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多活两年呢，算了吧。”应小笃摆了摆手，“奸商做的菜怕是比我调制的毒药还毒，我可不敢尝这鲜。”
“未言，你说呢？”无奈之下，戚忱笠只好求助于卿未言。
卿未言嫣然一笑：“你做的菜我也是不敢尝鲜的，我看我们还是去‘还凤阁’好了。人再多又有什么关系，你可是那儿的老板，怎么会没有地方坐。”
“还是‘天下第一才女’明智，走吧，大奸商。”应小笃笑道，伸手挽住了卿未言。
“那就走吧。”轻轻叹了一口气，戚忱笠点了头。
“既然如此，你就大方到底吧，把成年的佳酿拿出来让本太岁尝尝鲜好了。”薛裁扇笑道，伸手搭住了戚忱笠的肩。
“酒不会少你的，不过那壶佳酿还是改天吧。改天等祁舒押完镖回来，我们六个人好好喝一场。”说到这里戚忱笠扭头看住了卿未言，“未言呐，我觉着我这‘还凤阁’里的画要换一幅了，改日给我画一幅如何？”
“可以。”卿未言微笑，笑容带着几分‘奸商’的味道，“不过我‘天下第一才女’可不是一般人，让我作画你可要好好意思意思了。”
“哎，这世道啊，连‘才女’眼中都只剩下银子没有情分了。”戚忱笠哀叹道。
薛裁扇忍不住大笑：“哈哈，‘奸商’，物以类聚，我们可都是跟你学坏的。”
“裁扇说得很对，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这位奸商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你这点本事我们可是学了不少的。”卿未言亦是忍不住笑意。
“未言，我告诉你，奸商最近不知从哪儿挖到了一套绝佳的文房四宝，你管她要那个做工钱。”应小笃对着卿未言用四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小笃嫁得好啊，嫁了个贼头子，奸商家有什么宝贝都让她知道了。”薛裁扇大笑，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戚忱笠无奈地摇了摇头：“损友啊，真是一帮损友。”
谈笑间，还凤阁已到。向掌柜的交代了几声后，四人往楼上走去。
还凤阁的顶楼只有一间房，那是戚忱笠办公的地方也是六未嫁的专属房间。还凤阁的生意很好，到了吃饭的时间几乎是没有地方可以坐的。不知道的来客看到这四位女子往楼上走难免有些吃惊，尤其是在没有座的时间被人看到。一般来说是没有人会多说什么的，但也有比较特殊的情况，比如此刻。
“怎么她们有地方我们就没有？我们先来的啊。”说话的是个女子，语气十分嚣张。
四人相视一眼，往说话之人那儿看去。戚忱笠更是几步走下了楼。
见戚忱笠走了过来，掌柜的退到了一边。
“你若是有钱开这么大的酒楼你也能时时刻刻有地方坐。”戚忱笠笑得很客气，但是说话的语气相当不客气。
那女子脸上无光，瞬间变了脸色。
“恕我们无礼。”那女子身后不远处的一位公子开口道。
戚忱笠抬首看去，看到一个长得尚算俊俏的男子，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位男子身边的另外一个男子。那个男子长得像极了一个人，可她却觉得这个人绝对不是那个人。
“这位是？”余光看了一眼有些漫不经心的卿未言。
“这位姑娘真好笑，看到长得好看的男人眼睛都直了。”刚受了戚忱笠的气的女子讥讽道。
戚忱笠无心管她，只是抬头看住了卿未言。
“怎么了？”感受到戚忱笠的目光，卿未言缓缓往下走去。
“原来‘天下第一才女’和这位老板认识啊。”那男子开口道。
卿未言这才扭头看住那位男子：“这位公子是刚刚来店里买画的公子吧，不知你最后挑了哪一幅呢？”
“选了‘洛阳万紫’这幅牡丹图。”那男子回答道。
卿未言颔首一笑，就是在这不经意间她看到了那男子身边的男子——那眉、那眼、那微微扬起的唇，那模样属于那个人——雪辙。
“雪辙…”她开口唤道，心里的某个角落泛起了层层波浪。
“雪辙？”那女子也有些吃惊，随即又笑了，“大才女你认错人了，这位可是书法家南宫越先生的孙儿南宫墨。”
“这世上真有如此相似之人吗？”戚忱笠不禁呢喃。
就算被人指出认错了人，卿未言还是控制不住地盯着对方看着。不自觉地，她的情从这双清澈透明的眸子里流了出来，她的哀伤与思念随着情一起流动。她看着他，这容颜已在她梦里出现了很多次。梦里的他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他带着独属于他的霸道和温柔将她拥入怀中。梦里的他在她凝视她的时候也同样注视着她，那双动人的眸子里只有她。可惜，这个人眼里只有迷离，雪辙决不会用这样迷离的眼神看着她。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卿未言叹道，泪水趁她不备落了下来。
“你们走！”看到这里，薛裁扇和应小笃怒气冲冲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再不走老子就扇你！”薛裁扇道，甚是心疼地看着卿未言。
抹去泪水，卿未言嫣然一笑：“我们上去吧。”
“走！”应小笃一把拉住卿未言，两人往楼上走去。
“这位公子长得有点像未言已逝的夫君，所以未言有些失礼了。”戚忱笠看着那长得颇似雪辙的男子南宫墨，心念一动，开口道。
薛裁扇吃了一惊，扭头看住了戚忱笠。
“是我们无礼在先。”南宫墨道，微微皱起的眉下有一双闪动着光芒的眸子。
“若是三位想用餐可以去街角的云来客栈，那儿也是鄙人开的，菜的味道虽不如此处却也不错，三位可以去尝尝。”戚忱笠又道。
三人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你为什么要说雪辙死了？”三人走了没多久，薛裁扇开口问道。
“我随口说说罢了。”戚忱笠淡淡一笑，“走吧，上去看看未言。”
薛裁扇虽然觉得不对却也懒得多问，只好跟着戚忱笠上了楼。
第11章 第十章
因为上次在还凤阁遇上了一个长得极像雪辙的人，卿未言久未激荡的心被震动，心情也惆怅了几日。惆怅之时却是作画的好时候，这几日里卿未言虽然没有画多少幅画，却画烂了一堆纸和几只好笔。到了雨过天晴、心绪平静的这一日，她才发现自己已发了好几日的狂了。
在废纸堆里找出了完成的三幅画，卿未言开始端详起自己的作品来。
她画的第一幅画是那片竹林——他们相遇的那片竹林。这竹林她画了很多遍，却没有一幅像这一幅一般寂寥。叹了一口气，她随手将这画扔到了一旁。
她的第二幅画是帮戚忱笠的还凤阁画的。上一次她画的是一幅百鸟图，这一次她只画了一只凤——一只振翅的凤，高傲又美丽，是涅槃前用尽气力散发出的美，美得惊心，美得动人。卿未言十分满意地卷起了画，将它放在了书桌上。
而第三幅画是他。他侧身立在画纸中，像是要离开却又像是不舍地站在原地。捧着这幅画，卿未言落下了泪。泪滴落在画上，将画上人的面目晕开，原本的面容因为泪滴变得模糊。
叹了一口气，卿未言将画随意地放在了一旁。她拿起那幅卷起来的凤凰图起身往外走去。
“卿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推开门，小厮柳书三的脸庞映入眼帘。
“我去给戚老板送画。”
“嘿！你们二位真有默契。戚老板现在在店里帮忙看店，她让我来您这儿看看，看您这几日做了什么画、是不是又把房间弄得一团糟，让我帮着来收拾一下。”
“那就有劳你帮我收拾收拾了，帮我把那些画坏的纸和笔都扔了吧。还有…就是有两幅画，我觉得画得不好，你也帮我扔了吧。”
“知道了，我柳书三办事您放心。”柳书三拍着胸脯道。
卿未言被他逗笑，举步离开了。
一进“闲趣”，她便看见戚大奸商对这一位客人大夸自己的画：“你瞧这颜色，瞧这笔锋，瞧瞧这画的意境，除了‘天下第一才女’没有人能画出这样的画儿来。而‘天下第一才女’的画只有在这里才不会有假。我看阁下您如此有品位，应该能够看出来这画有多好吧？…”
听着戚忱笠说着这些画，卿未言忍不住想笑。
片刻之后，那位客人买了一幅画两幅字方才离开了，戚忱笠也终于得空喝两杯茶。
“辛苦你了。”卿未言道。
“不辛苦！为我们的‘天下第一才女’卖画可不是什么辛苦的事。”戚忱笠叹道。
“这是我帮你还凤阁画的画。”
小心翼翼展开卿未言的画，戚忱笠深吸了一口气：“美！美得很！太美了！太适合还凤阁了！一会儿我就叫人装裱好挂到还凤阁去。”
见戚忱笠如此赞美这画，卿未言也只是淡淡一笑。
“未言，你也有些日子没有离开长乐了，不如你出去走走吧，等司徒成亲的时候你再回来。”
“你可是帮我找了什么好事做？”卿未言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戚忱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道：“江陵有位万老爷，他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儿，他的想法跟司徒伯伯一样，就是想把女儿送进宫，所以想让你帮忙为他的女儿画幅丹青。”
卿未言不禁蹙眉：“怎么这么多人想把女儿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
放下茶杯，戚忱笠笑了笑：“荣华富贵是很吸引人的。”
“我去帮人家画丹青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卿未言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知道你了解我，所以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有消息说，这位万老爷是十一皇爷那边的，你也知道十一皇爷谋朝篡位的意图，他的女儿进了宫就等于是帮十一皇爷安插了一颗离皇上最近的棋子。你虽然是帮万家的千金作画，却也得帮我想想办法让这位万姑娘无法被圣上选上。”
闻言，卿未言双眉拧到了一起：“你真是高估我了。”
“我从不高估任何人，在我看来如果这事儿你不能做，那这世上就没有人能够做到了。”戚忱笠含笑看着卿未言，对她充满了信心。
“我试试吧。”叹了一口气，卿未言点了头。
“我代表天下百姓，谢谢你了！”戚忱笠起身对卿未言作了个揖。
卿未言有些受宠若惊，同时又觉得好笑：“奸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为天下百姓着想了？我以为你只想着赚他们的银子呢。”
“你没有想错，我只想赚他们的银子，可是如果换了个皇帝我可就没有这么多银子可以赚了。”
“好！为了你这大奸商的银子，我会努力的。”
其实卿未言知道为何戚忱笠要阻挠十一皇爷，就像她知道自己为何要等着雪辙一样。她们是一样的，认准了就不会回头了。
“谢谢你了，未言。”戚忱笠轻叹。
“谢什么？谁让我们是长乐未嫁。”
两人握了握手，算是把事情敲定了。而次日一早，卿未言就在戚忱笠的安排下上了去江陵的马车。
江陵与长乐镇离得并不远，江陵比长乐镇更为热闹。从马车车窗往外看去可以看见不少人在街上闲逛。在卿未言看来，任何一个地方都比不上长乐镇，因为长乐镇有它独特的风情。思量间，马车已行至万府。马车车夫为卿未言撩开车帘，扶着她下了车。
“卿姑娘，您先进去吧，小的停好车就来找您。”车夫说道。这车夫也是戚忱笠为她安排的人，不仅仅要为她驾车，还要负责伺候她。卿未言一边暗暗感激着戚忱笠的细心，一边冲车夫点了点头。
万府的下人十分识趣地迎了上来，训练有素的领着卿未言进了府。拐了两三个弯以后，卿未言到了万家的书房。抬头看了一眼书房的门，卿未言微微皱了皱眉。
“老爷，卿姑娘来了。”那下人推开门冲里面说道。
“请她进来吧。”书房内传出了万老爷有些死气沉沉的声音。
“卿姑娘，请。”
卿未言很有礼貌地冲那下人点了点头，举步迈入了书房。
书房有些暗，气氛让人感觉不悦。书桌前站着的中年人一脸冰凉的样子也让卿未言背脊发凉。这位万老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人物，卿未言不禁想。
“卿未言见过万老爷。”卿未言轻声道，语气有些桀骜却也不失礼。
“能请到‘天下第一才女’为小女作画，是我万某人的荣幸。”虽是说着客套话，可这万老爷依旧死气沉沉的。
“万老爷客气了。”
“小女不久前刚跟朋友出门了，想必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所以只好请姑娘你先下去休息。”
听着万老爷的话，卿未言只是淡淡一笑。人家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吧，谁让对方是出银子的呢？
“来人，带卿姑娘下去休息吧。”万老爷又唤来了人，让那人领着卿未言去西厢休息。道了声谢后，卿未言随着那人离开了书房。
万家的厢房收拾得很干净，卿未言一进房间就有婢女捧着茶和点心走了进来，还有婢女为她燃香。也只有在大户人家家里才会有这样训练有素的下人，卿未言有些感慨。
“卿姑娘，您休息吧，一会儿晚膳时我再来叫您。”婢女说道。
“麻烦你了，可否麻烦你帮我把我那车夫带过来？”
“姑娘放心，刚刚已经有人把他带过来了，他现在就在隔壁的下人房间里。”
卿未言略有一些吃惊——想得真周到，可见这主人家是怎样一个严谨的人。卿未言不敢留下这婢女，随口交代了两句后便将她打发走了。细想之下又觉着这万老爷十分难对付，便唤来了随自己而来的车夫。
卿未言一直都知道戚忱笠手下出能人，这位车夫当然也不是一般人，若是要完成戚忱笠的交代的事必定是需要此人的帮忙的。这人姓车，单名一个羽字。
“车羽。”卿未言唤道，“在出发前，戚老板可有交代你什么？”
“她交代我什么事都要听你的，要保护你，还有就是让我叫这样东西给你。”车羽说着，奉上了一个锦盒。
卿未言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放着的正是应小笃说的那套名贵的文房四宝。抚摸着那质地极佳的笔和砚，她忍不住笑了：“这么好的文房四宝，看来她对我充满期望啊。”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车羽问道。
“你不是车夫吧？”
听卿未言如此问道，车羽露出了笑容：“车某曾经不是，跟了戚老板之后便成了车夫。”
“那你以前是什么人？”
“在下曾是一个落榜的书生，因为恨透了科举的黑暗所以弃文从武，也因曾经得罪了朝中权贵而惨遭灭门之祸。在下是个死过一次的人，若不是戚老板在下早已入了阴曹地府，所以在下的性命属于戚老板，戚老板让在下做什么在下就做什么。”
“戚忱笠真是一个…”卿未言忍不住笑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