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那些事儿·诸子争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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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那些事儿·诸子争霸-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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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那样丽绚烂?如同桃李花般娇艳欲滴。平王之孙,齐侯之子,永结同心。

什么钓鱼最方便?撮合丝麻成红线。齐侯之子,平王之孙,永结同心。

强国的君主就是好哇,想泡谁就泡谁,想娶谁就娶谁,还有文人帮忙写诗赞颂,瞧瞧,都夸出花儿来了。

史书记载,齐桓公的老婆数和儿子数都是春秋之最,比起专情且无子的齐襄公,齐桓公真可谓家庭事业双丰收,看来我们应该重新认识一下“红颜祸水,好色亡国”这句话了,齐桓公、晋文公、汉武帝、唐太宗不都是出了名的好色吗?这对他们的事业好像也没啥影响。依小生愚见,比起好色来,专情似乎更危险,欧阳修说:“英雄多困于所溺。”爱好广泛不要紧,关键要自我克制,不能沉溺,否则就会成为昏君,比如南唐后主、宋徽宗,还有明天启。

迎娶王女,只是将齐国的国际地位提升了些,齐桓公真要想将强齐转化为霸齐,还得主持几次国际诸侯大会,解决一些国际纠纷,这样才能真正树立威信,得到诸侯们的拥护。

恰在此时,地处中原的宋国(今河南商丘)发生了一场大内乱,给了齐桓公一个大好机会。

说它是大内乱,一点儿不夸张,因为它乱得离谱,乱得人晕头转向。

首先,是宋伐鲁。宋国猛将兄南宫长万被鲁军俘虏,宋国国君宋闵公于是轻视南宫长万。南宫长万是个暴脾气,他无法忍受这个耻辱,竟然在被放回宋国后暗杀了宋闵公,改立公子游为国君。

这是以臣弑君,最为大逆不道。

接着,逃到别国的宋国诸公子,又向曹国借兵,发起反攻,打败叛军,攻入宋都,杀死公子游,改立公子御说为国君,是为宋桓公。

这是兄弟相残,同样很不仁道。

南宫长万战败后,自己拉车载着母亲,狂奔两百多里,一天就逃到了陈国。宋桓公向陈国要人,陈国便用美人计将南宫长万诱捕,然后送回宋国。宋桓公于是把南宫长万,连同他的八十老母,全部剁成肉酱,然后遍赐群臣,给大家加餐。

虽是叛臣,但如此残忍,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齐桓公决定趁此机会,召集诸侯开个会,以稳定宋国政局,同时号召大家共同维护周朝和谐社会,不要重蹈宋国覆辙。

这主意看起来似乎不错,然而,齐桓公并不知道,他其实犯了一个很大的政治错误。

因为往常像这样的大型诸侯盟会,一般都是由周天子亲自主持的,齐桓公这样属于僭越,非常不合礼法。

当然,自从犬戎乱周、平王东迁,周王室日渐衰微,到了这会儿实力也就差不多一中小诸侯程度,再加上周王室自己也内乱频仍,所以无论从实力上还是从威信上,周天子都失去了领导天下的资本,但是在形式上在名义上在诸侯的固有观念里,周天子仍然是无可置疑的天下宗主。齐桓公妄想抛开周天子自己玩儿,恐怕没那么容易。

果然,在齐桓公五年(公元前681年)春的这次北杏(齐地,在今山东省东阿县境内)盟会上,齐桓公广发英雄帖,英雄们却很多没有来,像北方老牌诸侯卫、中原新兴诸侯郑,甚至在口头上已经表示过服从自己的鲁,统统都不卖面子不捧场。齐桓公一眼望去,只有本次盟会的主角宋桓公,以及陈、蔡、邾仨小国的国君可怜巴巴地围坐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气氛尴尬莫名。

人没来齐,但会还是要开。齐桓公只得强压怒火,先行在高坛上执牛耳与众国君歃血为盟。

这里说一下春秋时诸侯盟会的仪式流程吧,挺有意思的。

首先,要在会盟的地方挖一个方形的大坑,然后在坑边把牛、羊、马等牺牲宰了取血,再将牺牲的左耳割下来放在玉盘子里备用,剩下的牛羊尸体就扔在坑里,招待鬼神享用。不能自己烤了吃,实在可惜。

一般来讲,盟会中地位最高的人负责割耳朵,所以一般我们又称盟主为“执牛耳”。盖牛是牺牲中最顶级的,故大型盟会一般用牛,商代时也有用人牲的,但太残忍,周代时很少用了,不过据考古发现,人牲在春秋时期并未完全废止。

此外,取的牲血也要装好,用于在盟会的时候书写盟约,称为“血盟”。盟书写好后,每人再微饮血,将牲血涂抹在嘴唇上,称为“歃血”。歃血完毕,大家都长得跟吸血鬼似的了,盟主就带领大家一起大声宣读盟誓,最后依照惯例说两句“如违此誓天诛地灭”之类的狠话,完了就将盟书的正本(一般为玉、石所制)放在坑里的牺牲上面,再多扔几块玉器进去(古人认为玉代表信用,比如玉玺),填土埋好(见20世纪考古发掘的山西“侯马盟书”),供鬼神时刻监督检查——谁违约就惩罚谁。盟书的副本则由参加盟会的诸侯带回本国,放在宗庙里好好收藏起来,由太史保管。

据《左传·襄公十一年》记载,负责监督盟约的“各路神仙”包括:司慎、司盟(二天神);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七姓十二国之祖。由此可见周代人的祖灵信仰与天神崇拜还是非常严重的,而且拥有一整套完备的宗教体系。

这种不良风气,等到儒家等人本主义思想盛行天下的时候,就逐渐淡出了中国的历史舞台。从重神惧鬼到人文关怀,这是历史的进步。

我们回过头来说齐桓公。齐桓公正强压怒火先行执牛耳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在与会的各国领导人中,竟有一人比他还郁闷。

这个人就是宋桓公。他之所以郁闷,是发现自己好像被齐桓公给耍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原来周朝分封诸侯一共有五个等级,由高到低分别是公、侯、伯、子、男。宋桓公为先朝贵胄,位列公爵,比齐桓公的侯爵要高一等。按道理,执牛耳的盟主应该是宋桓公才对,却没想齐桓公竟然越俎代庖大摇大摆地做了盟主,这不是给宋桓公好看么?他能开心吗?

何况,鲁、卫、郑等爵位比他低的诸侯都不卖齐桓公的面子,他宋桓公为啥要卖?这不是自贬身份,这不是犯贱吗?

宋桓公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面子,于是他没等会开完,竟自个儿偷偷溜回国了。

我们后面讲到宋襄公一章时会说到,身为殷商后裔的宋国人继承了祖先的贵族臭脾气:说得好听点就是荣誉至上胜于生命,说得难听点就是死要面子,宁愿死了都要面子。

不过宋桓公有了面子,齐桓公的面子却全被丢光了,他气急败坏,心里直把宋桓公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妈的,这会本来就是为你开的,现在你却半途走人,连声招呼都不打,你要寡人的面子往哪里搁?

在第二天的会议上,齐桓公傻傻地看着陈君、蔡君、邾君三位“小朋友”,再也没了昨日的意气飞扬。他本想风风光光地开场联合国大会顺利荣登霸主之位,却没想到最后却只剩下三只阿猫阿狗,这会还开个屁呀!

最终,齐桓公只得在高坛上空喊些政治口号,走完过场,将会议草草结束。

这就是齐桓公“九合诸侯”(指九次重要盟会,不包括其他小型盟会)的第一合,其间虽然风波不断,但它毕竟是周代有史以来第一次以诸侯身份主持会盟的称霸活动,它代表着中国共主政治的结束,霸主政治的开始,其意义还是非常重大的。

北杏之会,齐桓公猜中了开始,却没有猜到结局,他自觉颜面俱失,于是想挽回颜面,攻打宋国。

然而管仲却对此表示反对,他认为此次宋国背盟,完全是因为其他国家没给齐国面子所致,再说北杏之会本是为终结宋国的乱局,会后却挥军进攻宋国,之前的道德谋划就功亏一篑了。所以说咱们与其去攻打遥远的宋国,不如先把屡服屡叛的强邻鲁国打服。鲁国是周王尊亲,国际地位远超诸国,如果它都彻底服了我们,其他国家还能有二话?

齐桓公深以为然,于是在该年夏,率军攻灭了鲁国的附庸遂国(虞舜之后封国,位于今山东宁阳县西北),表面上的理由是遂国敬酒不吃吃罚酒,没有响应号召参加北杏盟会,实际上是杀鸡给猴看,给鲁国一个下马威。然而鲁庄公并没有被齐桓公给“威”住,反而派了大将曹沫带兵去攻打驻扎在遂国的齐军,欲为遂国复国。

在刘向《新序》及《管子》的记载中,此战鲁军的大将是我们前面提到的曹刿而非《史记》中所言曹沫,或许曹沫与曹刿是同一个人的两个名字。

然而,经过我们前面提到的那场纺织品贸易战,此时的鲁国已非长勺之战时的鲁国,齐国也非管仲新政之初的齐国了,此时齐鲁实力悬殊,鲁军根本不是齐军的对手,结果三战下来,曹沫三战败北,不仅损兵折将,还丢失了大片土地。齐军兵临城下,鲁庄公仰天长叹:“嘻!寡人之生不若死。”只得乖乖认输,发书请求与齐桓公会盟于柯邑(今山东阳谷县西北),签订丧权辱国协议。

齐桓公于是开开心心地来到柯邑,登上高坛,执牛耳与鲁庄公歃血为盟,订立和约,正在此时,谁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鲁庄公旁边的曹沫突然拔出暗藏在袖子里的短剑,纵身而起,一剑直指齐桓公。桓公身旁两个卫士急忙挡在他身前,曹沫却看也不看,左右两剑,电光石火间,两人已被刺倒在地,血溅高坛。再一看,桓公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利剑。

事发突然,众人不及应变,眼见着一把明晃晃的利剑在桓公的眼前闪着寒光,还不断地滴下血来,一个个都懵了。

“无有进者!均之死也,戮死于君前!(谁都不要过来!我要跟齐君同归于尽!)”曹沫声如洪钟,厉声喝道。

朔风凛冽,衣袂飘飞,曹沫卓然而立,状如天神,浑身一股威慑之力,震得众人心胆皆寒,再加上曹沫人质在手,所以谁也不敢妄动。

齐桓公一时也慌了,这是他第二次近距离接近死神。第一次他假装吐血蒙骗过关,但是这一次,利剑在喉,避无可避,小命完完全全捏在曹沫手里,这可真不得了。

但是很快,齐桓公又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曹沫一定不会对自己动手的,因为高坛上都是齐军,只要自己稍有不测,鲁庄公和曹沫谁也别想活着回去,所以还是听听曹沫到底想干吗吧!

曹沫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刺客,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劫盟者,他的举动旷古绝今,无人懂得该如何应变。这事儿要是放在现在,大家都知道报警找警队里的谈判专家来,但是那会儿哪有,所以齐桓公只好展开自救,亲自与曹沫谈判。

齐桓公低头看了看颈边利剑,然后问曹沫道:“子将何欲?”

曹沫咬牙切齿地说道:“齐强鲁弱,而大国侵鲁亦甚矣,今鲁之境去国五十里,亦无不死而已。”

这句话的意思是:齐国以大欺小,屡次侵入我们鲁国,以致现在鲁之边境,离国都只有仅仅五十里了。败军之将辱国辱民,我无非一死而已。

齐桓公明白了,原来曹沫只是想要回鲁国的失地,这好办,还给他们便是。区区几座城池而已,犯不着为了这个丢掉自己的小命。

于是,齐国与鲁国重新定盟,齐桓公亲自与曹沫歃血,答应归还之前三战中鲁国丢失的土地,终于把事情给顺利解决。曹沫这才收剑徐步回位,平息如初,面不改色,谈笑如故。

齐桓公看了看曹沫,心里也不由赞叹:这是一个纯爷们儿!

柯邑之盟结束后,齐国群臣都很不服气,还地盘这都没关系,关键是这口气咽不下。于是他们纷纷向齐桓公建议:“要盟可背,曹沫可雠,请背盟而讨曹沫。”

就是就是,他们鲁国人可以劫盟,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耍赖,这叫做你不仁我不义!曹沫以臣犯君,更是该死!

然而管仲却不这么认为,他说:“要挟之盟可负,而君不负;鲁君曹沫可仇,而君不怨,则可著信天下矣。”

碰到这种情况,谁都可以负约,但主公您不能负约;谁也都可以报复曹沫,但主公您不能报复曹沫。因为主公您是要当霸主的,而霸主绝对不能失信于天下。

齐桓公闻言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怒火与理智在拉锯。

终于,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齐桓公还是决定兑现自己的承诺,虽然这个承诺是他在暴力胁迫下所作出的违心之语,虽然这个承诺是会让他失去很多很多的土地(据《吕氏春秋》记载为四百里),但是不要紧,所谓有失必有得,他所失去的,终将千百倍地回报他,该物就是人心。

对于一个志在天下的霸主而言,还有什么比人心更重要?

果然,齐桓公遵守承诺归还鲁地的消息一经传出,效果立竿见影,天下皆曰:“鲁君,齐之仇也;曹沫,齐之贼也。齐侯信于仇贼,又况于非仇贼者乎?”

柯之盟是齐桓称霸前的重要一笔。史书记载:经此事后,“天下诸侯,翕然而归之。”不仅鲁国从此成为齐国最死心塌地的盟友,其他诸侯也均被齐桓公的胸襟与气度所折服。

看来,在春秋时代,人们的思想还是很淳朴的,这要是放在后世朝代,谁要把辛辛苦苦攻下的土地还给别人,不但不可能天下归心,恐怕还得被人笑话成个二傻子。所以齐桓公的称霸之路,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无法复制的传奇。不是你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快。

“好了。”管仲见时机成熟,便向齐桓公建议道:“现在咱们可以教训宋国了。”

于是,在齐桓公六年(公元前680年)春,桓公召集了陈君、曹君两个小弟,挥军直指宋国,前来兴师问罪。

不过这次齐桓公学乖了,他总结当初北杏之盟失败的经验教训,在兵发之前,特意亲自去了成周一趟,告宋桓公背盟的刁状,并请示周天子僖王(庄王之子)同意此次他们伐宋之举。

周天子当然同意,不但同意,而且倍儿开心,倍儿欣慰。春秋以来,天下礼崩乐坏,诸侯们各行其是,交相混战,已是“过气明星”的周天子别说管不了,甚至有时候都没人知会他一下。他这个名义上的天下最高领导人,也不知当得有多郁闷,现在有“当红明星”齐桓公如此尊重他,如此卖他面子,这可真是大大抚慰了他那颗伤痛已久的幼小心灵,你说他能不欣喜感动吗?

看来,齐桓公在政治上越来越成熟了,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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