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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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香-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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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绾暗暗叹了口气。沈老夫人只是遵守当时的闺训罢了,可男人哪……云夫人接着道:“大概是太想得到了吧——爷爷他——终于还在一次求欢时强解开了奶奶缠足布,把玩了一夜。那时奶奶生产尚没恢复,大概也无力抵抗……”

乔绾垂下了头,似乎可以听见女子在夜中哭泣哀求呻吟的轻声……

“之后没多久,奶奶便去世了。”云夫人道:“姑姑说她是忧愤而亡的。”

“太可惜了。”乔绾叹道。

“长辈的事不是我们可以议论的。”云夫人道:“爷爷并非是坏人,对奶奶也确实是真心真意——她去世后,爷爷再没续过弦。”

乔绾淡然道:“真心是一回事,可在男子心中的那种欲望也不是拴得住的。”

两人静静地看着桌上的那双三寸金莲绣鞋,无语……




、执素三条裙(存之章)

“如何?”曲颖帆轻盈地转了个圈,裙上的饰品澜出脆声。

“不错。”乔绾点头道,尽管怀疑曲颖帆能穿多久——毕竟像她这样异常“活跃”的人来说裤装要方便多了。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曲颖帆巧笑倩兮——这可是她一时心血来潮,亲手设计的呢。

乔绾摸了摸桌上放的衣罩:“衣服也不好伺候呢。”

“最好是件件罩上这种衣罩了。”曲颖帆笑道:“对了,N市的那家博物馆衣饰馆好像是你设计的展位吧?”

“嗯——很多年了。”乔绾道。这件事发生在认识曲颖帆之前呢。

因为一位海外华侨捐献了一批多年收藏的古典衣饰,加上正好联络其他同行,N市博物馆想搞一次专门的女性罗裙展,通过相关熟人介绍,最好找到了年少的乔绾。

乔绾接下了委托,研究几日后,结合博物馆的建筑特点,将展览搞得相当成功。

正式开展的前晚,乔绾让其他工作人员先行离开了,自己做最后的巡视。

其实,一切都已经到位,根本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只是,乔绾特喜欢在夜深人静时,独自穿行在这些浸润千年历史之中的物品中。

经过开篇介绍的汉白玉台,上面用篆文书写了裙子的发展史。裙,群也,连接群幅而为之也。

一条素绢的长裙,上窄下宽,以绢系住,朴素的没有任何装饰。乔绾是用了好几个小时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从保险柜中取出,它可是汉代王陵中发掘出来的陪葬品,外表虽完好,其实已经脆化了,一般是不会轻易从库房中拿出来的。

后几个展柜中的罗裙式样就丰富一些了,除了沿用汉代长裤款式外,还有绛色纱复裙,丹碧纱纹裙 ,柴碧纱纹双裙,丹纱杯文罗裙,这些东西主要来自海外捐赠,可以算是国家一级文物了。其中,单是一条条纹间色裙就请保险公司为之投保了800多万。

乔绾背着手,经过了唐代罗裙展柜,那几条火红的石榴裙将那个时代的激情以火一般的热情喷发出来。乔绾的脚步略略停了停。眼前的这条红裙是这次展示中安全级别要求最高的。这是当年法门寺地宫出土的文物之一,只因内衬上“武媚”二字。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这位左手翻云,右手覆雨的女子是如何吟哦这首缠绵的诗?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将石榴裙损给法门寺?她又是为着心中的谁向佛祖祈祷?她的心愿可曾满足?

缓缓前行,宋代的罗裙因为宽幅更大,故所占的以其人之道空间更多。和之前相比,多在六幅,甚至是十二幅之多,百叠千褶,温约清雅之气,让乔绾淡淡地一笑,轻声吟道:“雨过芊芊草,联云锁南陌,门前君试看,是妾罗裙色。”或许,只有在儒雅的那个年代,才可能出现雨过天青色的瓷,处处怜芳草的裙……

明清展柜的物品多来自民间收藏,形式上更加活泼,颜色艳丽,什么“凤尾裙”、“月华裙”、“百花裙”,件件如花般娇艳。

乔绾将特殊展柜的灯打开,里面的展品虽是仿品,却花了她几个月的心血。然,依旧让乔绾不满意——但她明白之是无可奈何的。

那是由羽毛织成的百鸟毛织裙。正如《新唐书》所记一样,正视为一色,旁视为一色,目中为一色,影中亦一色,如同百鸟齐聚一样。这件唐中宗之女安乐公证所创的裙子再不能展现其真正的风采了。乔绾不会为它去捕尽天下珍禽。

乔绾静静地关上了灯。

……

“想什么呢?”曲颖帆眨了眨眼睛。

“没什么。”乔绾道,露出了罕见的一笑,当真倾城。

恍惚间,仿佛已走过千年。




、云鬓花颜金步摇(华之章)

“你先进去。”

“一起进去。”

“你先——”

门口的说话声已经有点时间了,乔绾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起身。

“何不进来喝杯茶呢?”乔绾用手拂起珠帘,对门外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说道。

这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年轻情侣,并没有特别之处,只有年轻和朝气。不过,大概是乔绾突然出现,两人一时扭捏起来。在乔绾的微微一笑后,两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乔绾倒了两杯茶,搁在桌上,任两人惊叹地在店内绕了一大圈。

“是这样的……”女孩子说道:“我男朋友要送件礼物给我,我想——我想——”“我们没有太多的钱,但是我们——我们想买一件特别的东西——”男孩抓了抓头发。

乔绾友好地笑了笑,道:“你们看中什么了吗?”

两人相互看了看,开口道:“好像大件的东西不适合——”

男孩兴冲冲地说道:“有适合她的首饰吗?”

乔绾上下打量了下女孩,老实说,她并不出色,不过——乔绾拂过女孩的头发,道:“好美的长发。”

“哦,”女孩腼腆地笑道:“我也就这点优点了。”

“我觉得真美。”男孩在一边满足地说道。

的确,以女孩的年纪而言,没有杂色,没有烫过,完全是自然、浓密的乌发。

乔绾拉起女孩的手,道:“我知道了,跟我来。”

男孩好奇地看着乔绾让自己的女朋友在妆镜前坐下。乔绾用一把玉梳慢慢地理着长发,道:“我觉得发饰最适合你了。”

“真的吗?”女孩眨了眨眼睛,看着乔绾将自己的乌发堆成一个髻。

“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男孩笑咪咪地一边吟道。

乔绾一怔,微笑地点了点头。

女孩露齿笑道:“不好意思,我们俩都是中文系的,有时候会——随口说几句。”

“很有意思,”乔绾突然来了兴致,道:“女人梳妆是会花很长时间的,不如我们顺便玩个接龙游戏吧。”

等待的男孩并没有不耐烦的神情,却也认可乔绾的建议,笑道:“好啊,有什么规矩吗?”

乔绾以一把小巧的花鸟纹玉梳叉在髻上,道:“我换一件首饰,便要道一句相关古文,诗词曲均不限,三人轮流,一人一句,怎么样?”

待两人点头后,乔绾开了头,说道:“自似琼瑶滑似苔,随梳伴镜拂尘埃。”

女孩把弄着手上的唐凿花金栉,道:“其崇如墉,其比如栉。”

“好,是《诗?周颂?良耜》中的一句。”男孩大声赞叹女友:“不过,你用梳栉是不是老气了点?”

乔绾一笑,自盒中取出一支云朵形双股金钗,小心地叉在髻边,镂空的金钗微微晃动,显得华贵无比。

“该你了。”女孩冲镜中一努嘴。

“云髻影,凤钗垂,髻坠钗垂无力枕函欹。”男孩脱口而出。

“喂喂,用《荆钗记》不吉利吧?”女孩抗议道。

“再换这个看看。”乔绾用另一支南宋鎏金雕花银钗换下了头上的钗,道:“蓬鬓荆钗世所稀,布裙犹是嫁时衣。”

男孩颇有兴致地指了指一旁的华丽冠帽,道:“试一下这个啦。”

“去——”女孩打了一下男孩的手:“那个太贵重了,我们——”

乔绾淡笑道:“不妨一试。”她小心地将珠宝堆出的花冠压在乌鬓之上,平凡的脸竟流露出贵气。

“是——我?”女孩有些不相信,瞪大了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

“你是不是对不上了?”男孩在惊艳中还不忘开玩笑:“要不要帮忙?”

女孩接口道:“绣装帕额宝花冠,夷歌骑舞借人看。”

说罢,女孩自己摘下了花冠,摇头道:“不行,这太华贵了,不适合我们。”

男孩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几句,想了想后笑道:“好吧——那就再试试其他的吧。”

女孩自己挑了一支四蝶装银步摇,叹道:“真精细。”

乔绾道:“好眼光,这是南唐饰物,或者在李后主的诗词中出现过也说不定。”

男孩接过步摇,自动动手斜插到女孩的发髻上,一时蝴蝶上下翻飞,说不尽的妩媚。

“低枝拂绣领,微步动瑶瑛。”男孩笑道。

“挺好看的,对吗?”女孩问道。

男孩歪着脑袋,欣赏了半天后道:“好看是好看,不过……”

乔绾在一边微笑不语。

男孩不顾女孩的柔声抗议,在她的头上吻了一下,道:“这么娇艳,我怕你被别人抢走了。”

女孩的脸上一红,白了男孩一眼,竟自己摘下了步摇。

乔绾道:“我来为你选一支吧。”

“哈哈,我也来。”一阵轻盈的笑声让三人一怔,回头却见曲颖帆笑盈盈地立在身后。

相视一笑后,乔绾与曲颖帆同时伸手,取中了一支清银镀金珊瑚嵌宝发簪。

“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曲颖帆笑了笑,为女孩戴上。

在一堆耀眼的首饰中,这支簪子一点也不起眼。不过戴在女孩的头上却再合适不过了,清丽无比,却又不夸张。

男孩和女孩在镜中看了又看,十分满意。

“太好了,真美。”男孩笑咪咪道。

女孩点了点头,又转向乔绾,道:“不知要多少——”

“送你们了。”曲颖帆不理会两人愕然的神色,“我喜欢你们,送你们当订情信物好了。”

乔绾在一旁轻轻地点了点头。

待两人手拉手离开之后,乔绾道:“不错啊,让他们彼此记住今天的美丽。”

“想必是终身难忘。”曲颖帆笑道。她用手指扣着桌子,轻轻地吟唱了一曲《齐风?甫田》:“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他人,劳心怛怛。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一生遗恨系心肠(尘之章)

“啊呀,可把我累死了。”曲颖帆夸张地耸肩道:“比打了好几个回合还累。”

乔绾白了她一眼,说道:“少装腔作势了。”

“自我服了你了。”曲颖帆笑道:“真正只有你天天整理它们,居然不觉得累。”虽然有一些夸张,但整理古董不仅仅是理成一堆那么简单,评估、分类、入档、收箱等等步骤,确实会让人觉得疲倦。

“习惯了。”乔绾淡淡地说道。

几分钟后,乔绾皱眉,指着纸上的一行,道:“你这样分类?”这不像是曲颖帆这种道行会犯的错误。

“是啊。”曲颖帆点了点头。

乔绾见她没有开玩笑,皱了下眉,转身进了里间。

不多久,乔绾取了一只木盒出来,她搁在桌上,打开盒子。

曲颖帆不动声色,一颗接一颗地自水晶盘中捏葡萄吃。

乔绾取出一件饰物,问:“这是什么?”

“地云纹刺绣香囊。”曲颖帆答道。

乔绾又待取另两件,曲颖帆忙道:“剩下的两件分别是镂空花鸟玉佩和梅花同心络结。”

乔绾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它们应该划在不同类别中?”

“知道。”曲颖帆笑道:“分别在绣品类、玉器类和杂项类中。”

“哦?”乔绾挑了挑眉:“那你把它们故意放在一起,是嫌我不够忙喽?”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曲颖帆道,“它们出自同一座坟墓——保存得可真不错。”

“这种分类方法——”乔绾摇头道。

“别那么严肃嘛。”曲颖帆笑道:“偶一任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了,在程家祖墓中出现这三件东西,你说背后有什么故事?”

“这怎么猜?”乔绾道:“谁也没有标准答案。”

“程氏祖上男主人随身入葬的东西,生前一定不一般。”曲颖帆笑着拉乔绾一起坐下,道:“不如我们就此编编故事好了,正好休息一下。”

乔绾并没有反对,她将三件物品一件件摆在桌中间,细细打量一番。香囊虽已退色发脆,可依稀看出原物是由深香色绸地,以红、黄色丝锁绣法绣成。那个络结亦同样是用上等丝线打成,可见打结人心灵手巧。

相较之下,白玉佩似乎更加有价值,不仅玉料上等,雕工也是一等一的。

“都跟情有关。”曲颖帆似在喃喃自语,忽的眼睛一亮,道:“我想到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说。”乔绾倒要看看曲颖帆会编出什么样的故事来。

“咳——”曲颖帆似黑玉般的眼珠转了转,道:“程某人系有名的富商,每年必要离家做生意数月。临行前,他妻子绾了梅花同心络结,以梅花自比贞节,同心寓意两人情意。她亲自将其系在程某腰间。”

乔绾不发一言,幽幽地听故事。

曲颖帆道:“程某心中虽爱着妻子,但一旦身处花红柳绿之地,自己也难以把握,跟一风尘女子互许终身,难舍难分。不过他也明白这终究是一段露水姻缘,不能长久,于是最后两人分手,分别时女子赠了这只花俏的香囊——说不定还藏了点头发指甲之类的东西。”

乔绾嘴唇扯了丝笑来:“然后是不是发现其实这女子是妻子的妹妹,最后一男娶二女,皆大欢喜?你可以续写《三言二拍》了。”

“喂,听我说好不好?”曲颖帆抗议道:“我还没说完呢。”

乔绾没有再开口。

曲颖帆笑得有点古怪,她一改轻松语气,继续道:“后来,程某的生意越做越大,终于引得权贵的注意。程某也有意结交权贵,权贵愿意以女许之,但程某必须先休妻。可是他那痴心的妻子以与夫同守孝三年为由拒绝休书。程某急于攀附权贵,早已不是当年的良人——最后,休妻不成变成了杀妻。权贵富商只手遮天,新嫁娘入门的嫁妆之一便是镂空花鸟玉佩。”

“完了?”乔绾轻声道:“漏洞不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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