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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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闲君-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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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一声,不远处玉瑶宫的朱红大门被拉开了。
全场屏息凝神,只见一片白色裙角闪现,就在一双玉足呼之欲出时,一个翠色身影从门后直直地摔了出来。
鸦雀无声。
全场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清晰听见。
而此时,所有人都高同步地做同一个动作——张口,瞠目。
说时迟那时快,地上的人动了一下,然后以与摔倒相同的速度站了起来。明明所有人都没有错目,却无人能看清她究竟是如何起来的。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其实她不是狗吃shi状登场的?
不一会儿,众人刚刚微微合起来的嘴瞬间又张成了圆形,因为随着那个身影一起跌落的食盒居然飞起来了!向那摔倒的姑娘方向飞去,然后被她稳稳接住。
解东风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刻。
那个从玉瑶宫出来以神奇的方式登场的女子,她一个转身,占据了他所有的神思。
他像是痴了,怔怔望着她,口中不住喃喃:“翠云裘,整个皇朝仅此一件的翠云裘……锦履上镶的是南海明珠,面纱是北冥冰蚕丝织就,耳上是前年西域进贡的天香豆蔻……”
都是宝物啊!!!
解东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心中估算了一遍那一身行头的价值之后目光就再也离不开她了,他依稀看见那姑娘身上长出了一颗树,摇一摇就吭哧吭哧往下掉元宝。
心中迅速转着算盘:“小白,你觉得陛下有没有可能同意我去抄了玉瑶宫来充实国库?”
公冶白失笑:“你尽可以试试,我精神上支持你,必要时还可为你收尸以及接管遗产。”眼神不经意对上那传说中的女子,悠然,清澈,浑然不似后宫中人。
他第一次对这个后宫传奇产生了兴趣,看来得找个时间跟一号二号叙叙旧了。

清鸣在一号二号的暗中帮助下终于磕磕绊绊走到“擅入者死”石碑前,面无表情扫了一遍里三层外三层看起来好像很忙的人群,却被接收到她视线的人视作看尽世事的淡然雍容,再次验证了八卦中说的——她是历经三朝沧桑的神秘宫人。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其实她只是下意识的面瘫而已。
“你就是帝师公冶先生?”
隔着步辇,清鸣出人意表地开口了。不止一个人赞过她的声音好听,凤皇说她的容貌配不上她的声音,先帝则道她声如其名,如玉石相击,清脆而鸣,令人心旷神怡。
公冶白为那过于年轻清灵的声音而一瞬迷惑,随即躬身:“正是在下。”眼前这人身份成谜,他也不好自称微臣。
“果然是个标致人物。”
清鸣颇以为然地点头,双手交握以阻止自己伸手去勾起他垂下的脸庞,口中不着边际地客套道:“陛下经常提起你。”
——居家旅行必备背黑锅圣品。
“在下惶恐。”
就这样,解东风死盯着清鸣,清鸣死盯着这只在书上见过的美人帝师,美人帝师则躬身望地,三人之间形成了一股奇异的气场。
在众多灼热视线包围下,她最终还是忍住扑过去拉住他的手细细八卦一番的冲动,一低头,进了步辇。

待清鸣一行匆匆到达凤仪门时,百官早已就位,礼乐方兴。
司礼监执事高声道:“起驾!”
“慢。”
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喝止,凤皇突然掀开龙辇周围的软烟罗,步下辇车。
一个玄色的身影出现在清鸣车前,他掌心向上向她伸出手,虽然还完全在状况外,她还是将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放在他的掌心上,没有丝毫犹豫。
他将她拉下步辇,然后走向他的龙辇,嘴角始终噙着笑意。
“陛下!”
群臣哗然。
龙辇向来只有帝后能坐,而眼前这女子虽是从玉瑶宫出来的,但严格说来,先皇并未给她任何封号,说到底她仍是没有任何名分的庶人。
“陛下,敢问此女是何人?”镇国公一身青色冕服,隐隐有肃杀之气。
凤皇似笑非笑道:“这与卿何干呢?”
“历朝历代,只有手持传国凤佩的皇后才有资格与帝王并肩乘坐龙辇。”镇国公俨然一派正气,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凤佩?”因为从未见过这么多人,所以一直在饶有兴趣地观察各人长相的清鸣听到某个关键词,有些困惑地摘下腰间玉佩,举到眼前:“这上面也有凤,算不算凤佩?”
镇国公脸色一变:“凤佩历来由皇后保管,怎会到了你手里?”
清鸣觉得这人说话好没来由,有趣地笑了:“上面刻着凤的由皇后保管,那么刻着龙的岂不是要让皇上保管?”
“这是自然!”镇国公气势不减,群臣也纷纷点头。龙凤双佩是帝后的象征,与传国玉玺一起,是为皇朝三尊。
清鸣向身旁的凤皇投去询问的目光,凤皇但笑不语,她只好拉了拉脖子上那条红线,拉出一块玉:“这个……是不是你们说的龙佩?皇,不对,是先皇,先皇给我的,我老是摔跤,先皇说这个可以辟邪。”
说着不由皱起眉头,偏头问凤皇:“他骗我?”
虽然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逃不过前排群臣竖起的一对对耳朵。
于是乎,群臣震惊之余不免黑线横生。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补完




陆·龙辇上下

“陛下!龙凤双佩岂容区区妇人如此儿戏!”
镇国公淡定不能,激动之下,口水四溅,清鸣冰蚕丝覆面逃过一劫,见凤皇躲避不及,不假思索一个侧身挡到了他的面前。
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难得敏捷的动作,凤皇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微笑道:“凤佩自然是先太后给的,至于龙佩,因朕年幼,所以先皇将其寄在一直照顾朕的玉瑶宫主处,言明待朕结发之时再交给朕。”
“不可能!”镇国公脱口而出,因为他知道先太后根本没有凤佩,但此等秘密自然不能当众说出,不甘这么吃了哑巴亏,他又说道:“先太后……先太后曾说过她并未见过玉瑶宫!”
凤皇似笑非笑,眉宇间却有一抹威严:“镇国公对后宫的家务事,似乎比朕还清楚?”
镇国公惊觉自己失言,正欲辩解,却被一个浑厚的声音打断。
“陛下,莫误了祭时。”
五步开外,朱丞相恭谨地曲身行礼提醒。
清鸣这才发现从刚刚开始一直有的别扭感从何来了。群臣都离龙辇七步之远,就算身为群臣之首的朱丞相也是恭恭敬敬退开几步距离,而这位脾气不是很好的镇国公则是步步紧逼,气势咄咄。
最过分的是,他还有口臭。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拉着凤皇往后退了两步,期间差点摔倒,幸而凤皇暗地扶了一把,不过义愤填膺的她并未发觉,只冷下眉眼道:“镇国公逾越了,是平素就是如此,还是今日一时激动?依《皇朝刑律》,近身两步之内便可视作有攻击意图,那么镇国公方才所为居心何在?”
清鸣声线本就偏清冽,添上冷,蓦地生出一抹肃杀。字字诘问如冰刀,砸得镇国公不由自主退后两步,乱了阵脚:“陛下明鉴,臣、臣并无冒犯之意……”
并不容他多作辩解,清鸣紧接着道:“且不说你涉嫌攻击吾皇,单说你现在挡驾君前,误了祭天之事,你担得起?再说这是吾皇登基以来头一件大事,你百般阻挠意欲何为?”
最后,清鸣丢下一句“不知所谓”便拂袖而去,拉着凤皇上了龙辇。

司礼监执事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高喊了一声“吾皇起驾”。
群臣满腹疑团,关于龙凤双佩为何都在玉瑶宫手中,关于玉瑶宫究竟是先皇的女人还是先皇预定的儿媳,关于陛下今日为何正面与镇国公杠上。只有朱丞相,一向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极不易察觉的欣慰。
而镇国公,思及这些日子他的布局屡屡受阻之事,心中升起了恨意。
从十五年前与先太后联盟开始,他踩着一具具尸体一步步踏上权力的高峰,早已无法回头。
派人鸩杀凤皇生母之时便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凤皇登基,他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不是没有谋划过,也许凤皇真是天命之君,居然每次都化险为夷。前几年的释兵权,登基以来的除太后,驱安乐王,就连最难防的悠悠众口都被利导疏通了,他终归是轻敌了。
新帝未婚,皇朝之中,最配得上一国之母家世的就是京都朱门,可惜朱丞相只有一个超龄的将军女。排除掉朱皋兰,最有资格的就是他的女儿。这是他留的后路——联姻,既是向新帝示好,亦是为了有所牵制。
谁曾想凤皇手中还有玉瑶宫这张牌,生生断了他的后路。
如此杀伐决断,明摆着是容不下他了。为今之计,若不想束手就擒,只能釜底抽薪,即便明知是输。

一入龙辇,凤皇便扯了清鸣脸上的面纱,两人一阵大眼瞪小眼,最后撑不住,笑作了一团。
“我怎么不记得皇朝刑律中有那么一条?”
凤皇掀了食盒的盖子,拈起一个豆腐皮包子往嘴里送去。在清鸣面前,他不惯称孤道寡,所以从来都是以“我”自称。
老早窝到一边就着小竹筒喝糖水的清鸣闻言抬眉一笑:“嘿,其实是江湖轶闻里提过的高手决斗守则。如何?我方才是不是应对得很好?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很有话本小说里主人公的王八之气?”
凤皇正色点头,沉吟:“嗯,我觉得……”
“觉得什么?”
“我觉得刑部尚书可以换人做做看了。”居然让人当着他的面编造刑律还未发觉,刑部尚书可以去切腹了。
清鸣期待的笑容冻结在脸上,木着一张脸:“死凤皇,诚实点夸我一次会死吗?”
“当然不会。”
这么乖?她一脸狐疑地望着突然正色的凤皇,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吐出了后半句:“但是会前后矛盾,我就是诚实才对你夸不出口的。”
说罢,还抛出一个“哎,你真是不懂事”的眼神。
清鸣恍若不闻不见,兀自低头口中念念有词,凤皇好奇凑过来问她念的什么,她淡定抬头:“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
凤皇一愣,随即爱怜地摸她的头:“尔雅又给你带什么误人子弟的书了吧?制怒啊修身啊什么的,不适合小拙的。要多看书,看好书,像你最近看的那本《玉门关》就不错。”
不说这个她差点忘了,前几日尔雅带回来的书,她还没来得及看第二天就不见了。“不告而取谓之贼!”
“偷书不为盗。”
恬不知耻,强词夺理!清鸣嘴一瘪,摊手:“还我。”
凤皇神色突然变得奇怪,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这书……你还没看过?”
“没,我对军防类的书没什么兴趣,所以一直放着还没看……我干嘛跟你说这些,快还来。”她有些不耐伸着手。
“军、军防类?”凤皇的脸又鼓成了包子状,噗、噗地笑了起来,最后忍不住抱着肚子滚到了软榻上。“哈哈,军防~~好一个军防类的书!”
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可他却笑得一发不可收拾,仿佛她说了什么可笑的事,这让她心中很是不爽,只能不断默念:“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是故长寿应止雷霆怒,求健须息霹雳火。”
如此反复了三遍,平静下来了,才问道:“你在笑什么。”
他终于止了笑,抬眼看了看她,又是一声噗嗤,见她又要默念制怒口诀了,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本装订精致的书来。
清鸣瞧见封皮上《玉门关》三字,伸手就要去拿,却被他避开,他随手翻开一页,一本正经地念了起来:“那妇人多吃了几杯酒,不由面红耳热,坐立难定,一双水媚勾魂眼不住挑人。那汉子见色起心,两下松了腰带露出那话,直往那妇人身上凑。正是:一物从来六寸长,有时柔软有时刚。天生二子随身便,春风乱渡玉门关。”
念完一段,凤皇好整以暇待要看清鸣的反应,却见她满头雾水,一脸疑惑道:“怎么听着不像讲军防的?那话是什么?最后那首诗是谜语吗?打一物?谜底是什么?”

“……”
凤皇长这么大第一次无言以对。本以为会看到清鸣恼羞成怒又想把他揍残又想把自己埋了的样子,却不想她生来与世隔绝,本就不怎么通世事,更是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里,闷闷的动静,令人顿感无趣又无力。
不过,看着她困惑茫然的表情,他突然生出了一股“她没看过,也好”的感觉。
于是她还在纠结地要问个究竟,他嗯嗯啊啊应着,却不动声色将书收了起来。
“咦?”她突然盯着他的脸。
“嗯?”
“我不是做梦吧?你——脸红了?”清鸣不可置信地嚷着,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烧啊……车里太热?出疹子?让什么给咬了?”
有那么一瞬间,凤皇心中滑过一丝别扭,不过稍纵即逝得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正色,摆出帝王架势,斩钉截铁道:“你眼花了。”
“才不是!你看你看,现在还是红的!”清鸣显然已经忘了她之前纠结的问题了。
提问:“这么多年你见过我脸红?”
回答:“没。”
结论:“所以你眼花了。”
正气凛然一脸不敢苟同地反驳:“我的陛下,你再此地无银下去,我会扭曲地误会你在害羞的。”
凤皇眼珠子一转,突然捧脸甜笑道:“其实人家就是在害羞咩~”
他才十二岁啊十二岁,还是小孩子啊小孩子,做这个表情动作一点都不违和啊不——不违和个屁!他明明是个变态好不好!身量娇小长相可爱也掩盖不了他是变态的事实!
清鸣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对着他的耳朵大吼了一声:“滚!”

龙辇震了一震,驾车的几位内侍眼观鼻鼻观心,纷纷告诉自己这是幻听这是幻听,怎么会有人敢叫皇上滚呢啊哈哈……

而龙辇底下,一号二号面面相觑:估计又打起来了。
是的,身为影卫,要十二个时辰全天候贴身保卫主子的。那么主子坐车时,影卫如何做到贴身呢?是的,你没猜错,就是如一号二号此刻这般——把身子贴在车底板上。
如此这般高难度动作对此二位高手来说,自然不算什么,就算车上两人动不动做激烈运动也是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能影响到他们的唯有眼前的第三个人,影卫十一。
他是凤皇的贴身影卫。
这些年,他们二人不喜欢参加影卫聚会,是有原因的。包括之前劝清鸣小姐不要参加祭天,多多少少也因为他们不想跟出来,与其他影卫碰头。因为他们知道,那些人来来回回总是会说那些话——

十一:二号,你的玄风掌有没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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