肚的“毒气”,谁知事与愿违,不但未有效控制住那“毒气”,那伴随“毒气”而来的异声反倒变得细软绵长,产生一种曲高和寡的意境。

“憋住!憋住!”我抽空鼓励满鸟鸟,“臭死我们是小事,莫把你一下子射了出去……”

不说则罢,一说反而成了催化剂,满鸟鸟“放毒”更加频繁,空气中有毒分子的摩尔数越来越多。有道是,臭屁不响,响屁不臭,满鸟鸟虽然控制住声音,却拿那恶臭毫无办法。

我和覃瓶儿无奈地停下脚步,等满鸟鸟向前走了一段,挥开汹涌而来的臭气,才敢勉强跟进。花儿这伙计都臭得把鼻孔伸到泥土上去乱刨,显然同样感觉泥腥味要好闻得多。

我被臭得头昏脑胀,干脆倒退几步,捏着鼻子张口大喘。

然而,一件我绝对想不到的诡异事件发生了——从我张开的嘴中,居然射出一件拖着虚影的东西,留下一股阴冷的气息,直直朝前面的覃瓶儿后脑呈迅雷之势飞去。在这电光石火的一霎那,我竟然想道,难道我的舌头飞出去了?

我大呼“瓶儿小心!”这句话还滞留在丹田,那条黑黑的东西正中覃瓶儿的后脑。肝胆俱裂之余,我本以为覃瓶儿肯定会呼痛出声,哪知覃瓶儿若无其事,脑袋都不曾朝前面倾一下,步态谨慎自然,仿佛那黑黑的东西根本就不曾挨她的身。

正疑惑间,走在最前面的满鸟鸟却狂呼一声:“唉哟!瓶儿,你拿么子东西射我?好痛!”

覃瓶儿被满鸟鸟突如其来的呼声惊住,停住脚步,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你别倒把打一耙好不好?是你放的毒差点把我熏晕呢,我哪有什么东西射你?”话音未落,又一道黑黑的东西从我耳旁飞过,径直向前面的覃瓶儿飞去,很快隐入覃瓶儿的后胸,随之满鸟鸟的惊呼再次震天价响起,“唉哟!你还说没拿东西射我?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哈,再来我冒火的哈!”覃瓶儿显然有点被激怒了,不甘示弱,“你冒水都与我不相干,我会在这样的环境开你的笑吗?”

“那……啷格这么痛呢?好像有么子东西插进了我的肉里……唉哟!”满鸟鸟居然痛得瘫在地上打起滚来。

覃瓶儿情知有异,捡起满鸟鸟扔在地上的水电,惶声问道:“哪里痛?我看看有什么!”满鸟鸟趴在地上,反手指指后背,“背心!”覃瓶儿仔细一照,“没有啊!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呆呆站在原地,看见满鸟鸟背心端端正正插着一支黑色利箭,箭头深入肉里,只留短短一截箭尾,箭尾末端有两片雪白的羽毛。箭尾边缘是很浓重的虚影,就像近视眼看远处物体那样的情形。而另一支同样式的箭,居然插进了满鸟鸟的后脑,正在颤颤微微晃动,雪白羽毛一飘一飘……

我对这两支箭的来历感觉非常怪异,如果刚才从我嘴里和耳旁飞过去的东西就是那两支箭,我明明看见它们已经钻进覃瓶儿的身体,怎么她没任何感觉,反倒是满鸟鸟中招了?而且,那两支带着强烈虚影的箭明明插在满鸟鸟身上,覃瓶儿怎么看不见?

花儿转身望向来路,低呜两声,声音明显带有一种愤怒和恐惧。

我恍然大悟,这两支箭肯定来自未知世界,可能就是我爷爷常说的“阴箭”。我之所以看得见那两支箭,是因为我抹了花儿的眼泪,能看见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悚然回头,准备看看来路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满鸟鸟杀猪般嚎叫起来,“好痛啊!痛死老子了……鹰鹰,快来救我……”声音由高到低,已达到声嘶力竭的地步。

我顾不得去看身后了,推开急得差点哭起来的覃瓶儿,扑到满鸟鸟身边,忍着心跳对在地上翻滚的满鸟鸟说:“莫慌,你背上和脑后中了阴箭……趴好……我想办法救你……”

第二十九章 蛇矛(1)

说是想办法,其实我脑海早就“麻堂”了,手足无措,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采取何种手段来救满鸟鸟。我一边在心中狂喊镇定镇定,一边在脑中仔细搜索我爷爷讲的关于“阴箭”的传闻以及中了“阴箭”该怎样救治的方法。

“阴箭”的说法在民间历来有之,小时候我也亲眼见过我爷爷救过一个中“阴箭”的人。话说那人打猎归来,屁股莫名其妙肿痛不已,根本不敢挨板凳,四十来岁的人趴在床上像个孩子号啕大哭,泪水、汗水把枕头都浸湿了,请了我们当地一个很有名的朗中来——那时寄爷还没闯出名堂——郎中找了些草药,把那人的屁股敷成了一座小山,那人也不见丝毫好转,并且开始说胡话,全身也逐渐冷得像冰砣砣。家人急了,赶紧送到医院。医生忙活半天,找不出病因,无法对症下药,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打了一些肌肉针,那人剧痛不但未解,反倒气若游丝,命悬一线。医生只好通知家属安排后事,家属无奈接受了这一现实。

在我们当地有个传统,不能让人死在外面,那人的家属见事已至此,无计可施,只得把他拖回家中,让他静静等死。

我爷爷听说了这事儿,忙不迭赶到那人家中,一看那人的屁股,脸色大变,吩咐那人妻子打来一盆清水。爷爷浇了些清水在那人屁股上,然后高高扬起巴掌狠狠拍打那肿得像两个灯笼的屁股,转眼间那人满屁股都是鲜红的手指印。然而奇怪的是,随着那手指印越来越密,那人屁股上却突兀地显出一块惨白的区域。区域呈喷溅状,就像把一个熟透的柿子狠狠砸在地上那种情形。爷爷见火候已到,吩咐那人妻子找来一双筷子,然后捏着筷子小心翼翼靠近惨白区域的中心位置,一夹,像拔什么东西一样向上一提,那人像濒死的鱼被戳了下,一挺,尖嚎出声。过了两三分钟,那人喘息逐渐变粗,唉哟唉哟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我当时是我爷爷十足的跟屁虫,因此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关于“阴箭”的传闻也是这次事件后他老人家给我讲述的。我本来不太相信这事儿,可后来被我爷爷救活的那人亲口证实,他上山打猎追一只兔子追到一片荒坟中,兔子就不见了,他气恼不已,解开裤子掏出家伙什在一座坟头撒了泡尿,回来就那样了。我当时暗暗好笑,幸好射的是屁股,要是射中那惹事的罪魁祸首,岂不是要被我爷爷一顿暴打打成蔫黄瓜?

现在回想起来,我爷爷的方法需要用到两样东西:清水和筷子。还需要一个动作:打。这打倒是没问题,我风华正茂,力气肯定不会比我爷爷当年差,关键这清水和筷子哪里去找?关于拍打,我爷爷当年也有详尽的解释,其原理就和拍向日葵一样,目的是让插进肉里的东西松动,方便拔出来。至于为什么要用清水和筷子,也许是当年爷爷没说,也许是我自己忘记了。

覃瓶儿听见满鸟鸟越来越弱的呻吟声,连声催促,“鹰鹰,想出办法没?再不赶紧他就危险了……阴箭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来不及回答,摸摸满鸟鸟背心,发现那里果然已冷得不行,而且已经像马拱背般肿起来了,肉腻腻像冻得不彻底的猪肉。

正在思索用什么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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