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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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娘事-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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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傻子傻还是不傻呢?怎一个字说的清爽。。。




十二,相见(下)

“胡说八道!”老太太有些嗔怒,手颤颤的拢拢靠身子的被头,讲,“来金,费话少说了,快点去拿东西!”
眼睛眼珠子转转,讲:“好,阿娘,你在此地等我吗?”
老太太晃晃手里头的小瓶子,说:“你要快点,这个东西味道好,我嘴巴又干,讲不定我忍不住就一口喝掉了。”
眼睛说:“那我告诉你好了,你自己去拿,把瓶子先给我。”
老太太笑起来,讲:“来金还在跟阿娘耍心眼,我先把瓶子给你,还能找的到那书?”
眼睛颓口气,讲:“阿娘真笨,实际上,这书就在阿拉的眼皮子底下。”
“在哪?”
眼睛指指老太太靠着的大床,讲:“就在这床铺底下。”
“乱讲!这里你表舅跟小官都翻遍了,哪里会有?”
“我骗你做啥?就放在床底下的老鼠洞里,是我用牛皮纸包好塞进去的。”
老太太将信将疑,略低了头去看,说时迟那时快,眼睛吧唧的就扑上去,老太太不促防之间手里的玻璃瓶一歪,眼睛紧巴着努力歪着头就去接,撒了一大部分,但眼睛也接到了几滴,老太太愠怒的甩小姑娘的手,叫:“你发疯啦,药趟光了,可是你自己作死!”
小玻璃瓶顺着手就甩出去,碰着了蜡烛摔在地上,乒的粉粉碎,眼睛咂咂嘴巴,做了个鬼脸就朝外头跑,眼见着阿娘立起来要追,顺手扯了台面上的算盘奔出门去,将门一带,手拎着算盘当中的梁子一抖啦,珠子噼里啪啦的落,眼见着阿娘的影子就在门口,眼睛摒了一口气一下把算盘梁子往门栓上一插,抹了额头上一把汗,倒退了听着阿娘拉门,拍拍手掌说:“哈哈哈哈,阿娘,你打不到我了吧!”
老太太叫:“来金!药都撒了,你不想长高啦!你快开门,我这里还有呢!”
眼睛舌头舔舔嘴巴,讲:“我吃到一点,能高一点,就够啦!不是阿娘教我的,做人要知足嘛!”
老太太气的不行,但还是软了嗓子在里巷叫:“来金,快点开门!你不想见你亲妈妈啦!”
眼睛在门口歪头想想,说:“阿娘要想让我们相见,还会等到现在?”
眼睛的声音低的只有自己听的到,她摸摸自己的胸口,说:“我晓得,她一定,已经死掉了。”又抬头呲了牙齿笑起来,大声讲:“阿娘,我现在是小聪明!你骗不了我啦!”
不去管老太太再说什么,眼睛低头捡起了地上的一颗算盘珠子,梁子是她以前弄松动坏的,怕十三玲珑晓得,不敢响,悄悄用大米浆糊拼接了放好,没想到今朝倒派到了用场,眼睛很为自己得意,晃晃头又重复了遍:“我真是个小聪明!”
老太太兀自在里巷拉门,眼睛再望了一眼,头低了下,默哀般,又笑眯眯抬起来,大力的摆摆手,跳着跑了。
“来金!”这是眼睛听到阿娘唤自己的最后一声,她捂着耳朵跑的更快,自己对自己说:“我叫眼睛。”
小厨房还是那个小厨房,潮湿阴暗油汪汪,眼睛进去的时候,瞧见有一只老鼠正吱溜贴着墙边晃过,眼睛笑笑,想着这或者就是自己老早养的老大老二或者老三,也不晓得,现在它们可还喜欢吃蛤蜊油呢?
推开碗橱,眼睛的手在老鼠洞里掏呀掏,将终于掏出的东西心满意足的抱在了胸口,闭了眼睛讲:“这才不是阿娘你的,我早就听到了,这是我亲妈妈的,我亲妈妈的东西,就是我的娘家嫁妆,拼死也要留在我的身边。我吃过你家的饭,才给你留了那半本,我跟你家,早就是两不相欠,阿娘啊,贪心不足蛇吞象,这是你教我的,你自己,倒哪能想不通呢。”

眼睛爬出狗洞朝阿青嗤笑的时候,房间里的火已经大起来,其实开始燃的不快,拼了力还是灭的掉,只是老太太拼了力的去寻老鼠洞了,爬进去,找到了,沉甸甸的牛皮纸包着塞满了洞口,老太太拼了气力扯出来,觉得不对,打开,真是本块砖头头,上面歪歪斜斜的刻了字——兔子窝。
是自己教她的,狡兔三窟。
“小畜生!”她恨的嘴唇都咬出血来,但忽然从身体里又涌出来一股悲哀,却像这扭曲的火焰般,马上的将她从头缠绕到脚,这种感觉让她莫名的无助,咳了声,老太太颤抖抖拉开了床上密包着的被头,小青年溃烂的面孔露出来,半张着嘴,只剩了一口气。
“囝啊,”她觉得连说句话都累的慌,她摸上儿子的面孔,有黄的脓血沾在手心里,她举起那块砖头,对着小青年半怔着的眼睛晃晃,说,“你快看,拿到了,阿拉窝里,马上就能和老早一样,风光无限了,你可以当大少爷,娶你欢喜的女人,想娶几个就几个,再没人拦的了你了。”

真的很累,累的多年的计算都变的毫无意义,这一刻,她只想抱着儿子困一下,让他亲热叫她一声,姆妈。
一手是十字架,一手是砖头,她的头枕在儿子怀里,屋里一阵的火热,她的嫡亲宝贝却已经手脚冰凉。
一滴泪落下来,她说:“囝啊,暖一暖,就好了。”又痴痴的笑,头靠的更紧些,说,“放心,有姆妈陪你,阿拉到了地下,就能跟你阿姐团聚了,还有小畜生给你陪葬,你不会孤单的。”

作者有话要说:注:此文没有大BOSS,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就是永远死不掉的,,眼睛小朋友!!




十三,家家有本经

谭医生头大的很,他发现眼睛这个小姑娘真是个讨债的命,才救回来,溜出去一趟,再见到她,又是口吐白沫躺在急救室里。
问来问去,只晓得她忽然就倒在医院门口,谭医生的眉头皱成川字型,看着眼睛身上披着的皱巴巴的旗袍,打算给她脱掉,小姑娘刚给洗了胃,脸灰白的像个死人,胳膊上还扎着盐水针呢,谭医生才碰到旗袍边角,她的手就条件反射的一举,又一下子自己抱牢自己,谭医生手顿一顿,看着小姑娘闭着眼睛软绵绵的手指头朝自己旗袍上摸一把,嘴角竟笑了下,心满意足的模样。
谭医生叹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讨债的命,却是命硬的。
旁边的护理员笑了讲:“这个小家伙,又是鬼门关上走一遭!”
谭医生点点头,无可奈何的摇头讲:“嗯,阎王爷的常客了。”

眼睛一来一回,阿青却是提心吊胆一个晚上,小姑娘才眯眯笑着走了,没多久就见着隔壁窜起的火苗,人都起来了,柳月来怕秧着自己此处,差人赶紧叫了救火队,但来的时候也烧的差不多了,熏的敷香院半边的围墙都变了颜色,几个相帮拎着水桶整装待发,还好是最终没烧过来。
新来的秋兰也没见过这般大的火势,躲在新姆妈的身后边怯怯的看,柳月来摸摸小孩子的头顶,望着隔壁的火光残苗,有点感慨,说:“昨日还在的,才一刻就成了一堆灰。”
许美皎只披了单衫,身形单薄的靠在门框上,斜一眼道:“所以说,人别造太多孽,天开着眼呢,总有一天,报应不爽!”
柳月来听的刺耳心烦,头侧一下,说:“许先生说的是啊,这么看来,阿拉更要珍惜眼面前才对,该还的早日还清,才是正理。”
柳月来说:“我看,阿皎你心里也一定和我想的一样,这样,明日起,你就随了相帮去燕子巢,总比翘了二郎腿在此地等空客来的强,待还清了我的,你走出去,天才算真开了眼,康庄大道等了你呢!”
“你!”许美皎气的语塞,即又笑了,拢拢衣裳说:“是,我听大老板的就是,也不是亏了还不起的人命,不外是些身外物,吃的好睡的着,总有赚够的一天!”
说的啪的关了门,愤愤着又拽出小布人狠狠打,柳月来神色冷漠的望一眼,再看边上小讨人正可怜巴巴望着自己,面色才缓了些,问:“秋兰,冷不冷?”

阿青此刻却是身上冰冷的,好容易隔壁的火似扑熄了,却又讲抬出两具死人来,小阿姐的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猛的被空气里的焦味道呛到,不住的咳,旁边的相帮窃窃私语:“隔壁真是邪地方,这霉气也不晓得会不会连累到阿拉此地来!”
阿青听的心慌,眼珠子更慌的盯住了那个狗洞,眼睛走的时候还笑嘻嘻的,舍不得的拉了自己的手,塞了个破杯子给她,讲:“这个给你,老贵的好东西!”
阿青不晓得这场祸事是不是与那个傻丫头有关,只盼着千万别连累到了自己,破杯子还搁在自己房子里,阿青三步并牢两步跑,丢了砸了,也比安放在眼面前好。

贾正清因为潘楚怜的事体忙了几天,这日才得空眯着早早的睡,糊涂梦里巷就被呯呯响的门拍醒,一脸恼着开了门,却是一脸酒气的肖老根。
“老祖宗啊,”贾正清叫,“半夜三更的,你是做啥!”
肖老根沉着脸进来,一屁股坐下来,面色灰白的。
贾正清看看不对,忙倒了杯水,讲:“老阿哥,是不是喝过了,不是早就讲了叫你不要吃酒,是不是吃忘了辰光怕老阿嫂怪罪跑到我此地避风头啦?”
肖老根望望贾正清,想说话,却是嘴唇颤颤,叹一口气,终于开了口:“阿清啊,来坐下。”
“哪能啦?啥事体搞的噶一本正经!”
肖老根望一眼墙面上贾正白的大照片,忽然立起来,走过去,一把摘了下来。
“老阿哥!”贾正清诧异的叫。
“不要再挂了,”肖老根擦擦怀里的玻璃面,讲,“不要再挂了,人还在,犯忌讳。”
贾正清的心里隐约的动,两个人安静的面对,肖老根叹口气,点点头。
贾正清惊的后退了步,吸了口气,一把抓住了老哥哥的手臂,自己的声音也是不可置信的抖,连着问:“哪能可能?你哪能晓得?你确定?伊现在在啥地方?”
肖老根的手缓缓的指向窗户,话音里带着沉:“现在,应该走了。”
贾正清奔过去一把扑开了窗,冷风萧瑟,除了路灯孤独的站立,什么也没有。
一个转念,贾正清转头就跑出了门,小楼房的木楼梯狭小,贾正清一个踉跄险些迈差了步,脚踝别了下,连到骨头的痛,贾正清脚蹬一下顾不得的就接着跑出去。
小巷子里,前后通无阻的道路,贾正清来不及的看,一转头往有灯的地界追去了,待肖老根走下来,早就不见了贾长官的踪影。
“出来吧。”肖老根咳了声。
暗处的墙角里隐出来一个人,包的严实,肖老根见他颤一下,想去扶,他却一摆手,讲:“老根,还是离我远点好!”
肖老根叹口气,讲:“我晓得你现在是硬撑,你现在脑子还清爽,如果再烧大了,也没个人照看,可不是个事。”
那人也叹气,讲:“要什么照看的,我不想,临走还拉个垫背的,或者,我这个样子,是报应,我抛了阿弟,还劳你这个兄弟这么多年,是该得报应的。”
“只是,你相信吗?或者是我错,但我却从没后悔过,只是觉得,亏欠了阿弟和你!”
肖老根讲:“你不要这样讲,你我本来就是自家人,你的阿弟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不管?”
那人眼望着贾正清跑出的方向,怔了会,讲:“我阿弟,是个出息的,如今看他最后一面,我也安心了!”
又朝肖老根大拜一下,讲:“兄弟,谢谢你了。”然后,慢慢的转身走。
“小白脸!”肖老根心里一痛,大喊了声。
贾正白拖着软身体没有回头的仍旧挣扎着往前走,嘴巴里讲:“如果我熬过这一劫没死,一定回来找你们!”

贾长官无头苍蝇瞎寻一通颓着回转时,肖老根已在他的床头打了一会小瞌睡,见小阿弟垂头丧气回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好了,好了。”
贾正清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有泪,他讲:“伊明明回来了,为啥不来见我?”
肖老根还是叹气,不晓得怎么回答,想了想,讲:“阿弟啊,你要晓得,他是你亲阿哥,不管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一个轻薄的小包摆在了贾正清面前,肖老根讲:“这个,他让我给你的。”
贾正清还带着悲愤的神色,看了看,想动手打开。
“别看!”肖老根说,“别看!他交代的,别看!他讲,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他自己来打开!”
贾正清怔怔的,肖老根说:“你和我就相信,伊还会回来吧。”





大番外 正妻(一)

所有的人都夸灵芝是好命的,娘家是有依靠的大茶商,嫁的夫婿也是精明能干,夫家也是富裕,但比起娘家,还是差了一截子,年纪也偏大一些,据说,父亲是相中了他的才气。
灵芝是从小跟着奶奶从教的,总是待在一间雪白的,如她的心一般安宁着的房间里,望着耶稣被绑在十字架上,一并淌下伤心的眼泪。
她没想过,除了主,她的心里,还会住进另一个人。
那天,娘拉着她,在雕花小窗的缝隙里,她第一次看到了白世安,娘说:“这就是白家少爷,你爹可是赞他,娘瞧着也好,挺斯文的孩子。”
她绞着帕子眼睛悄悄的瞄,正看到他温和的一个微笑,瞬间的,她的整张脸到耳根,都红烫了,她拽着娘的手低着头往回走,娘笑着摇头,说:“丫头长大了,晓得害羞了啊!”

灵芝记得嫁去白家大宅那天,正值盛夏,一路上沉衣厚服颠簸的她几乎晕倒,世安揭开喜帕子的时候,她正口渴的厉害,世安举了酒杯说:“该喝了。”
她愣一下,脸又红起来,世安瞧瞧,说:“怎么,你很热吗?”
他靠的近,气息就喷在她面前,心里慌的很,灵芝绞着衣裳角,胡乱的点头。
“那么,先喝杯茶吧,这天是热,”他说,“辛苦你了。”
若干年后,灵芝回想起来,总是懊悔自己的交杯之夜,为什么先喝了杯茶,以至于冲淡了后来的酒味,疏淡了,他们一生的夫妻缘分。

三朝回门的时候,父母瞧着他们相敬如宾的恩爱模样很是满意,当时的世安只是做着零散生意,不成正统,灵芝记得清楚,父亲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世安,笑的胡子颤颤,父亲说:“灵芝啊,你嫁了世安,他可就成了我的半子,,我已和贤婿谈妥,往后他就跟着我做茶叶生意,会忙的很,你们新婚燕尔的,你可别怪爹啊!”
“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二兄弟在一边捂着嘴笑,说:“阿姐,你都成人媳妇了,怎还像个小姑娘,才一说,脸就烧的像个猴屁股呢!”
她听的更窘,一边的世安却自然的轻拉了把她的手,她抬头看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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