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弦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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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弦引-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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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这样的男子。”她努起嘴道。

奚秋弦叹道:“你要注意一些,这算是遇到我了,不会见怪。若是你当着别人辱骂他们门派的祖师,只怕是要遭致杀身之祸的。”

银笙这才坐下,小声道:“我并不是要辱骂,就是觉得此人不值得那个沈姑娘喜欢。”

“喜欢与不喜欢,又岂是旁人能决定的?换句话说,再差的人都说不定有人看上,有些人处处都好,却找不到心爱之人,这也是世间常有之事。你又何必为此闷闷不乐?”

她愣了神,看着他道:“你倒是什么都懂……”忽而又冥思道,“可是你一开始为什么要说我师傅是你们奚家要找的人?”

奚秋弦道:“巫山剑谱如今在神狱仅存六章,曾祖或许是因愧对沈缃,直至辞世都未曾将背熟的后六章誊写下来。只是将一些简单的招式传授给了他的养子,就这样流传下来。我祖父对后六章很是执著,一直想要找到沈缃的后代,看看是不是能补全这十二章。祖父去世后,神狱便交给了我的母亲,母亲二十岁时成亲,我父亲是放弃了本家姓氏入赘来巫山。他们夫妇两人穷尽一生追寻后六章的下落,但却始终未果……”

银笙双眉渐渐紧皱,望着他道:“再然后你便也一定要找全巫山剑谱?你这前前后后说来,难道是说,我师傅正是沈缃的后代?”

“许是后代,许是传人。总之一点,当日我在武陵峡畔看到你出剑迫退暗夜盟的人,便知你使出的剑术与我们巫山同出一脉。你既不是神狱中人,那必定便是沈缃那一脉的继承者了。”

银笙屏住呼吸,寒白了脸盯着他,许久才气恼道:“奚秋弦,原来你一步步把我引回来,不仅仅是为了血舍利!你这个人怎么心机那么重?!”

“别说的这般难听。我这里山清水秀,又不是人间地狱,你难道不愿意来?”他傲然道。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要我交出什么剑谱吗?我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的!”银笙怒冲冲道。

奚秋弦好似早就知道她要这样说,一点也不动气,反而笑盈盈道:“你不知道不要紧,完完整整地练一遍给我看可好?”

银笙不悦道:“这是师傅教我的,怎么可以传授给外人?再说了,我只学得皮毛,师傅还总是说我愚笨。”

奚秋弦不以为意:“就知道你学艺未精,既然如此,你就去求她把剑谱拿出来看看。”

“你这个人怎么异想天开?!她不会听我的!”

“那带我去找她……”

“想得美!我要是带了外人过去,师傅定会杀了我!”她说罢,转身便要走,谁知奚秋弦一把拉住她袖口,好言好语道:“为何那么生气,我只是想完成祖父与父母的遗愿罢了,又不是用不好的手段去强迫你师傅。”

“我说了不想带别人去,你根本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银笙急了,两眼泛红,眼里含着泪水。

奚秋弦却不松手,生气道:“我一路帮你,你才能拿到血舍利,现在只是叫你带我去见见她,你都不肯?既然如此,那你就把血舍利交出来,明日也不必去求那智圆和尚了!”

银笙委屈至极,走又走不得,站在那里,背对着他,竟兀自抽泣起来。

他见她双肩微微颤抖,不觉松了手,银笙还是站着不动,想要隐忍悲伤,却压抑不住。奚秋弦坐了一会儿,又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坐下来。”

她想要挣开,他却用了力,使劲将她拖到自己身边,抬手将她按坐下来。

“说几句就哭,一点都不像江湖女子。”他没好气地说着,见她垂着头,背转了身去,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不由失望道,“我自己觉得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你这样哭哭啼啼,好像是我在要挟你似的。”

“我没有说你要挟……”她一边哭一边说,声音哑哑的,“只是我清楚师傅的脾气,她根本不会见外人,你去了也是浪费,我还要挨打。”

“怎会这样凶狠?”他微微一怔,看到她抬手抹泪,露出手腕上的伤痕,此时离得近了,细细看来像是鞭子抽过的痕迹。他不禁道:“这手上不会也是她打的吧?”

银笙默不作声,只是拭着眼泪。

奚秋弦叹了口气,自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想要塞给她。她却不肯要,将手缩了回去。“干什么,赌气吗?要我给你擦眼泪?”他强耐着性子道。

银笙还是不要,他皱着眉,竟果真拿起帕子给她拭了下泪水。银笙又惊又羞,急忙扭转了身去。

“我保证,要是见到你师傅,只会说明来意,不会强行索取。”奚秋弦缓和了语气,“而且我会跟她解释清楚,你不是故意违抗她的命令。我不会让她责罚你的。”

银笙哽咽道:“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他急忙道。

“你从开始就骗过我好几次!”她更急了起来。

“好好好,从今以后不会再骗你,这样可成?”奚秋弦微微俯身,双手撑在膝上,转目看着她道。

银笙犹豫了半晌,迟疑着点点头。

“这样最好了。”他欣然自悦,望着银笙哭得红红的眼圈和鼻尖,不禁笑了起来。
这晚银笙睡得格外安稳,连续的奔波和厮杀早已让她精疲力尽,虽然脚上伤口被水浸过后一直隐隐作痛,但对于她来说,这已经算不得什么痛苦了。

巫山云烟缭绕,阴晴不定,常常便是无来由地飘来缕缕白云,幻化成丝絮,飘于亭台楼阁之间。

以前听这神狱的名字,只觉阴森可怕,银笙一直以为是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岂知到了这里,方知与自己想的全然不同。想到奚秋弦此人,有时任性嬉笑,有时又冷厉决绝,也正如这巫山云雾一般,让人难以琢磨。

次日清早,银笙醒来后小心翼翼地下床,一瘸一拐地来到房门前。昨日被天淼背着,并未细看此地,如今放眼望去,但见翠竹沐风,芳草如茵,青石小径往南而去,穿过月洞花墙,通向另一处院落。她扶着墙慢慢行走,直至到了那院落门口,却正见天淼从小径那端而来。他一望见银笙,便快步上前招呼道:“银笙姑娘,你要去找奚少?”

“不是不是。”银笙急忙解释道,“我是觉得脚上好了些,就想稍微走动一下。”

天淼道:“那好,不过你如果要去找他,先跟我说一声,不要自己过去。”

银笙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不会乱走。”

正说话间,天淑走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个檀木箱子。天淼问道:“那个僧人如今怎样了?”

“还算好,已经可以坐起来,刚救回的时候流了那么多血,我还以为活不了呢。”

银笙不禁问道:“你们谈论的是那个大理来的僧人?”

天淑望了她一眼,道:“自然是他。少爷吩咐不要让外人前去打搅。”

银笙低声道:“我并没想急着去打搅。”

“她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天淼打了个圆场,转开话题道,“等会儿我去问问少爷,看他何时带你过去。”

银笙只好道了谢,见天淑始终冷冰冰站在一边,便辞别两人回了房间。天淼见她远去了,才道:“姐姐,你对她很是不满?”

天淑哼了一声:“她又没有得罪我,我干什么不满?”

“你脸上写得清清楚楚,傻子都感觉得到。”

“我不喜欢外人到这里,觉得别扭。”天淑转过身便往南边那处院落走去。

“少爷留她在此,只怕并不完全是因为什么血舍利的事情。”天淼跟了上去。

天淑一愣,盯着他道:“你不会是说少爷对她有别的意思吧?她有什么好,又黑又瘦……”

“哎呀,我的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天淼哈哈一笑,“少爷说过想探探她的底细,但具体为何,我却也没多问。你不信的话就自己去问他好了。”

“她的底细?”天淑喃喃自语,随即快步而去。

******

天淑进了那院落,见屋门紧闭,便先上前轻叩,待里面的人应声之后,方才推门进去。奚秋弦穿着浅蓝轻衫,坐在窗下书桌前磨着墨,手边一本本古旧书册展着,上面均留有深深折痕。

“你是去给智圆疗伤了?”他淡淡问道。

“是,刚刚回来。”天淑将智圆的伤情跟他说了一遍,奚秋弦点头道,“等明天可以带银笙过去。”

“之后她就会离开此地?”天淑试探问他。奚秋弦挑眉道:“你急着想让她走?”

“不是,我只是奇怪少爷为什么要带她回来。”天淑道,“照理说来,她不是您的对手,若是想要取回血舍利,少爷何必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从她手中取回,送还给智圆便是。”

他抿唇笑了笑,侧过身道:“是天淼跟你说了什么吗?”

天淑一低头,没有吱声。他拿起笔,敲了敲桌子,“你们两人的一举一动,我可都猜得出。”

门外有人探身进来,抱拳道:“少爷,是姐姐多心,她说你……”“天淼不要胡说!”天淑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奚秋弦微微一怔,喟然道:“天淑,你以为我一见钟情了?”

天淑红了脸庞,不敢多话,侧身立在一边。奚秋弦无奈地举起手边书册,道:“你可知这些是什么?”

天淑愣了一下,恭恭敬敬道:“是老主人留下的剑谱,我知道少爷一直在研究此事。”

“是了,我带她回来,也与此有关。”他淡然道,“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多心了。”

天淼抬肘撞了撞天淑,小声道:“你瞧,我说得没错吧?”

天淑瞪了他一眼,但没好意思在少爷面前任性,便强拉着弟弟退了出去。奚秋弦见她两人离去,便又重新翻阅书册,凝神苦思,甚至忘记了时间。

******

一直忙到了午后,他才想到银笙,穿过小径来到她所住之处时,院内很是幽静。屋门虚掩着,檐下风铃轻轻叩响,细细琐琐的声音便萦绕不绝,伴着竹风幽幽,让人听了便觉心宁。

抬手敲了敲门扉,却无人回应。他略一踌躇,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起初以为银笙不在,可撩起卧房门前的竹帘,却见她侧身睡在床上。他一蹙眉,返身想走,到了外屋又止步,负手在了窗前。

窗外微风袭来,带着临江湿意,从这里远望出去,可见对面另一座山峰,淡淡青影如同描绘于苍穹间一般。

此时里屋却传来她的呓语:“哥哥,哥哥!我在这里……”

奚秋弦不觉转身,到她房门前,见她还未醒来,身子蜷起,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银笙。”他忍不住出声喊道。

她陡然一惊,身体变得僵硬,随即一下子坐了起来。“你做噩梦?”奚秋弦站在门口道。

银笙摸了摸冷汗涔涔的额头,眼神邈远,低声道:“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本来不想叫醒你,但见你样子有些吓人,就只好出声了。”他又朝窗外望了一眼,忽而道,“你能走动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以……”银笙略有犹豫,“但是可能走不了多少路。”

“没关系,走不动了就叫我,我喊人背你回来。”他轻松地道。

银笙不知他为何忽然要叫自己跟他出去,但这里是他的地方,便就跟在他身后慢慢出了这个院子。午间时分,阳光微一露出便又被云层遮蔽,淡淡的,不甚炎热。远处吹来轻柔的风,银笙不需抬头,便觉自己身在云里。

轻雾笼着幽静小径,她见四下无人,不禁问道:“平日里大家都在屋子里不出来吗?”

秋弦笑了一下:“你是在说笑吗?现在正是夏天,都躲在屋里岂不是活活热死?”

“可是这附近都没人……”她诧异道。

“小姐,巫山奚家虽是江湖宗派,可也要维持生计。早晨你还在睡觉,很多人都已经下山驾船航运,不然我们吃的用的都从哪里来?像暗夜盟的人那样去抢不成?”

“我平日在山里的时候也是自食其力……”她连忙解释。

“于是你师傅就靠你养活?”他不经意地问起,同时看着她的眼睛。

“师傅也会采集草药,我则是下山卖掉。”银笙的眼里带着小小的满足,似乎那才是她最习惯的生活方式。

“你果真不知她的真名实姓?”

“没有问过,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银笙失望道,“这些年来,她每天跟我说的话,都不会超过十句。她就像一个谜,不知来自何处……”

“若我没有猜错,她应该就是我们奚家一直在找的人……”奚秋弦停下脚步,正色道。

银笙一惊,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指着前面的长廊:“跟我过去,自然就明白。”

******

长廊上爬满绿藤,但没有花,也没有浓烈的青涩味道。不仅如此,但凡银笙所望之处,都只有绿草青竹,并无各色花卉。

他带着银笙进了那长廊,坐在了翠藤影里。长廊的一侧是粉白墙壁,远望时并不觉得特殊,走到近处透过翠藤,才见墙上刻着长长的山水画卷。江水蜿蜒,青山奇丽,正与银笙之前望到的景象类似。

“这里就是神狱,对吗?”她欣喜地指着一处高耸的山峰,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还算明白人。”他含笑看着她的侧影,“因被绿藤挡住了些,不然的话,便是整个巫峡之景。巫山十二峰,尽在其间。”

银笙望着那画面,疑惑道:“这与我师傅有什么关系?”

“前朝年间,有一名剑客被人陷害,不仅声名俱丧,且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不顾一切地寻找真相,最后却发现那栽赃他的人正是当时武林中几个所谓德高望重的前辈,因无法当面指证,他便只好以已之力前去报仇。但那几个人联手将他打败,那打斗之处,正是在这巫山江域。剑客落水后幸得人搭救,那个救他的女子,乃是江南镜湖山庄的小姐,名叫沈缃。”

银笙蹙眉道:“为什么我觉得像是说书人讲的话本似的,你不会又在编造吧?”

秋弦笑了起来:“我编造这个有什么用,难道拿出去卖钱不成?你可知我说的那个剑客,他姓奚,名讳文宣。”

“奚……那是你的先祖了?”

“嗯。他是我的曾祖,当时被沈缃救起后,又遭那几个仇人的追杀,沈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知晓了事情原委,便出手相助,带着他逃离了此处。岂不知这样一来,那几人为了灭口,从而又转向追踪沈缃,而且还散布他们两人苟合的谣言。沈缃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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