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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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长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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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这样一个标致的丫头?”
“你总叫他傻小子……他可不傻。”月夕哼笑道,“吕姑娘这样秀气,怎么能让她做我的丫鬟?”
吕盈听见两人虽在斗嘴,却皆称赞自己容貌,不禁有些羞稔。她偷偷抬起头,恰看见靳韦正侧头瞧着自己。他面容斯文,姿态俊雅,嘴角似带了一丝笑意,风采与她从前在渔村里见过的男子皆大不相同。她忽地心头一跳,连忙垂下了头来。
“确实有几分颜色,我见犹怜。”靳韦点头,笑容中又多了两分轻薄。吕盈亦听出他话语中的轻佻,胸口一阵发酸,揪住了衣襟,可不知怎的,又觉得酸楚中泛着一丝莫名的欢喜。
忽听得月夕在一旁问道:“吕姑娘,你上次同我说的雅秀坊是什么地方?”
她随口一问,打断了吕盈的如飞思绪,只是这问题又叫人有些为难,吕盈半晌才道:“是那些男人喝酒的地方……”
“那便是酒楼了。那个公治常是要卖了你去酒楼做婢女么?”月夕又问。
“不是……”吕盈的脸涨得通红,她又揪了揪衣襟,想了想,低声道:“去雅秀坊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月夕咯咯地笑起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是祖奶奶常常同跟她说的一句话。她一直也似懂非懂,祖奶奶到底见过多少男人,才能说这样的话?若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可那个大梁城内的人呢?从前曾听祖婆婆提到他的名字,且夸奖了几句。
还有那只姓赵的老狐狸……祖奶奶见了定会觉得他有趣。月夕想到赵子服,不禁笑着咬了咬牙,哼了一声。
吕盈却没想到月夕这样说,忍俊不禁又顾忌着靳韦,伸手便捂住了嘴巴。靳韦瞥了她一眼,笑斥月夕道:“死丫头……你这话是在骂我么?”
“我怎敢骂小师兄?”月夕亦笑道,“可我不明白她说的雅秀坊是什么地方?”
“高唐之客,朝云暮雨。不过是神女之所罢了。”靳韦笑道,“如此可明白了?”
月夕皱了皱眉,又笑道:“明白了一半。若是能去见识一下,才好。”
“好,若有机会,便带你去瞧一瞧。”靳韦淡然说道,却冲着吕盈挑起了眉毛,眨了眨眼睛,似是在说:我不过是敷衍她。
他又一次这样轻佻,可这脸却无比生动,胜过他平日风雅的做派不知多少。吕盈顿时面上一红,心中突突乱跳,又忍不住低头偷偷笑着。
这舱内三人,各有神情。一人漠然,若有所思;一人垂首,又羞又喜;而另有一人,却正在奋力思索何为朝云暮雨?这时忽然听到舱门外面传来数人的大声呼叱,又听到有人叫道:“是飞鸿帮的人……”
吕盈听到“飞鸿帮”三字,面上立刻露出恐惧之色,转脸望着外面。可席榻上的两人,仍是自顾着思索自己的事情,好似全然没有听见外面的动静似的。舱门外又传来靳南的声音:“少主,有个什么叫飞鸿帮来劫船,这……”
“该怎么办便怎么办?这些事情还要来问我么?”靳韦冷声道。
“等一等……”月夕高声叫道,她一把抓住了靳韦的手,哀求道,“师兄,我还未见过江上劫货的,你叫他们留下几个活口,叫我瞧一瞧是什么样子?”
靳韦呆了一呆,片晌才无奈道:“真是麻烦,还有什么未曾见过的?不如一并说了。”
“我从前只在山上和祖奶奶身边呆着,没见过的东西多了。”月夕笑道,“好师兄,遇上一个便见识一个,求你让我瞧一瞧。”
靳韦沉默了片刻,又道:“靳南,听到月夕姑娘的吩咐了?”
“是。”靳南应声而去。只听到外面乒乒乓乓的兵刃相交声密如联珠,好像双方已经激烈的交起手来。屋内两人稳若泰山,吕盈时不时朝外面瞧去,过了一刻钟,这打斗的声音仍未歇止,靳韦有些讶异:“瞧不出这江上劫货的,倒也有些功夫?”
又过了片刻,听到靳南大喝了一声,舱外兵刃相交声登时止歇。
未几靳南的声音响起:“少主,都清理完了,逃走了三个,留了两个活口,请少主过目。”
靳韦当先推开了舱门,月夕笑着拉起了吕盈,跟在了靳韦的后面:“走,我们去瞧热闹去。”
“外面死了不少人,你不怕么?”靳韦突然回身问吕盈。
吕盈被他一吓,身子不禁往后退缩,可仍是抓住了月夕的手,低着头一声不吭。
“不过是几个死人,怕什么?”月夕笑道。靳韦未出声,只将目光又在吕盈身上扫了扫,轻哼了一声。

☆、12 杀人头点地

船在江中,茫茫不见两岸,远处一艘船,船帆挂起,仓惶朝东驶走。
船头已经站了几个人,高举火把,照耀得船头明亮如昼。甲板上淌满了血迹,却不见尸体,只有两个穿着黑衣的人,被靳南和手下用剑横架在脖子上。
“你们便是什么飞鸿帮的人么?”月夕打量着他们,“为何要上来我小师兄的船。”
她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问错了话,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问错了,再重新问过。你们……为什么要劫这位姓靳的商家的货?”她生怕人家不晓得她的小师兄是谁,又特地强调了一遍“姓靳的商家”。
“呸……”当中一个方脸大汉啐了月夕一口。
月夕也不着恼,抬起纤纤玉手,轻抚着鬓角,沉思道:“瞧起来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不晓得用什么办法好?”她忽然转目瞧着靳韦,娇笑道:“小师兄,我听说《长桑》经里有一种药丸,人若吃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全身足足疼上三天三夜,我记得可对么?”
“你记得倒是清楚。”靳韦笑着接过月夕的话,“若熬得过这三日三夜,经脉逆转,四肢俱废。从此行动失常,由着被人逗笑取乐罢了。”
那方脸大汉面容惨变,旁边一个瘦长汉子身上亦有些簌簌发抖。月夕秋波一转,噗哧笑道:“别怕别怕,我小师兄心善的很,你们若疼死了,他定会好好安葬你;若是你们死不成,也会将你放到一艘小船上,去江湖上飘荡,决不会叫你留在此地,叫人欺侮。”
她的声音那么甜美那么好听,这样残酷的话,她却好像在哄孩子一般温温柔柔的讲了出来。
“你们这船吃水深,明眼人一看便晓得有料子。我们飞鸿帮一向靠水为生,只是想吞了这批货罢了。”方脸大汉颤声说道。
“小师兄……”月夕又上下打量着这两人,问靳韦道,“这江上劫货的,也要穿夜行衣么?既然他们不想教人知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又要自报家门?”
靳韦闻言愣了一愣,吕盈亦多看了这方脸大汉几眼。她忽然回身拉住了月夕,叫道:“他们不是飞鸿帮的人……”
月夕与靳韦皆是一怔。靳南脸色一肃,正要开口问话。突然间,吕盈一声轻呼,扑在了月夕身上,两人一齐翻身跌倒,只听“嗖”地一声,一把匕首,从吕盈的肩上擦过,“夺”地钉在舱板上,半身入木,短匕上还沾着一丝血迹。
原来最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瘦长汉子,不顾脖子上的长剑,从怀里摸出了一柄短匕,意图行刺月夕,却被吕盈窥见,坏了事情。而靳南见他行刺,手一急,横剑便划了下去,那瘦长汉子连哼都未哼一下,便气绝身亡。
吕盈趴在地上,捂着肩膀,勉强起了身,她本只是一时情急,下意识救了月夕一命。可再想起刚才那幕便觉后怕,再见到那瘦长汉子在她面前被杀,顿时尖叫了一声,吓得又坐在了地上。
月夕仍坐在地上,望着那瘦长汉子的匕首盯了半晌。才伸手一拔匕首,站了起来,那匕首精光闪闪,在火把的照应下,好似刚刚从火炉中淬炼出来一样。她一把扣住吕盈的手腕,问道:“你怎么晓得他们不是飞鸿帮的人?”
“飞鸿帮的人杀了我家人,他们的衣着打扮我记得清清楚楚。”吕盈惊魂未定,“他们靠水为生,脚上只穿蒲草鞋,可这两人脚上穿的都是布鞋,上面还沾着泥。”
她一向楚楚可怜,想不到临危时刻思绪竟如此缜密细腻,倒真叫人有些刮目相看。月夕和靳韦一起朝两人脚上看去,果然都穿着布鞋,那瘦长汉子倒在地上,鞋底露出,确实是抹着厚厚的一层泥。
常年在水上打劫的人,怎么沾到陆地上的泥?
月夕到了那方脸大汉面前,轻笑道:“你们是要来杀我的,是不是?”
她话音未落,“嗤”的一声,手中的匕首已经在那方脸大汉的左脸颊上狠狠划了一刀:“说,是谁要杀我?”
靳韦冷笑一声,到了月夕身旁,伸手接过了匕首,反手亦在那方脸大汉的右脸颊上也划了一刀:“是谁派你们来的,究竟为了什么事情?”
那方脸大汉痛得不住地嚎叫,月夕与靳韦,两人面上带笑,冷眼瞧着被擒的两人。靳南与其它众人,早已习以为常;唯有吕盈在一旁,伸手捂住了眼睛,浑身簌簌发抖。
“前几日我曾撞见了一个人杀人,是他叫你们来杀我灭口么?”月夕微笑道。
方脸大汉浑身一抖,高声叫道:“姑娘,你既然已经猜中了事情,便不要追问了。我落在你们手上,左右都是死,只盼姑娘给我一个痛快。”
“好,便给你个痛快。”月夕只冷眼瞧着这几人,靳韦却一口答应了下来。他上前一把拉过了吕盈的手,吕盈睁开了眼,却“啊”地一声扭过了头不敢看。
靳韦将匕首交到了吕盈手中:“去杀了他们……”他冷冰冰地笑着,吕盈眼中一片茫然,接过匕首,怔怔道:“我……为何叫我……我不敢……”
“你不敢么?”靳韦笑道,“飞鸿帮可没有一个人不敢杀人的。”
吕盈闻言,身子顿时一震,她抬起头,望着靳韦,靳韦只是面带冷笑地站着。她再瞧着月夕,月夕微蹙了眉,虽未出声,可神情却是十分讶异,显然不明白靳韦为何要这样逼迫吕盈。
吕盈低下头,颤抖着想瞧清楚这匕首的样子,可泪水涌出,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她浑身发抖,匕首几乎要掉到甲板上,忽地听到靳韦在她耳边道:“飞鸿帮杀了你家人,你就不要报仇了么?”她顿时心中恨意弥漫,牙一咬,眼一闭,提起手中的匕首,便朝这方脸大汉当胸刺了过去。
可眼见这匕首将要到方脸大汉胸前,她又将手缩了回来。靳韦哼了一声,抓住她的手便刺了下去。

☆、13 云掩碧月纱

这匕首薄背削锋,只听得“噗”的一声,匕首无声无息地扎进了瘦长汉子的胸口,他闷哼了一声,头一歪,便倒在了地上,便连一句求饶都不曾发出便归了西。
他死未瞑目,双目圆睁,仍是瞪着吕盈。吕盈惊得手一松,跌坐到了地上,又捂住了脸。
靳韦一直冷冷地盯着她,半晌眼里才微闪过一丝不忍之色。他转身对靳南道:“带她进去吧。”靳南抱拳称是,从甲板上拉走了吕盈。
月夕静静地回过头来,从尸体上拔出了那把匕首,对着火把又瞧了瞧,心中暗忖:真的是那个人要来灭口?
那夜在信陵君府,她遇见的那个刺客,以黑纱蒙面,露出了一双耳朵,左耳确实像是被老鼠咬了一样缺了一块。
她见这人从屋内跃出,只和他过了两招,便瞧出他功夫不错,否则怎可偷偷潜入高手如云的信陵君府,还杀了他新婚的夫人。
她本就无心恋战,又听到府中武士追赶而来的脚步声。她的丝带划破了那人胸口的衣襟,掉出了一块牌子,那牌子上面刻了一个“郑”字,从前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不过微微迟疑了一下,便被那人夺走了牌子。府中的武士围追她而来,那人反倒自墙头逃了出去。
她叹了口气:“小师兄,余下的事情你来处理吧,我累了,要去休息了。”
※※※※※
天色将晚,暮云四合。
月夕在船上,远远地便看见了远处的江畔与柳林。此处已近洛邑,靳韦的船便开的慢了,只沿着北岸缓缓而行。
柳林中,有一面青布酒旗斜斜的挑了出来,上面绣了三个黄色的古篆:“碧月纱”。船再靠近些,便看见酒旗是插在一座临江小楼的窗户上,沿江的这一面,有一道围栏,上面靠坐着一位年轻人,身着青衫,面上挂着慵懒的笑容。他的身边,坐着几位美艳的女子,围着炉火,与他一起饮着酒。说着笑着,那女子们的欢笑声都飞到了江面上。
洛邑乃是东周的都城。东周王室虽然气数将尽,可风//流仍在。
月夕站在船头,见到前面有这样的地方,笑得眼睛都亮了起来,指着问道:“小师兄,这是什么地方?”
靳韦随意瞄了一眼,轻描淡写道:“那不正是你要见识的地方么?”
“是你说的神女之所么?”月夕笑着,拍着手高声叫道,“小师兄,你说了要带我去那里见识的,我便要去这一家好了。”
她的声音引得岸边不少人注目,便连那青衫的年轻人都听到船上月夕的笑声,抬起了头朝船上望来。瞧见是这样一位年轻俏丽的女子,笑了笑,望着她仍继续喝着酒。
靳韦闻言朝前望了望,皱眉道:“待船靠了岸再说。”
“好师兄,你答应我罢。你将我困在这里,我逃也逃不走。你若再不带我去瞧一瞧,我可要闷死了……”月夕大声嚷道。吕盈陪在一旁,第一次听到有姑娘家着急着要去这样的乌糟所在,也忍不住松开了僵硬了几日的脸,轻笑了起来。
靳韦轻哼了一声,月夕见他仍是不理睬,便用手撑着船舷,踮起脚,几乎要哭出来:“我的功夫也没了,想去的地方也去不了,真是没意思。不如再掉到水里,淹死算了。你可不要再救我了,救一次我便再跳一次。”
她作势便要跳水,吕盈慌忙双手环住了她,回头着急道:“少主人,你便答应了月夕姑娘吧。那样的地方,她去一次便晓得了,再也不要去了……”
“你放开她,她真要跳,便让我瞧瞧她怎么个死法?”靳韦冷声道。
吕盈一愣,手微微一松,月夕便几乎要栽下水去。吕盈连忙一把扯住了她。月夕仍哭着道:“你是我师兄,却这样霸道。锁着我,关着我,如今连我要死都不管了……”
她声音又高又清,可哭起来嘤嘤的带着娇软。靳韦的船本就醒目,月夕又将阵势闹得这么大,岸上的人都不住地指指点点,连那几位碧月纱的女子,都紧紧围到了那年轻人身边,叽叽喳喳地指着船上说些什么。那位年轻人倒是好整以暇地喝着酒,笑望着这船上的一幕。
怎么为了要去一去这胭脂水粉地,便闹得要跳水自尽,这可是不是有些胡闹的过分了?
靳南和靳伯都有些哭笑不得。靳伯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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