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王国:巴西足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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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王国:巴西足球史-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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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想用萨博工厂来储存工会成员家庭的钱和食物。虽然没有政府的任命,但独立工会在左派的后起之秀路易斯·伊纳西奥·卢拉·席尔瓦(或被称为卢拉)的代领之下,在圣贝尔纳多的维拉欧几里得体育场,召集了超过50000人参加集会。虽然没有功率放大系统,但是卢拉通过扬声器的传播,向全体参加者表达了团结一致对抗军政府的讯息。之后,这次罢工蔓延到了每一个汽车制造厂,当工会被军政府用胡椒喷雾和警棍驱逐的时候,他们将维拉欧几里得体育场作为堡垒。在接下来的三个星期里,球场成为了辩论室以及广大民众意见的展示地点。
这波足球抗议的最后一个事件就是80年代初被称为“科林斯民主运动”的兴起。这一运动结合了两股力量。一方面是科林斯队更衣室中的民主运动思潮,一群职业足球运动员——苏格拉底、卡萨格兰德、弗拉基米尔和儒尼尼奥,他们试图挑战足球比赛和训练制度的威权统治。另一方面是俱乐部董事会选举权的争取。这通常只是一个俱乐部内部的内讧性事件,但这一事件在当时却具有了更深远的政治意义。面对那块捍卫独裁统治的被称作“秩序和真理”的“石板”,“科林斯民主”开始发起了攻击。体育杂志《进球》总结了一场在电视和报纸上的竞选活动,虽然成本超过50万美元,但是这一个选择旨在“要么选择自由化,要么选择高压手段;要么选择效率,要么选择层层监管;要么选择新时代,要么选择旧方法”。球员团结一致支持民主,苏格拉底表示,如果旧时代的卫道士胜利,那么他将选择离开俱乐部。
“科林斯民主”最终赢得了这场斗争,之后几年这个国家最具创新性也是最重要的政治实验即将在该俱乐部中发生。教练的权威萎缩,相应球员对于组织比赛和训练发挥了更大的作用。他们还放宽了对球员饮酒与吸烟的限制。当时的苏格拉底说道:“作为足球运动员的‘我’不断抗争,是为了自由和对个体的尊重,为了平等的人权,为了充盈的毫无条条框框的讨论,为了这项运动冲破不可预见的限制实现民主化,而这一切的坚持都深深地源于这项运动开拓、欢乐和令人愉悦的本质。”短期内,这一做法带给了球队活力,球迷们也非常兴奋。体育场中打出的横幅这样写着:“无论输赢,总有民主。”

面对1964年巴西国内严重的通货膨胀及极其不稳定的经济状况,军政府称其在当时接管国家政权存在其合理性和必要性,因为巴西经济状况的恶化有一部分是巴西政治本身的严重两极化及缺乏国家统一规划和纪律限制导致的。但到了1980年,通胀率回到110%,而在1985年,军政府即将卸任之前,通胀率已经达到了235%,并仍然在不断上涨。国际借贷的大潮和20世纪70年代国内的大量消费,当时可以忽略不计的贷款利率,到1980年初时随着利率和通货膨胀的飙升已成为巴西政府不可承受之重。巴西被迫拖欠债务到1982年,并不得不接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给巴西难以忍受的调整方案。
在菲格雷多总统的任期内,军政府开始有序地从政治权力中心渐渐退出,除了大赦政治犯和流亡者之外,他们在1982年开放了选举。最终在1985年,军政府允许国会间接选举出一位平民总统,从而彻底将手中的烂摊子交给了继任者。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经济奇迹从此真正完结,这一繁荣果实很明显没有均匀分配到人民手中。1960年至1980年之间,巴西国内最富有的10%的家庭得到的全民收入从40%上升到了一半以上,而最贫穷的50%的国民只拿到了全民收入不到五分之一的份额。(11)随着公共服务和就业机会的不断萎缩,穷人手中的那一点点现金又慢慢被通货膨胀蚕食,这样的收入差距被进一步拉大。在巴西东北部,超过40%的人口仍然在为温饱担忧。即使在大城市中,也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人无法填饱肚子。从1980年起,犯罪率上升,抢劫和凶杀案的数量以惊人的速度增加。于是也就造成了席卷整个巴西的安保升级,每间公寓、办公大楼都开始安装防盗栏杆,保护大门安全,增加警卫。
巴西国内的足球俱乐部也在经济危机中艰难度日,俱乐部通常需要通过拖延工资来支撑,当拖欠的工资被不断上升的通胀率稀释之后,再付给球员被贬值的工资。1977年,球场开始悬挂广告,1983年球衣赞助开始。虽然大型比赛仍然可以吸引接近20万人观战,但是平均上座率开始长时间持续下滑。债务持续堆积之下,俱乐部虽然苦苦支撑了30年,但是仍然不得不将巴西足球的直播权卖给了里德环球公司。
在球场上,比赛的性质也在发生着变化。由济科和伟大的弗拉门戈俱乐部代表的巴西艺术足球仍然深入人心。20世纪80年代初,他们不仅赢得了南美解放者杯,而且毫不费力地在洲际杯赛中征服了欧洲冠军利物浦队,但是另一方面,看重结果和足球实力的教义也开始盛行,来自巴西四位军政府总统的家乡,也就是南里奥格兰德州阿雷格里港的格雷米奥队和国际队,开始按照纪律严明、打法严谨的欧式足球风格来发展,并5次夺得国内冠军头衔。(12)
1982年世界杯中的巴西队是一个继承了巴西足球艺术和浪漫的传统球队,在济科、法尔考和苏格拉底这些球星的带领之下,巴西队具备必要的技能和夺冠实力。在小组赛中,巴西队上演了令人难忘的表演,他们对战前苏联、苏格兰和新西兰共攻入10球。第二轮比赛标志了阿根廷人的屈辱,巴西军团横扫了一个萎靡不振的阿根廷队。接下来的发展取决于他们与意大利的对决,就像1950年世界杯决赛一样,巴西人只需打平即可获胜,后来这场比赛成了世界杯最出色的比赛之一:开放、激动人心并且充满悬念。但巴西最终以2比3输给了意大利队。连卡洛斯德鲁蒙德也放下写诗词的笔,在他的最后一本世界杯讲评中,向他的读者呼吁,球迷们应该擦干自己的眼泪,挽起袖子,投入到严肃的政治变革运动中去。
1984年,“直接选举运动”聚集了所有反对力量,呼吁应在1985年进行大众直接选举而不是通过国会间接选举总统。100万人在里约热内卢示威游行,150万人在圣保罗市中心旁听。苏格拉底代表游行群众呼吁国会进行必要的宪法修改。苏格拉底虽然已经决定要去意大利,但是他表示如果游行失败,法案没有通过,他将留下来。后来游行的申诉没有成功,苏格拉底陆续回到了佛罗伦萨和他的俱乐部科林蒂安,将他们的保利斯塔冠军让给了桑托斯队。他们已经掀起了巴西足球民主起义的最高潮。军政府从此迎来改革的序曲。
1985年,全国民主选举出一个新的国会,并投票选出了巴西军政府后第一个平民总统坦克雷多·内维斯。但因为内维斯在就职前猝死,副总统若泽·萨尔内只能肩负起总统一职。面对全国范围来势汹汹的通货膨胀、不断上升的犯罪率和无法偿还的债款,民主政府面对的共和巴西并不是一个健康的国家。近四分之一个世纪以来,巴西终于以民主国家的身份参加了世界杯,但无论是球队,还是民主政府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是一个赢家。1982年巴西队的核心球员参加了1986年的墨西哥世界杯,虽然表现得并不那么出众,但是巴西队还是稳步进入了四分之一决赛。在四分之一决赛中,巴西队与法国队相遇,第70分钟双方比分是1比1,济科踢出的点球被对方门将轻松扑救,最终比赛进入点球决胜阶段。苏格拉底和朱利奥·塞萨尔将点球罚失,最终以4比5被法国淘汰。巴西队可以说是大意且不幸的,当然他们的实力也还没有达到能够夺冠的水准。巴西足球官方以不听劝告的规则来应对,国内锦标赛的所有比赛面对平局均依靠点球决胜。一些俱乐部很快拒绝了这样的规则,但是最终又被强迫服从这一规定。
特里·塞萨尔是1986年世界杯时身处巴西的一个美国人,他对当时巴西国家和民族情绪的变化有着敏锐的观察。整个巴西几乎在世界杯期间关门停业,莫斯科大剧院芭蕾舞团因为与球赛时间冲突而不得不取消表演。大学和中学停课,企业给员工放假,公交车也停在街角。在三个星期的比赛期间里,“生活的方方面面就像划上了一个间隔符,所有细节都不断展示着这个国家和民族对这项令人着迷的运动的热爱,这样的停滞状态只有战争中的国家才能与之相比。”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一届世界杯的意义远不止为球赛本身振臂高呼那么简单,巴西人民不再担心在为球队欢呼的同时也在为独裁的军政府欢呼了。尽管电视转播是报道世界杯的核心,但是塞萨尔认为它仍然是一场自发的流行节日,而不是一个围绕电视的壮景。
“即使最穷的人民也用绿色和黄色的报纸条装饰,富裕的人则用绿色和黄色的飘带缠绕成类似热带森林中的藤蔓来装饰街道,司机在汽车天线上绑上绿色和黄色的塑料条,生意人在店外的窗户边挂上巴西国旗,小孩子用粉笔在路上写着球员的名字。”
在三个星期的过程中,塞萨尔报道了巴西国内的变化,几乎可以观察到每一种情感:巴西队赢球时眼花缭乱的狂欢和庆祝,巴西队输球时阴沉的失望。但更复杂的情绪是当时巴西社会的分裂和混乱,大家明白这样一个巴西队不配夺冠,于是经济和足球两方面合二为一,激发了民众普遍的怀旧情绪,大家怀念1970年,怀念那时的墨西哥世界杯上巴西队夺冠的风采。这样的怀旧情绪在三年以前就首次浮现。在1983年1月,加林查因为酗酒又一次被送进了博塔福戈的疗养院,他之前已经在这家疗养院进行了几次戒酒康复性治疗,而这一次他没有再醒过来,在酒精昏迷中离世。在几个小时内数百人聚集在医院,已经十年没有报道过加林查的媒体开始发表一系列的纪念文章。载着加林查遗体的消防车再次经过1958年世界杯巴西队夺冠游行时的街道,缓缓驶向马拉卡纳。他的遗体安放在由博塔福戈支付的一具豪华棺材中并停留了三天。1月21日,同样的消防车载着他的遗体,缓缓来到他的家乡保格兰杰。里约热内卢的工薪阶层走上街头悼念他,遗体经过的街道两旁,人群挤满了人行道和过街天桥,数千人直奔保格兰杰,许多人被迫在城外放弃他们的汽车而选择步行。当加林查的灵柩抵达教堂做了仓促的祈祷和祝福之后,教堂周围已经被送葬者包围,一些人站在树上,一些人爬到屋顶上。埋葬的时候发现棺材过大,之前挖的坑不符合棺材的尺寸,以至于埋葬后棺材上只覆盖了很薄的一层土。埋葬加林查的棺木之后,博塔福戈球迷带领群众唱了国歌。人群最终离去,留下一个半毁的墓地。
塞尔吉奥·雷特·洛佩斯认为,“加林查的死标志着某一种生活的消逝”,那种生活充满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初期政治的自由以及经济的发展带来的繁荣,那是巴西足球的黄金时代,喜悦并充满着创新。在1983年令人绝望的经济状况下,加林查的去世更加让人们体会到了时代的不同和如今光景的惨淡。20世纪70年代末,巴西足联保管的雷米特奖杯丢失。这座奖杯之后再也没有找回来。在那个恶性通货膨胀的时代,奖杯很可能是被拿去熔化了换钱。黄金也许可以保值,但一个黄金时代却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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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报道源自《巴西报》,1970年6月22日,利弗翻译并引用,《足球狂热:巴西对世界最流行的运动满怀激情》,伊利诺斯州普罗斯佩克特海茨:韦夫兰出版社,1995年,第69页
(2) 《巴西报》,1973年6月19日,利弗翻译并引用,1995年,第64页
(3) 二者之间的对话可能是虚构的,二十多年后当时在场的人将此事曝光,也被巴西媒体广泛报道,例子详见:。jornaldapaulista。。br/site/page。php?key3985
(4) B·米兰,《巴西:足球之国》,里约热内卢:最佳出版社,1989年,第12页
(5) 引自R·莱文,“体育与社会:巴西足球案例”,《葡萄牙巴西人评论》17(2),1980年
(6) E·库蒂尼奥,《再见,足球》(ByeBye,Soccer),威尔逊卢里亚译,德克萨斯州奥斯汀:霍斯特出版社,1994年,第6页
(7) 沃尔特·阿雷诺,“女性运动:医学领域”,《体育教育》62、63期,1942年,第57页,被G·凯尼基凯尼克所引用,“从摇篮到雅典:银色外衣下巴西足球战士的故事”《体育传统》28(1),2011年,第63–83页
(8) B·米兰,《巴西:足球之国》,里约热内卢:最佳出版社,1989年
(9) S·沃特和L·穆劳引用,“巴西女足:进步与问题”,《足球与社会》4(2–3),2003年,第254–267页
(10) E·库托引用,“左派反击:巴西足球中的反叛与抗争(19701978)”,《体育历史杂志》3(1),2010年
(11) 详见T·斯基德莫尔,《巴西:五个世纪的变化》第二版,牛津:牛津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91–188页
(12) T·凯撒,“一网打尽:1986年巴西世界杯”,《马萨诸塞州时评》29(2),1988年夏,第77–86页
第六章 艺术和梦想的幻灭:实用主义、政治与足球的关系(19862002)
我总是说,上帝赠予了这里最好的球员,但同时却要用最差的管理者来抵消掉他的慷慨。
——茹卡·克福里
足球里的艺术和梦想已经结束了。
——卡洛斯·阿尔贝托·帕雷拉
巴西仍然保留着这样的观念“为达目的,偷也无妨(rouba,mas faz)”。在足球领域,这样的观念却可以带来深远的消极影响。在胜利光环的庇护下,其他的都可以被遗忘。
——茹卡·克福里

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在巴西各地,对于艺术足球和梦想的追逐似乎都要泯灭殆尽。巴西对于“胜利光环”的长期追逐培育不出乌托邦幻想者着眼灌溉未来的沃土,在这近15年的时间里巴西结束了军政府独裁的控管,开始修复独裁政权时期留下的创伤,但即便是一点进步也要付出很多努力。通货膨胀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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