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骨头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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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骨头在说话-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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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墙上的挂钟发出轻微声响,走廊上响起一双高跟鞋音,逐渐接近,而又远离。克劳得尔用笔轻敲出声音。 
“这报告里的可能、或许未免太多了些。”克劳得尔说。 
他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连续杀人犯的假说成立,这种态度让我十分愤怒。 
“也有太多的可能、或许我们马上会接到另一桩杀人案。”我生气地说。 
克劳得尔紧绷着脸,没再答腔。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片凝重。 
“道伯韩斯基博士有对凶手做未来行为预测吗?”我问,平静多了。 
“只有短期的行为预测,”莱恩说,继续回到报告上。“嫌犯有自我失控迹象,连续杀人成功使他更加大胆。做案的时间间隔可能逐渐紧缩。”他合上卷宗,补上最后一句,“他马上就会再杀人了。” 
又是一阵沉默。 
莱恩看看表。我们呆坐在那里,像一排机器人。 
“那么,我们开始进行这些档案调查,若有任何发现便马上补上。克劳得尔、查博纽,玛丽奥的案子是蒙特娄警局的,所以请你们再做进一步调查。” 
他们一起点点头。 
“康丝妲的案子是魁北克警局的,我会再去查她的案子。至于其他五名被害人属于较近期的案件,目前资料大致十分完整。” 
我对后来发生的五件案子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于是决定从康丝妲和玛丽奥的档案看起,这两件案子分别发生于1988年和1989年。 
康丝姐·皮德在印第安水源保留区内的一问废弃房屋里被发现,她的尸体半裸,已腐烂得差不多。玛丽奥·高提耶则被弃尸于凡登车站后的空地,凡登 是往西郊的火车转运站。两个女人生前遭到严重的殴打,脖子上还有勒痕。康丝妲29岁,玛丽奥32岁,两人均未婚且独居。调查报告没什么特别,该问的都问 了,却没有令人满意的答案,又是两件悬案。 
我花了三个小时比较这两件案子和其他五件,发现她们少有共同处。这两个女人生前都是妓女,这是她们的案子之前不受重视的原因吗? 
我看着她们的档案照片,长相虽然截然不同,却也有相似的地方:苍白脸上浓艳的妆,和一双冷摸无生气的眼睛。 
摊开犯罪现场照片,我可以看到康丝妲陈尸的弃屋卧室,她的头几乎被打烂;而高提耶则陈尸于车站后的灌木丛内,颈部有明显的勒痕,右眼也被捣烂。她们曾遭受的种种残酷虐待,在我们的调查下一一浮上台面。 
我阅读验尸报告、药物测试和警方的笔录,仔细研究所有的访谈记录和警探的工作摘要,不论是受害者生前死后的一切细节我都拿出来推敲,希望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可惜并没有太大效果。 
我可以感觉身旁有人定来走去,也听到有人谈笑的声音,但我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等我结束所有的研究工作,时间已超过下午5点,办公室内只剩下莱恩。他正盯着我瞧。 
“想去看吉普赛人表演吗?” 
“什么?” 
“听说你喜欢爵士乐?” 
“没错,不过爵士音乐节已经结束了。”谁告诉他这些的?他现在是在约我吗? 
“街头表演虽然结束了,市区里还是有地方可以欣赏表演。我知道一个很棒的吉普赛乐团在旧码头那里演出。” 
“莱恩,还是改天吧。”其实我很想和他出去,只是不是现在,调查工作正在进行,我还没抓到那只禽兽。 
“好吧!不过你总得要吃饭的。” 
这倒是实话。不过,我虽厌卷抱着微波食物孤单的打发晚餐,却也不想又看到克劳得尔出现。 
“这该不会又是……” 
“我们可以叫客披萨,边吃边谈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 
“工作晚餐吗?” 
“当然。” 
我脑袋嗡嗡作响。 
我想讨论案情吗?当然。一来我想了解这两名受害者的案情,二来也好奇这个专案小组组成的内情。我必须弄清楚我在这个小组里该做些什么?得回避些什么? 
“好啊,想去哪家餐厅。” 
“安奇拉餐厅。” 
那里离我的公寓很近。我想起上个月凌晨4点的电话,想到他的那个“朋友”。算了!别想太多,他不过是想吃披萨,又想我可以把车子开回家停好。 
“这样对你很方便吧?” 
“确实方便。” 
对什么方便?我没问。 
“那好,待会在那儿见——30分钟后。” 

我先回到家,喂好博蒂,然后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头发不用放下来,也不用化妆,这只不过是顿工作晚餐。 
晚上6点半,我和莱恩坐在餐厅里各自喝着啤酒和可乐,等待披萨上桌。他的那一半特别吩咐过厨师不加羊奶起司。 
“你实在没口福。” 
“我讨厌羊奶味。” 
“古板。” 
我有自己的喜好。 
闲扯一阵后,我转移话题,“为什么会把康丝妲和玛丽奥的案子放进来?” 
“帕提诺要我回溯自1985年以来魁北克警局末破的谋杀案,克劳得尔负责在蒙特娄警局找,各地区警探也被要求做一样的调查。到目前为止,只找到这两件。” 
“只有清查魁北克省?” 
“也不尽然。” 
刚好侍者送上餐点,我们暂时停止交谈。 
“为什么说也不尽然?” 
“起初帕提诺要求我们调查蒙特娄地区的案件,当犯罪心态研究组织的报告出来后,他又要求我们按照报告里的建议去查,所以我们也查了山区一带的档案。” 
“结果呢?” 
“没有,看来这家伙不爱乱跑。” 
两人沉默地开始吃东西。 
莱恩再度开口:“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花了三个小时阅读这两件案子的资料,觉得它们并不符合其他案件共同的假设。” 
“因为她们是妓女?” 
“除此之外,虽然这两个案子的凶手手法同样残酷,可是却显得较……”我一时想不出可用的形容词,看着眼前黏糊糊的披萨,突然有了灵感。“一团乱。” 
“乱?” 
“对,乱。” 
“天啊,布兰纳!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没看过玛格莉特或是法兰丝的公寓吗?与康丝妲的命案现场一样惨。” 
“我不是指现场血腥的情况。康丝姐和玛丽奥的死法看起来太过……杂乱,不像其他受害者,凶手的每一个步骤仿佛都经过设计:闯入她们的住宅、有个人专用的武器。你在现场永远找不到凶器,对吗?” 
他回头表示同意。 
“你们在玛丽奥的身上发现做案用的剪刀。” 
“可是找不到指纹,表示凶手可能早有计划。” 
“案子发生在冬天,凶手应该会戴手套。” 
我喝了口可乐。“玛丽奥的尸体脸朝下,康丝妲则是横躺着,上衣已被撕裂,裤子被脱至脚踝处,看来凶手赶着逃离现场。反过来想在法兰丝和玛格莉 特的档案照片里,可以发现她们都被平放在地上,双腿打开,双手则摆出僵硬的姿势,活像个芭蕾舞娃娃。老天,玛格莉特的尸体不就像是在踮着脚尖跳舞吗?另 外,她们的衣物破碎在一旁,身上全裸。凶手如此做的目的在展示他的战利品。” 
莱恩没说话,侍者过来问我们还要点什么,正好通知他结帐。 
“我只是有个感觉,这两件案子不是同一类。我也不一定对。” 
“我们会努力把答案找出来。” 
莱恩拿起帐单,举起手摆出“不要抢着付钱”的姿势。“这次我请,下次再让你请。” 
他不理我的抗议,挥手要我安静。突然,他伸了食指,轻轻划过我的嘴唇,然后拿到我面前。 
“起司没擦干净。”他说。 
顿时,我满脸通红了起来。 
回家后面对的还是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人在家。虽不意外,却希望戈碧能有消息,至少让我有办法把她留下的衣物送回去。 
我倒在沙发上看电视,脑袋里想的却是康丝妲和玛丽奥与其他案子间的关联。康丝妲是印第安莫哈维克族人,这是她在刚纳维克遇害的原因吗?不过其他的受害者清一色都是白人。 
四年多前,印第安人弄断联系当地的梅西耶桥,造成通勤两地的人极大的不便,可见保留区与邻近地区居民间的重重问题,但这会与案情有关吗? 
玛丽奥和康丝妲两人以卖淫为业,其他人却都是良家妇女,如果凶手并没有特定选择对象,为什么在七次犯罪里重复两次找上妓女下手? 
我认为法兰丝和玛格莉特的死亡现场呈现出凶手的作案仪式,这种假设不知道是否正确?或许凶手只不过是临时起意。我看不出凶手作案有任何宗教上的暗示,如果我错了,那他想表达的又是什么呢? 
想到后来,我恍惚的进入梦乡。我梦到自己在缅恩区的街上,面对一幢破旧的旅馆,而戈碧竞出现在旅馆楼上的窗口,还可以看见她前后隐约有人影在 动。我想走过去,但旅馆门口有几个女人拿起石头砸我,阻止我前进。然后我看见一张脸孔出现在戈碧旁边,那人居然是康丝妲,她正拿起一件洋装形式的衣服要套 上戈碧的头,戈碧拒绝,双手疯狂地挥舞着。 
一颗石头击中我的腹部,我痛得惊醒过来。博蒂正坐在我的肚子上,眼睛正盯着我看。 
“谢谢你叫醒我。” 
我把博蒂抱下沙发,起身坐着。 
“你想这怪梦是什么意思?” 
这个梦其实不怪,潜意识用某种暧昧的形式反映出我最近的生活。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亚瑟王,屡次在魔法师梅林的猜迷游戏里挫败,他绝不会直接告诉你答案,你必须拼命思考,自己解决问题。 
让我想想,砸过来的石头代表什么呢?戈碧是让我担心的朋友。我还梦到缅恩区、一群妓女和康丝妲。康丝妲正要强迫戈碧更衣,戈碧则大声呼救,这景象让我觉得恐怖。 
康丝妲和玛丽奥生前都是妓女,戈碧也和妓女一起工作。戈碧不见了,这些事情有什么关联吗?戈碧该不会真的遇上麻烦吧? 
我试着说服自己是被戈碧摆了一道。她经常像这样利用我,但我却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在梦里她背后还有一个人影,那会是谁?她看起来非常害怕。但她连张字条都没留就离开,我又能做什么。 
“好吧!戈碧博士,看我能不能找到你。” 
我走到客房,该从何找起呢?我已经把她的衣物打包收到储藏室里,实在懒得再去翻动,就从垃圾着手吧。 
我倒出垃圾桶内的东西:面纸、糖果纸、买衣服的收据、提款机收据,和三个揉掉的纸团。 
打开其中黄色的纸团,上面是戈碧的字迹:“我很抱歉,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如果……” 
她就写到这。是准备给我的字条吗? 
我打开另一个黄色纸团: 
“我是绝不会被吓倒的。你这个危险人物一定是……” 
她又只写了两句。是被打断的吗?她到底想写什么?谁是收信人呢? 
第三个纸团是白色的,而且比较大。我一打开这个纸团,顿时打了个冷颤,巨大的恐惧感迎面袭来。我双手发抖,整个人都呆住了。 
在这张纸上是一幅用铅笔画的图,看得出画的是个女人,她的乳房和生殖器官被夸大描绘出来,四肢和脸孔则只是概略带过。画中女人的腹部被剖开,里面的器官跃出来排列在人形四周。在最左下角,有一行陌生的字迹: 
“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去哪里,都挡不住我。”
三十
 

我觉得全身发冷。噢,天啊,戈碧。你到底碰上什么事?你在哪里?我望着戈碧凌乱的房间,这是她的习惯?还是仓皇逃离的结果? 
戈碧写了一半的字条准备要给谁?给我还是给跟踪她的人?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什么?这个危险人物一定是什么?看着手里怪异的素描,仿佛看到玛格莉特的x光档案,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千万不要是戈碧! 
冷静点,布兰纳。思考! 
电话!我打到她公寓和办公室,都是答录机。 
冷静。 
她母亲在哪里?我翻出她母亲的电话,拨电话过去。一位讲法语的老太太接的电话。戈碧没有去过那里。 
现在怎么办?戈碧近来交往的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 
找莱恩帮忙? 
不行。他又不是我的保镖。更何况,我该怎么向他解释? 
别急,冷静思考。我拿出一瓶可乐。是我太紧张吗?我回到客房,再看一次素描。太紧张?天啊,我根本太不够积极了。我再翻开电话簿,找到约翰的电话,赶紧打过去。 
“喂?” 
“约翰,我是唐普。” 
“天啊!一星期两次电话,我想你是不能没有我了。” 
“超过一个星期了。” 
“差不多啦!有什么事吗?” 
“我……” 
他听出我声音不对,立刻收起开玩笑的态度。“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吗?” 
“跟我上次提到的那些案子有关。” 
“又怎么了?我用最快速度做出犯罪行为分析,那些警探看完应该会相信你的推测。他们还没看到报告吗?” 
“看到了,而且他们的态度完全改变。现在已经成立专案小组,全面追查。” 
我不知道该如何把戈碧的情况告诉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我莫名其妙。 
“我能请教你一些问题吗?一些额外的事情,我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布兰纳,你尽管问就是了。” 
从何说起?我该先打个草稿才对。现在我的思绪就像戈碧的房间一样乱。 
“这些问题可能离案情稍远一点。” 
“没关系,直接说。” 
“我想问你关于你所说的‘性迫害罪犯’的事。” 
“请讲。” 
“这类罪犯有可能只是跟踪、打骚扰电话给被害人,而不再有进一步的威协行为吗?” 
“有可能。” 
我开始把问题导向那张素描。 
“你说过暴力犯罪者会有留下记录的倾向,像录音带或绘图?” 
“没错。” 
“性迫害犯罪者也会这样做吗?” 
“做什么?” 
“做画图之类的事。” 
“有可能。” 
“从这样的绘画内容里,可以看出罪犯的暴戾程度吗?” 
“那倒不一定。对某些人来说,他们借画这样的图片来舒解心里的暴力,而不必真正去犯罪。不过也有人借此激发他们的犯罪欲。另外则有人以此做记录,重现他们的犯罪行为。” 
太好了。 
“我发现一幅素描,里面的女人胃被划开,内脏散落四周,你有什么看法?” 
“米罗的维纳斯也没有双手,有时候很难界定艺术品、解剖图,还有性迫害产物间的差别。” 
我沉默了一下,犹豫该不该告诉他更多。 
“你说的素描是从圣杰魁斯那里搜出来的吗?”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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