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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您怎么看。”苻宏背着手站在御花园的水池前，望着池子里的锦鲤，缓缓说道。
卫彬身子还是有些虚弱，方才一直在低声咳嗽，这个时候，才强自压抑住，缓缓说道：“陛下，段业比我们想的，恐怕还要强。”
“对。”苻宏的手捏成了拳头，“此人，能屈能伸，随机应变的本事也很高，而且，他……他很有亲和力，很容易能够让人对他心生亲近，这一点很可怕。”
“是。”卫彬说道，“而且陛下，您注意到了没有，段业的眼神。”
“眼神？”
“是的。”卫彬说道，“很多东西，都能够掩饰，唯有眼神太难掩饰了，您想一想，段业的眼神，您还记得吗？”
苻宏仔细回想了一会，然后说道：“我想起来了，他进入宫殿的时候也好，看见朕的时候也罢，他的眼神都……都非常非常的平静。”
“对了，就是这样。”卫彬说道，“一般的人，第一次见到金碧辉煌的宫殿，看见天子，也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紧张的很，要么是故作镇定，可是段业呢？他不是，在他看了，这好像和见一个道旁之人，没有什么区别一般，陛下，您说，这还不可怕吗？“”是很可怕。“苻宏说道，”不过没有关系，现在他是在长安，不是在姑臧，只要是在长安，是龙得给朕盘着，是虎，得给朕卧着！“卫彬抿了抿嘴，没有接茬。
……
长安城的夜景虽然也不错，但是见惯了姑臧的不夜城之后，其实段业等人，也就没有啥感觉了。
而且现在不同于以往，段业身边，想也知道，有苻宏派来盯梢的人，所以段业也不能去找自己埋在长安的人，也不便去找谢灵等人，就只好带着崔浩楚云深等人，在长安闲逛了。
只是众人酒足饭饱之后，段业等人晃啊晃，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香气扑鼻的所在。
崔浩喝的有些多了，便问道：”公子，那是哪儿啊！“出门在外，喊大人并不合适，所以众人就喊段业公子了。现在一干人等倒是挺像一群贵介公子呢。
楚云深眼尖，直接说道：”那是翠云阁啊！”
“翠云阁？”崔浩一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段业等人却都嘿嘿的笑了起来。
崔浩强自镇定的抿抿嘴，道：“喔，我还以为什么地方呢，原来是妓院啊。”
“要不，咱们进去看看？”楚云深一脸欠揍的表情看着崔浩，那摆明了就是逗弄他。
现在这一干人等，段业刘国楚云深等人，都是二十出头，当然是可以逛窑子的。
可是崔浩可是才十二岁出头呢！这么小的孩子逛这里，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刘国皱着眉头，道：“小楚……”
“哎，出来玩嘛！”楚云深平日里一直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他毕竟也是个年轻人，也有玩性，这个时候也就逮着小崔练上了。
崔浩岂能不知道楚云深的意思，他瞪大眼睛，道：“你可别挑衅。”
“谁挑衅了，走，进去啊！”
“你再说我就真进去了！”
“你以为我玩假的啊！”
段业抱着胳膊，看着这些属下们斗嘴，心里颇为欣慰。
其实段业从来不认为个个一本正经的，客客气气的，那就是团结。反而是偶尔这样拌拌嘴，碰撞一下，会比较团结。
俩人又拌了一会嘴，崔浩突然牙一咬，对段业说道：”公子！咱们进去看看吧！“崔浩这么一说，大家就都看着段业了。
如果段业说大家不要闹了，那自然就各自回去睡大觉。
偏偏，今天段业没有带女眷，除了衍生一个护卫之外，大家都没啥不方便的。
而且，段业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家伙。他淡淡说道，”那好，那咱们就进去看看吧。“”走！“崔浩大声的说道，一马当先的走了出去，唯恐大家不知道自己是想挑头逛窑子呢。只是大家也都忍着笑，看着崔浩踱着方步，煞有其事的去了。”哎哟，几位爷，您可是稀客呀，嘻嘻嘻嘻……“一个不到三十，浓妆艳抹的少妇很快就迎了上来，自然，她就是这翠云阁的老鸨了。”咳咳。“崔浩咳嗽了一声，才让老鸨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而老鸨颇为诧异，她定定看了崔浩一眼，才问道：”这位小爷，您这是来……“”老子是来逛你们翠云阁的！“崔浩大声道。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样，当崔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翠云阁内划拳的声音，姑娘们的娇笑声，男人们猥琐的笑声，却是瞬时都不见了。
也因此，在这瞬间寂静下来的夜空里，崔浩的那句话，显得分外的响亮。
而接下来，自然是一阵放肆的哄笑声。连那老鸨也忍不住用手绢捂住了小嘴。”笑什么笑！啊？！笑什么笑！“崔浩愤怒的跳脚，只是这个时候，段业等人都是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都悄悄退后了半步。这崔浩也太让大家傻眼了。
老鸨好容易收住笑容，然后她说道：”这位小弟弟……小爷！“还好她看见了崔浩几乎要杀人的眼神，才换了称呼，接着说道，”哎呀，其实呢，您这年纪来我这儿的，倒不是没有，只是……呵呵呵，姐姐我呢是孤陋寡闻，这么多年也就听说三十年前有过少年郎在我们长安逛过楼子，可是看您，还有看您身后的几位爷，都不到三十吧？那个时候您几位应该还没有诞生，所以呢……呵呵呵，小爷，你还真的要来吗？“”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崔浩早就不耐烦了，”不就是钱吗？小爷我有的是！“崔浩说完，伸手掏出一大叠纸，”看看！看看，这可是四海钱庄的通票，恩？看清楚了吗？“
第二十九章 考验（1）
老鸨看了，倒是颇为吃惊。
其实，敢来逛窑子的，多少都不会太穷的，不然的话，怎么说妓院是真正的销金窟呢？
可是直接拿着通票来的，却是从来没有见过。
四海钱庄，那老鸨当然知道，因为他们在长安也是有分号的，这通票，只有非常大的客户人家钱庄才会授予你，换句话说，能够拿着通票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贵。
这么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啷当岁的家伙，手上居然有这般神物，老鸨可不敢小觑，马上就换了一副脸色。
“哎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呀，这位爷，您里面请！里面请！啊？都是自己人嘛，快请进……”
“你是和这通票是自己人吧？”崔浩笑了。
“都一样，都一样啊！几位爷，您几位也快进去啊。”
现在，这老鸨看崔浩那就是看财神爷，虽然其实她的容貌也还算不错，可是这个时候她满脸谄笑，那脸上都快出褶子了。一路之中，她自然一直都在说着自己院子的种种好处。可是，崔浩虽然见多识广，可以说是走遍天下名山大川，可是还真就没来妓院过，一路上的一切，他都很好奇。
左顾右盼，看的很开心，只是这老鸨一直絮絮叨叨的，实在很烦人，因此崔浩突然说道：“好了好了！你别再吹了！说这没有用，我问你，珑娘，这儿最红的姑娘，那是谁？”
“哟！您这可问对人了！”老鸨珑娘一挥帕子，“那自然是我们的明月姑娘了，呵呵呵，不过我可告诉几位爷，这明月姑娘，严格来说算不上我们楼的姑娘，她只是借住在这里，可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呐。”
段业听了，不屑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种所谓的卖艺不卖身，其实就是一个噱头，所谓的饥渴营销而已，既然是来卖的，那就有个价钱问题而已，哪里有不卖的呢？
没想到老鸨珑娘倒是眼尖，她看见段业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段大爷觉得珑娘我说的不对？“”我想见明月！“段业一合扇子，非常直接的说道。”您这说的，啧啧……“这次轮到珑娘一脸不屑了，”明月姑娘！那是咱长安城头一号！约她的日子排到了明年，队伍排到了洛阳，怎么能是您想见就见得呢？“段业却根本不接他的茬，而是直接竖起一根手指，道：”一万钱！”
众人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这段大人出手还真是阔绰。
其实这个年代，物价相对还低，钱还没有毛，一个铜钱就能简单吃一顿饭了，一万钱那其实已经不少了。
可是珑娘也只是愣了一下，就说道，“段大人好大的手笔！不过我看您还是找咱们翠云阁的青烟姑娘吧，她可是色艺双绝，尤其是她身怀名器，保证您……”
“我就要明月！”段业打断了老鸨的话，“五万钱，再多我也有，可是你不要给脸不要脸，妓院的行情我很清楚，我花钱找乐，你拿钱发财，公平交易，你不要乱来，恩？”
谁会和钱说不过去呢？珑娘忙把头点的鸡啄米一样，道：“您几位大爷先在这里稍待，容老身我去通报一声。”
这个时候刘国笑道：“珑娘啊，你倒是也不老，不必自称老身嘛！”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珑娘也只是嗔了一声，没有否认。
而段业自然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
不一会，珑娘一摇三晃得过来了，她见了众人，就忙告了个罪，道：“各位大爷，老身……老身对不住各位！”
“怎么？你拿了钱不办事，还想讹？”段业不满道。
“不不不。”珑娘双手递上了那张通票，道：“不是老身不配合，这赚钱，谁不想呢？可是我们和明月姑娘事先就说好了，她不愿意见得客人，我们是不能强迫的……段先生，各位爷，不如安排别的姑娘！”
“我就要明月！”段业勃然道，“你说说看，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她？”
珑娘搓了搓手，为难的说道，“昔日明月姑娘初次在这里登台献艺的时候，曾经出了三道题，给那些歌狂蜂lang蝶们，说如果谁能够答完这三道题，不单能够见到明月姑娘，还能够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可是长安城诺大的城池，居然就没有人能够答出哪怕一道题，所以让明月姑娘顿时就有些藐视天下英雄，所以……最近她一直闭门谢客呢。”
“喔？答题？”段业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大人……”珑娘说道，“我们这儿的规矩，答题您也不能直接答，是要……”
“不就是给钱嘛！”段业豪气干云的说道，”按照你们的规矩来！“这个时候，楚云深悄悄的走到段业身边，说道：”大人，这不合适吧。“”没事儿，出来玩而已，不要紧的！“段业一摆手，对着珑娘道，”你出题吧！“显然珑娘刚才说的很多话，其实都是幌子，她的目的，无非就是要段业答题而已，当然了，也是顺便赚钱。
之前明月姑娘摆下擂台，长安城的诸多英杰们纷纷前往挑战，却没有谁能够稍微占点上风，此事一度传为佳话，长安城内，无所不知。
如今众人得知，这几个新来的外地人，居然还想挑战明月姑娘的三道题，不禁为之大哗，不少人纷纷质疑他们自不量力。
只是段业等人，已经坐到了珑娘安排好的位置上吃着点心喝着茶，丝毫不理会周遭人的白眼。而这里，毕竟是高档妓院，大家也不便太放肆了。
不一会，老鸨珑娘从楼上下来，她看了看众人一眼，然后对段业说道，“这个对子，明月姑娘已经出了很久了，可是一直没有人对出来，您听好了，上联是烟锁池塘柳。”
话音刚落，崔浩和刘国就同时拍手叫好！二迟了一会，旁边的围观的人，也都纷纷叫好。
这些人都是读书很多，学问不错的，当然一下子就知道这对联实在出的很妙啊。
主要在于，上联的五个字，个个字的边上，都是五行的偏旁，恰好对着金木水火土，而且这绝对不是随便的凑字，其实这意境也是颇为不俗的。
只是众人却看见段业开始还是面色平静，等到听完那个对子后，却是一副极为奇怪的表情。
他的表情，不是懊丧，不是震惊，不是胸有成竹，都不是大家见过的或者想到过的表情。他的表情，分明是”憋着笑”。
珑娘看了段业一眼，道：“段先生，对不出来也不奇怪，这个对子……”
“且慢！”段业挥挥手，“谁说我对不出来，恩？”
段业站起身，回身扫视后面的一堆人，然后满脸灿烂的看着珑娘，走到了窗前，轻轻推开窗户，月正中天，虽然弦月如钩，可是那月光沐浴在庭院里，微风沐浴着已经将要枯萎的杨柳，这夜色倒是十分凄美。
段业回头，看着珑娘，道：”珑娘，你看外面的夜景，如此凄美，如此的动人，而我的下联，就是以这景，抒这情，来对她的那个上联，她的上联是烟锁池塘柳！而我的下联，是杈烦汉域钩！”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只是寂静了一会后，更是满座的叫好声。
其实烟锁池塘柳的对子，经由明月姑娘传出去后，不少人，都试图把它对出来，但是试图凑成五行本来就很难，硬是凑字往往又生搬硬套，毫无意境，因此快一年了，完全就没有人对出来，也就是第一关就过不了。
可这人，刚一开口，意境就很不俗啊。
很快就有好事者摇头晃脑的说道，“明月姑娘的上联，写的是那次花魁会的早上，那天雾重，虽然这样，由于明月姑娘的缘故，长安城也都去捧场，那气势，那风景，可以说是气吞山河啊！一个女子能写出这般意境，实在是了不起！而这位先生的这下联，却写得四两拨千斤一般的云淡风轻，实在也是很妙啊。”
“喔？妙在何处？”
“你们看。”那人继续说道，“上联写晨景，下联侧写晚景。汉域钩能够压倒池塘柳，整对联的意境在一个锁字与烦字，烦是什么意思？是打搅。烟可以是真烟，也可以是雾。杈可以是树杈，也可以是池塘中的影子。下联中用钩暗喻月亮，杈为什么会打搅月亮呢？是因为有风来过。假如烟理解成真烟，侧意境大失。正如上联一样，树与月只有以水作背景才会生动。烦，是因为波心起了涟漪。所有的动感都是风惹的祸。更别说，下联中格律，意境与气势都达到了上联所期待的效果。这位先生，您是了不得啊！”
这人一解释，众人听着，好像都是那么回事，连带看着段业的眼神，也是友好了许多。
段业看了看已经数度变色的珑娘，微笑道：”怎么样，这一关，算不算已经过了？“珑娘一咬牙，道：”段先生，您且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