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秘密(出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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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秘密(出版书)-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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葱美带领仁钦家所有主仆跪在院子里,黑压压一片。格勒等人颐指气使地穿过院子,从跪拜的人群中徜徉而过,昂首挺胸直奔主楼。
仁钦管家引着格勒进了客厅,客厅里布置一新,更加富丽堂皇。仁钦管家轻声地说:“老爷,您上座。”
格勒来到卡垫前,端坐其上。他面前是一张高高的金色茶几,左右则有两张矮下一截的茶几。卓嘎和占堆也在两侧入座,仪式正式开始。
雍丹管家高声喊道:“大夫人仁钦?葱美拜见老爷……”
葱美走过来,跪在地上说道:“尊贵的仁钦?土登格勒夫君,为妻葱美祝您扎西德勒。”说完,她磕了三个响头。
雍丹管家继续喊道:“小夫人仁钦?琼达拜见老爷……”
院子里无人应答。客厅里的人四处张望,不知发生了什么。
雍丹管家脸色不快,问仁钦管家:“小夫人呢?她在哪里?”
仁钦管家赶紧回话说:“小夫人年纪轻,有些害羞,没见过今天这场面,她一早晨就吵着闹着不肯下楼。我这就去叫她……”
格勒一摆手,说道:“算了吧,继续。”
雍丹管家高声地说:“大夫人上座。”
葱美起身来到格勒一侧的矮茶几后坐下了,显然另一侧的矮茶几是留给琼达的。
仪式继续进行着,一拨接着一拨的人进客厅给格勒磕头,献哈达。占堆和卓嘎在边上也显得很威风,卓嘎脸上掩饰不住发自内心的得意。如果阿佳啦在就好了,她看到仁钦府主仆现在的这副德行,肯定高兴。可惜,阿佳啦在家保胎待产,行动不便。没来就没来吧,二老爷做了仁钦家的主子,她以后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这里是我们的领地。
仪式结束后,酒宴开始,大家推杯换盏,行酒猜令,一片喧闹。占堆醉醺醺地沿着走廊大摇大摆地闲逛,东看西看。忽然,他发现一个房间四门紧闭,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房间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床,床上蒙着白纱,像是停着一具死尸。
占堆皱了皱眉头,他好奇地推门进去走到床边,见白纱下面果然罩着一个人。他伸手掀开白纱,躺在那里的是琼达,占堆被她的美丽吸引,以为她死了,惋惜地伸手摸她的脸庞。忽然琼达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占堆。占堆吓得一声呼叫:“诈尸了!”他转身就跑。
琼达在他的身后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占堆这才醒过神来,停住脚步。
琼达坐起来,望着他问道:“你是谁?”
“你是谁?”
“我是仁钦府的小姐,琼达。”
格勒带着卓嘎、葱美、两个管家和一些仆人也来到了房间。仁钦管家向格勒介绍说:“这位是小夫人,琼达。”他转身又对琼达说:“这是我们的新主子格勒老爷。别胡闹了,快下来,拜见老爷。”
格勒端详着她,不动声色。
琼达一脸冷傲,她下了床,来到格勒面前,梗着脖子说:“我不是小夫人,我是仁钦小姐!”
格勒扬手一个大嘴巴打在她的脸上,琼达一个趔趄出去,倒在地上。葱美、仁钦管家等惊恐地看着,谁也不敢言声。琼达瘫在地上,愤恨地瞪着格勒。
格勒一副威严不可侵犯的样子,他命令道:“送到卧室去,把她给我扒光了,候着!”
四个男仆冲上去,轻轻地一提,就把琼达拎了起来,举过头顶,架了出去。
德勒府今天也是一个不眠之夜,因为德吉要生产了。按照藏族人的习俗,女人生孩子污秽不洁,不能在主楼的房间里。所以,院子里灯火通明,院中央新设了一个帐篷,帐篷里人影绰约。
扎西在帐篷外面来回踱步,他心神不定,焦急不安。
男仆们把一捆捆乞来的桑树枝,堆在院子中央,忙碌着。女仆们则端着热水、酥油等进出帐篷。
德吉正在帐篷内分娩,她满脸是汗,很痛苦。卓嘎和接生婆忙前忙后。
扎西在外面焦急地等待,他抓耳挠腮。突然帐篷里传出一声洪亮的婴儿啼哭,扎西惊喜,冲到帐篷前想进去。
“姐夫,女人生孩子,男人不能进。”卓嘎出来拦住他说。
“哪来这么多规矩,我要看看孩子。”扎西不满地说。
德吉已经筋疲力尽,汗水淋漓,她看到自己的孩子,感到欣慰。
接生婆抱着孩子从帐篷里出来,笑盈盈地说:“恭喜德勒少爷,是个带把儿的!”
扎西高兴,不知所措,他开心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快让我抱抱。”
刚珠用托盘端着一碟锅灰过来。卓嘎说道:“姐夫,先别急着抱,快给你儿子稳了魂魄,定住男儿性。”
扎西有些手忙脚乱,他伸手在碟子里蘸了一指黑灰,抹在婴儿的鼻子上。
娜珍此时正不露声色地站在屋顶上,关注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她心中充满了嫉妒和愤恨,用力把一块手帕撕碎,转身消失了。

第二十四章 娜珍的心头之患

转眼间六年过去了,时间到了20世纪40年代。扎西和刚珠带着骡马驮队从藏北收货回来,他们正朝拉萨缓缓行进。天空中传来的嗡嗡怪响越来越大,震耳欲聋。驮队驻足观望,一架美国c—47运输机拖着长长的尾烟,呼啸着飞过来。
刚珠惊慌失色,大声叫道:“阿莫啦,天上是什么呀?”
伙计四散,惊呼:“妖魔啊,妖魔啊。天菩萨,天菩萨!”众人吓得跪在地上,向天空祈祷,嘴中念念有词。飞机轰鸣着从他们头顶而过,它的引擎已经起火了。扎西冲着大家喊道:“不要慌,不要慌,这是飞机,飞机!”
飞机拖着长烟向远处的山后扎了下去,随着一声爆炸的巨响,一股黑烟从山的后面升腾而起。刚珠缓过神来,他问道:“这就是飞机啊?它怎么飞这儿来啦?”
“应该是美国人的飞机。我听戏匣子里说,缅甸已经沦陷,内地通往海外的滇缅公路也被日本人切断了,国内急需的货物在地面上运不进去,就从天上运。”扎西边眺望边说。
“老爷,洋人用天上这家伙驮货?”
“对。他们用飞机在空中开辟了一条航线,越过喜马拉雅山,把盟国的军事物资运到内地去。这架飞机应该是出了故障。”
“这一头摔下来,飞机还能活吗?”扎西看着山后的浓烟,摇了摇头。
德吉知道扎西今天要回来,她坐在化妆台前,细心地打扮着。虽然六年过去了,但她美丽依旧,较从前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儿。
她的儿子阿觉已经六岁了,天真可爱。他见德吉在化妆,就从门缝里挤进来,蹑手蹑脚地靠了过来,最后一下子撞到德吉身上。德吉手一抖,口红顺着嘴角涂到了脸上。阿觉坏笑地说:“阿妈啦,妖怪,阿妈啦是妖怪。”
德吉一把抱住他,逗他说:“妖怪专吃小孩。”她开始咬他的小胖脸。
母子俩玩够了,阿觉乖乖地给德吉擦脸上的口红,夸张地说:“阿妈啦,您可真香,您怎么那么香啊?”
“小滑头,又要喷我的香水。来,阿妈啦给你!”她拉过阿觉的小手,冲着他的手腕喷了一下。
阿觉故意做了深呼吸,陶醉地说:“法兰西,香奈儿。”
巴桑从外面进来,见他们母子正在玩,便候在了一边。德吉放下阿觉,起身问道:“巴桑,老爷到哪儿啦?”
“已经过了蔡公塘,说话就该进府了。”
“库房都腾出来了吗?”
“腾好了。”
“老爷在府上住不了几天就要去印度,八廓街的店铺上还短什么货,你把清单拉出来。还有,成都、丽江那边什么紧俏,要紧着那边走货……”
德吉一回头看到阿觉正把香水往酥油茶里倒,她大叫:“阿觉,你干什么呢?”
“香香。”阿觉认真地说。
“这不是吃的,你能淘出花儿来,快给我!等你爸啦回来打你屁股。”德吉抢下来说。
“我不怕,他拍了我的屁股,会拿糖豆哄我,还会让我骑他脖子上。”
“小魔头,都是爸啦给你惯的!”
德吉听到骡马进院的声音,便带着阿觉出来迎接扎西回府。她站在主楼的台阶上,左边是娜珍,右边是阿觉,仆人们也恭恭敬敬地等在那儿。刚珠进院,他和巴桑打过招呼,便快步来到台阶前请安:“大太太、二太太,扎西德勒。”
“一路辛苦了。”德吉说着,又朝外面望了望,疑惑地问:“老爷呢?”
“我们刚过了宇妥桥,就遇到白玛少爷和仁钦老爷,仁钦老爷偏拉着咱家老爷去他府上了。”
“这个格勒,什么事儿那么急?”
“说是有重要的事儿,门下也没敢问。”
“让大伙把货卸了,就歇了吧。”德吉说完,回头对恭候在那里的娜珍和阿觉说:“散了吧。”她转身回了主楼。
阿觉冲着刚珠跑过去,刚珠一把将他抱起来说:“小少爷,看我给你带来什么东西了。”他跑到货包前掏出一个小木马玩具递给阿觉,阿觉开心地推着小木马在院子里满处跑,木马的翅膀上下摆动,发出咯嗒咯嗒的声音。
娜珍站在台阶上,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快乐的阿觉,眼神里是嫉妒和仇恨。
格勒把扎西从路上拦下,请到了自己的府上,在没说正事之前,他点燃了一炷香,郑重地拜佛,然后把香插在香炉里。扎西、白玛、帕甲坐在卡垫上望着他。帕甲已经不是侍从了,他是穿军官服的六品警察连长,白玛则是藏军的排长。格勒转过身来,表情凝重地说:“日本人封锁了东部和南部沿海各地,内地的战局更吃紧了,到处是烽火硝烟,生灵涂炭,人鬼同泣啊。”
“我在藏北收货,听进藏的马帮说,青海西宁也遭到日寇飞机的轰炸,西宁城里一片火海,死了很多人啊!”扎西感叹地说。
“好在拉萨山高路远,也许能躲过一劫,我等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姐夫,你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府,我就把你请过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和抗战有关吧?”
“没错。你听说了吗?九世班禅行辕组织僧俗人众组成‘慰劳前线将士代表团’,携带大量金银手饰、氆氇,还有五千块银圆,千里迢迢,直接送往前线,表达抗日决心。五世嘉木样活佛发动拉卜楞寺所属各寺院、各部落僧俗民众捐献巨款,购置了三十架飞机,支援抗战。热振活佛觉得仅仅举行拉萨会诵经诅咒日寇还不够,我们也应该捐款捐物捐飞机,不为人后。”
“这是护国善举,我和热振活佛想到一块了,妹夫,德勒府先认捐一架飞机。”
“姨夫,我说得没错吧,爸啦肯定会答应你。”白玛高兴地说。
“我不在家,你小子和你姨夫俩背地里算计我?”扎西调侃地说。
白玛有些不好意思,笑嘻嘻地看着扎西。
“没想到,姐夫这么痛快,开口就是一架飞机,你知道一架飞机要多少钱吗?”格勒问道。
“不清楚,但德勒家出得起……尽我所能,略表心意。”
帕甲见他们说得热闹,忍不住插话说:“噶伦老爷、德勒老爷,我有句话不敢不讲。”
“别藏三掖四的,有话痛快点儿。”
“我觉得,支援抗战,应该谨慎行事。”
“什么意思?”
“热振活佛心向祖国,世人皆知,他是拉萨最大的亲汉派。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是摄政王了。”
“那又怎样?现在确实是达札活佛摄政,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僧,他整天除了念经,还能做什么?拉萨的权柄依然操控在热振活佛手上。”
“可是……达札活佛身边也围着一帮人呢,势力渐长。他们有一个共同特点,对中央政府阳奉阴违,私底下嘀嘀咕咕,想借内地战乱之机,搞西拉萨立!”
“你什么意思,也想跟着他们活动活动心眼儿?”
“老爷,我只是给您提个醒,别因为支援内地得罪了他们……审时度势,这也是您教诲我的。”
“帕甲,你是不是腰包瘪掏不出钱啊,找借口?”
帕甲面带不快,不言语了。
“我知道你的家境,你那份,我替你出。”格勒又说。
帕甲心里不痛快,他回了一句:“老爷,您要这么说,我就谢您了。”
扎西想打圆场,欲言又止。他隐约感到帕甲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藏历铁蛇年春,热振活佛为消除不祥征兆,已经卸任回林周宗的热振寺静养去了,摄政王一职由他指定年迈的老师达札活佛暂代。达札上台以后,和英国驻拉萨商务代表黎吉生走得很近,也因此有了亲英派的名声。难道拉萨的政局又要变了吗?
帕甲被格勒奚落了一顿,心中不满,他觉得格勒刚愎自用,低估了达札活佛,拉萨的政局又到了动荡期,前景迷雾重重。他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为了万无一失,得再找一个靠山。帕甲想到了康萨,从前的藏军一团代本康萨,现在已经升任了噶伦。于是,他备了礼物,来到了康萨府。
管家引着他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康萨噶伦正在和女儿梅朵拍照,他们的背景是一幅镶着达札摄政王的黑白照片的相框,康萨摆好了姿势,梅朵按下了快门。
管家上前禀报:“老爷,有人求见。”
帕甲上前行礼说道:“噶伦老爷,我从藏东来,是昌都多廓娃家的……”
梅朵依然张罗着照相,她让仆人搬过来一把钢管折叠椅,让康萨坐在那儿,然后把相机递给管家说:“我和爸啦合一张影,你来拍。”
“这……怎么弄啊,按哪儿?我不会啊。”管家为难地说。
“按这儿,一会儿我们站好了,你就对着我们按一下就行。”梅朵指着一个按钮说。
管家笨手笨脚,还没听梅朵说完话,咔嚓按了一下,乱拍了一张。梅朵不快地嚷嚷着:“笨死了,浪费胶卷!”
“梅朵小姐,还是我来吧。”帕甲上前说道。
“你会?”
“我也有个照相机,没有您这个新。”
“你来。”
梅朵回到康萨身边,亲密地搂着父亲,帕甲给他们拍照。咔嚓定格,抓拍时机恰当,构图合理。
康萨对他有了兴趣,问道:“你是昌都多廓娃家的?”
“是家中的长子。”
“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您上次去昌都巡视,家父在总管府给您瞧过病,您可能不记得了。”
“藏医多廓娃……我记得。”
“您那时候说,昌都的冬虫夏草是全藏最好的,但您去得不是季节。家父一直记着您这话儿,今年的新虫草收上来了,家父特地从昌都让我给您送来。”
康萨这时才注意他身边放着一个油布包,平淡地说:“难得你阿爸有心,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帕甲。”
梅朵扑哧笑了,她问道:“你怎么叫猪屎啊?”
“小姐见笑。帕甲是猪屎的意思,不雅,我小时候总病恹恹的,后来请活佛卜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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