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一阵寂静过后，元宝已是满脸惊恐地扶着倒地不起的皇上，大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有人行刺皇上！”
大家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元宝这一喊，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城楼上八个侍卫立刻严守戒备，往城楼四角站立，巡查城下可疑人物。而城楼上呆着的两个小公公早已被这场面吓得直哆嗦，看见倒在地上的皇上，胸前龙袍已是大片的血迹，不由惊叫了起来。
城楼下那些百姓原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看见城楼上的混乱，也都在下面暗自猜测起来。有刚才眼亮的说“刚才仿佛看见有人射出一支冷箭，咱们的皇上好像正被射中，倒地不起了”；
也有的虽然没看见，却也就这样跟着以讹传讹了。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城楼下的众人也都慌乱起来，纷纷向四处奔走开来，推搡挤恼，场面一时有些难以控制。
而在这一片混乱之中，顾璟言则在城楼下细心观察着往来百姓。
从那支箭射出之时，他就一直盯着那个方向。而这么短的时间里，行刺者必定没有间隙处理凶器。他肯定选择趁着慌乱时间挤在人群中逃走。
可顾璟言怎会如此轻易放过他——果然，在人群开始奔走不过一刻的时间里，他就看见一个身形矮小的男子手中拿着一个大包裹，行迹匆匆地往城北走去。
“站住！”顾璟言一个飞身上前，正搭住那人的肩膀，“你拿的是何物？”
那人被死扣不放，只得使出绝招与身后顾璟言相拼。可他哪斗得过随后到来的四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躲闪不过，那人心一横，舌一咬，竟然就这样倒地不起。
顾璟言发觉不对时，为时已晚。伸手摸上那人鼻下，已无呼吸。
“还是晚了——将此人的尸体拖下去，交给刑部。”顾璟言失望地回首，示意手下将地上包裹打开。
包裹里是一个打造精良的小型弓弩。可惜只剩一柄弓，并无箭，看来此人来之前就已抱了一箭致命的决心。
“倒是一个颇为自负的杀手。”顾璟言冷哼一声，“只可惜自尽，少了笔证据。”
皇上被刺客射中，救治无效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宫中。
皇帝驾崩，年纪为青，实乃国之大哀。朝臣纷纷入宫共议，而那边顾璟言也带人往王宫中急赶。
李澹原本一直在府中等候，此时接到消息心中激荡，派人取出他早已备好的一个锦盒，备车马火速驶到了宫门口。
“五哥，真是天助我也！”在宫门一直严守的李淮见到李澹，立刻骑马迎上，“我们这就进去，定要赶在顾璟言等人来之前入宫。”
“六弟说得没错。”李澹将锦盒交予李淮，神色慎重，“此番虽大事初成，我们却仍要小心谨慎。那秦林和一帮翰林书生们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对了，李湛的死你派人确定过了吗？”
“当然。”李淮答得信心满满，“我已吩咐那刺客在箭尖上涂了毒，即使李湛没被射中要害，今夜也会毒发而亡。而在城楼门上，我的心腹亲眼看见皇上胸口血流不止，证明李湛被射中要害绝无虚假。李湛已死，此事绝对错不了！”
“那就好，”李澹点了点头，“行动吧！”
“是。”李淮得了五哥的命，立即带了手下五千京畿卫将正德殿团团围了起来，自己则率了几个人进殿逼宫。
“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李淮请问朝臣，不知此事该当如何处置？”李淮声音颇大，众臣闻声皆回头，面色惊异。待看到李淮的架势与殿外京畿卫时，心中早明亮一片。
早在李淮进殿前，朝臣们就已为此事商议起来。说起来这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李湛膝下并无子嗣，已无嫡庶之争。
自古无子便传兄，无兄便传弟。现今李湛底下兄弟，除却已被囚禁望思殿的三皇子和年纪过小的皇子。剩下的就只有五皇子李澹、六皇子李淮和七皇子李澈了，而李淮向来是五皇子这一派，这三人之争便缩小至李澹与李澈之间了。而这七皇子向来对政事不加理会，前几日更是请封离京自回封地去了。
如此一来，事情已经明朗——五皇子李澹无疑是选立的最佳人选。
“臣以为六王爷说得对——‘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众臣商议，觉得五王爷乃立君的不二人选，不知六王爷作何感想？”罗世杰涎着脸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当然得见风使舵，先讨个好处想来总是没有错的。
李淮略带胁迫略带劝诱地朝殿内环顾了一圈：“罗侍郎说得有道理，不知大家怎么看呢？”
也有像罗世杰这样的，以为这天就要变了，连忙选边站定立场的，看着李淮的眼光不迭点头；也有还拿不定主意持观望态度的，不敢表态低头沉默的。
然而秦林却看不下去，声色严厉地跨步出来，毫不畏惧地站在了李淮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斥责道：“国之贼！我堂堂天朝玄泽，岂能立如此逼宫小人为一国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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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三章 。。。
“你说什么？”李淮听了秦林毫不留情的言语，火冒心头。不过想起五哥的吩咐，还是按捺了下来，“秦相此话何意？”
“皇上此次遇刺遭害，连刺客都还未找到，便急于改立。难道不是五王爷早有准备，预谋已久？说不定谋害皇上的就是你们这帮逆贼！”
“秦相此言差矣。”就在李淮被秦林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李澹从殿外步入，“本王亦为皇兄之事感到惋惜，怎会做出如此违背伦理之事？然诚如六弟所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若无主事的人，又由谁来查处刺客，为我皇兄报仇？”李澹说得义正言辞，“如今群臣推选本王继任，虽非吾愿，却也难以推脱众意。秦相总不至于拂了大家的意愿吧？”
李澹的话表面上听好似在情在理，可实际上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威胁，不过是这时没有一个朝臣笨到像秦林一样站出来反驳罢了。
秦林生性耿直，听了李澹这样可谓是厚颜无耻的话，已是气愤地浑身颤抖：“秦林入朝数载，至今仍记得先皇顺德在世时嘱臣曰：‘清奸佞，举贤良。’秦林自问无所愧对，今日自然不会因为五王爷的一句威胁而畏惧退之。”说着，两三步直跨向李淮，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抽出他腰间佩剑便横至颈间，“今日五王爷若是执意逼宫登位，秦林只有自绝于正德殿上！”
秦林面容坚决，不带丝毫犹疑。李澹知道他这是认真的，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倘若秦林真自绝于此，非但会激起翰林众怒，自己亦将遭庶民非议。他稍递了个眼色给身旁的马回，然后假意缓色道：“有秦相如此朝臣，实乃我玄泽之幸事！本王为刚才的话向秦相赔罪了。”李澹说着，朝秦林恭敬行一礼。
秦林没想到李澹如此屈尊，一时不明白他意欲何为，愣了半晌。而就在他愣住的这一霎那，马回迅疾地冲到秦林身边，一把抢过秦林手中剑，反伸手将秦林踢跪在地上，防止他再度动作。
秦林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不过是李澹的诡计，难掩气愤，大声斥道：“李澹竖子，如此盗位诡行，你早晚会被取而代之！”
“我想秦相是多虑了。”李澹直身，朝着秦林微微一笑。回转身来，面向朝臣高呼道，“如今国之大纲得由吾振，吾请众卿以天子视之。”
听闻李澹此言，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表态的机会，否则，便有如秦林之例。不过顷刻，朝臣们便三三两两面向李澹跪拜道：“微臣叩见圣上！”
李澹受了跪拜，满意点头。李淮见势已成熟，立即打开之前五哥便备好的锦盒，取出里面龙袍，双手恭敬交由李澹道：“臣弟叩见圣上。”
便是李澹性子向来冷静自持，此时都免不了心中澎湃。伸了手接过龙袍，由马回亲自为自己加身。穿戴齐整，便要越过众臣踏向那即将到手的象征极权的位置。
“佞贼李澹！皇上在此，你却做出如此谋逆行径，该当何罪！”
李澹前进的脚步被这响亮的讨伐之声打断，以为又是不怕死的秦林，心下不耐。然而回转身来，却看见不知何时现身的顾璟言，身着将服盔甲，声严辞厉站于正德殿中。
“大胆！见了圣上却不跪拜，朝堂上岂容你如此放肆！”李淮横身顾璟言前质问，心中却纳闷顾璟言如何进了自己京畿卫重重包围的皇宫。
顾璟言看向李淮，冷嗤一声：“圣上不在此，我向何人叩拜？倒是你们，见了皇上却不叩拜，难道不失了礼数？”
李澹李淮惊异于顾璟言的话，顺着顾璟言的目光看去，却正见李湛安坐在四人轿上，已进了正德殿。
“我的京畿卫呢？”李淮心中大惊，他怎料到原本安排好的一切此刻会像脱了轨般的愈走愈偏。冲到殿外，却发现自己的京畿卫早不知何时被顾璟言带来的精兵挟制，半点作用不起。李淮跌坐殿外，溃败感如潮将其倾覆。
而李澹早在见到李湛的那一刻，便明白了原来自己所做的那些努力、那些谋划，还是被他掌握手中。而他不过是冷眼看着自己，像看一只脚下轻轻一捻便会丧命的蝼蚁，带着残忍的“善意”。
李澹“哈哈”大笑了两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胜者为王败者寇，我李澹认输！”说着一把扯开身上那此刻显得有些可笑的龙袍。制作精细的龙袍被强力撕得开了线，丝丝缕缕，狼狈至极。
而李湛只是看着李澹迈着有些癫狂的步伐，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并不躲闪。
在离李湛不过两步的距离时，李澹惨笑一声，突地跪了下来。其声嘶戾，巳胨琛�
顾璟言生怕他要对皇上行不利之事，拔剑挡在李湛身前。而他却错估了李澹的意思——
李湛竟是想要求死。就等顾璟言此时拔剑，一个狠劲冲上去，待顾璟言意识到收剑时，胸口已被刺穿，血液滴滴染红地上白玉。李澹仰头，狞笑着道：“我虽输了，但一想到这世上还有你李湛没算计到的人，心中便一阵痛快——”强忍下喉间涌上的血意，继续道，“望思殿里的李冽你想必还没见过吧，哈哈，我劝你最好去看一看——这世间懂得偷天换日的可不止你一人！”
李澹的话成功引起李湛脸上一片惊异，可他仍旧没开口，只是抬手示意侍卫将垂死的李澹、殿外李淮及其余党一并压下去。
“原来之前我与容然所听闻的北罗那个神秘的黑衣男子就是李冽。”自顾璟言从望思殿查看过后，果然发现其中囚着的李冽不过是易容后的一个送饭小太监。如此，之前的所有疑问不解自释。
李湛点点头。沉默许久，才开口道：“接下来的事都交给你和庄雨罢。朕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顾璟言见李湛脸上确有倦意，行了礼便要出殿。
“就让那个小太监再去替了容然——”李湛顿了顿，又道，“将她直接送到别院，你顺便替我看看安澜的伤势。”
“是。”顾璟言心中想到狱中容然，握住殿门的双手一紧，回了命便急急出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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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四章 。。。
“哥——”容然一被顾璟言从天牢秘密接出，就听闻哥哥因为昨日政变而腿部受伤。因此，到了别院便急急跑入内室，一把推开门：“你怎么样了？”
安澜因腿部受伤，行动不便，正卧床上坐着休息。见到妹妹安然无恙，很是高兴：“哥就是胸口稍有些闷罢了，不碍事。”
容然细细查看哥哥脸色，见他确实没有半点勉强，这才放下心来。坐在哥哥的床边，容然心中感慨万分，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
其实多日未见，顾璟言亦想同容然多处一些时间。只是心知他兄妹二人此刻需要一些单独的空间，自己反倒成了打扰，因此趁着这沉默的空档道：“既然安澜伤势无碍，我就先回去，明日再来探望。”
容然感激顾璟言的细心，站起身来要送他，哪知安澜却在身后突兀地开口：“夏珂，你去送送王爷。”
“是，安大哥。”一直守在安澜床边默不作声的夏珂面无表情的应道，迈步就跟着顾璟言出了房门。
容然不解哥哥为何突然如此：“哥哥，你——”
“若是我不问，你便要一直瞒着我吗？”
“哥哥你在说什么？我瞒着你什么？”容然望着哥哥突然严肃起来的面容，愈加不解。
“你同广陵王的事我都知道了。”
容然脸一红，虽不知哥哥如何得知，然而她却不想对哥哥有所隐瞒，点点头承认。
安澜看着妹妹，狠了狠心道：“若我说不同意，你还是非他不可？”
容然原以为哥哥只是不满自己瞒着他，刚想同他解释，哪知安澜真正不满的是这个，当即愣在了那里。
“回答我，容容。”安澜逼着自己无视妹妹脸上的难以置信，“若我说不同意，你还是非他不可？”
“哥，你——为什么？”自小与哥哥相依为命，她自然不愿与哥哥因此而生出间隙；可自经历朔方那么多事，于顾璟言她亦不能相负。两厢为难使容然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哥哥眸中的坚决，艰难地开口。
“‘侯门深似海，新颜换旧人’，这道理容容你难道不懂？”
“可是，可是子介他不是那样的人！”容然望着哥哥，着急地反驳。
“那样的人？哪样的人？”安澜觉得妹妹不过是一时被那所谓的情爱冲昏了头脑，才会这般看不清楚，“你与广陵王相处了多久？你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我当然知道！”安澜的逼问使容然心内一阵委屈，声音也不由拔高了起来，“此次若不是子介，我早已葬身朔方。他对我如此，我若负他，便是真正枉生为人！”
安澜不知妹妹在朔方还有这样的惊险，一听闻挣扎着坐直身子：“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我不知道？”
或是因为起身太猛，安澜胸口泛起一阵疼痛。
容然见哥哥捂着胸口神情异样，直冒冷汗，连忙上前扶住他：“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刚才的争执全都被抛却脑后，心中只剩不安，“不然我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不用。”安澜强忍下胸口剧痛，抓住起身要去请大夫的容然，“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都遭遇了什么！”
容然无法眼看着安澜这样强自撑着，便要挣开他的手，“等大夫来了我再同你说也不迟。”
“你坐下！”安澜紧紧抓住容然衣袖，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自厌感。他知道这些年妹妹一直很辛苦——她原本可以闲来赋诗赏花，却因为要代替自己，而将这些年的青春年华都交付于尔虞我诈的官场。甚至，是有着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