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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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闲君-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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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悠悠然接过御前女官递过来的茶,呷了一口,不温不火地询问。
殿中众人哪里敢有意见?
早朝破天荒地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他们也直直站了一个多时辰。说到底也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不过谁能想得到陛下会将前几日他们为了绊住他而编的奏折全部拿出来,一一开堂审案?
这些京官平日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一个时辰过去,殿中是个个双唇发青面如死灰全身打颤呐。
什么?不如昏了算了?
——前面几个昏了的已经以“殿前失仪,失职早退”之名被减薪降职了。
整个天极殿中,目前还神色自若的除了高位之上的皇帝大人之外,就是一早被赐座的朱丞相与解东风了。
前者作为此次开堂审案的权威见证人,一直不动声色。后者作为记录员,每判一个案子,每多进一笔金,精亮双目中映出的元宝就越来越大,心中呼了不知多少遍的吾皇神威盖世英明无匹万岁万岁万万岁!抠门有理,敛财最高!
此二人对选秀一事一直不置可否,解东风向来“事不关钱,高高挂起”,众人皆习以为常,朱相的沉默却被群臣解读为默许,于是放心地囧招百出,策划出了包括“里应外合”“奏折轰炸”“美人计”在内的连环计,谁知碰上当今陛下这个油盐不进的。

凤皇从案上又抽出一张奏折,殿中一人啪的一声跪下了,正是严翰林,只听他抖着干哑的嗓子哀道:“微臣认罚一百两金上缴国库!”
紧随其后的是吏部江尚书:“微臣也认罚!”
最后,整个殿上站着的人都前赴后继地扑跪在地,争先恐后地认罚。
凤皇挑眉,十分怀疑他们是站不住了趁机跪下歇口气。“严爱卿快快平身,怎么能由你认罚呢,折子上分明说的是你家厨娘的侄女儿偷的桌子,朕的眼皮底下可不容许冤案顶包案的发生哦~”
严翰林快哭出来了:“偷儿是微臣家的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微臣……微臣应负双倍责任,认罚……认罚二百两金!”
群臣纷纷表示同上。
啧啧,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都出来了,语无伦次成这样,真可怜见的。
一直不动声色的朱相起立了,俯身行礼:“如此说来,身为群臣之首,老臣亦有不当之处,亦应认罚一百两金。”
朱相出声了,群臣的心都安了,只除了一旁捂着腰间钱袋眼神闪烁的解东风。
自我检讨认罚一百两金什么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负责记录的,哎呀记录员好忙的,不能一心二用的,还有那啥,风太大,他什么都没听见……果断埋头奋笔疾书做忙碌状。
“既如此,身为一国之君的朕似乎也很应该认罚一百两金?”
陛下的声音明朗地扬起,解东风忍不住腹诽:您的钱还不是国库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亏您也好意思。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陛下突然语锋一转:“解爱卿,你呢?”
是祸躲不过。
解东风心中一个怆然,放下羊毫离座,昂首挺胸走到殿中,大义凛然道:“陛下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精神着实令人敬服,那么身为帝师的公冶先生又岂甘落后,微臣代表帝师认罚二百两金!”
抬眼正直地与陛下对视。

——慷他人之慨,解爱卿果然不负盛名。
——惭愧惭愧,微臣只学得陛下皮毛。

殿下群臣被凤皇与解东风之间惺惺相惜的气场闪到风中凌乱,一瞬间他们仿佛都变成了佃户,而陛下是地主周扒皮,解东风则是他的狗腿打手……思及未来的惨淡日子,天极殿中不由一片凄凄惨惨戚戚。
左右又挨了一刻钟,终于宣布下朝。
一具具老弱残躯从宫中抬出,“尸横遍野”的惨状蔚为壮观。
此次金殿开审事件,野史称“奏折门”,与之前皋兰将军的“征夫门”,之后的“选秀门”“艳图门”并为元祚初年四大八卦事件。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回廊间,小八又在翻来覆去地卖弄着新学到的诗,这回倒是抑抑扬扬,似模似样。凤皇信手摘了一片树叶逗它,它又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闻言勾起一边唇角,笑了:“你学得倒快,不枉我留你这么久,没把你烤了剁碎喂鱼。”
它不知听懂了没有,黑幽幽的眼珠转来转去,突然爆出一句:“清鸣是笨蛋,是笨蛋!什么都不懂!”
凤皇危险地眯起眼:“小八小朋友,你似乎又忘了,朕随时可以捏死你。”
“为什么!为什么!”
他呲牙一笑,一道寒光从齿间闪过:“你知道得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终于要开始选秀了……美女神马的,最有爱了~(≧▽≦)/~




陆·夜审凤皇

风水轮流转,无需三十年。
白天很是神气地审了百官的凤皇,当晚刚踏入玉瑶宫,就察觉到了各种不明气息——向来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一心致力于隐形事业的影卫居然一左一右立于大堂门口,犹如门神。
心中狐疑,却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进。
迈脚跨入正厅,被一声娇喝惊得抬起头。只见清鸣坐在正中主位之上,一脸刚直不阿,若不是她身后是大大的“忍”字而不是“明镜高悬”的话,他还道入了哪个青天衙门。
再看到堂下一坨湿漉漉的被子,眼角一抽,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从这一刻起,你无权保持沉默,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凤皇极力憋笑:“明白,请继续。”
“堂下这床锦被可是你的?”
“回大人,是。”
“可是你扔的?”
“回大人,是。”
清鸣一下噎住。这也太配合了吧?好歹反抗下,然后她才可以传唤一号二号进来做目击证人啊!
……算了,招认也有招认的审法。清鸣用鸡毛掸子一拍案几:“你过来!”
凤皇走过去。
“再近点!”
挑眉,冷不防凑到她跟前,她被吓得往后一靠随即又想起自己的立场,出手精准地捏住了他的耳朵:“说!为什么把铺盖全扔池塘里去?”
他握住她的手:“小拙,皇朝严禁滥用私刑的。”
她冷嗤一声:“我执行的是家法,国法碍不着!快说,你究竟为何将好好的铺盖扔到池塘里?别告诉我你是在喂鱼。”
凤皇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暗红,声音仍是八风不动的淡定:“脏了不就扔了。”
清鸣闻言一怔,突地像被烫到般松开了他的耳朵,眼神闪了闪,往屋顶飘去:“不关我的事哦。”
凤皇少见地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他难得害羞一回说得这么不直白她居然听懂了?是开窍了还是撞邪了?亏他还顾虑她光长年纪不长历练的幼小心灵,自动屏蔽了十八禁内容。想到前天夜里,梦中的少女与眼前面泛红晕神情扭捏的人渐渐重合……
他似乎也被传染了脸上的热度,一双眼直勾勾看着她,低笑道:“怎么不关你的事。”
清鸣却被他的大反常态吓了一跳,以为他怒火攻心,连忙从椅子上跳开,退后两步,举手作虔诚状发誓:“绝对不关我的事!前几天宝宝和尔雅回来,尔雅碰过你的床,要弄脏也是它干的,不关我的事!”

尔雅对不起,我不是有心出卖你的,实是凤皇洁癖严重,这黑锅我背不起……

凤皇全身一僵,笑容冻结在脸上,红晕瞬间全面消失:“你让畜牲碰我的床?!”
清鸣弱弱地说:“尔雅是我们的好朋友,不是畜牲……”接触到他危险的视线,连忙改口,“不是畜牲是什么!太不像话了!”呜,尔雅……
凤皇冷声打断她:“东土诗集都背了没?”
“诶?”
“今晚站在床头背给我听,背到我睡着为止。”
“诶?!”
凤皇拂袖而去,徒留清鸣一人呆愣在大堂,半晌才瞪起大眼:“明明是我在审他的呀!”
一号二号不知该同情永远不在状况的迟钝的小姐好呢,还是该同情因为她的迟钝而内伤无数最终恼羞成怒的陛下好,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做个称职的隐形人。
至此,床单一案不了了之。
凤皇入寝室,见自己的床位空荡荡的,果断爬上了清鸣的床——鸠占鹊巢。
鹊回房见此情形,略有微词,却因为鸠的姿态太理直气壮了反而感到莫名心虚愧疚,只好从柜中取出被子准备去另一个厢房——也就是凤皇原来的卧房睡。
“去哪里?”鸠闭着眼哼哼。
“去厢房睡……凤皇夜安。”鹊连忙卖乖道安。
“小拙,你好像忘了要背诗这件事?”
“……”粉饰太平这招一点都不好用嘛。
认命了。
清鸣苦着一张脸,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一首她记得的诗,颠来倒去地咏颂,总体算起来字数很少的那首。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拼命拖长了语调,一个字当成十个字抑扬顿挫一唱三叹百转千回地念,还是只撑了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就念完了。
正愁接下来怎么办时,发现床上那人似乎睡着了。年轻俊秀的包子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神色,想来也是,他那么认床认地儿,怎么可能在御书房吃好睡好。
清鸣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见他无反应,登时神情一变,横眉立目撇嘴叉腰,指着他无声开骂:“你个小混蛋,越大越没规矩了,姐姐还大你两岁呢!尔雅碰碰你的床你就把铺盖扔了还臭脸罚我,你睡我的床却这么心安理得?不是洁癖吗?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总有一天我会成功翻墙出去的,到时候看你去哪里使唤我!”
床上那人一个翻身,居然将她在他面前指指点点的那只手拉着压在了脸下。
她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抽手,谁知怎么用力都抽不回来,于是动用两只手——还是徒劳。
清鸣急了,爬上床,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想把他的脸搬开,谁知他又一个翻身,直接将她整个人压到床内侧。
“喂!死凤皇其实你根本没睡着吧?”
压根顾不着会吵醒他了,清鸣连手带脚地开始挣扎,感觉到压着她的力道松了些,她连忙挣脱开来,往后挪了好几步,惊魂未定地看着睡眠被打扰开始不耐地哼哼的凤皇。
他并没有醒过来,只是抱着被子,鼻子似乎在不安地嗅着什么,然后整个身子一点一点地蜷缩成一团,像在紧紧抱着什么。
她想,他是十分不喜欢这个睡姿的,所以每次起床看到后都要换一种姿势再赖一会儿床才要起来。
明明是那么不可一世的一个人,却有着这样可怜兮兮的睡姿。
她突然感到鼻酸。
在这样明月皎皎的清夜之中,蛙声虫鸣之间,清鸣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再离去。
她,似乎听到他喊了一声“母妃”。

你知道吗?我甚至都不认识她,被称作我的母妃的人。可是我手中的情报告诉我,她怀我的时候就已中毒,为了保存我,她用近乎自残的方式强制解毒,然后硬撑三年,受尽折磨,只为见从未谋面的儿子一面。
可笑的是,她终于在临死之前见到了她的儿子,她伸出手想要抱他,他却防备地避开了。
【她伸出手想要抱他,他却防备地避开了。】

月光透过大敞着的窗户洒了一屋,映着相拥而眠的少年少女,不无悲悯,不无欣慰,无限静好、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好短好短……咳咳,当过度吧XD 还有一千字觉得跟这章搭不上就决定放在下章了~

求冒泡,求撒花,求不要霸王……(电脑时常被表弟霸占的悲催人士爬过,今晚完全是因为全国哀悼网游全面关闭一日我才能在凌晨拿到电脑码字……




柒·自作多情

这一日是一月一度的休朝日,皇宫中清净不少。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只除了在玉瑶宫外探头探脑的那个身影。
辰时传说是群龙行雨的时辰,皇帝通常也是在这个时候入御书房理政的。
而此时辰时六刻了,玉瑶宫寂静一片,看来帝后二人是要将懒觉进行到底了。
思及此,吉公公一张鞋拔子脸越发拉长了,逐渐形成正宗苦瓜脸。
今日一百位美人就要入宫,司礼监那边早就传来了列位美人的画像。按惯例,一百位美人经过训练考核,家世同资质都较差的美人,除非她的画像被陛下一眼相中,否则一律充为宫女,剩下的才有资格选为君王侧,或为女官,或为妃嫔。他眼瞅着这没几天就要举行御前甄选了,陛下这边是浑然未觉,全不当一回事,连看都没看一眼那些画像,而另一边百官又不断施加压力……
唉,做公公难,做侍奉御前的公公更难!
吉公公靠在石碑上,伸长了脖子望玉瑶宫的大门,突然一阵大风袭来,他赶紧死死抱住石碑,同时面露喜色扬声喊道:“请问,是二号大人么?”
影卫二号的玄风掌名动天下,身为宫中八卦首脑之一的他怎会错认?太好了!传说中这二号大人脾性是一等一的好,可不比那一号大人,对他敌意深得仿佛与他有啥血海深仇似的。
“二号大人,请问陛下起身了没?”
“起倒是起了……”顿了顿,二号轻笑一声:“不过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吉公公有急事?”
吉公公闻言泪流满面,终于有人叫对他名字了!
等等,这不是重点。“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并没有现身的二号脸上是忍俊不禁的笑意,对吉公公传音入密:“是的,陛下与你们娘娘在忙,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吉公公一张老脸噌得红了,嗫嚅道:“那,那咱着人将画像拿过来,烦劳大人传递,请陛下得空了再看?今日美人可就要进宫了……”
二号见他误会,也不解释,只笑笑应下了。
吉公公得到回复,立马转身,以惊人的速度往回跑——不像回去拿画像,倒像是急着将帝后的最新八卦与人分享。

一号:哼,死太监,明明不能人道,偏偏满脑子男欢女爱!你只说陛下与小姐在忙,他估计连体位都脑补完整了。
二号:你怎知他连体位都脑补了?莫非你也……?
一号:@#¥%&*……老子才没有!

当一号二号将一箱画像抬回宫内时,大堂中央凤皇与清鸣二人各据一方,互不理睬,气氛相当诡异。
影卫二人对视一眼:哟,今天一早就乒乒砰砰地开打,脸上居然都没留伤?
“下去,把门带上。”
左侧单手扶额作沉思状的凤皇开口了,影卫应诺退下。看着门合上,他缓缓放下手,额上赫然两排牙印。
视线投向大堂另一边拿背对着他的人,生平头一次力不从心地叹了一口气。
话要从他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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