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爱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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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爱的距离- 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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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真的不是很关心刘谦这个人,究竟受到了怎样程度的制裁甚至是报应。而是我们,给这样的人怎样一个环境,限制的还是滋养的。否则,何必执著依法办理。”

第三十二章 1

除夕那天,北京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苏纯把值班室的窗打开了一点,风将雪片吹进来,打在她脸上,迅速地融化成水滴,寂静之中,苏纯有种奇妙的幻觉,觉得耳边,可以听见雪片融化的声音,那是某种至简单却让她‘听’得出了神的旋律。
她面前的写字台上,日记本摊开着,标号标记到了847。在第一医院工作的第847天。而这打开的写得满满的两页,被飘落在纸页上,又渐渐融了的雪花,将本来挺秀的黑色钢笔字,殷了一朵朵浅墨色的花。
苏纯闭上眼,任由更多的雪花在脸上,在宁静中融化,而日记本的那两页的内容,由着越来越多的浅墨色的花,而逐渐变得模糊,有些地方,开始辨识不出……苏纯却没有理会。
记过了,存在过了,经历过了。有的部分会清晰,有的部分会淡化,就如同这一段的一切,经年之后,在每个人的心里,大约都会留存各自不同的影像,而其余的,终将随着时间而淡去。
在自己心里,最终留下的会是什么?
是许楠那个无声的,紧紧的,长久的拥抱?是那一句‘纯,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好。不管怎样,都会很好。’?是她在那天的公演上,出人意料的设计,倾情投入的表演,过程中,小孩子,甚至是大人们感动的眼泪,之后由衷的笑,谢幕时,在一轮又一轮的掌声与鲜花中,她握着话筒,站在舞台的中央,向观众鞠躬,
“谢谢你们喜欢我的故事和歌。谢谢你们的喜欢,让我有了更多更多的勇气去做一件早该做的事。我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给你们继续表演后序故事的机会,你们又是不是还会喜欢我的表演,但是我会在心里永远记住,你们今天的眼泪与笑,给这个故事里面,傻乎乎不懂事地犯了错,胆小懦弱害怕失去朋友亲人的小白狐的眼泪,鼓励,笑,和掌声。”
那一天的许楠,沉静地致谢,沉静地鞠躬,沉静地微笑。
还是那些个日子里,凌远才下了手术,或者才开完了会,再或者才看完了某个科室某个项目的报告……接到了做医疗官司的岑律师或者作刑事案件的王律师的电话,收到了任何与刘谦有直接间接关系的信息,于是把那个越积越厚的,表面标记 ‘lq’的文件夹翻出来,比对,与律师一起或者是通过电话,视频,共同过那一份纷繁冗杂的时间,事件关系列表,标记有可能得到有利证据的环节,标记有可能提供有利线索的证人和证人的社会关系,可能与证人交流的方法。而每一次,分明是讲好了要一起来做这个功课,苏纯更觉得自己一贯擅长做这些细致繁琐的整理推理工作,可是从前把许多类似事情交给自己做的凌远,这一次,不是打发她出去买个什么甜点,去煮个咖啡,甚至是去换瓶汽车香水……更多的是,在他家,他让她带着狼大狼二去跑步。她觉得不安,因为李波的受伤,凌远不但是把从前李波在具体负责的,如今实在不能等的一部分项目自己接过来,且在临床上,李波突然从他最能信任最放心的青年专家,变成了他最挂心的病人……苏纯都无法想象,他这一段究竟如何安排,如何走过?他却看着她忧愁担心的脸,对她要求自己来做这部分细节工作的要求摇头,正色道,
“苏纯,临床上,面对自己亲人和最关心的朋友的疑难杂症时候,如果但凡有可能有其他选择,我们都不原意自己来做这个医生的角色。是,选择不是总有,比如这次给李波的急诊手术,做他的负责大夫,不管是周明,还是我……”他闭目摇头,没有继续下去,“而这次你幸运,只需要知道这件你最关心的人的重要事情,有人可靠可信的人在做,不会比你自己做得差,而不需要自己去亲自面对这些可能让你特别难受,更为了结果特别忧惧不安的事情。”
“你就相信自己幸运了一次,可以做一次只对大人提出具体愿望,而不必负责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作足所有事无巨细的工作的小朋友。”
在那一瞬间她先是不能适应不能相信地发呆,而后茫然,再后想哭……但是最终,她偏头认真地瞧着他,上下打量,
“你……是那个特别可靠的大人吗?”
“难道我都算不上特别可靠?”凌远仿佛听见了什么世上最不可思议的话似的,“你这个‘病人家属’可真是要求太高,太难缠了。”
那一天,他们相对而笑,似乎这是第一次,与他一起,不是在满心满脑袋都是那些该做的更该做的最该做的数据,报告,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事情……居然是在这忙中添事的时候,更多的忧虑在心里的时候,很奇怪的,有了片刻放松的心境。
那天她干脆安心地带着狼大狼二出去散步,在附近的结冰了的小河边丢飞盘给他们,在他们准确地接住时候跳起来鼓掌,丢给他们奖励的小香肠,得意地感受别人赞美,艳羡的目光,尽情地享受这片刻从小看见别人牵着大狗就忍不住地羡慕,却连自己会拥有一个的梦想都没敢有过。
那天她买了凌远指定的店的外卖,另一家店的点心,再一家店的奶茶和冰淇淋,回到他家,在门口把满手的东西让狼大狼二叼着,拿钥匙拧开门,从正对大门的开着的书房门却看见他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赶紧示意狼大狼二安静,然后把东西放上厨房的吧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看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睡着,而
凌远……
在睡着的时候……也是会流口水的。
她居然就对着这么个弱智无聊的发现傻笑,然后再轻手轻脚地走开,把外卖装了盘子,等他醒来的时候,给狼大狼二刷毛……继续傻笑。
还是,许楠公演之前那个晚上,秦少白少见地用很温和甚至温柔的语气对她说,“明天不用来上班。好好地陪陪你姐姐……”她却没说完,竟然伸手将她鬓角一缕碎发挽到了她耳后,那神情,不是平时被称为v5 的暴跳上级,却好像一个对着小妹的长姐。
还是,那天,她回到医院之后,照例将这一天没来上班,别人替代自己接的病人,病历过了,到了下班时间,一抬头,凌欢王东他们站在门口,就如第一天上班时候的样子,王东欢乐地说,“主治医生考试的成绩出来,我过了,热泪啊!今天我请客,你们想怎么敲诈,就怎么敲诈,我已经定了羽毛球的场子,之后保龄,台球,还有卡拉OK……”
“可惜李波和小蒋姐姐这俩羽球和台球的高手都不能来,”凌欢无限遗憾,“我其实跟李波要求让人小蒋姐姐休一晚上的假不要陪他了嘛,这个人居然变无赖了,一点不像以前那么善良有礼貌了……死活不干,不‘准假’,说他好了之前不许她独自跟‘不靠谱的孩子’出去玩儿,小蒋姐姐居然就特贤惠地在旁边笑!”凌欢简直说得愤怒了,然后,冲着苏纯道,“球类高手来不了了,苏纯,咱把咱姐姐也叫上吧!卡拉OK那绝对震毙全场!”
……
经年之后,留存在记忆里的,是否不再是有关刘谦的狰狞,甚至不再是许楠曾经因此失去的一切,而是……这些快乐的,温柔的,温暖的……一切?

第三十二章 2

那么,别人呢?又会记住了些什么?
得知刘谦死讯的那天,蒋罡因为空军总参谋部关于讨论筹建EMC testing lab,将曾经被派去美国学习半年的林林总总若干有关技术细节作了3个小时的报告,会一直开到了夜里一点,和同事们一起往楼门外走的时候,大家纷纷叹着等年过了可有的忙,又都猜测,这次这个项目,看上面几位首长的意思,八成是要让她做项目技术总负责了;从工作状态出来,蒋罡心里想起若干挂心甚至烦恼无奈的事,一时都忘记了与同事客气,低头察看手机留言,对着那条好几个不同的人发来的同一个消息,在总参谋部楼前,站了良久。
而后,那天夜里,她再次把那一沓已经用掉了大半的信纸找出来,给婷婷,写第15封信。
“婷婷,
刘谦死了。在刑警队找到了可以将他定罪的证据的时候,可算得是畏罪自杀。
当我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既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而却是想到许多的人和事,自己冲动的愚勇和莽撞,觉得后怕,觉得惭愧,更觉得幸运。
小波在很快康复,许楠虽最终因小波的劝说,并未在公众面前言明所有真象,但是她在谢幕时候的感慨,依旧不出意外地被小报记者跟踪追挖,而因为刘谦医疗案的轰动,很快,这部分消息也被暴露出来,这极大地加强了办案的压力和力度,然而,她确实被一些人议论,诟病,嘲笑,侮辱。
我在那一段时间,简直有了严重的强迫症,怕去看相关新闻,怕看和听人们的议论,又忍不住地打开看,为每一个嘲笑和侮辱痛入心里,抱歉和惭愧,为每一个支持和理解,有片刻的释然和安慰。
我不能不让自己去想,假如不是自己,一切不会是现在的样子,而更因此恐惧那个可能很糟糕,很难面对的结果,付出了鲜血与平静的生活,却依然不能得到曾想求得的公平与公道。你知道的,我曾在之前的信里对你说,而其实,我所对你说的,已经是我克制又克制的结果,我内心真正的恐惧,远远要多于我所能说出的,午夜梦回,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惊惧,忧虑,茫然,甚而当有一天,有人在许楠木偶戏小歌剧作品的网站肆意谩骂时候,我再度怀疑,我是否能跟小波走得下去。我确实懦弱,真的无法在自己把许楠推到这样一个境地的时候,再安心地占据她这一生曾经拥有的最温暖最幸福的部分。
即使我知道,什么也赔不了她,小波也已经不是她从前的小波,可是我确实难以面对。没有那样的勇气和力量来淡定地面对一切。
我才知道,曾经以为自己拥有的坚强执着无所畏惧,其实,怕只是因为在从前的日子里,那些足以让自己畏惧和软弱的东西,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
上帝真的是对我足够仁慈。
让小波好起来,让许楠,没有失去过多。
当许楠告诉我,她要和她先生去海南度假时候,我连续问了好几遍,真的吗?他没有怪你吗?你确实没有骗我?
她叹气,说,我到了,会发照片给你的。
我居然,极其婆妈地再度追问,他真的没有怪你吗?
许楠发了好久的呆,然后对我说,‘小罡,我报案时候那段无意录下的录像,是因为那天,刘谦敲门之前,我正在想把仔仔扑击飞虫的矫健录下来给李波回来看,听见敲门,就把摄像机放在了一边没有关……而从前,我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我自己当时完全混乱了,之前没有想过报案,自然也没有再去回想;那是镇扬在收拾我的东西时候发现,存下来的。
我本来没有想在公演之前对他说我的打算,我只想在那些记者追问时候,告诉他们,镇扬是很好的人,并不是那个女人四处散布的那样,狠毒无情;镇扬不是她什么情人,从来没碰过她,她只是个好好答应拿钱生孩子的女人,而镇扬之所以只好如此,是我的错,我不能生小孩,我小时候胡闹,然后,赶上了个该给人治病,却祸害病人的医生。
可是小波劝服了我。
他跟我说,你以为的十全,你以为的不亏欠,究竟是你的以为,还是真的如此呢?
爱护之外,给尊重和信任给你想爱,想保护,想好好对待的人。也给他一个做选择的权利。
你是感谢关心邝镇扬的,也许还有你自己不能看见的感情,可是,信任他一次,好不好?
信任这个在你最脆弱最无助时候肯以婚姻予你的人,既不全是商人的精于计算,也不全是高高在上的施与,信一次他,信一次自己,信他在喜欢你的美丽和性情之外,其实,他也需要你,需要你在身边,离不开你。
许楠,时过境迁,往事已矣,如今回不去从前,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依然要说,如果当年我知道这一切的真相,虽然会痛苦也会不知所措,虽然可能会因为冲动造成更大的错误,甚至颠覆不少自己信任的东西,只是一点我很确信,你不会因此而变得少了半点的好,不会因此,少了半点对你的爱。
你始终是那个你,爱你的人,自然是爱你,不会因为这个悲剧,而改变。
许楠说,若是别人劝我,我当时已经作了决定的事情,不会再做改变,可是这些话由小波说出来,我却只是想哭,只能重新去想那些不敢回忆,太后悔太让自己不甘心的东西。
我终于对镇扬讲了。
让我真的意外的是,镇扬虽然对这个方式并不赞同,然而,最终却说,如果这是我想做的,能让我心里痛快一点的,那么做就做吧。他邝镇扬,如果还不能让老婆偶尔任性一次,那也算这些年,白混了。
而更更让我意外的是,晚上,他帮我分析这件事如何做损伤最小,公安立案的可能更大,然后,他给了我那盘磁带。
他对我说,那盘磁带,他当年之所以留下来,是怕刘谦还贼心不死地骚扰我;因为他收拾东西时候,我并没有作嫁给他的决定,他想,如果我拒绝了他,他会把磁带拷贝一份给我,这固然是刘谦可以拿来威胁我的东西,却也同时是,他教给我怎么保护自己,假如刘谦再找我,拿出来证据让他退的东西。
镇扬跟我说抱歉,说自己当时太精于算计,其实更好地教给我,开导我,但是,当时,实在希望我能答应了他,就只把这个重要的证据,留了下来,只等万一我不答允,他其实也一样会帮我。
镇扬说得有些惭愧,然而我却足够感动了。那天晚上他说带我去海南散散心,省得在这里看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横竖是要报了案,就交给公安,我跟他讲,我会留下来等这个结果。该对我好的人,已经对我的好超过了预期,又有什么乱七八糟,值得我去烦恼。
那天我跟他好好一起商量他的儿子该怎么办,怎样与那个女人谈判,说到了很晚。他跟我感叹了好多从前没说过的东西,包括自己白手起家,再赚多钱,总是个暴发户,可心里,却希望以后有机会让儿子孙子,有姓邝的人继续把这盘生意做下去,富过三代,看见自己的儿孙,也有了‘贵族’气质。
镇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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