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未阑珊- 第62部分

那个时候，他也并不宽裕：跟着老师读研，若西也刚刚开始大学生活不久。可是，看到这个孩子，他就下定决心要帮她。

他先试着给她写了一封信。

她很快回了信，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书法和文思已经一流。捧着她信的时候，他都为这个孩子的早熟和懂事吃惊。

那以后，他们就有了时常的联系。他给的帮助，都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这似乎对她，已经那样足够和感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给他的信的呼语，成了最简单的一个字“哥”。

对冷月的帮助，和冷月的联系，那时的若西并不知道。偶有几次，她看到他手中的信，瞥一眼，那娟秀的字迹，知道是个女孩子，她就沉默。

他的小西，从来都是那样子。不满意，不高兴，有怀疑，从来都是默默的，不出声。他知道，那是因为，她从小跟着母亲，她的境遇，她的隐忍，已经成了习惯。

他望着她，皓洁的面，如水的眸，尖尖可爱的下巴……他一下就拥住她，把她紧紧藏在自己怀里，叹着气：“好了，我发誓，是为了你……”

看着她的疑惑，他再说：“不急，有一天，我会告诉你。”

若西不再追问。那时，她是他同样懂事的小女朋友。那时，他刚结束几年的苦苦等待，等来他的小西的长大，等来他的小西的大学生活。所有的，跟她有关的，对她有意义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

冷月的家距离师大并不远，有一次，这个孩子没有提前跟他打招呼就来到了学校门口等他。接到她的电话，他没有办法拒绝。

她还真的只是个孩子，可是那一双眼睛，闪着那样肯定的光芒，望着他，对他说：“哥，有一天，我也要读你的这所学校。”

他知道，这个孩子的成绩优异。等她真正长大的一天，或许她自然就改变了主意。那时，或许他已经有了能力，无论她选择师大、P大甚或国外的更好的学校，他都愿意帮助她达成愿望。

可是后来，他走了。一走，就断了所有的可能。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多年后，冷月真的选读了师大。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现在，冷月竟然成了若西的学生。

只是更没有想到的是，命运对这个孩子还是如此苛刻：她母亲的病情，每况愈下，她的姐姐，又怎么会……

俊楠起了身。

若西，若西，听说几天前她的再一次晕倒，也是因为冷月。只是他不知道，冷月是不是在最初就知道，他和若西……

当年，冷月跟他要过照片，他给她的，是和若西的合影。以这个孩子的聪明，她该是早知道的。可是显然，若西根本还一无所知。

小西……俊楠靠到玻璃窗前。窗外，是一片耀眼的春日的阳光，那样的暖，那样的好。

他看着腕表，小西，该下课了。

这几天，那个男人，都在。有两次，他把车子停的远远的。看着小西出校门，看着那个男人替她开车门，看着他们一起走远……

太远了，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他们的动作，虽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他还是从那里面读出了一种讯息。

某一个晚上，他发给她的信息，她没有回。这是不是表示，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毕竟，这么多年，她的生命里，他一直是缺席的。跟她再在一起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那种缺席的长度。她对他的熟悉，她对他的记忆，全是关于过去。

俊楠再望了窗外那温暖的阳光：小西，但愿这样的温暖，你已经有了……

……

若西刚刚放下水杯，一旁的手机铃声。

她看了显示，接听。

“小西，下课了吗？”几天了，他那边都没有什么消息，她也有些疏忽了。她突然记起了那晚的信息……

“你，在忙吗？”

“还好……”他顿了顿：“小西，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

“好，你说。”

“鑫晟，有一项计划，想提供给成绩优异的学生部分实习或兼职名额，全部带薪。如果表现优秀，可以考虑在毕业后正式聘用……”

他没有说完，她就猜到了：这种计划，虽然是他一向提倡的，可是这种小事，他亲自来说……

她马上就想到了冷月。这几天，她没少花心思在这个孩子身上。直接的帮助她是不会要的，可是如果是这种形式，倒是有可能……

若西点了头：“好，我会跟院长说，先在我们院的学生里面考虑。俊楠，我先替学生们谢谢你。”

“好，小西……”他那边有短暂沉默，却没有再多的话。

他也没有收线，等她说了“再见”，收了线，他才收起电话。



　　第一百八十八章　唱段＇VIP＇

梅家老宅的院子里，又是一年的花木扶疏。

北京城里极好的天气，整个天空和空气都干净、透亮。天空中纯净高远的蓝沁人心脾，微醺的风悠悠浮动在人的周围，无端让人醉。

园丁整理着园子。

梅老夫人在一旁看着，有一搭没一搭问着园丁的话。

奶奶这几日，日渐的好了。有时若西望着奶奶，会不由出神：说不定，说不定严医生是误诊。这样神清气爽眉目带笑的奶奶，她怎么看，都不像，她也从来不愿相信……

子风开着电脑，在点开前两日刚给奶奶找着的几段名家唱段。

他将电脑小心放在奶奶膝上，再调整了角度：“奶奶，您看这样行吗？”

外放的音，一时，院子里起了咿咿呀呀的唱腔。

梅老夫人格外高兴：“好，好……”

若西忍不住抬眸望了他：说到会对奶奶的胃口，他们几个里头，他怎么算都是第一……

他的眼眸，此时专注在奶奶那儿的，黑亮的光彩，掩都掩不住。衣上独有的香，虽说混在这满院的花木香里，她还是清晰地辨识出来。

他身上的手机铃声，刚转过身去接，奶奶这边却静了音。

“怎么一下没有了？子风，是不是我碰了哪里……”奶奶像个孩子般的着急。

若西给了他眼神，自己过去奶奶眼前瞧着电脑屏幕。

干干净净的，可不是，不小心被奶奶关掉了。

桌面上的文件不多，她快速浏览过去。“转角是天堂”，她扫过那几个字，莫名的心里一跳。

“在那里头吗，西儿？”奶奶的询问下，她稍有犹豫，还是点了开。没错，是视频。她随意打开了其中一个。

可是……似乎不像。镜头里面出现的，分明是……这样的一段，他怎么好明目张胆录下来，而且，还放到桌面……若西的脸庞立时涌上了红晕。

她快速点了关闭。

子风很快结束了通话，回过身。看着奶奶脸上神秘的笑和某人潮红的面，他也不由扯了扯唇角。

“在这儿呢，真是笨！”他抓了她的手，准确点开。

在奶奶眼前，她不好说什么，抽了自己的手，她直了身子。

咿咿呀呀的唱腔又出来。

一旁一个，两个人直直地站在奶奶身侧，都没了言语

“对了，西儿，你今儿的药吃了没？”难得奶奶听着戏，还记挂着她吃药的时间。

若西回想了下，还真是忘记了。用过早餐后就张罗奶奶到院子里来，一岔开，就给忘了。

“奶奶，我回房间一下。”若西转了身。

开了房门，找出了药盒，倒了温水，若西坐下。

两颊上都还是潮热，心脏也还在不规律地跳动，脑袋里，偏偏又要去想。那一段，那一段，应该是在那儿，可是，她怎么都没有留意他“偷拍”的动作……那几个视频，会不会都是？奶奶都看到了，周阿姨也在一旁……若西怔怔地发起呆来。

房门开启又关闭的声音，若西侧身。

他的大步，几乎一瞬就迈进来。触上他闪的让她晕眩的眸，她低下眼睛。

“墨太……”

她不搭理他，手里握了药。

“墨太……”某人已经一步迈到了她眼前，距离那样近，长睫毛几乎眨到了她的，想不看着，都不能。

“你……也回来干嘛？”

“嗓子不舒服，我想……”

她放下药，起了身。

他一把握住她：“干嘛？”

“你不是要吃药？”她莫名地。

“我说错了，不是嗓子不舒服……”某人迅速改口：“我的嘴……”

“也一样。”她还是想移步。

“我不着急，你吃你的……”某人扯了扯唇角：“一会儿忘了，奶奶又问。”

她抿了唇角，坐下，将药放到舌尖上，一口温水下去。

再正了眼神，面前的某人，眼睛里面已经不仅仅是闪亮，像一下燃起来的什么。她触着他的眼神，刚刚减缓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他往前，一把取掉了她手中捏紧的杯子。

“你……不是不舒服……”

“是……不舒服……”他偷笑：谁让她莫名地点开了那视频，让他一下，就想了。

他的大身躯，迅疾地靠上来，瞬间，她已经被他圈进了沙发拐角。

她脸上的潮红一波一波地涌来，她的手心又汗湿。他的大手，正握住她的，也奇异的燥热。

他贴过来，她听着自己的心脏。

他的心脏，咚咚咚，竟比她还要猛烈。

他捧起了她潮红的小脸，她如水的眸，望着他，迷离着……

“西……”他俯下浓密的黑发，丰润的唇一下就捕捉到她的。带着芬芳的热力，他耐心地辗转吮吸。

她馨香的唇齿之间，像极了院子里的花木原香，他的舌，贪婪地深入。她渐渐招架不住，被他追赶的四散而逃。

她抑制不住的喘息，薄汗渗出来。

他下行到她的长颈和清瘦的锁骨，给她空气。她温软的长臂，不由圈上他。

他的唇下，她细腻温热的肌肤润泽到让他沉迷，他的大掌，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间探下去……

她有瞬时清醒，想阻住他的动作：“子风……奶奶他们……”

“奶奶的唱段，还早……”他舍不得放开她，答语含混在他的唇齿间。

并不宽大的沙发上，她的肩带和裙带都迅速滑落，他压上她……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回礼＇VIP＇

子风先回了一趟家。

这几天夜里，若西的睡眠都不是太好。常常凌晨的什么钟点，她就会醒过来。

第一个夜里，他并不太确认。蜷在他怀里的，她并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声音。知道她睡眠比他还要浅的多，他也没有动。

万一不是呢？他怕扰到她。

他假装紧一紧怀里，她就像只乖巧的猫咪，往里躲一躲。他知道了。

那以后的几个夜里，每到那个钟点，奇怪的，他也总会醒过来。并且总能知道她已经是醒了。

她不踏实，他知道。

昨天晚上，她还是醒了，并且起了身。

轻巧地下床，她的步子也是轻的几乎没有声响，或许是怕影响他，她没有在卧室停留。

他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发现她正背着他，静坐在书桌前。

窗也是开的，夜雨夹着凉意的风，正拂进来。

没有几天，就是五月。春季的这个时候，雨水也多起来。

“若西……”他尽量轻了声音。

还好，她没有受惊吓的样子，回了身望着他。灯晕下，眸子清亮的。

“怎么不睡？”他迈过来，不出意料的，书桌上的日历本子，正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那个本子，她一日在家都要看几遍，翻几遍，他看着。

他摸了她的肩头，凉的，他过去关了窗。

他俯身，一下抱起她。

“子风……”

他不管，抱她进卧室，坐到温热的床上，再裹了被子。

“若西，有我。我们一起过去……”他咬着她凉凉的小耳垂，估量呼吸吹痒了她，她躲了躲。

“子风……”她幽幽地叹了气，握住他有力的手臂：“快五月了，快五月了……怎么这么……快……”

他的心也沉了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背。她手里的日历本子，冷冰冰的，他拿开。

“子风……我看着，奶奶明明是日渐的好了，你说呢？会不会是误诊……”

相类似的话，她问了他多少遍了。

他一直不敢告诉她，在医学上，奶奶目前的这种“好”，并不是可以乐观的事情。

也许，她也知道的，但是总不免存了幻想。他又，何尝不是？这种下了定数的、磨人的日子，难过。

“明天，Jason会拿过来奶奶的礼服。”他转移了话题。

是的，家仪的婚礼上要用的。那场婚礼，没两天了。

“你给奶奶看的样子，奶奶已经高兴的不得了。”她唇角有了丝笑。

他陪她说着话儿。等她再度朦胧了语气，窗子外面，是一片浅浅的灰白了……

……

子风直接进了她的卧室。

有些天，他也没有回来了。

那两只木雕兔子，还在上一次他摆放的位置，他把它们拿起来。

昨天夜里，再度入睡前，她说了句：“忽然有些想念呢……”

他问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那两只兔子，总抱在怀里的，习惯了。”

现在，他拿着兔子，看着：这些年，每日陪着她的，是它们……

他再看了一旁的皮箱，上次她想拿到老宅的，还在那儿。

有些东西，是不是需要重新摆放出来。他想着，过去。

没有上锁，他打开，是她最常用的一些东西。

凭着记忆，他一一将它们摆放到原来的位置。

饰品，相对于家里的那些，她几乎没打算带走什么。有他意料中的簪子，两只，还有那只梅花钻……

放资料的夹层里，他取出了几个小本子，凝了神看过去，是病历。

他微蹙了眉：全是她的，不同的医院，不同的日子。

他打开其中一本，很快，再合上：原来，她早知道的，比他要早，要清楚。

他想起那天雅琳的话，不多，可是雅琳一出口，他就知道，那是若西的，不是她的。

他捏着本子，这些年，她默默的，看着他，看着他们的家，思量着，做着判断。

终于，就成了那两句话。

她不踏实。

虽然现在，貌似的好了，她还是不踏实。他当然知道，不仅仅是为了奶奶。

她的一关，心里的，母亲那儿的，都还没有过。

那天，他让杰明那么回了母亲的电话，母亲该知道他的意思。可是那件事情，在母亲那儿，也没有过，他知道。可是这些日子，母亲是沉默的。

他突然觉得，那件事情，他有必要让母亲知道他最坏的打算。毕竟，该来的还是要来。

他将本子放回原处，再把皮箱收好。

“先生！”林管家敲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