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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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归来-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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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环?林幽?小枝?这些女孩美丽的名字,不停地在我眼前晃动着,似乎在我脑海里写满了文字,这些文字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纸上,还加上了一个特别醒目的书名——《荒村归来》。
我猛然摇了摇头,又从小说的文字中坐了起来。不管她们是不是幻影,但至少春雨说的是确凿无疑的——许子心教授有个女儿,她的名字叫林幽,今年应该是二十一岁。
而且我还可以断定,不管三年前许子心是否自杀身亡,但这件事一定与他有着某种关系,比如我包里的那本书——《梦境的毁灭》。
于是,我立刻拿出了这本至关重要的书,记得上次我读到这本书的第四章,现在我把它直接翻到了第五章。
《梦境的毁灭》第五章是“你有几个你”——
弗洛伊德说过:人类的自负心理遭受过科学的三次重大打击。第一次是哥白尼提出“日心说”,让我们知道了地球并不是宇宙的中心;第二次是达尔文开创“进化论”,证明人类仅是动物界的物种之一,生命并不是由上帝创造的;第三次就是精神分析,告诉我们自己未必能成为自己的主宰。
这一章开头的这段话说得多好啊——
我们自己未必能成为自己的主宰,在残酷的命运与内心的煎熬面前,人类显得多么渺小。
但正因为如此,我们就更需要坚强,哪怕是自己小小的努力,都有可能改变命运。
于是,我坚强地读了下去——
我是谁?
这是人类永恒的斯芬克斯之谜。
当你在问自己是谁的时候,也许在你的心里,还有另一个人在问着相同的问题。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当你躺在床上入睡时,会有两个人分别盘踞在你左右两边,你的身体可能就是他们之间的牌桌,他们在你的肚皮上抽烟、喝酒、打牌。他们时常热烈地交谈着,有时是愉快而兴奋的,有时则是愤怒和激动的,有时甚至会恶语相向争吵起来,最严重的就是彼此交手,直到其中一人杀死了另一个人。
到这时你才会发现,你的体内有两个你——或者更多。
现在你终于对自己提出了那个问题:
我有几个我?
是啊,你为什么有那么多你?你始终都在团团迷雾之中,这至今仍是一个谜。
如果你同时存在着两种或两种以上的人格状态,而且每种人格状态交替控制你的思想和行动,表现出不同的性格、记忆、智商和世界观,甚至还能相互交换意见,合作进行各项活动,那么我必须要恭喜你——你是一个多重人格者!
《美国精神病大词典》这样定义了多重人格:“一个人具有两个以上的、相对独特的并相互分开的亚人格,是为多重人格。这是一种癔症性的分离性心理障碍。”
多重人格可以有双重、三重、四重……小说里的十七重人格只是概数,理论上可以有n重人格——只要你想有几个你,就有几个你!
当然,最多见的还是双重人格。通常其中一种占优势,但两种人格都不进入另一方的记忆,意识不到另一方存在。假如多重人格者告诉你:他正与某个人合作,或者住在同一个屋子里,说不定那人便是他的另一个人格!你体内的各个“你”都是独立的,当其中的一个“你”出现,其他的“你”就自动退场。到底由哪一种“你”来登场亮相?需要遵循“哪种人格最适应当时的环境和需要,就启动和出现哪种人格”的原则。
多重人格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用来保护自己的武器,因为多重人格是对环境压力的防御,每种亚人格就是针对某种特殊环境的盾牌和盔甲。
梦是发现多重人格的捷径。如果你想知道你有几个你,那么你可以在梦中寻找答案。
“……不是我,是另一个人,那是博尔赫斯。” 
在博尔赫斯许多作品的序言里,几乎都可以看到这样的文字。他想要让读者们相信,世界上还有一个与他同名同姓的作家,是那个天才完成了《交叉小径的花园》、《圆形废墟》、《关于犹大的三种说法》等小说,而不是写这篇序言的阿根廷国家图书馆馆长博尔赫斯。
由此推理,博尔赫斯可能具有“轻度的多重人格倾向”。很多历史上著名的作家和艺术家都有此倾向,只是很少有人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很多作家和艺术家都有多重人格倾向?看到这里我恐惧地合上了书本,感到心跳已越来越快了。
不,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便把这本《梦境的毁灭》塞回到了包里。我冲进苏天平的卧室,迎接我的还是窗玻璃上那红色的◎。
我立刻打开了窗户,把头伸到外面呼吸着雨中的空气,但一排排水杉树遮挡了我的视线,我只能抬头仰望灰色的天空。
林幽和阿环——也是一个人体内的双重人格吗?
哦!天又快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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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风书苑_荒村归来(蔡骏)




荒村归来·第六日












又是一个雨夜物语。
我撑着黑伞离开苏天平的房子,先到附近的永和豆浆吃了碗面,便趁着刚刚降临的夜色,融入了冬雨中的人流。
有谁猜中我会去哪儿?
对,我又一次去了那家小酒吧。我希望能再见到林幽,把我所有的疑问都告诉她。
晚上8点,尽管外面下着寒冷的雨,但这里仍然是灯红酒绿的世界。我轻轻地推开门进来,幸好那个秃头酒鬼没在。
我只要了一小瓶饮料,便在酒吧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这时酒吧里人还不是很多,我把昨天下午那领班招呼了过来,他一看到我就认了出来,劈头就说:“先生你好,是来找林幽的吧?”
真是张小人的嘴巴啊,我只能装腔作势地回答:“谁说的?我是问你今天有什么节目吗?”
领班偷笑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她今天大概9点钟上班吧。”
我也不再说话了,厌恶地挥了挥手让他离去。
一个人坐在酒吧的角落里,却拒绝了酒精的诱惑,我只是呆呆地注视着落地窗外的街景:黑夜里雨点打在马路上,一对对车轮碾过溅起水花。
忽然,酒吧里放起了张韶涵的《欧若拉》:“神秘北极圈/阿拉斯加的山颠/谁的脸/出现海角的天边/忽然的瞬间/在那遥远的地点/我看见/恋人幸福的光点……”
在烟雾缭绕的昏黄灯光下,这首歌的旋律反复地播放着。吧台上聚集的男男女女们越来越多,我只看到一个个酒杯,里头晃动着各种颜色的液体。
一直等到9点多钟,我期待中的林幽仍然没有出现。虽然我的脸隐藏在阴影中,但眼睛始终在人群中搜索着。有两个女服务生出现过,可都不是林幽。
我忽然想到,假设林幽就是阿环的话,那么经历了昨晚和凌晨的事,她还会不会来这里上班呢?
良渚女王的生命只剩下一天多了。
可她到底是许子心的女儿,还是从我手指上复活的幽灵呢?
在暖昧可怖的光线中,眼前又浮现了小枝的眼睛——更确切地说是那张书迷回执卡片,在它背面不是印着一张小枝的照片吗?
假如卡片是林幽(阿环)寄给我的话,那她怎么会有小枝的照片呢?我想像不出还会有人知道小枝的容颜,除非是小枝生前的同学们,可那所大学与S大没什么关系,我也从未在《荒村公寓》里透露过小枝生前所在的大学,林幽(阿环)是不可能找到那里的。
除非——林幽(阿环)本来就是幽灵,她在另一个世界见到了小枝。
如果把“林幽”两个字倒过来念,不就是“幽灵”了吗?
原来她早就给我暗示了。
等一等,让我低下头再仔细想想看。对,还有苏天平变成植物人的真正原因,到现在仍然是一个未解的谜。
还有一个问题也被忽略了——春雨不是对我说过吗,半年前他们四个大学生,同时在荒村梦到了一个女人,她说那个女人就是明信片上的刚蚧。
不管春雨他们梦见了谁,但至少不可能是许子心的女儿——他们与林幽素不相识,怎么可能在一个夜晚同时梦到她呢?
悬疑依旧重重。
那么我也只剩下一天多了吗?
现在是苏天平出事后第六天晚上9点多,算到第七天的子夜12点钟,总共还不到二十七个钟头。
二十七个钟头……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指针一秒一秒行走着,时间是永远不会迟到的。
忽然,我听到在嘈杂的人声中,隐隐有个清脆的女声传来。这声音似乎有什么魔力,穿透了无数个杂音,直接进入了我的脑子里——
“灵魂在召唤/唱着古老/陌生熟悉的歌谣/天空在微笑/我的世界/缤纷闪耀……”
还是张韶涵的《欧若拉》,只是变成了现场新人翻唱版,似乎比张韶涵原唱的声音更空灵更诱人。
我立刻站起来向四周张望,循着那天籁般的声音望去,只见在吧台的对面,一个女服务生正穿梭而过。
没错,就是她——林幽。
她穿着件黑色的服务生裙子,表情酷酷地从客人中间走过,但嘴里始终跟随着音乐唱歌,只是哼唱的声音很低很低,以至于她身边的人根本就听不到。
可是,我听到了。虽然她离我有十几米远,中间还隔了那么多人,但我却异常清晰地听到了她的歌声。
“灵魂在召唤/唱着古老/陌生熟悉的歌谣……”
林幽一遍遍地反复吟唱这几句,她的脸在灯光下时隐时现,那双眼睛似乎闪烁着幽幽的光,宛如黑夜丛林里的小母兽。
终于,我深呼吸一口站了起来,缓缓绕过几个酒鬼,走到了对面的吧台前。
酒吧的光线再一次令人眩晕,此刻林幽的脸庞是如此清晰,她颤抖着看着我的眼睛,嘴里哼唱的《欧若拉》瞬间静音了。
“你是谁?”
我如猎人观察猎物般盯着她的眼睛,就像要剥下这只小野兽的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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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归来·第六日



夜(2)








忽然,林幽的眼睛大睁得无比吓人,就像被幽灵附体了一般,浑身战栗着倒在了地上。
她手中端的酒杯在地上砸得粉碎。
随着林幽的意外倒地,周围两个女人立刻尖叫了起来,吧台边有几个喝醉了的家伙,也开始学鬼哭狼嚎起哄。一时间酒吧里乱作了一团,在纷乱的灯光下鬼影憧憧,到处都是女人的哭喊声。有些人不明就里还以为是着火了,更是高喊着救命往酒吧外跑,可大家都挤在门口谁都出不去了,更有甚者为此大打出手了起来。
而我根本管不了那么多,赶紧伏在地上看了看林幽,看来她真的已经晕了过去,怎么叫都弄不醒她了。
看着周围混乱疯狂的人群,我只能拼命用双手保护着她,以免别人踩到她身上。
这时领班拨开几个酒鬼,冲到我身边问:“怎么了?”
我只能大声地说:“不知道。我想送她去医院。”
“真是造孽啊!”领班看了看拥挤的酒吧大门说,“我带你从后门走吧。”
现在我对这家伙倒有几分好感了。我急忙从地上扶起林幽,但她自己是一点力气都没了,似乎失去了知觉,我只能把她的手架在自己肩上,几乎是半拖半拽着她离开了吧台。
领班为我打开一扇小门,我吃力地架着林幽的身体,幸好她的个子不算高。穿过一条黑暗的走道,外面就是马路了,对面的饭店冒着蒸汽,正是我那晚等待她出来的地方。
在黑夜的街道边上,雨水毫无遮挡地落到我们身上。糟糕,雨伞忘在酒吧里了。
正好有辆空出租车驶过,我赶忙拦下了它,打开车门把林幽放到了后排座位上。
我向领班挥了挥手说:“谢谢你啦!我会把她送到医院的。”
领班点了点头,便匆匆跑到酒吧前门“救火”去了。
我也坐进了出租车后排座位,让林幽枕在我的腿上,然后叫司机去最近的医院。
出租车飞驰着离开了这条街,车窗外是夜雨笼罩的暖昧城市,小酒吧的混乱似乎还没有结束。
现在我才长出了一口气,刚刚真的把我吓坏了——就因为我的一句话,让林幽晕倒在了地上,结果竟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不过想想那些酒鬼和客人们,居然被吓成了这个熊样,只顾逃命全忘了风度和面子,我不由轻蔑地笑了笑。
再低头看看林幽,桑塔纳2000黑暗的后排座位上,她的头枕在我的腿上,偶尔有车外的灯光照进来,她的脸庞竟然如此安详,就像个睡着了的婴儿。她的头发如黑色瀑布般散开,双手无力地垂在座位上。我的大腿隔着裤子,能感受到她后脑勺的温度,幽灵好像不该有这样的热度啊。
我们挤在车厢后部狭小的空间里,再加上林幽是横躺在座位上的,她身上的清香渐渐散发到我鼻息里,任何人恐怕都会心猿意马起来。但我立刻摇了摇头,把脸朝向正前方,只见刮雨器不断在挡风玻璃上运动着。
没几分钟车速就慢下来了,我看到路边醒目的医院标志。当司机准备在马路上掉头,要把车子开进医院时,我却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喘息声。
“我在哪儿?”
她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茫然地问道。
我赶紧伏下身子在她耳边说:“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林幽像被电了一下似的,摇着头说:“不!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去医院!”
出租车已经掉过头来,径直向医院大门开去。我安慰着她说:“你刚才在酒吧里晕了过去,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用不着上医院。”
“真的没事了吗?”
忽然,林幽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正枕在我的腿上,急忙用力地撑起自己说:“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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