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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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匪- 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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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程宇死咬住了不说,不出卖罗强,罗强就不会有事。邵钧放心了,钻被窝睡了。
  他是睡在办公室的小钢丝床上。以往管教值班需要值满一天一夜,邵钧因为重伤初愈,监区长照顾他,只上白班,晚上就在办公室里搭个小床休息。
  邵钧身上不太舒服,连澡都没洗,一宿睡得迷迷糊糊。
  他用睡衣套着秋衣秋裤睡,还是觉着冷,眼眶酸胀,手脚冰凉,浑身肌肉骨节都酸痛不绝。他蒙在被窝里暗暗咕哝咒骂,罗老二那个混球,小汤圆小麻花的竟然还活着,没让你弄死?这么上下颠倒着折腾,哪天真能把三爷爷骨头架子给拆了。
  后庭处被罗强反复照顾过的地方,这时候才吃着后劲。初次开垦的一块良田美玉,那滋味儿简直就像被罗强对着小眼儿灌进去一壶醋,里边又酸又胀。
  邵钧半夜爬起来,打开床头小灯,掀开裤子揉屁股蛋,自己揉了半晌,两条腿都麻了。


  这时候才明白俩人有朝一日睡到一张床上的好处,那姓罗的王八蛋要是在身边,三爷爷哪疼了,哪痒了,还用得着自己动手揉肩捶腿蹭屁股吗?还能没人伺候,没人照顾,没人给咱揉着?
  第二天大早,三监区一大队吃早饭上工的犯人们,没见着他们敬爱的小邵队长。
  傍晚,罗老二让监区长一句话从心理宣泄室放出来,仍然没见到邵钧,这才着急了。
  一大队的犯人们问小马警官才知道,邵钧当天一早突发急病,让人十万火急送往清河医院了。邵三爷现在是监区里养的一大宝贝,基本等同于一尊珍贵又易碎的花瓶,干不了重体力活儿,还随时都可能病倒,请又请不走,只能好好养着,供着。
  罗强听说邵钧病倒,让救护车抬去医院,愣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眉头死拧着……
  罗强站在大操场的单杠旁,邵钧经常做引体向上杠上前空翻后空翻的那个单杠。自从动过手术,腹肌撑不住,邵钧再也不玩儿单杠了。
  罗强就站在那里,脑门贴上单杠立柱,炙热的脸膛抵住坚硬冰冷的钢管……
  邵钧病了,早上就没能从被窝里爬起来,浑身滚烫,脸色潮红,发着烧,眼都睁不开。
  到医院一检查,大夫苦口婆心地说,小邵警官,你刚切了脾,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感染,不能着凉,你转眼把自个儿冻感冒了!
  邵钧其实就是前一天跟罗强在小河沟里,让冷水激着了。他跳到冰冷的水潭里抱住罗强,不管不顾得,俩人又在车里做爱,身体精神都过度亢奋,过后能不感冒发烧?
  就是这么个常人吃几片康泰克感冒通就能扛过去的小病,邵钧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
  刚切除脾脏不久的人全身免疫功能减损,淋巴系统紊乱,呼吸道敏感衰弱,极易发生感染,哪有像他这么跑进跑出做活儿折腾、浴血亡命的?邵钧高烧那几天,喘得很厉害,把大夫都急坏了,怕他感染上急性肺炎败血症,很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邵钧住院,也没法跟罗强联系。罗强肯定听说他病了,一定特惦记他。
  可是邵钧完全没想到,就他感冒住院期间这短短几天,罗强就出事了。等到他知道情况,已经晚了。
  在邵钧离开后的第二天,公安和纪委两方面的特派专案调查组,来过清河监狱,提审了若干名犯人,受审的人其中就包括罗强。
  纪委调查组来监狱提人问话,很明显就是翻查旧案,秋后算帐,这就是上边谋算着查处部里市里某个职位显赫的人物,高层要翻脸,头顶要变天,很快又有大人物要落马。
  类似的调查,都是相对保密严苛的过程;官员遭双规落网,尚且被秘密带走关押,长达几个月羁押审讯,家属都不知生死,不准探视,更何况是对待监狱里几个犯人,绝不会手软。个中模糊的情形,邵钧也是回来之后才打听到,罗强让人从食堂铐着带走,一件外套都来不及穿,被褥行李都不准带,一去杳无音讯……
  邵钧那几天急坏了,见不到罗强,想来想去,只能去找他爸爸打听,罗强怎么了,被什么案子牵连了?
  邵钧难得回一趟家,在书房里关着门跟他爸爸聊天,竟然又是为罗强。
  邵国钢往烟灰缸里磕了磕烟蒂,说:“市委有人要下,后台倒了,新上看他不顺眼好久了,这回就憋着动他,纪委现在在查他。”
  邵钧问:“谁?”
  邵国钢就吐了一个字:“刘。”
  “早忒么该查他了。”邵钧一听就知道是哪个,追问道:“查他就查他,抓我们队的犯人干嘛?”
  邵国钢冷冷地一哼气儿:“你是想问罗老二吗?他牵连大了。”
  邵钧声音已经不对了:“罗强牵连什么了?”
  邵国钢眉头笼着烟雾,沉声道:“你以为罗强以前做什么的?他那些年怎么做到这么大,他背后是谁?姓刘的这回能不能彻底倒,把案子都翻出来,罗强交代不交代是关键。”
  邵钧脸色彻底变了,呆坐着……
  邵国钢顾忌着邵钧的情绪,没把话全部往外倒,还留了一半。案子没到最后水落石出,没抓到真凶,他先稳着,不跟儿子说。
  他桌上摞了厚厚几沓文件。十多年前那桩旧案,邵局重新开了尘封的旧档,这些日子下了功夫,在这缸混水里摸得很深。秦成江当年也有道上背景,人际关系深入复杂,能从司机混上职务秘书的位子,证明这人颇有手段。秦成江那时帮幕后牵线,香港北京两头跑,利用两地钱庄进行非法交易,洗钱。这人或许是被迫为之,亦或许也参与分赃,在这趟浑水里泥足深陷,拔不出来。而京城这边牵涉的黑社会组织,邵国钢已经查出影儿了,涉案的正是罗强。
  几天之后,罗强终于回到监区,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膛和脖颈的线条显得更加冷硬,锐利,目光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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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钧从办公室窗口一眼瞧见这人,跑出楼去。
  俩人在一排大槐树下没人处,蹭了蹭手背,视线在见不得光的树荫底下纠缠……
  罗强走路时腿不太能弯,明显有些瘸。
  罗强眼底布满血丝,声音沙哑:“馒头,找个地方,老子想,再跟你说说话。”
  74、第七十四章第二次自首
  罗强的腿走路不太利索;不能登高爬梯钻上钻下;厂房楼顶天台是没法去了;邵钧干脆把这人带进自己办公室;屋门一关;谁也管不着三爷爷。
  罗强坐在椅子里;两腿不太自然地半伸开着,又伸不直;那姿势看着别扭。
  邵钧蹲在罗强身旁;撩开裤子,摸了摸这人膝盖上两块明显肿大的髌骨;皱眉:“怎么搞的?他们折腾你了?……这一帮什么人啊?”
  罗强嚼着烟蒂;毫不在意;摇摇头:“没有。不至于的,老子没事儿。”
  调查组突审罗强审了半个月,毫无成效,罗老二是蚌壳做的硬嘴,一身有棱有角的硬骨头,问不出一句案情。
  调查组这么搞,也是迫于上边儿压力,破案的期限,急于给某个人物定罪。姓刘的那不成器的祸害儿子,刘晓坤,因为持枪打伤程宇的案子,已经在看守所蹲了一年,既判不了刑,也不放人。背后的几股力量角力博弈,刘家父子如今就是势如危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捞不出儿子,老子也朝夕难保。这一家子命悬一线,濒死反戈一击,怎么可能轻易认罪伏法?
  直至目前,纪委只掌握到一桩几百万的受贿案。几百万这个数字,高不成低不就,打掉一个机关科长、派出所所长还差不多。要想弄倒一位帝都省部级高官,这个金额的犯罪说出去让全国人民笑话你们当官的无能,贪的也忒少了,搁谁谁都不信。
  然而,更多的内情已经深埋了十多年,很难找到证据。公安手心儿里捏的唯一一个最有力的活的人证,就是罗强。
  罗强说与不说,就关乎着后台垮不垮。
  邵钧心急,追问:“到底什么案子,老二你跟我说实话,你犯啥事儿了。”
  罗强避重就轻:“挖坟掘墓的旧案子。”
  邵钧手扶着罗强的膝盖:“你跟我说,我还能找人帮你,或者我去求求我爸,别他妈再审了。”
  罗强意味深长地看着邵钧,摇了摇头。
  邵钧在办公桌前心烦意乱地翻文件,情绪焦躁,走来走去,突然扭过头,两只眼珠放着光,直直盯着罗强,说:“老二你脑子里想什么?我告诉你,你甭给我胡来,甭想!……又是因为你们家三儿,对吗?!”
  罗强沉默地看着人。
  邵钧这脾气上来了,心里特憋不住火,这么多天的等待,煎熬,他把脑子里的存货像煎烙饼一样翻来覆去想了好多遍,零星点滴的信息拼凑到一起,想明白了,愈发的忍无可忍。
  要不是顾忌这姓罗的大小两个混球兄弟情深,他真想出去揪着罗小三儿,讨个说法,他想揍人。
  邵钧指天画地地跟罗强说:“老二,你就一大混蛋,大傻蛋,我知道你这会儿心里琢磨什么呢!我也是警察,这事我早都调查清楚了,姓刘的是你仇人,也是你弟的仇人。他儿子刘晓坤,我见过,我也认识,我们圈儿里都管丫的叫‘刘大傻’。这厮从小就是呆霸王,胡作非为,无法无天,看丫不顺眼的人多了。刘晓坤吸毒,藏毒,被程宇抓过,打过,结了梁子,好几回挑事儿,寻衅报复伤人,这回进拘留所,又是程宇亲手抓的人。”
  邵钧脑子转得飞快,连珠炮似的:“老二,你是为你弟,对吗?你也知道,姓刘的这回搞不死,出来了就是第二个谭五爷,绝不会放过罗战和他那口子!所以你想把姓刘的一家子翻进去?”
  罗强冷冷地接口:“姓刘的几次三番想搞死我,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老子能饶了他?老子咬死他。”
  邵钧脱口而出:“你咬他,他再咬你咋办?你把你自个儿也折进去,值得吗?!”
  罗强哼道:“值不值的,等着他们把三儿折进去、把三儿害了,那害得还不是老子的人?我等他先下手吗!”
  邵钧难以置信地瞪着罗强,想不到事到如今,罗老二还是这么认死理,一条道走到黑的熊玩意儿。
  罗强为谁?说是为他自己讨还公道,归根结底他妈的还不是为罗战!
  要不然罗强早不咬晚不咬,牢里憋这么多年,眼瞅着都快能减刑了,就赶上罗战那边遇险出事,又要把自个儿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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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二你到底想什么?现在蹲在牢里蹲十五年的人是你,现在在外边儿当着大老板做着买卖吃香喝辣的人是你弟,你还要咋样,你毁你自个儿吗!你就这么糟蹋你自个儿吗?!”
  邵钧脑子里那根筋转不过弯,一遍一遍地琢磨,胡思乱想,恼怒着,恨着,嘴唇都哆嗦了。
  罗强的眼神像被微微刺痛,似乎想要解释,却最终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他面无表情看了邵钧一会儿,扭开脸,默认了邵钧所有的指责,一副“老子就这样儿了你怎么着吧”的冷感。
  罗强最近头一回进到邵钧的办公室,才知道邵钧现在有了单间,屋里除了办公家具,还有一张床。
  极其简陋的一张钢丝床,垫了好几层被褥。这种床勉强能睡个整夜,一翻身就咯吱咯吱四处乱响,硌得人肋骨疼。罗强都不爱睡这种床,更别说邵钧这少爷出身的娇贵人儿,这床能舒服?每天晚上睡得能踏实?这样身体能好?
  床头柜上乱七八糟,摆了五六个马克杯,有残留着咖啡底子的,还有中药底子的。邵钧手懒,平时在家就从来不干活,都是保姆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现在没人伺候了,他咋办?这小少爷每天用完一个杯子,搁那儿攒着不刷,等攒齐了一星期的杯子,一块儿刷,洁癖都快给矫过来了!
  邵钧现在身体也不好,怕着凉,怕冻。监区办公楼可比不得城里的首长大院,水龙头没有二十四小时循环供应的热水,邵钧每天都要拎两只暖壶,去锅炉房打开水,拎到屋里,自己拿个脸盆和脚盆洗洗,泡泡,暖和暖和,再缩到被窝里……
  罗强冷冷地看着,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三馒头这小孩,就是在坐牢。
  原来爱一个人、牵挂一个人的方式,就是不顾一切把这个人掌控、禁锢在身旁,占有对方感情和生活的全部,直至毁了这个人。他以前毁小三儿,现在毁馒头。当初一个眼神几句话,把弟弟从正道勾得堕入歧途,辍学混道,如今罗小三儿离开他了,成家过小日子了,他现在手心儿里徒劳地攥着的最后一个念想,就剩下邵钧,所以才会死摽着不放手,一点一点压榨啃噬这个人对他的信任和心软,极端的自私,残忍……
  邵钧直到后来都记得很清楚,罗强那天极为反常的举动。
  罗强抬眼看着他,深深地看了很久,问:“馒头,你这是第几回住院,自个儿记着吗?”
  邵钧心不在焉:“感冒,没事儿,你甭听医生咋唬。”
  罗强哑声说:“第四回了。你自从肚子上开了一道拉锁,第四回住院。”
  “四个月,你一共在医院待了七十八天。”
  邵钧说实话自个儿都记不清数,却没想到罗强一天一天地给他数着。邵钧每回去医院、不在监区的日子,罗强晚上躺在床上,手指甲在枕边墙壁上划道,邵钧不在一天,他就在墙上划个道。邵钧住院七十八天,就是有七十八条道子深烙在罗强心口上……
  邵钧心里一软,摸一把罗强的头发,哄道:“你小瞧我,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我多牛逼你没见过?”
  罗强两眼发直:“你就是这么弱不禁风,你一辈子都这样了。”
  两个人怔怔地对望,罗强忽然伸出手,声音低哑,难得温存:“宝贝儿,来,让老子抱个。”
  每一回这样,邵钧都像着了魔,勾了魂,下意识地,就把罗强的头揽在怀里,用力揉了揉脑瓢上坚硬的发茬。
  罗强那天就一直坐着,一言不发,一条胳膊环着他的腰,脸埋进他怀里,在他肚皮上,刀口愈合的位置,嘴唇贴上去,贴了很久……
  两天之后,罗强自首。
  罗强用所有人都没料到、纪委和公安调查组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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