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悬疑Ⅰ·藏玉琀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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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悬疑Ⅰ·藏玉琀蝉-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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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一件肥大的上衣,整个儿包裹着他,好像包裹着一副骷髅骨架。

猴渣试探着走近他,见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铁叉,铁叉上拴着胶皮筋,这应该是一种自制的打鸟弹弓。听到猴渣说话,那小男孩就像一扇锈门一样,缓慢而又僵硬地转过身,直到与猴渣面对面。

古人说,相由心生,错得再离谱,那也得挨着点皮毛。猴渣在鬼街口,经手过不少辟邪驱鬼的物件,哪一件都是凶神恶煞的相貌。不知道为什么,猴渣还真没跟长得这么辟邪的孩子接触过。那孩子生相丑陋,满嘴的黑黄龅牙。打量之余,那孩子朝猴渣抬起手臂,渐露微笑,直笑得猴渣打心里毛骨悚然。笑着笑着,那孩子便伸手过来,猴渣仔细一看,竟是一只血手!

此时,千钧一发,也无暇多想,猴渣立即用双手蒙住自己整张脸,两腿如树叶般拼命颤抖,就连呼吸都骤然停顿。他之所以原地未动,是因为他丧失了逃跑的能力。许久,猴渣才鼓足勇气从指缝中看去,他发现,那孩子不见了。

“嘭、嘭、嘭”声如断箭般戛然而止。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消失了。

猴渣使劲眨了两下眼睛,心想,自己两天一夜没合眼,莫非是看花了眼不成?葬狗坡是个诡异之地,林中异气可以幻化出各种奇景,就是那些奇景,把人引向死亡。当猴渣走到车前,心里一紧,车前竟有一个血手印!

猴渣随即一想,应该不会,那种幻化奇景,都是光线折射而产生的,纵然是千奇百怪,也只能够看得见,却摸不到,而今,这车上的血印,却是真实存在的。这绝对不是幻觉,他确定!

远处,浓雾里,有一只野猫,远远地躲在草丛后偷望,雾太浓了,使猫看得见,却看不远,它也不敢确认,一米之外,是生路还是死路。令猴渣心跳的是,那只讨厌的野猫,偏偏又在此时发出那种三长两短的叫声,嘴说不怕,那可是真怕。

高娃报完警,便和猴渣一起畏缩在路边,等待警察的来临。他们低着头,除了双脚周围,他们哪也不敢看。的确,山路上长短深浅不一的血痕印记,比比皆是。他们无法想象当时遇害者正在经历什么,可是,更让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还在后头。





第二十六章 死亡开始


墨里州公安局交通事故处理科的何敬业,在接到报警后,立刻组织交警驱车出发。车行半路,说些外话,是关于何敬业这位老交警的。

何敬业祖上做过晚清的知府,也做过民国的警备厅厅长。他自己早年是个刑警,也练过些擒拿格斗,现在抡起来也是虎虎生风,但打完以后,是累得气喘吁吁。这也说明了他曾经有着辉煌的仕途、光荣的出身、众人的夸耀和羡慕。现在,这一切都已经离他而去。先赐予你风华正茂,然后再拿走,只留给你枯枝败叶,这就是青春最折磨人的地方。

何敬业在年轻的时候,也干出过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那就是他娶了一个漂亮的老婆。漂亮的老婆又给他生了一个十分像他的儿子,叫何震林。接着,漂亮老婆又给他生了个同样漂亮的女儿,叫何晓筝。

何敬业这个漂亮老婆叫池文青,是他一生至爱,也是他的致命伤。其中缘由确实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的事。人命关天的紧急时刻,实在不合时宜说这些,其中细节暂时隐起,日后在说。只粗道几语,池文青和萧错的父亲萧明恒,曾经是大学考古系的同学、墨里州考古研究所的同事并且兼有恋人的关系。这么一说,一目了然。

池文青和萧明恒为什么分手,谁也闹不清楚。只知道萧明恒做野外考古时,带回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萧错的母亲。这使池文青颇受打击,悲愤之下,嫁给了何敬业。生下了何震林与何晓筝后,一家人过得不算富裕,但也算安逸。可让何敬业想不到的是,这并不是事情的终结。

十五年后,池文青突然用枪指着何敬业的脑袋,很严肃地告诉他:萧明恒有危险,叫他立刻去救他。这玩笑开得实在是太大了,在何敬业看来,这就是池文青旧情复发的挑衅行为。相信只要是人,就会难以忍受。何敬业宁死,也不愿意出手去救萧明恒。没想到,不久以后,萧明恒真的出事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音信全无。

用何敬业的话说,萧明恒当初是为了个私生女,去了深山老林躲藏起来。如今,人们思想都开放了,他也能挺直腰杆出来了,可还是不见他露面,这个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这么多年来,始终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池文青曾多次要求何敬业调查,而何敬业当时年轻气盛,索性板起脸来作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决定:辞去刑警,做交警。池文青一怒,搬出何家,与何敬业的关系僵化了十几年。

外话说完,何敬业的警车,在警笛尖叫声中,一路经过无数个山路特有的惊险急转弯后,已经赶到案发现场。遗憾的是,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也没有任何必要采取救护措施。何敬业带着几个交警,根据受害者的随身散落物品和血迹,将现场分区划域,提取现场周围可疑车痕,并对现场的各个区域逐一进行测量、摄像留证、做现场勘察笔录和事故现场图。

何敬业看到自首的肇事者猴渣的时候,表情并不惊讶。猴渣从小就喜欢拽着何震林干个偷鸡摸狗堵锁眼的事,何敬业可怜他是个孤儿,教育他很多年,还托人帮他在博物馆里找了份工作,可这小子一点都不正干,辞了职不说,这会儿又撞死了人。

何敬业在向猴渣和高娃了解完整个车祸的经过后,何敬业让猴渣和高娃站在一边,尽量保持安静。随后,他从地上捡起一个背包,从里面找到一张身份证,上面写着这样一个名字:萧楚格。

从出生日期推算至今,她刚满二十一岁。

猴渣听到“萧楚格”三个字后,脑袋立刻蒙了,吓得两手乱抖。不,不会的,猴渣很快就否认了,想着格格几个小时前,还帮他摸宝呢,那么福大命大的女孩,绝对不会说死就死。猴渣不信,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立刻瘫在地上,对着格格的尸体,狠狠地拿拳头砸自己的脑袋。

何敬业面向躺在地上的格格,格格也面朝着他,两人面面相觑。他吸了一口雾里的血气,看了看手里的身份证,又将那口血雾气叹了出去。他先是翻了翻身上的电话薄,然后,又合上。看样子,他并没有找到他想找的电话号码。他将身份证转交给了身边的交警,因为猴渣情绪太乱,只有让他通知死者家属。

从整个现场痕迹来看,格格死的时候很惨。车辆从她身体上碾轧而过,下半身被车底勾起,一路拖行。先是耳鼻淌血,后是骨骼碎裂,接下来碎肉、骨头延展开来,形成一条血路。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嘴巴一直呈半张状,在悲痛欲绝的时刻,她很想说出什么,于是,就有更多的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她很顺从地躺在地上,生命就这样绽放成为一朵血花。在整个事件的过程中,风和落叶,就这么慢了下来。

这个时候,现场已经聚集了很多村民,有人鸡一嘴、鸭一嘴地在浓雾中议论着,有人恨不得冲上去,把谁谁谁给掐死。也有人,一声不吭地想象着见过的所有车型:集装箱大货车、拉煤车、碎石车、半挂车、大客车、出租车……是怎样吨位的车制造出如此残酷的死法?

一场悲剧发生了,而肇事现场,除了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外,只有寥寥几道车胎痕迹!这些残留车痕,能揭开悲剧的真相吗?虽然猴渣和高娃对这场车祸,都已经供认不讳,但这能证明他们就是真正的肇事凶手吗?

就在何敬业警戒现场之时,突然有人惊慌失措地喊了一声:“快看!那是什么!”

人们四下张望,脸上尽是惊恐的神色。是一只狗,但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狗。那是一只身壮肥膘的红棕色大狗,噗簌簌抖着鬃毛,从浓雾中跑来。现场,除何敬业以外没人敢看那只狗,因为,那只狗嘴里含着一条腿,一条人的腿。腿上有一粒鸟粪,那是鸟在惊慌起飞时掉落的,似乎还冒着人肉的腥气。

狗将人腿安放在死者身边,它跪伏在自己主人身边。狗不再难过,它看到主人身体已经完整了。狗,笑了,它笑那些劫数难逃的人,那个扑朔迷离的阴谋,在这只狗眼里,仅是些自作聪明的人玩的一个自慰游戏,凶手,就粘在狗的那双瞳人里,正迫不及待地想显示出来。

“赶紧给狗拍照!”

何敬业走到那只狗跟前,这是一只红棕色拉布拉多猎犬,模样长得怪异,眼神沮丧,双耳下垂,身高约为六十五厘米,被毛很短、很密实,被雾水打得油光发亮,水獭般粗大的尾巴几乎呈直线状。

何敬业发现狗身上套着一个导盲鞍,导盲鞍上有一个吊牌,上面写着两个汉字和一排数字。两个汉字是萧错。何敬业迅速掏出手机,按下紧跟在“萧错”后面的数字……

在葬狗坡这个荒凉地方,出了这么一件惨祸,大家都想看个结果,就算天塌了,也不舍得离开。可就有那么两个人,在仔细看过地上的尸体后,也不问事发缘由,只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急忙退出人群。

在远离了警戒圈之后,俩人看四下无人,一人掏出手机,躲在另一人的身后,悄声说道:“彪哥,葬狗坡出事了,那瞎子死了……”

谭彪听到那瞎子死了,脸色突变,立即掉转车头,“嘎”的一声,刹在了鬼街口。他疾走巷口闹市,竟与野马旷野驰骋无异。终于,他看见了那个女人,她正手捂胸口,站在婚纱店外。谭彪疯了似的跑上前去,不由分说,抱起那个女人,一路狂奔。那女人痛楚之中,虚声问了句:“彪哥,你怎么来了?”

谭彪听言,抱得更紧,眼里像是急出了火:“我怕……是你死了……”





第二十七章 痛失至爱


鬼街口,静得没有任何声音,梧桐光秃的树枝,在浓雾里挺拔得像寂寞的手势。丽人婚庆公司里放着一些轻轻如水的音乐,很寂静的样子。

婚纱很白,天使羽衣的那种白。看到这种白,你会想到,原来一切真的是曾经有过,原来一切又都是空的。

“我就要这件!”

萧错面带微笑,从一件缀着细细的刺绣蕾丝、镶着施华洛世奇水晶的婚纱后面走出来。许胡子点头,叫服务小姐拿去包好,并安排了人员,设计萧错明天的婚礼。萧错说,只把家里布置喜庆一些就行了,其他一切从简。萧错还说,改天有空把鼻烟壶送过来。许胡子呵呵一笑,说婚礼包他身上,随后便去筹办去了。

在等礼服包装时,萧错开始想念格格,想着深夜对谈时一些可爱的细节,想她的邪气慧黠的腔调,以及那些晦涩简单的语句。他竟笑了,但那种笑很快就僵硬在嘴角。这个表情变化,很像我们童年时沉溺过的万花筒,摇一摇,就会有无法预料的安排出现。

当萧错把眼睛贴近橱窗时,他突然看见了格格。格格就在橱窗外的马路中间站着,身边没有虎尔赤。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觉出她在向他微笑。各种车辆从她身边穿行而过,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也没有惊慌和闪躲的意思。

这太危险!萧错的眼睛立刻离开橱窗,就在他迅速站起身准备离开时,服务小姐走到了他的面前,说:“先生,您的礼服包好了。”服务小姐把婚纱的包装盒递给萧错,萧错接过礼盒,他看见包装盒上有一朵紫红色玫瑰,凄艳地盛开着。

当萧错走出门时,格格却不见了。萧错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幻觉!他想,他是无药可救了,和格格只分开了几个小时便六神无主起来。萧错坐进车里,他掏出手机,想给格格打个电话,他想知道,格格是不是还在家里弹琴。

当他摸出手机,还没拨号,手机就响了。何敬业的声音嘶哑而迟钝,简单地向他陈述,在葬狗坡,发生了一场车祸。当萧错问到格格时,何敬业很僵硬地说了四个字:“格格,走了……”

萧错没等何敬业说完,就挂了电话,三秒钟内,他的意识全部沦陷。他低着头,看着那盒婚纱上的玫瑰花,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眼泪一时没忍住,掉了两三滴下去。没人能知道,这种不愿意发出声音的哭泣,是多么地难受。

他的车甩出一路的颠狂,让司机们不得不急停下车来——他们肯定在咒骂他,他却顾不上那么多。赶过去是否能救活格格?不能,断然不能,那又何必赶得这么急?他想多看她一眼,让她从他怀里离去。

突然,他又看见了格格,格格就坐在花园里的大摇椅上,晃来晃去,她赤裸着双脚,微微侧着脸,寂静的身影,像一只猫。他慢慢向她走近,她觉察到他,在他靠近她身边时,转过头朝他嫣然一笑。

格格把头埋在衣服里,稍微停了一会儿,突然轻声说了句:“哥,我冷。”他看着她,笑了。然后,他注视她的眼睛,疼惜而婉转,充满爱怜。

“我抱着你,还冷吗?”

“不冷了。你会一直抱着我吗?”

“会的。”

“哥,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有时候,我会很害怕,哥,这是真的。”

“别怕,我会抱着你,一辈子!”

格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格格躺下来的时候,他拿下了那个镶有紫色水晶的蝴蝶发夹。她嘴角挂着笑,倒在他怀里,轻轻地在黑暗扑过来之前,合上了双眼。

“格格,别睡!”萧错这一喊,喊得抓心挠肝似的疼。他急忙踩下刹车,他抬起手,试图唤醒她。可是,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图像和声音都不翼而飞,马路上,只剩下白雾茫茫。原来,一切真的是曾经有过的。原来,一切真的又都是空白。他的手停在挡风玻璃前,再也抓不到格格了。

紧急的刹车声,在雾气中凝滞后,萧错发现自己是清醒的,并且浑身是汗。他打开车门,看到了出事的位置。鲜红的血迹到处都是,格格很安静地躺在那里,等着他。

透过浓雾,亦真亦幻间,萧错还能看见格格巧笑嫣然,一如含苞待放的花蕾。他想去拥抱她,亲吻她,他想安慰她所有伤口,可她身体的周围,已经被交警事故处理科人员用警戒线围成一个圈,形成了一个生者无权逾越的界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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