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箱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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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箱丝绸-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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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明鉴躬身行礼,复又站直,面朝高台道:“陛下,明月有幸能得圣宠,本候倍感荣耀,她背井离乡,作为兄长,在这里代她多谢多谢陛下百般照顾了。吾等此次来朝,奉命为我主迎后而来,恕鄙人斗胆,敢问慧清公主何在?可否让一睹花容月貌?”
  
  赵愈朗声一笑,道:“明青候莫急,女儿家羞涩,准备时间长久些,慧清稍后就到,这就开宴吧。”
  
  在场的众位大臣听得心肝一颤,公主…哪里羞涩了,待会别闹的太难堪才好。不过看皇上这副成竹在胸的轻松自信,怕是用什么法子将公主安抚好了,平常心,平常心。
  
  瑞生公公高声传唤:“起宴——”
  
  宫娥托盘鱼贯而入,搁下美酒搁下佳肴,复又有素退下,唯有明青候身后左右各留一人,边旁伺候着,以示别样圣恩,幽明鉴滴水不漏,起身又是一通马屁,皇上仁慈皇恩浩荡,铭感五内终身难忘,直拍的赵愈嘴角都合不拢,对这敌国的侯爷十分瞧得上眼。
  
  一时满堂皆是美食香气,赵愈举杯欲同庆,这才看见挤得如胶似漆的顾恽二人,手上的杯盏一顿,喜怒不明,问道:“子衿,因何要与顾爱卿同挤一桌?”
  
  赵子衿起身行礼,抬眼直视,目光清亮略带雀跃,面容天真道:“回皇上,有两点。”
  
  坐个位子还一大堆理由,赵愈有些兴趣,道:“哦,你且说说?”
  
  赵子衿有些赧然似的瞧了一眼幽明鉴,道:“其一,子衿长这么大,还未见过乌垣的侯爷,据说生的都是高大威猛英武非常,我坐那边,有些…看不清楚——”
  
  幽明鉴与他同列,都在右方首列,他要是想看,就得一直扭着脖子隔着人,确实不太方便。此话虽然不妥,将人侯爷比作金丝笼中雀、围场高头马似的,可他神态语气纯粹如稚子,大家又久知他底细,习惯他这样无厘头的诡异思维,谁也没觉出什么不对来,唯有将且交锋一次怆然落败的幽明鉴嘴角一僵,颇有深意的瞥了一眼对面那不知真假的傻子。
  
  赵愈一愣后大笑两声,觉着这厮在沉闷的朝堂倒也甚妙,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他逗到了,又问:“有理,还有其二呢?”
  
  赵子衿又看一眼身边的顾恽,孝子贤孙似的:“回皇上,上次杏园宴上阿恽被众位大人们灌醉了,翌日就染了风寒总不见好,大夫说他身子弱忌饮酒,可大人们的热情好意也是拂不得,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作为学生,应当义不容辞为师傅分忧解难。”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无奈而笑,谁说怀南王爷是傻子,他分明就是个敢于逆流而上的少年英雄,大智大勇,肝胆过人哪——上次猛灌顾恽的数位酒桶大人闻言厚脸皮都挡不住的羞恼,面皮泛红,敢怒不敢言,心里恨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顾恽这死酒鬼闻言面皮一僵,又是古怪又是钦佩的瞥了一眼义正言辞舍己为师的赵子衿,心觉这厮真是了不得了,鬼话编的比真的还顺溜,风寒?经久不愈?大夫?他怎么不记得。
  
  赵子衿皮相愈发纯良,内里却是越近腌贊了,顾恽正想习惯性就想轻斥一句近墨者黑,又陡然发现,王爷身边这染人的浓墨“墨”,除了赵全,就只剩自个了,便立刻打住不愿深究了。
  
  杜煦简直将这里当成了戏园子,看热闹看的是热血沸腾,他发现,但凡场合只要有这位小王爷,局局精彩语出惊人,若不是仅仅还剩点绷紧的皮,他都忍不住要笑的就地打滚了。宴后老顾那厮明明生龙活虎的能吃下一头牛,一经赵子衿的嘴,立刻成了弱不禁风的病美人,太逗了。他在心里给大无畏的赵子衿竖了个大拇指,小王爷,你是这个。
  
  幽明鉴似笑非笑,目光的在赵子衿个顾恽之间来回,颇有深意。
  
  赵愈心思不在治国,在玩乐,早将赵子衿当成了破罐子,指望能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自然逃不离碎瓷声,赵子衿颇为上道,每次都能砸出清脆的大动静。皇上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抿嘴道:“你倒是情深意长,罢了,这次就依你。”
  
  赵子衿弯腰一礼,感激涕零似的:“谢皇上恩典。”
  
  他坐下后,赵愈举樽对众人,道声乌垣来朝共饮一杯,又道两国邦交百年好,再饮一杯,一时酒盏逡巡热闹喜庆。
  
  幽明鉴隔着过道望过来,眉眼弯弯不怀好意的模样,举杯隔空一送,仰头痛饮。顾恽点头示意,心头微警,酒杯送到嘴边,却被斜里一只手平稳捞走,扭头就见赵子衿搁置唇边一抬腕,尽了那杯,轻声道:“酒伤身,少喝点。”
  
  顾恽一愣,心头起涟漪,笑着嗯了一声,便不再抬头四顾,提筷垂眼细嚼慢咽,心思电转,脑子里想着接下来事态去势,以备全策。
  
  片刻后公公高声道奏乐,舞姬和乐师飞旋而出,彩袖飞舞肢体款摆,一如上次绝伦妙曼。
  
  舞毕,皇上封赏,舞姬退下后,幽明鉴突然站起来,顾恽心头提起戒备,就见他合手在前,面朝高台恭敬道:“陛下,西原舞曲轻盈曼妙,让人叹为观止,幽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陛下恩准。”
  
  赵愈道:“侯爷且说。”
  
  幽明鉴满脸期冀:“听闻顾大人和怀南王一曲琴剑惊绝天下,不知是否有幸目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 第二十七章 醉酒负伤

  
  顾恽心道,来了。
  
  上位者是赵愈,不爱忠言逆耳,就爱溜须拍马,夸锦绣河山赞盛世安稳慕贤才良将,都是间接夸他治国有方,故而幽明鉴这请求虽不妥当,却正中赵愈下怀。
  
  闻言,赵愈看似商量的朝坐在一起的赵顾二人笑道:“明青候慕名而来,哪有让客人败兴而归的道理,杏园一曲,朕也意犹未尽,顾爱卿,子衿,再为大伙献上一曲,如何?”
  
  只是这帝王的商量,哪里能当商量看。
  
  赵子衿记着顾恽的叮嘱,垂眼思索一瞬,心里就有了主意,暗自运气将血气往脸上逼,面皮渐渐浮上一层薄愠,他微起眼,眼神迷离泛雾气,和身旁的顾恽同时站起,却身形不稳摇摇晃晃,站到一半,甚至还剧烈的跄了一下,差点一头栽倒,像是喝醉了一般,顾恽眼疾手快的扶住他,才不至于有辱斯文。
  
  他踉跄这幅度虽不至于偏斜倒地,却刚好能让在场的哪怕是高龄眼微花的大人们看清,尊师重道的怀南王爷虽然口气大,却是吹了牛,没能继承得老王爷千杯不醉的风范,开宴不过半晌,饮酒不过十来杯,他就酒劲上头步履蹒跚,细瞧那眼神儿,都是飘忽不定的,本官敢打赌,他连五十步都走不出。
  
  幽明鉴自然也将赵子衿醉酒姿态看在眼里,只是凭他的眼力,竟然看不清赵子衿是真醉还是装醉。城门外那次算不上交锋的夺人较量,这人动作快如鬼魅,自己口头上对何群蓄意引导,实则心里也拿不准,这人若是傻子,那就是天生的武学料子,区区一个莽夫,千百下等兵足以应付;若是……那心机之深,连自己都得胆寒——
  
  幽明鉴心道,西原人才济济,那顾恽就是个博闻强识的人才,年纪轻轻为人却滴水不漏,一个文人,竟然涉猎到战曲将军令,听闻琴声大气磅礴,心性必然坚不可摧,他日交战,必然难缠,早作打算,若是不能为我所用,也没有留给敌人做利刃的道理,还有那榜样探花,哪个不是满腹经纶。呵,至于这天生痴傻的怀南王爷,还得小心观察着,万不可大意。
  
  幽明鉴本意借着这次合奏,看能否瞧出些端倪,谁知道这王爷一站起来,腿脚都晃悠,还舞个屁的剑。
  
  幽明鉴眼神一暗,盯着赵子衿的眼光看似平淡无奇,内里却将打量深藏,边边角角沁到赵子衿越发绯红的脸和迷离的眼,然后一无所获,再正常不过的醉酒姿态,叫他自己都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疑心太过。
  
  赵子衿站的歪歪倒倒,顾恽一把伸手托住他,心里忍不住暗赞一声赵子衿反应迅捷,心里有些道不明的得意,像是看见自家的儿子有了出息似的。
  
  顾恽手里还抓着赵子衿一条胳膊,心里门儿清,暗笑一声,别说,这厮装的可真像。赵子衿对他那点为数不多的爱好一清二楚,知道自己好美酒,前天晚上还带着赵全提来两坛二十五年的竹叶青,两人一人一坛,顷刻间就喝了个底朝天,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那时他眼神清明面皮如常,端的高深好酒量。
  
  今儿个这才七八杯,这位爷就醉态百出,脸颊红的跟涂抹了胭脂似的,也忒像,要不是自己早知他底细,都忍不住要真信了,啧啧,要不得,自个这徒弟,说学逗唱样样精通,叫他这个太学师傅情何以堪。这厮每每语出惊人,这次借酒装疯,顾恽思索一瞬,觉得自己不太道德的对事态发展有点不合时宜的期待。
  
  皇上赵愈端坐高台,台下近处自然一览无余,他见赵子衿醉的状似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眯着眼东张西望半晌才找到御座,被顾爱卿拉着一摇三摆,难为还记得礼数,躬身行礼时又是幅度剧烈的朝左一歪,要不是顾爱卿拉住他,他就奔着地面五体投地去了,好不容易站稳了,结结巴巴,俩字里蹦出一个酒嗝:“臣遵…嗝—旨,阿恽…也…嗝…和…臣一起么——”
  
  赵愈本来兴致勃勃,见状无端就有些糟心,心道要是让这醉鬼上了台,那才是丢了大连面,单就我朝爱卿乐呵乐呵也就罢了,当着乌垣外宾,那是千万不能让他上场了。
  
  赵愈最反感臣子忤逆,赵子衿醉成这样都领旨,他不但没有不悦,反而十分舒坦,觉得是自己威严深重,接下来要恩威并施了,笑道:“呵呵,怀南王醉了,这惊鸿一剑,今儿明青候怕是见不着了,朕也深感遗憾,但顾爱卿琴声磅礴震撼,单听琴曲,也是快事,明青候意下如何?”
  
  幽明鉴目光从还在打晃的赵子衿身上划过,对上赵愈视线,恭敬道:“如此可惜了,全听皇上做主。”
  
  赵愈朝左右一挥手,须臾两宫人抬琴而出,搁在大殿中央退下,琴还是上次那把,古老悠久,琴声依旧。  
  
  眼见着皇上看过来,顾恽心思电转,将赵愈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位声色皇上别的能耐没有,就会给他添麻烦,有了前次作比较,他只能更优不能拙劣,偏偏幽明鉴存心试探,怕是要窥探他深浅,这局势,头出不得龟缩不得,进退两难,如今唯一的安慰,就是赵子衿漂亮的避过了这劫,自己,该如何?
  
  赵子衿装醉,索性将身子靠在顾恽身上,看似脱力在借力,实则并没将重量压在他身上,他迷着眼,浓密的眼睫遮住大半眸子,旁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算计精光,他却刚好细细观察眼前的顾恽。
  
  顾恽飞快的皱了下眉头,赵子衿心思一转,就知道他左右为难,对于赵愈上次的轻慢,赵子衿本来就怀恨在心,这酒色皇上这次居然还想重蹈覆辙,重重又叠叠,就不是斤斤计较了。赵子衿默默记下这笔烂帐,准备秋后再算,目前,借着醉酒装疯,先帮阿恽避开这关再说。 
  
  赵子衿本来贴在他身侧,顾恽兀自思索,猛觉身上那点微弱的分量消失,回神一看,就见赵子衿自个站直了,抬头望高台,嘴唇微启,像是要说话。
  
  顾恽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他这身早已利落独善,再多嘴,怕是要帮自己开脱,可要是说辞不够周到妥当让人信服,好不容易爬出泥潭,反而会被自己拽下来,如此得不偿失的买卖,做不得。
  
  蓦地耳旁响起环佩叮当声,顾恽低垂的眼角瞟见莲步轻移的宫女端着托盏款款而来,木质托盘上是白瓷青花缠枝莲纹的小盖盅,里头大抵是参汤之类。
  
  顾恽心头瞬间划过一个主意,两人挨得极近,行礼的胳膊几乎是肘挨肘,顾恽动作轻缓的捅了捅赵子衿,眼神示意他闭嘴。
  
  赵子衿对上他视线,虽不知他打什么主意,却好歹是关住了轻启那丝唇缝,且看阿恽如何应对。
  
  赵愈笑道:“顾爱卿,这边开始吧。”
  
  顾恽垂头合手道:“臣遵旨。”
  
  赵子衿“醉”的站不住,顾恽扶着他慢悠悠的将他往椅子上落,眼角瞥见送汤的宫女行至身旁,轻轻跪下,将托盘搁在桌上,伸出细长白嫩的手指端起小盅往桌上放,尾指上翘做兰花,姿态十分优美灵动,如同枝头蹁跹的蝴蝶。
  
  这桌坐着两位,菜色都是双份,挪挪挤挤摆了满桌子,只有四角上还剩些空地,宫女将小盅搁下后便要起身离去,就在那瞬间,顾恽心道一声姑娘对不住,悄悄伸出左脚踩在女子因跪地而垂在地上的裙摆。
  
  白底蓝花裙袄的宫女站起一半,却突然被绊住似的蹲下歪倒,朝着满桌的美酒佳肴摔去,发出惊恐的娇呼,声音不大也不小,却如一颗落水的石子,砸破了看似喜气洋洋的宴会平静。
  
  顾恽还半蹲着扭身托着赵子衿,道声姑娘小心,飞快的伸手去扶,眼角瞥了眼青花小盅方位,将女子往那方向外头的空地上推去。
  
  也就是眨眼间变故横生,众人眼见着文弱书生的顾大人状似受不住女子冲力似的胳膊一坠,紧接着那宫女被他随手外推,以免摔在了满桌的瓷器间,宫女惊呼着朝后倒去。慌乱间人总是无意识想抓住些什么来稳定心性和身形,那宫女双手乱挥,一把拽住顾恽的衣袖,将人带着也朝下倒去。
  
  众人不由倒吊一颗心,眨眼间,大殿里就响起瓷器落地破碎的清脆声音,宫女摔在地,痛呼一声,泪花儿打转的莹莹大眼里来不及委屈就蓦地放大圆瞪,满脸惊慌失措的张嘴尖叫:啊……血——
  
  众人寻她目光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顾恽席位歪斜,其上瓷盘跌落一地,满地红白黄绿,菜汤破瓷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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