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那些事儿·诸子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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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那些事儿·诸子争霸-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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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点头道:“太宰言之有理,那就选个好日子放句践回去吧!”

看来,夫差这个人还真不是个当国君的料,做起事来一点谱都没有,完全凭个人感情行事,先前恨句践入骨,对他百般凌辱,后来发现对方很可怜,心肠一软又起了妇人之仁——喜怒形之于色,胆小而无城府;气量狭如鸡肠,敏感而又善变——这样的性格,倒似一个家庭妇女般。夫差心心念念想当霸主,但霸主,可不是这么当地。

伯嚭马上派人把好消息偷偷地告诉了句践,句践欣喜若狂,连忙找来范蠡分享自己的喜悦:“范大夫,寡人的心情好复杂啊,就像有头小鹿儿在胸脯里乱撞一般,既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寡人这次或许就可以脱离苦海了,担忧的是怕吴王临时改变主意,让我空欢喜一场。”

范蠡笑道:“大王不要着急,且让为臣算上一卦,看看此事是吉是凶。”

别忘了,范蠡可是当世活神仙计然的得意弟子,算命卜卦是他的拿手好戏。

范蠡于是屈指一算,心中已然转过无数个公式,面色陡变,道:“不好,今天是戊寅囚日,卯时得信,正应了《天网课》中‘天网四张,万物尽伤’的卦象。大王您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了,免得乐极生悲。”

句践颓然坐倒在地,面如土色,仰天无语。

当然,范蠡算命的那一套东西违背了唯物主义的科学精神,完全就是迷信,其实历史上号称活神仙的这些家伙之所以能料事如神,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就能借几块破龟甲而破解命运的谜团,他们真正的本事不是算天,而是算人。

其实,真正的相士,都是洞察人性的高手,因为只要把握住了一个人的人性,就能把握住一个人行事的方法。夫差是一个没有主心骨的人,而伍子胥则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这两个人的性格,注定了句践想离开吴国,必然是好事多磨。

一句话:不使点绝招,想走,没那么容易!

果然,伍子胥一听说夫差有赦免句践的想法,连忙冲进宫里提反对意见:“从前,夏桀囚禁了商汤而不诛,商纣囚禁了文王而不杀,最后反为对方所灭。大王啊,您如若真的放了句践,只会重蹈桀纣的覆辙。”

夫差果然犹豫了,伍子胥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呀,虽说放了句践似乎也没啥大不了,但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伯嚭一见自己的好事就要落空,连忙跟伍子胥戗声道:“大王,伍子胥居然把你比成桀纣!他安的什么心!”

伍子胥气坏了,你这个小人,地地道道的小人,我顶你个肺!

伯嚭又道:“别听伍子胥胡说,大王您怎么能是桀纣呢?从前,齐桓公将燕庄公送他的五十里土地还给燕国,从而获得了仁义的美名;宋襄公泓水一役,等楚军渡河完毕列好阵势才进攻,也因此被后人称道。齐桓公功成名就,宋襄公虽败而仁德长存。现在大王如果能赦免句践,那么您的功德必将高于五霸之上!”

夫差再次犹豫,伯嚭说得也很有道理呀,虽说小心一点没错,但“仁义”的美名也很有诱惑力耶,寡人可比齐桓宋襄强多了,“仁义”当然也不能输给他们俩。

伍子胥怒道:“胡说胡说,仁义,仁义又不能当饭吃!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枪杆子,光仁义有个屁用!”

两人争论不休,夫差抱着头纠结起来——

寡人究竟该听谁的呀,苦恼死我了!

肆 史上最恶心的绝招

也不知是在放与不放句践的问题上过多地耗费了他那点可怜的智商,还是因为暮乐朝欢酒色过度掏空了他那个羸弱的小身板儿,夫差病了,病得很重,趴在床上三个月,不见好转。而关于如何发落句践的问题,也自然被无限期地拖了下去,形势变得越发微妙起来。

句践的心情也很微妙。他先想:好哇夫差,你也有今天,叫你小子欺负我,这就是报应!转念他又想,吴王卧病在床,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好,他要是歹命瘫痪个十年廿载,难道我也要在吴国陪他一直受苦下去不成?还有,万一他短命病死了,换个聪明点的国君,听伍子胥的话杀了我永除后患,那我句践可就真的没戏唱啦!

于是句践立刻召来自己现在最信任也只能最信任的范蠡,商量对策。

“范大夫啊,你不是会算命吗?你帮我算算,吴王的病会不会好!这对寡人很重要。”

范蠡装神弄鬼地捣鼓一番,说:“算好啦,吴王死不了,而且在4月26日那天就会痊愈。”

“不会吧?连日子都给算出来了,范大夫真是个活神仙哪!佩服佩服!”

“嘿嘿,小意思小意思。”范蠡得意地笑起来。其实他哪里真的能预测未来,只不过他的老师计然天文地理理工农医无所不通,自然也将其高超医术传给了范蠡。中医所谓“望闻问切”,范蠡一看夫差的面色,立刻就将其病情猜到了七八分。

句践自言自语道:“夫差既然不会死,那我回国的事就有希望了,只是不知这家伙到时候会不会认账,三年了,寡人在吴国已经待了三年了,再待下去,寡人真的要发疯了!”

范蠡的脑袋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疯狂的想法,他自己都差点被这个想法给吓坏了——该不该跟句践说呢?有点说不出口啊!

句践察言观色,发现范蠡欲言又止,忙问:“范大夫莫非有什么好对策?”

“大王,臣以为,以为……这倒是个机会。”

“什么时候了,你还支支吾吾的,有啥话你就快说吧!”

范蠡一咬牙,道:“我这儿有个绝招,就是恶心了点儿,怕大王接受不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寡人还怕什么恶心!只要能回国,让我吃屎都行。你有啥办法,行或不行,都先说出来听听吧!”

“大王您说对了,臣的绝招就是要你吃屎啊!”

“啊?……不是吧!”

“正是如此。如今吴王久病不愈,大王您正可趁此机会前去探问吴王病情,然后要求拿他的粪便来尝一下,同时看看它的颜色,然后跪倒在地表示祝贺,说他不会死,而且26日那天就会痊愈。如此一来,吴王一定会被您的行为所打动,等他那天病真的好了,咱们回国的事儿,嘿嘿,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句践傻了,你居然真的要寡人去吃屎!

“范大夫你这招果然够绝!只是我句践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去吃旁人的屎呢?再说夫差那个人面目可憎,他的屎一定很臭!”

范蠡回答:“夫欲成大事者,不矜细行。吴王行事像个娘们儿,而无半点丈夫之决,一下子说要放了大王您,一下子又说不放,咱们不使点绝招,怎能博取他的同情,又怎能顺利回国呢?”

句践没有说话,抱着头,内心挣扎了半天,终于决意道:“好,就按范大夫你说的办!妈的,老子这次拼了!……”

第二天,按照原计划,伯嚭带着句践去给夫差探病。夫差病怏怏地看了看跪在床边的句践,有气无力地说:“句践兄弟,是你么?寡人如此对你,你却还肯来探问我的病情,你的良心真是大大的好哇!”

句践心道:我的良心何止是大大的好,那简直就是“相当”的好,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伯嚭在一旁道:“是啊,句践听说大王您龙体失调,内心十分忧虑,所以特意乞求微臣带他来看看您。”

句践叩首道:“大王,微臣也读过几年医书,只要让我看一看病人粪便的颜色,就能略知他病情的好坏。”

夫差喜道:“哦?你竟有这等本事?恰好寡人刚刚出恭完,你帮我看看,寡人还有没有救!”

“谨遵王命。”

“那就辛苦你了。”

伯嚭忙派人将夫差的马桶端出户外,句践再拜,跟出房来,揭开桶盖,装模作样地观察了起来。

伯嚭捏着鼻子,尖声尖气地说:“看好了没,不要让大王等太久哟。”

句践摆手道:“再等会儿……”说着将手伸进马桶,捞出一块黑不溜秋的劳什子,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下,突然闭上眼睛伸出舌头往上一舔……

众人直看得目瞪口呆,几个宫女甚至转过头去,恶心欲吐。

伯嚭强忍住胸中的翻江倒海,掩鼻道:“味道如何?”

句践咂摸了两下嘴巴,说:“苦中带酸,有点馊味,虽然不咋地,倒也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难吃,你们要不要也尝尝……”

“哇……”终于有人忍受不住,蹲在地上狂吐起来,很快被人拉走。

本来,句践是很有希望和伍子胥争夺春秋最受欢迎复仇人物奖的,可惜,他这一番恶心至极的表现让他的英雄形象在大众面前轰然崩塌,这是他日后无论怎么忍辱负重励精图治建功立业,都无法遮掩的人生污点。

夫差在房内听到外面一片喧哗,正在奇怪,伯嚭和句践等人已走了进来,句践面有喜色,而其他人的脸色却有点古怪。

夫差问:“如何?”

句践再叩首,满脸欢喜地说:“恭喜大王,贺喜大王,大王您的贵恙在4月26日那天就会痊愈,到时大王您将精壮如初,又是一部活龙了!”

“你何以如此肯定?”

“下臣在越国的时候曾专门跟闻尝粪便的内行学过手艺,得知粪便当与谷物味道一致。但凡粪便的味道与季节气味相逆的,病人将会死去;而与季节气味一致的,病人将会康复。刚才我私下尝了一下大王您的粪便……”

“什么!?”夫差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伯嚭等人在后不住点头。

句践装作没看见,接着说:“是,微臣刚才确实尝了一下大王您的粪便,发现您的贵便味苦且酸,正应当下春夏发生之气,所以可以肯定大王您一定会没事儿。不过大王,您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按时出恭啊!”

夫差大悦道:“好一个仁义的句践,寡人彻底被你感动啦!你们倒是说说看,但凡天下间做臣子的,有没有人肯为了国君的健康而尝他的粪便?”

众人无语。有人心中暗想,这哪里是仁义呀,简直就是恶心、变态嘛!句践,算你狠,I服了YOU!

夫差转身问伯嚭:“你能做到吗?”

伯嚭摇头说:“臣虽然敬爱大王到骨头里,但这样的事,臣自问做不到。”

夫差叹道:“不止你,就算是寡人的亲儿子,也未必肯为寡人做这种事呀!”

句践叩首道:“大王对微臣有再造之恩,简直就是比我亲爹还亲,此等小事,何足挂齿。”

夫差动了真感情了,忍不住垂泪道:“啥也别说了,眼泪哗哗地……小践践,寡人从前误会你不是个好人,对你一点儿都不好。可是通过这件事,让寡人重新认识了你,你是一个可以相交的正人君子,从今以后,你就是寡人的好朋友、好兄弟,以前所有的不愉快,大家都把它忘了,好吗?”

句践紧紧握住夫差的双手,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深情眼神:“不,大王,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我不该听信越国那些小人的谗言而伤害大王。您这么对我完全没有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从今以后,我一定要告诫越国的臣民们:吴王是咱们的好君主、好老大;吴国的事儿,就是越国的事,越国一定要臣服大王,听凭您的差遣,为您的霸业尽效犬马之劳。”

夫差突然伸出双臂,抱住句践,动容道:“好,太好了,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去养马了,就在寡人的宾馆里住下来,等寡人病好了,就送你回越国。从今以后,咱们两人,就是兄弟;咱们吴越两国,就是兄弟之邦;兄弟同心,永结万世之好!”

两个大男人,居然就这样当着大家伙儿的面亲热地说起肉麻话来,谁能想到,就在几个月前,吴王夫差还在挖空心思地想着新招如何折磨句践呢?

句践的这场戏,演得真是好极了。春秋最佳男演员奖,非他莫属。当然,句践也为演好这场重头戏,付出了相当的代价。在他今后的岁月里,口臭病几乎伴随了他一辈子,无论他怎么刷牙吃口香糖,都一点儿用没有。而他的这张臭嘴巴,也时时刻刻地在提醒着他——成功需要忍辱,复仇需要忍臭。想要复仇,就要付出代价。

伍 惜别

公元前490年4月26日,吴王夫差的病果然如句践预期般的痊愈了,于是,夫差在这一天处理完政事后,按照原先的承诺在文台(吴宫台名)为屎壳郎句践先生摆下酒宴饯行,并传下命令:“今天要为越王安排北面的座位,群臣一律须以客礼事之。”

这个命令意义极其重大。从这一刻开始,句践正式脱离了卑贱奴仆的身份,而得以重新恢复越王的地位。

眼见着句践今非昔比,成了吴王跟前的大红人,群臣们马上转变态度,对他客气起来。他们争先恐后地跟句践套近乎,似乎全忘了就在几个月前,他们还将句践当成一堆臭狗屎。

伍子胥看到这一幕,心里那个不痛快啊——要我将句践这个阴险小人当成贵宾对待,对不起,办不到!他越想越气,忍不住站起身来一拍桌子,拂袖而去!

果然是个又臭又硬的石头脑袋。伍子胥越老越固执,凡是他认准了事情,保准“一条道走到黑”。他永远不懂得做人情搞关系,永远不懂得妥协将就,还永远一副怒气冲冲好像别人欠了他多少钱的样子,从来不管时间地点。

酒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群臣面面相觑,端起来的酒愣在半空中,不知该放下,还是该喝下去。

夫差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心中早将伍子胥那个不识相的老家伙骂了数百回。

伯嚭见气氛不对,忙笑道:“奇怪啊,如此美好欢乐的气氛,怎么有人会离席逃走呢?伍相国外徒刚狠,内欠厚道,我猜他大概是看到大家都这么仁义,心中惭愧,所以不好意思继续待下去吧!”

夫差也哈哈一笑,道:“嗯,太宰之言有理。别管伍子胥那个败兴之人了,来,咱们接着喝酒!”

众人纷纷赔笑,句践和范蠡也见机站起身来,给夫差敬酒,祝词是在临席前早就挖空心思拟好的:皇在上令,昭下四时,并心察慈,仁者大王。躬亲鸿恩,立义行仁。九德四塞,威服群臣。于乎休哉,传德无极。上感太阳,降瑞翼翼。大王延寿万岁,长保吴国。四海咸承,诸侯宾服。觞酒既升,永受万福!

果然会拍马屁,句句都拍到点子上,夫差不由大为开心,是日尽醉方休,命王孙雒送句践回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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