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骨头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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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骨头在说话-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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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四肢都被从关节切割,而长骨则未受损伤。只有一处例外——下臂的骨头自手腕处被砍断。我研究桡骨和尺骨末端的切痕,注意这个呈突起状的断裂部位,并分析每一个切痕的剖面。我作完伊莉莎白的研究后,便继续研究茜儿的骨路。 
不知何时,但尼斯跟我说他要关掉一些设备,而我没多想便同意了,根本没注意实验室里已越来越安静。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背后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我吓得差点摔掉刚从显微镜移下来的脊椎骨。 
“老天,莱恩!别故意吓人了好不好!” 
“别生气嘛,我只是看到实验室里还有灯光,想进来看看但尼斯是不是还在加班做切片而已。” 
“几点了?”我动手把桌上的颈椎骨收进密封袋。 
莱恩看了一下手表。“5点40分。”他站在一旁,看着我把密封袋收进纸箱里,盖上盖子。“找到什么能用的线索吗?” 
“是的。”我把纸箱的封条贴好,然后开始收拾伊莉莎白的骨盘。“克劳得尔没有注意伤口的细节。” 
“他认为凶手是用锯子锯的。” 
我把肩肿骨放进箱子里,然后伸手拿起肱骨。 
“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 
“你是男性,怎么会不知道锯子是用来干嘛的?”我一边说,一边继续把桌上的骨头都收进箱子里。 
“用来锯东西。” 
“很好。锯什么?” 
“木头。灌木、金属、”他顿了一下:“还有骨头。” 
“怎么锯?” 
“什么?” 
“怎么锯?” 
他想了一下。“用锯齿。在要锯的物体上来回拉动。” 
“那么圆锯呢?” 
“喔,圆锯的话当然就是不停转动啦。” 
“锯子是切开物体的表面,还是凿开它?” 
“什么意思?” 
“锯齿是尖锐的还是平坦的?锯子是切开物体,还是扯裂撕碎一道锯口?” 
“喔。” 
“银子是在前进时切割物体,还是在拉回的时候?” 
“什么意思?” 
“你刚才说锯子要来回拉动。锯于是在拉回来的时候切进物体,还是在推出去的时候?是用拉的力量还是用推的力量?” 
“喔。” 
“锯子是用来沿着木纹切,还是横过木纹?” 
“这有什么差别?” 
“锯齿的间隔多宽?每个锯齿都平均分布吗?有几个锯齿有刃?形状如何?锯齿有角度倾斜吗?切割的边缘锐利还是平整?锯齿的排列有何关联?什么样的……” 
好了,好了,我懂了。你就直接告诉我是什么锯子。 
刚才我一边说,一边收拾桌面,现在我已经把伊莉莎白的骨谣都收进箱子,盖上盖子。 
“锯子的种类有几百种。有横锯、粗齿大锯、修枝锯、钢锯和线锯,厨房有切肉锯,医院有各式各样的骨锯。这些锯子都是靠人力,靠的是肌力的力 量。也有些锯子是用电或燃油带动。有些锯子是往复式动作,有些则原地不停旋转。锯子被设计来应用各种不同的东西,锯开物体的方式也不同。即使是这种常用的 钢锯,每把的锯齿的密度、大小也不同。” 
我抬头看他一眼,看看他是否明白我在说什么。他的眼睛很蓝,像瓦斯炉上的火焰。 
“我的意思是,不同的锯于会在骨头上留下不同的伤痕。锯齿留下的沟槽不但宽度和深度不同,沟纹底部的形状也不会一样。” 
“就是说,你只要一块骨头,就能知道那是什么锯子切的?” 
“不行。只能说大概是哪一类的锯子。” 
他想了一想。“你怎么知道这是手锯切的?” 
“电锯不靠人力,因此它留下的切痕较为一致。切口的擦痕,那道窄沟,也比较光滑。切锯的方向较统一;你没注意吗,当你用手锯东西的时候,一定 会一直变换施力的角度。”我想了一下,又说:“自从电锯越来越普及后,现代的人就越来越不会使用手锯,在一开始锯的时候,总会在物体上留下一些错伤。另 外,因为电锯很重,或有时因为锯的那个人用的力气太大,电锯在最后切开骨头的时候,会留下较为凸出的痕迹。” 
“那如果是个很强壮的人用手锯呢?” 
“问得好。个人的技巧和力量都是必须考虑的因素。但是电锯通常会在刚锯下物体的那一刹那留下一些擦痕,因为锯子还没接触到物体便已开始运转。”我停了一下,但这次他等我继续说下去。“由于动力很大,这些擦痕多半十分光滑,这是手锯难以办到的。” 
我深吸一口气。他等了一下,确定我的话告一段落,才开口说:“什么是错伤?” 
“当锯片开始锯骨头的时候,锯点会形成带角度的凹槽状痕迹。随着锯齿越来越深人物体,一开始的角度就会变成凹槽的墙,而锯点则成为凹槽的底, 就像壕沟一样。如果还没把骨头切开,锯齿就歪掉了,或是不小心移位,就会在骨头上留下同样的沟状伤痕。这就是错伤。从错伤里,可以找到各种线索。它的宽度 是由锯齿的宽度决定,它的形状也各有特色,锯齿可能会在沟槽墙上留下记号。” 
“那如果一口气就把骨头锯断呢?” 
“就算一次把骨头锯断,也可以在最后断裂面的突起部位找到相当于沟槽底部的痕迹。此外,在锯点表面也可能找到锯齿留下的痕迹。” 
我重新拿出伊莉莎白的桡骨,在断裂面找了一处错伤,架在电子显微镜下,调整好光束。 
“在这里,你看。” 
他靠过来,俯身凑近观视孔,调整了一下焦距。 
“有了,我看到了。” 
“看看那个锯面底部。你看到什么?” 
“有很多凸起。” 
“没错。那些凸起是‘骨岛’,那是锯齿变换不同角度造成的。这种现象叫做‘滑刃’。” 
他的头从观测孔抬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他的眼睛被观测孔的圆洞印了一圈红痕,使他看起来就像刚把蛙镜摘下的游泳选手。 
“当第一个锯齿切人骨头时,会试图抓出一条直线,好让后面的锯齿跟进。当第二个锯齿切入时,也会做同样的动作,但往往因为银子不稳定,而抓出 第二条线。就这样,每个锯齿切入时都歪掉,因此作用在锯片上的力量便不停变换角度。结果,在槽底就会形成来回滑动的痕迹。锯齿越多,锯片就越容易滑动。会 造成这么宽的痕迹,是因为锯子已经脱离中线,才会有凸起的骨岛。” 
“所以这些痕迹使你认定锯齿是有角度的。” 
“完全正确,这些痕迹告诉我的还不止这些。从锯齿改变方向的距离,可以算出锯齿彼此之间的宽度。凸起的岛状物代表滑刃的最宽点,岛与岛之间的距离则相当于两个锯齿间的距离。我再让你看一样东西。” 
我取回桡骨,换上一根尺骨,将腕部末端的切面放在显微镜底下。 
“你看到在切面上如波浪般的纹路吗?” 
“看到了,好像洗衣板一样,只不过有点弯曲。” 
“那个叫做‘波纹’。锯片滑动的结果,会在沟状切痕的墙上留下如波浪的峰谷,就像在底部留下岛状突起一样。墙上和底部的峰岛状突起是滑动的广点,谷底和底部狭窄的部分则是滑动的起点。” 
“所以你可以测量这些峰谷的间距,就像你量岛与岛之间的距离一样。” 
“没错。” 
“为什么再往下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滑动几乎都发生在刚锯下或快锯完的时候,那时候锯片松动,尚未嵌入物体中。” 
“有道理。”他抬起头。脸上的蛙镜痕迹又回来了。“那方向呢?有何意义?” 
“是锯片拉或推的方向?” 
“有差别吗?” 
“施力的方向可以看出锯子是在拉回或推出时切开物体。欧美制的锯子大部分都是在推出去时锯开物体,而一些日本制的锯子则是在拉回时;有些则两面都能锯。这当然有差别。” 
“你看得出来吗?” 
“当然。” 
“那你看出了什么吗?”他问,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看着我。 
这个问题得花点时间回答,我先揉揉背部,然后伸手拿起写字板。我浏览了一下刚才的注记,找出适合的资料。 
“伊莉莎白·康诺的骨头上有许多错伤。沟状切痕的宽度是0。05寸,每道错伤底部都有波纹和岛纹,都可以量出来。”我翻开下一页:“有一些脱落碎片。” 
他等我解释,但我并没有再说下去,于是他便问:“什么意思?” 
“我想,这把锯子是手动的,锯齿的密度大概是10。” 
“密度?” 
“每寸的锯齿数目。换句话说,锯齿的间隔是十分之一寸。锯齿的形状类似凿刀,是推出时锯开物体的。” 
“我明白了。” 
“锯片有明显滑动情形,也有许多脱落碎片,但是锯片似乎切锯得很快。因此,我想这应该是一把大钢锯。由岛状突起可看出锯片一定很宽,这是为了避免卡住。” 
“那些较窄的部分怎么解释?” 
我心里很清楚那是什么工具切割的,但现在还不想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我先把这部分做个结论,再来谈另外那部分的问题。” 
“还有什么没说的?” 
我翻回第一页,把刚才观察到的记录总结了一下。 
“那些错伤是在长骨正面,而切面末端的突出部分则在长骨后面,也就是说,死者在被分尸时,是脸朝上平躺。手臂是从肩部肢解,而双手则被砍掉了。腿部则是从胯骨和膝盖的位置肢解。头部是在第五颈椎处被切开。胸部也被垂直划开,直达脊椎。” 
他摇摇头。“这家伙真是用锯子的高手。” 
“还不止于此呢。” 
“不止?” 
“他还用力。” 
我调整一下尺骨位置和显微镜焦距。“你再看一下。” 
他弯腰凑上显微镜,此时,我居然发现他的臀形很漂亮。天啊,在这种时候…… 
“你不必那么用力凑近观测孔。” 
他稍稍松弛一下肩膀,微微调整重心。 
“看到刚才所说的沟状切痕了吗?” 
“嗯。” 
“再看向左边,看到较窄的伤痕了吗?”他没有回答,默默调整了一下焦距。 
“看来有占像楔形,不是方形,也没那么宽。” 
“没错。那可能是刀伤。” 
他立直身子。两眼仍是两圈红色印痕。 
“刀伤的痕迹很明显,有些和锯子错伤的痕迹平行,有些则交错其上。我在胯骨和脊椎上也找到这样的伤痕。” 
“这代表什么?” 
“有些刀痕压在锯痕上,有些在锯痕下,因此他可能先用刀砍,而后才用锯子。我猜他先用刀切开肌肉,再用锯子锯断关节,最后再用刀子割开仍黏附在骨头上的肌肉和肌腱。只有腕部例外,没有从关节处截断。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直接从腕部上方砍断手掌。” 
他点点头。 
“他肢解伊莉莎白·康诺,只用一把刀割开她胸部。因为她脊椎上找不到锯子的痕迹。” 
一想到那个光景,我们便同时黯然不语。我先让他沉静一下,再把最惊人的事情说出来。 
“我也检视过茜儿的骨骼了。” 
他明亮的蓝色目光与我相交。他削瘦的脸绷紧拉长,似乎已准备好承受接下来我要说的事。 
“情况完全一样。” 
他咽了一口唾液,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以微弱的声音说:“这家伙血管里流的一定是冷媒。” 
一位管理员推开门探头进来,我和莱思一起转身看着他。那位管理员一看到我们脸上黯然的神情,便默默赶紧离开。莱思的目光又看向我,咽喉的肌肉微微颤动。 
“赶快把这些发现告诉克劳得尔。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我还得再查清楚两件事,而后我自然会去找他。” 
他没有说再见便转身走了,而我则重新把箱子打包起来,留在桌上。我锁上实验室大门,走过大厅,发现电梯上的时钟指着6点30分。又一次,这栋大楼只剩下我和清洁人员。我知道现在时候不早了,可能无法完成我想查清的两件事,但我还是决定试试看。 
我经过我的办公室,沿着长廊走到最底部右边的门前。门上一块小牌子写着“资讯室”,负责人的名字是露丝·唐门。 
网络发明得很早,但是法医研究所和司法科学研究所却很晚才连线,直到93年秋天才全面完成电脑化,各种资料才开始存入主机。即使是最新的案子 也能加以追踪,各式报告都汇集输入主档案。过去几年的案子也慢慢整理建档。在露丝·唐门的领导下,司法部突然一脚就踏进了电脑时代。 
她的门锁上了。我敲了两声,知道根本不会有回应。现在已经6点30分了,即使是露丝·唐门也下班了。 
我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办公室,抽出全美法学院的通讯录,找到我要的人名。我看了一下表,换算成当地时间。那里现在是4点40分还是5点40分?奥克拉荷马州到底是什么时区? 
“管他的!”我叫道,拿起电话直接拨了奥隆·柯维特的号码。答录机传来友善的鼻音声,说现在是下班时间,有事请留话。我留下电话号码后便挂断电话,仍搞不清楚那里现在是几点。 
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我坐了一会儿,懊恼今天没有早点开始行动。而后,我又拿起话筒,拨电话给戈碧。没有回应,连签录机都关掉了。我又拨电话 到她学校的办公室,铃响了四声,在我准备挂断之时,有人接起了电话。那是她系上的办公室。没有,她的电子信箱好几天没开了。不会,这不会很反常,因为现在 是暑假。我道过谢后,便挂上电话。 
“三振出局。”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说。露丝不在,奥隆不在,戈碧也不在。天啊,戈碧,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决定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我拿着笔在吸墨纸上轻轻敲着。 
“高和外出。”我拿笔敲着纸,随口念道。 
“第四和长,”我继续乱念,完全不管文法修饰。“双重问题。” 
我往后靠着椅背,把笔抛上空中。 
“双重错误。” 
我接住落下来的笔,再把它扔上天。 
“个人错误。” 
再丢一次。 
“另起新计划的时候到了。” 
接住。抛起。 
“深究和追根的时候到了。” 
我接住笔,紧紧握住在手中。深究。就是要这样。 
“好吧,”我说,推开椅子站起来,拿起皮包。“换个方向。” 
我把皮包挂上肩,关掉灯火。 
“就冲着你,克劳得尔!”
十四
 

我钻入我的马自达轿车后,仍试着继续进行像刚才那样的无意识自语。但是现在不行了,灵感已经消失。脑中想的都是晚上要做的事,阻碍了我的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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