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恋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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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恋中的女人-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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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秀拉有一副清脆的好嗓子,但她常常由于缺乏自信而把事情弄得很糟,而这天晚上,她感到很自信,无拘无束。伯基安稳地坐在阴影里,而她则相反,在前面大放异彩,那些德国人使她的感受好极了,仿佛自己一无缺点,她太自信了,以至于有些放肆,她觉得她的声音冲出喉咙时,她就象一只空中飞舞的小鸟,飞翔在歌曲中,完全陶醉了。小鸟的翅膀在风中滑翔、玩耍,她的歌声中加入了些伤感,令观众听得如痴如醉。她太高兴了,充满了对自己情感和能力的自信,自顾自地唱着,撩动着每个人包括自己的心弦。她在极力的自我表现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同时,也使德国人心满意足。

    最后,德国人都满怀崇敬,被她那委婉动听的歌声打动了,他们交口称赞她柔美感人的嗓音,几乎无法用语言表达。“太棒了!绝了!她唱的苏格兰民歌好听极了,曲调高雅,噢,伟大的夫人,她太了不起了,简直是个艺术家。”

    她兴致飞扬,光彩焕发,象朝阳中的一朵鲜花。她感觉到伯基在看她,仿佛妒忌她似的。她胸膛起伏,血『液』奔涌,她如同太阳在云端上『露』出笑脸般快活。看起来每个人都很崇拜她,情绪激昂,太棒了!

    吃过饭后,她想出外走走,看看周围的世界,她的伙伴们都极力地劝阻她——因为外面太冷了。但她说,只是出去看看。于是他们四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走出来,四周雪『色』暗淡,看不出它的广阔,仿佛是个妖魔之地。星光下的影子很奇怪。外面的确很冷,冷气似乎是恶作剧般有意地钻入她的鼻孔,简直让她不敢相信。

    但这一切都是神奇的。一派虚幻的、静寂的、若明若暗的、不真实的雪景。她与有形世界之间无形的交谈,她和星星之间的交流,她可以看见有颗流星正在滑落,那样奇妙,奇妙得令她想大喊。

    四周都是雪的摇篮,脚下都是坚实的雪。雪的冷气透过鞋帮直穿进来。这宁静的夜晚!她想象着她可以听到星星的耳语。她清晰地想象着行星流动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而她自己则象个小鸟般遨游在星体之间。

    她紧紧地贴着伯基。她突然意识到她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不知道他的思想发展到哪儿了。

    “亲爱的!”她停下来望着他。

    他脸『色』苍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星光下闪烁。他看见她柔美的脸庞,那么近地抬向他,禁不住地吻住了她。“什么?”他问。

    “你爱我吗?”她问。

    “非常爱。”他静静地回答。

    她又贴近了些。

    “不是非常。”她抱怨说。

    “比非常还爱。”他几乎难过地说。

    “如果我是你的全部,会不会使你难过?”她急切地问。他搂紧了她,亲吻着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不,但我却觉得象个乞讨者——象个穷光蛋。”她沉默不语,开始抬头看星星,然后又吻了他。

    “不要作乞丐。”她急切地恳求说:“爱并不使你耻辱。”“感觉象个穷光蛋很耻辱,不是吗?”他回答。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她问。而他只是站在冷冷的寒气中紧紧地把她搂紧在怀里。那看不见的寒气正涌上山顶。“如果没有你,我就无法忍受这个寒气永远不散的地方,我无法忍受,这里会使我的生命冻结。”她又突然吻了他一下。

    “你讨厌这里吗?”她疑『惑』地猜想着问。

    “如果我无法与你靠近,如果你不在这里,我会憎恨这里,我会无法忍受这里。”他回答。

    “但这儿的人很好。”她说。

    “我的意思是我不能忍受这雪,这静,这里的寒冷,一切都被冻结了,永恒不变。”他说。

    她猜想着,然后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情不自禁地依偎在他怀里。

    “是的,我们能这么温暖地在一起真太好了。”她说。然后他们开始动身返回。他们看见在寂静的雪夜里那旅馆的灯光格外引人注目,但在这山谷中部却显得十分渺小,象是一颗黄『色』的草莓、又象是一缕阳光,细小、橙黄,闪烁在一片雪的黑暗中,身后是高山的阴影,鬼怪般遮住了星星。

    他们走近了他们的家。他们看见一个男人从漆黑的门里走出来,手里提着灯笼,摇摇晃晃发出黄『色』的光,照着他一双黑『色』的鞋,正走进雪地里,那矮小阴暗的身影走在雪中。他打开了一扇小屋的门,冰冷的空气中传来一般牛呀、猪呀热乎乎的酸臭气。他们瞥见那漆黑的牛棚里有两头牛犊。小屋的门又被关上了,一丝光也不漏。这再次使欧秀拉想起家乡马什农场,她的童年以及布鲁塞尔之行,而且很奇怪,她还想起了安东·斯克里奔斯基。噢,天啊,谁能忍受总是回忆旧时光?她能忍受,回忆逝去的一切。她看了看周围,寂静的冰冷的星光下这雪的世界,这是一个天国,象一盏魔灯照出的景致。马什、考思塞、伊尔克斯,一一出现在这普照的魔灯之下,还有一个不真实的欧秀拉的影子,整个一出超现实的皮影戏。一切是那么虚幻,象魔灯之影,但又不是漫无边际。她希望不曾有过去,她想只和伯基在一起,从天堂沿着滑坡,一下滑到这个地方,不要再在童年艰涩的回忆中跋涉,回忆她的成长,让所有的一切都过去吧,她觉得记忆象是给她开了个恶作剧式的玩笑。为什么她要有“记忆”,这是什么伦理吗?为什么不可以来个洗礼,开始新的生活,让往事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和伯基在一起,她才在这高山雪原的星光下重新回到了尘世。她和她的父母、她的祖先到底有何相干呢?她知道她现在已脱胎换骨,不再是父母所生,她没有母亲,没有父亲,跟以前没有任何联系。她只是她自己,洁白纯净,只是伯基的一部分,在那个她未曾存在过的现实中,未曾存在过的宇宙中,她和伯基的结合体共同奏出一串动人心肺的音符。

    甚至古德兰也是个独立的整体,独立、自主,与欧秀拉,一个处于新的现实中的欧秀拉毫无瓜葛,那旧的阴暗的世界,那过去的一切,统统都滚开吧,她从此感到无拘无束,她已经在一个新的环境中走出来。

    古德兰和吉拉尔德也没有进来。他们顺着旅馆那条笔直的山谷向前去,而不是象欧秀拉和伯基走向右边的一座小山坡。古德兰被一股奇异的欲望驱使着,她想滑呀滑呀,一直到雪谷的尽头,然后还想去爬雪村的山,一直爬上山巅,那山峰有如花蕊般伫立于这冰冷神秘的世界之脐的腹地。她感觉到在那茫茫白雪覆盖的山顶,在那神秘的世界之脐处,在重峦叠嶂的群山间,在这包罗万物的生命之腹地,是她最理想的世界。只要她自己能够到达那里,进入那永恒的、包容一切的雪脐,进入那不朽的雪山中,她便会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在那永恒、无限的静寂中,只作她自己,那时她将成为一个沉睡的、永远冻结的世界的中心。

    他们又走回了旅馆,重新回到联谊会上。她极其好奇地想知道现在正在干什么。周围的男人使她警觉,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这对她来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品味。他们在她面前都毕恭毕敬,但又如此的生气勃勃。

    晚会始终热情洋溢。大家一起跳舞,跳踢踏舞,和一种拍手的泰罗舞,兴奋之至。大家还把自己的舞伴抛向空中。德国人都跳得棒极了。他们大部分是慕尼黑人。吉拉尔德也跳得很不错,墙角堆放着三把齐特拉琴,这是一个如此和谐又如此混『乱』的场面,教授拉欧秀拉去跳舞,两人一边拍掌,一边踏脚。教授以惊人的力量和热情把欧秀拉甩得高高的。高『潮』到来时,连伯基也变得很男子汉气,拉着教授那一位年轻、高挑的女儿起舞。她兴奋得简直发疯了。所有的人都在跳舞,整个气氛,热烈而活跃。

    古德兰兴奋地看着周围。木质地板被男人们的靴子跟跺得咚咚直响,拍掌声和齐特拉琴声,吵得空气直颤,吊灯的四周弥漫着一圈金黄的尘灰。

    这时音乐突然停了。勒尔克和那几个学生飞快地冲出去买饮料,顿时一片兴奋的大呼小叫。掀酒桶盖的声音夹杂在一片“祝您健康”的互贺声中。顷刻间勒尔克开始出现在各处,像个小侏儒,时而给女士献饮料,时而又与男士开个令人费解、有些过分的玩笑,令那些侍者很惊诧,很『摸』不着头脑。

    他很想和古德兰一起跳舞,从他第一眼看到她起,他就想跟她扯上点联系。她也本能地感到这一点,但是内心的一股不悦使他无法举步,而他则认为他并不喜欢她。

    “能请您跳个舞吗?尊贵的小姐。”那个身材魁梧、头发金黄的勒尔克的同伴邀请道。在古德兰看来,他太柔、太谦逊了,不合她的口味。但她想跳舞。这个黄头发,名叫雷特纳的小伙子还是蛮英俊的,尽管有时局促,有些过于谦逊,但他毕竟掩饰了自己的不安。她接受了他作为舞伴。

    齐特拉琴又再次奏起,大家便开始跳舞。吉拉尔德拉着教授的一个女儿,笑着在前面打头儿。欧秀拉和其中的一个学生跳,伯基和教授的另一个女儿跳。教授与克莱默夫人在一起,而剩下的男人则全部凑到一起,带着和与女士跳舞一样的热情。

    由于古德兰和那个身体柔弱、长相不错的男子在跳,他的同伴勒尔克显得更加气愤与恼怒,索『性』就装作忽视古德兰的存在。这使她很生气。她假装和教授跳舞来掩饰自己。教授壮得如一头公牛一般,劲也特别大。挑剔一点说,她无法忍受他,但她又乐于泡在舞场中,被教授野蛮有力地抛向空中。教授也乐此不疲。他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带着一股强烈的火焰,奇怪地盯着古德兰。她讨厌他用这种老于世故、又带着兽『性』的目光看着她,但她又崇拜他的力量。

    房间里充满了兴奋和野兽般激昂的气氛。勒尔克想跟古德兰说话,却又像隔着一堵荆棘墙,不敢靠近。他对她那年轻的可爱的伙伴,那个身无分文的雷特纳感到嫉妒,简直到了一种极可笑的地步。他只不过是他的下级。他尖酸刻薄地嘲笑这小伙子使得雷特纳面红耳赤,但又愤愤地无可奈何。

    吉拉尔德的舞已经跳得相当棒了,他又再次和教授的小女儿跳舞。她几乎乐得发疯。因为在她看来,吉拉尔德是如此潇洒,如此出众。他有力地揽着她,仿佛她只是一只战栗的小鸟,一个不知所措的小生灵,扑闪着翅膀,脸涨得通红。这使他高兴。当他必须把她抛入空中时,她缩作一团,在他手中颤抖着。最后,她对他竟充满了如此崇敬的爱慕,说话几乎语无伦次。

    伯基在和欧秀拉跳舞。他的眼中跳动着两簇火焰,他仿佛变成了别的什么东西,狡黠、闪烁而又带着嘲讽,简直让人无法忍受。欧秀拉感到困『惑』又害怕,在她眼前这一切如梦一般清晰。她可以看到他眼中的嘲弄和讥讽。他冷漠地野兽一般向她伸过手去,动作敏捷。他那双奇异的手,快速而无法躲避地伸向她胸脯下的关键部位,然后带着那种冷嘲热讽的冲动毫不费力地牵着她满场子飞,使用着他那黑『色』的魔法,弄得胆颤心惊、又惧又怕。这一刻,她对他厌恶极了。她要打破这魔法。但在她形成反抗之前,她又退缩了,因害怕而屈服。他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可以从他那精神集中,带者微笑的眼中看出这一点。这是他的事。她不再干预。

    当只有他们俩人在阴暗中时,她感到他那种奇怪的猥琐向她袭来。她战栗着,反抗着,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了?”她恐惧地问。

    但他那可恶的、陌生的脸散发的光彩照耀在她脸上时,她又不禁『迷』上了他。她本能地想到剧烈地反抗他,从这种野蛮的咒语中解脱出来。但她却又如此『迷』恋这张脸。她想屈服,也想知道他到底要对她做什么!他是那么『迷』人,同时又那么可恶。他脸上闪烁着讥讽,闪烁着嘲笑。她从他那眯起的眼中看着她,看得她想逃,想躲,躲到一个他看不见的地方,细细地观察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她再次发问,带着一种强硬的口气面对着他。他看着她的眼睛。他眼中那跳动的火苗直『射』向她,然后,他有些不屑地垂下眼帘,又忽地张开,仍带着同样的嘲讽。于是她又放弃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的那种放肆,既可恶又『迷』人。但他应对自己负责任,她倒要看着他会怎么样。他们该怎样就应怎样。当她睡觉的时候她意识到了这一点。使一个人得到满足的东西为什么要去拒绝呢?什么是堕落?——谁在乎呢?堕落的东西才是真实的,另一种真实。他是如此放『荡』,如此不知羞耻。该是崇高、高尚的男人却变得如此,是不是很可怕?她辗转于她的思想和记忆之中。接着她又想——怎么这么兽『性』十足呢?——这么兽『性』十足。这矛盾的两个方面——这太丢面子了!她眨了眨眼睛——但是毕竟,这为什么又不可以呢?她又觉得比较高兴,为什么不要兽『性』呢?为什么不要这么一次经历呢?她对此感到十分高兴!她也有兽『性』,如果真能感觉到羞耻的滋味也不是件坏事。如果那样,就没有什么羞耻的事情她没有经历过了——她是不知羞耻,但她是她自己,为什么不呢?

    她是自由的,当她知道了一切之后,任何黑暗、羞耻的事物都无法阻挡她。

    她一直观察着联谊会中的吉拉尔德,忽然她想到:

    他可以博得任何一个他遇到的女人的欢心——这是他的本『性』,对他来说,一夫一妻制是荒唐的——他自然地『乱』交女友,这本就是他的属『性』。

    她不情愿地这样想着,这想法使她有些震惊。她仿佛看见墙上有些新的“危险”、“危险”。但这确实是真的,似乎有个声音在清晰地对她说话,这使她一时深信不疑。

    “这确实是真的。”她再次对自己说。

    她知道她一直都相信这一点。她心里很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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