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骨头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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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骨头在说话-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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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你穿著名牌T恤和雅痞凉鞋乱跑,问了一大堆问题,希望有人松口告诉你。她们根本不晓得你的底细。” 
服务生把我点的汤端上来。我没有开口,默默拿起一片柠檬把汁挤进汤里,再加了一小匙红辣椒粉。我喝着汤,看着她继续啃咬她的蛋卷,决定试着把姿态放低。 
“我猜,我大错特错了。” 
她抬起淡褐色的眼睛看着我。一根假睫毛松掉了,尾端在眼角处卷了起来,像一条翘首上望的毛毛虫。她低下头,放下剩下的蛋卷,又拿起面前的咖啡。 
“你是对的,我不应该冒冒失失在街上找人随便问问题。我是太担心戈碧才会这么做的。我打电话到她住处,跑去她家找她,还打电话到她学校,就是没有人知道她跑去哪了。这不像她的作为。” 
我舀起一匙汤送人嘴中。味道比我原本预期的好。 
“你朋友戈碧是做什么的?” 
“她是社会学家。她研究人群,对这里的人们非常感兴趣。” 
“因为缅恩区像原始森林。” 
她笑了起来,并小心观察我的反应。我没笑,不过开始赞同珠儿不是简单的人物。她似乎想要测验我,套了我一些话。 
“也许她现在不想被人找到吧。”她继续说。 
“也许吧。” 
“那么,会有什么问题吗?” 
“我最后一次看到她时,她好像碰上一点麻烦,吓得要死。” 
“什么样的麻烦?” 
“有一个家伙可能跟踪她,那个人很奇怪。” 
“在这里,奇怪的人太多了。” 
我把事情整个来龙去脉都告诉她。她仔细听着,一面搅动咖啡,看着杯里黑褐色的液体。当我说完时,她仍继续搅动,好像仍在咀嚼我的答案。随后,她扬起手,要服务生来倒咖啡。我等待着她给我的回答打分数。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你讲的人是谁。没错,那个人的确很奇怪,他心里有病,而且病得还不轻。不过,我想他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性。我猜他连辨别善茄酱商标的脑子都没有。” 
我想,我通过测验了。 
“我们大部分人都在躲他。” 
“为什么?” 
“我没做过他的生意,这些都是在街上听人说的。这家伙令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她皱着眉,打了一个冷颤。“人们都说他有特别的癖好。” 
“特别?”她把咖啡杯放下,看着我。 
“他会付钱,但是不做那档事。” 
我舀着汤喝,等她说下去。 
“只有茱莉会接他生意,其他人都不愿意。她那个人很精明,这先不提。她告诉我,每次他们都做一样的事。他们进到房间,那个家伙带着一个纸袋, 里面有一件睡衣。睡衣样式很普通,就是一般有蕾丝的那种。他看着她穿上睡衣,然后要她躺在床上。这容易得很。然后他开始一手摸着睡衣,一手摸向他的那根家 伙。他很快就兴奋勃起,哼哎呻吟,好像真的在和女人做爱。完事后,他要她脱下睡衣,道声谢,付了钱就走了,茱莉认为他的钱很好赚。” 
“你为什么认为是这家伙吓到我朋友?” 
“有一次,茱莉瞄见他装睡衣的那个脏袋子里面有把刀。她对他说,如果要她服务的话,就先把刀子扔了。他告诉她,这把刀是正义之剑,伴随他的灵魂,能斩断一切破坏生态平衡和超龄之事。这番话快把她尿都吓出来了。” 
“后来呢?”她耸耸肩。 
“他还在附近出现吗?” 
“好久没看到他了,不过这说不准。过去他出现的次数很不规律,总是来去无常。” 
“你和他说过话吗?” 
“小姐,我们全和他说过话。每次他一出现,就像跟屁虫似的,讨厌地摆脱不掉。所以我才会说他精神有问题。” 
“你有没有看过他和戈碧说话?”我喝着汤,让这个问题出现得自然一些。 
她往后一倒,笑了起来。“想套我的话?甜心?” 
“到哪里才可以找到他?” 
“我怎么会知道。你等久一点,他自然就会出现。” 
“那茱莉呢?” 
“小姐,我们这里都是做自由买卖的,大家来了又去,我又没跟踪她们。” 
“你最近有看过她吗?”她想了一下。“这倒是没有。” 
我看着已经见底的汤碗,又看看珠儿。她已经把盖子揭开一小缝,足以让人窥视。我能再把这些缝揭大一些吗?我得试试运气。 
“珠儿,这里也许有一个正进行中的连续谋杀案件。有一个人专门谋杀女性,并且分尸遗弃。” 
她的表情看来毫无变化。她只是静静看着我,像一座石狮。她可能不明了我的意思,要不便是她拒绝思考任何关于暴力、痛苦甚至死亡的事。又也许,她只是戴上面具,不让自己露出害怕情绪而被套出话。我猜,她应该是属于后者。 
“珠儿,我的朋友有危险吗?” 
我们牢牢盯着彼此的目光。 
“她是女性,不是吗?” 

我驾车回家,一路上思绪浮动,没有专心开车。得麦松纳夫街已完全空无,交通号示孤零零矗立空荡荡的街上。突然,一辆车子的大灯从后方直射而来,逐渐向我逼近。 
我经过皮尔街,把车闪向右侧,好让那辆车超过。然而,那辆车也跟着我换到右侧。我再把车开进内车道,那辆车也跟着变换车道,仍用大灯刺我。 
“混蛋!” 
我加速前进。那辆车也跟了上来。 
恐惧袭上心头。也许那个驾驶喝醉了。我看着后视镜,想看清楚开车的人是谁,但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人体型很大。是男人吗?我无法确定。大灯太亮了,我连车子的型号都无法分辨。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冒汗,越过盖尔街后,我向左转,闯过一个红灯,冲回我住的那条街,直接开进地下车库。 
我坐在车上,直到车库的电动门完全关上,我才拿着钥匙,仔细聆听,看有没有脚步声接近。没有人跟来。我走进一楼大厅,隔着窗帘往外窥视。一辆 车停在远远的街边,大灯亮着,在黎明的微光中,仍只能看到那个驾驶入黑色的轮廓。是刚才那辆车吗?我不确定。我甩掉那辆车子了吗? 
我回到家里,仍继续在窗前守望。30分钟过去,天空由漆黑转成鸽白。博蒂走过来,在我脚边咪唔撒娇。我已经精疲力尽,衣服一脱便倒在床上,没有梳洗的气力了。平常我睡觉前,一定会强迫自己盟洗卸妆。但现在,我管不了那么多。
二十
 

星期三是这个社区的垃圾清运日。我沉睡着,错过垃圾车的声音,不理会博蒂在旁骚扰,漏接了三通电话。 
我醒来时,已经10点15分了。我头很痛,脚步轻浮,整个人感觉有点迟钝。我再也不要熬夜了,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夜猫族的料。 
不仅是头发和皮肤,就连枕头和床单也染上烟臭味。我把内衣脱下,连同昨晚穿的衣服一起丢进洗衣机,然后洗了一个长长的泡沫澡。当我正把花生酱涂在不太新鲜的面包上时,电话响了。 
“唐普?”是拉蒙斯。 
“我是。” 
“我一直在找你。” 
我瞄了答录机一眼。三通留言。 
“对不起。” 
“算了。你今天会来吗?莱恩警探打电话找你。” 
“我一个小时后就到。” 
“很好。” 
我播放留言。一个心烦意乱的学生、拉蒙斯和一通挂断的电话。我的问题不比那学生小,因此没有回电给他。我打电话给戈碧。没有回应。我又打电话给凯蒂,结果接电话的是答录机。 
“请留言,要快乐些喔。”答录机的声音说。我留言了,但是快乐不起来。 

不到20分钟,我就赶到研究所。我把皮包塞进抽屉,不理会桌上散布的粉红色纸条,便直接下楼到陈尸室。 
死者都是先被送到陈尸室。在这里,他们被冷冻在冰柜里,然后分配给法医研究所的病理学家检验。陈尸室和解剖室的区域用不同地板颜色区分,陈尸室的入口 直接面对解剖室,红色的地板到解剖室门口时突然中断,变换成另一个颜色。陈尸室是由验尸官负责,而法医研究所则是负责解剖。红地板:陈尸室。灰地板:法医 研究所。我会先在这四间解剖室其中的一间做初级勘验,而后尸骨会送到组织化验室做最后的清理。 
拉蒙斯正在解剖一名女婴的胸部,她小小的肩膀枕在塑胶头垫上,两手在身体两侧张开,摆出的姿态像纯洁的小天使。我看着拉蒙斯。 
“被掐死的。”他简短地说。 
在解剖室另一端,娜斯莉·艾尔俯首在另一个解剖台上,而丽莎正从一个年轻男人的尸首上取下金属铭牌。他的头发火红,两眼凸出肿大,呈深紫色。在他右边的太阳穴上,我看到一个小黑洞。举枪自尽。娜斯莉是新来的病理学家,她还没处理过凶杀案件。 
丹尼尔放下磨到一半的手术刀。“你要看从圣伦伯特运回来的骨头吗?” 
“麻烦你送到四号解剖室。” 
他点点头,消失在陈尸室中。 
我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解剖骨骼,由骨骼可判断这是一位白种女性,年纪大约30左右。虽然残存的软组织不多,但骨骼的状况还算不错。她遇害的时间应该介于两年到五年之间。唯一麻烦的是从第五节脊椎以上的部分都没找到。少了头骨,要查出死者身分就很困难。 
我请丹尼尔把骨头送到组织化验室洗净,然后便上楼回办公室。桌上的粉红纸条变得更多了。我打电话给莱恩,把刚才从解剖骨骼中发现的资料简要告诉他。他已经会同圣伦伯特警方一起清查失踪者资料了。 
昨天有一通电话是奥隆·柯维特从奥克拉荷马州打来的。我拨了他的电话号码,一个甜美的声音告诉我他现在不在办公室。她连声道歉,并保证一定把话传给他,很专业的秘书。我又回了几通电话后,便到资料室去找露丝·唐门。 
露丝的办公室堆满了终端机、荧幕、印表机和各式各样的电脑装备。一束束电缆线爬在墙上、没人天花板,或固定钉在地板上。一堆堆报表纸堆在搁架或柜子上,厚重地像地质上的冲积层。 
露丝的办公桌面对房门,各式硬体和控制台则在她背后围成马蹄形。她总是坐在椅子上,用运动鞋撑地,从这一站滑到那一站,忙碌地检查各个荧幕。对我而言,露丝只是个绿色荧幕前的黑色剪影,我很少看到她的脸。 
今天,在马蹄形的电脑设备旁,还围着五位西装毕挺的日本人。他们围着露丝,双臂抱胸,一面听路丝一个个介绍各种装备仪器,一面点头微笑。我暗暗咒骂自己来的不是时间,便转到组织实验室去。 
在圣伦伯特发现的骨头已从陈尸室送来了,我开始分析骨头的切痕,重复进行和茜儿及伊莉莎白的骨头一样的分析过程。我测量骨头上的伤痕,画下位 置,——记录下来。和前两位死者一样,由骨头上的伤痕可知凶手同样使用锯子和刀子。在显微镜下,这几位死者骨头上的伤痕都相似,而且被切开的位置也几乎如 出一辙。 
这个女人的手被从手腕处锯断,其他四肢则还连着关节。她的腹部被从中割开,深度直达脊椎。虽然头骨和上颈椎还没有找到,但是从留在第六节颈椎的伤痕判断,她的头部是从喉咙中段切断的。这个凶手的手法一直没变。 
我把骨头收拾好,整理完笔记本,便回到办公室,顺道绕去看看露丝是否有空了。她和那几个日本人都不见了,我只好留一张纸条在荧幕上。也许她会感激我让她有逃开的借口。 
我不在办公室的这段时间,奥隆回电了。总是这样。我正想拨电话过去,露丝却出现在门口。 
“有事找我?布兰纳博士?”她微笑着问。 
她的身材削瘦,发型使她的脸更加修长。她头发稀疏,皮肤白皙,脸上的眼镜显得十分突冗。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戴了过大眼镜的人体骨架模型。 
“没错,露丝,谢谢你抽空跑一趟。”我说,以手势请她在一张空椅坐下。 
她坐下后,把两只脚都缩进椅垫下方,像猫儿一样地盘踞在坐垫上。 
“你忙着当导游吗?” 
她笑了一下,脸上露出茫然表情。 
“那些日本人啊。” 
“哦,也没有啦。那些人是从神户的犯罪研究所来的,几乎都是化学家。我才不管他们呢?” 
“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我开始说了。 
她的目光看向我前后架子上的一列头骨。 
“是为了比较用的。”我解释道。 
“都是真的吗?” 
“没错,都是真的。” 
她马上把目光别开,从她的镜片中,我看见自己扭曲的影像;她嘴角抽动了一下,原来的笑容不见了,像灯泡突然断了电。这使我想到那天晚上在树林里,我也经历过脑袋突然断电的情况。 
我继续解释我想要她帮我做的事。讲完后,她搔搔脑袋,抬头看着天花板,好像答案就在上面似的。我等着她回答。办公室外传来印表机叽喳列印的声音。 
“1995年以前的资料都还没建档。”她说。 
“我知道这有点困难,但还是想请你尽量帮忙。” 
“魁北克市也要吗?” 
“不用,只要查法医研究所的案子。” 
她点点头,微笑一下,便转身离去了。她一走,电话铃声马上响起。是莱恩打来的。 
“死者有可能是比较年轻的人吗?” 
“多年轻?” 
“17岁。” 
“不可能。” 
“也许她有某种……” 
“不可能。” 
他沉默了一下。 
“还有一个67岁的。” 
“莱恩,这位死者不是少女,也不是老祖母。” 
他不死心地继续辩解下去:“说不定她的骨头状况特别年轻?也许她健康情况不错?我读过下篇……” 
“莱恩,死者是介于25岁到35岁之间。” 
“我知道。” 
“她失踪的时间应该介于1989年到1992年之间。” 
“这你说过了。” 
“噢,还有一个新发现。她可能有孩子。” 
“什么?” 
“我检查过她的耻骨,发现她有生过小孩,所以你要找的人,应该是某个人的母亲。” 
“谢啦。。他挂下电话。不到三秒,我的电话又响了。“莱恩,我说过……” 
“妈,是我啦。” 
“啊……嗨!亲爱的,最近好吗?” 
“很好,”她顿了一下。“你会不会因上次的谈话而生我的气?” 
“当然不会啊,凯蒂,我只是替你操心。” 
她又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还有什么新鲜事吗?你还没告诉我这个暑假你过得好不好。”我有一堆话想说,但还是先起个头,让她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不怎么样。夏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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