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欢颜- 第14部分

　　
番外之后来（一）

我极度不喜欢“后来”这个词。
每当我回忆往事，到那个夜晚戛然而止时，我都不敢追问自己：“后来呢？”
后来，我不敢去想，我竟然放开我最爱的女孩，她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第一次见到筱筱的情景，她趴在我们经常踢球的操场旁的那个长石凳上睡得正香，阳光透过树叶落在她身上，那么安静美好，我以为自己看见了天使。
当听到筱筱亲热的叫林辰“哥哥”时，我突然很不爽，于是我要她也叫我哥哥，筱筱怯生生的样子我永远也不会忘，她开口叫了我第一声：“致远哥哥。”
从此，我除了是爸妈的好儿子，老师的好学生之外，又多了一个身份，筱筱的致远哥哥。每次听见她叫我致远哥哥，我心里都软软的，我长到那么大，从来没有体验过那种心里柔软的感动，我不知不觉就沦陷了。
林辰那家伙对筱筱有意思，我一早就知道了。林辰在大院里像个小霸王，什么都要跟人比，比玩具比游戏卡，但从来没有常性，我猜他对筱筱大概也是一时的，时间久了，他肯定就淡了。
可是我错得离谱，林辰跟我一样，陷在一个叫苏筱筱的美梦里，出也出不来。
筱筱很孤单，我一直看在眼里。她常常坐在那里，一点声音也没有，连呼吸都静静的，我心疼极了，于是我一有时间就陪着她，哪怕不说话，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有时候，她从作业本里抬头朝我一笑，我就会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似乎有什么要破土而出。
筱筱一天比一天长大，也越来越美，我好几次都看见林辰看筱筱的目光，里面有痴迷，有爱慕，还有一丝隐约的欲望。其实，那么美好的筱筱，我们都对她有一种霸占的欲望。
筱筱对林辰大约和对我是一样的，她从来都把我们当成她的哥哥、朋友，她那么单纯。我很急躁，试图改变什么，林辰也很急躁。
终于，林辰考上H中的那个生日上，他按捺不住了。他把我拉到他楼上卧室里问我：“你对筱筱是个什么意思？”我笑了笑：“林辰，这么久了，你不会还不知道我对筱筱是什么意思吧？”林辰果然说了心底的话：“我也喜欢筱筱。”
“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
林辰语气很恶劣：“你知道还要来跟我抢？”
我笑了笑：“难道不是你在和我抢？”
林辰很生气，把桌上一本语文书砸在桌面上，我看了看他又说：“既然注定了要争，不如正大光明的争一争。看看筱筱会选谁。”
就这样，我们两个很甘心的把各自变成筱筱的选项之一。林辰很优秀，但我要的东西，绝不会输给别人，更何况是筱筱。
筱筱越长大越纤细敏感，这大约和她的成长经历有关，她需要的是温柔的呵护，而这一点，大大剌剌的林辰做不到，筱筱经常跟我说：“林辰哥哥又欺负我。”我能体会到林辰那种急欲释放的焦躁，但他这样反而把筱筱推得更远。
很多时候，筱筱就像长在我心底的一朵花，像小王子的玫瑰花，我给她一切我所有的，只希望她能快乐的长在我为她建造的爱情世界里。
我知道筱筱有生理期疼痛的毛病，每个月都提前几天嘱咐她保暖。我还是少年，但是为了筱筱，我愿意尝试代替她父母，在她生活里扮演一些更成熟的角色。
筱筱愈加依赖我，渐渐的看我的眼神里有了些不同以往的情愫，而这样的情愫让我很紧张，我怕猜错她的意思。
直到我高三的一天，那天老师做联考前动员，又反复提醒大家离考试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所有人都压力很大，眉宇间全是疲倦。我对高考很有把握，但是仍然感受得到那样的慌张，是对不可测的命运的一种无力。
下了晚自习，我去找筱筱，她正跟叶子航笑闹，一派少女的活泼。打闹间，筱筱撞入我怀中，她呆愣的看着我，眼里很迷茫，我以为她不舒服，她一下子从我怀中逃离，边擦自己的汗边说是中暑了。
我觉得她状态不对，可又不好多问，就拉着她去操场散步。操场上月光很好，我们正说着话，筱筱忽然叫了声“致远哥哥”。那柔软颤抖的声音把我理智全部击碎了，我吻了她。
原来我这样一个别人眼中从来都镇定自若的人居然还有那么热烈狂野的一面，我激动的在筱筱甜美的嘴唇上发*泄我对她的爱，恨不得将她揉进我身体里。
我是真的爱她爱到疯狂。

林辰终于知道筱筱的选择，他把自己的痛隐藏的很好，我不能想象如果筱筱选择的是林辰，我会怎样，我想都不敢想。
我考上了F大，离家不远，我从来都不想离筱筱太远，我知道她孤单，没有安全感。每个周末我都回家看筱筱，四五个小时的火车，只要一想到筱筱正在等着我，时间都不那么难挨。每次离家，筱筱虽然不说，但我都能看出她的难受，我讲学校里的笑话逗她，直到她开心起来，我才能放心离开。
林辰考上了北京的T大，他去北京之前来找我，对我说：“既然筱筱觉得跟你在一起能幸福，我还是离开吧。”我看着林辰，说：“林辰，谢谢你，我真的挺佩服你的。”林辰苦笑：“不然怎样？跟你抢？那筱筱是不会高兴的。”我拍了拍他的肩头：“我也替筱筱谢谢你。”林辰朝我晃了晃拳头：“你一定要让筱筱好好的，不然，我从北京回来揍你。”我失笑：“筱筱不好，我第一个不放过我自己。”
一语成谶。

　　
番外之后来（二）

筱筱的爷爷被查，我很早就知道，我以为这只是对高级别官员的例行检查，但是我们俞家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却是等到事情不可挽回了才知道。
苏书记十几年前在某市的市长任上，曾经狠狠的打击了我们俞家的面子，我想大约是那个时候我爷爷就在布局要让苏书记在官场上一败涂地了。
筱筱哭着来找我时，已经是这件事发生一两个月后的暑假，她让我去帮她爷爷说情。我打电话去北京，话都说尽了，连我要娶筱筱都说了，可我爷爷却一口回绝了，他不想失掉这个好机会。
筱筱很失望的走了，我心急如焚，甚至在考虑如果我采取自残绝食这样的办法会不会让爷爷停手。
当晚，筱筱又来找我，她喝了点酒，我扶着她躺在我的床上，她却像小时候一样拽着我衣袖不肯让我离开，我哄她，她却一下子紧紧的抱住了我。
我的思维一片空白，怀中是少女芬芳的身*躯。筱筱吻着我，从嘴唇一点点下移，我想克制可是不能，我怀里的是我最爱的女人。
我不能思考，只能回应她的吻，等到我稍稍有些意识的时候，我们俩已经倒在床上了，我用我最后一丝理智问她：“筱筱，你会不会后悔？”
她眼中潮潮的，可她却摇头：“不会，致远哥哥，我爱你。”
这三个字让我的欲望如洪水决堤，不可阻挡，我要了她。
第二天，我醒来时，筱筱衣衫整齐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看着我，她说：“致远哥哥，你醒啦？”我对她笑了笑：“你怎么起得那么早？”
筱筱没有回答我，她大大的眼睛里很湿润，好像刚刚哭过。我一下子紧张的坐起来，手忙脚乱的抱着她：“筱筱，我会娶你的。”
筱筱挣扎着从我怀里退出来，她看着我说：“致远哥哥，你那么好，好得我一想起你就忍不住微笑，可是我，没有福气。”
我慌了神：“筱筱，你说什么？”筱筱站起身，拿着手里的袋子，我突然发现身下的床单被换过了，我不解的看着她，筱筱静静的看着我，眼中空荡荡的：“致远哥哥，对不起。”
那是她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

其实，我一直不够了解筱筱，她看似宁静的表面下有一颗执着激烈的心，她认定的事一定会做到，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筱筱拿着一夜欢爱的证据对我说：“致远哥哥，不要逼我用这些去要挟你爷爷。”我心神俱灭：“什么？！”筱筱因为太过用力的撑着身体而有些晃动：“我不想我爷爷有事，我知道都是你爷爷不肯放过我爷爷，没错，我勾引了你，我也可以去。。。告你。”
原来，这就是惨烈的真相。
我攥住她的手臂问她：“筱筱，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筱筱偏过脸，不敢看我，这样的事实我真的无法接受。
我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敢想，一想我的心就像有个黑沉沉的洞，吞噬了我所有的理智，我要发疯。
林辰来找我，说：“我都知道了。”我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了什么，怎么知道的，我一点也不想关心。
林辰说得极缓慢：“你能不能去看看筱筱？”
我把头转向墙壁。
林辰的声音从脑后传来：“筱筱状态有些不对，你去看看吧。”
虽然不想理会，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在疼，在担心筱筱会不会有事。
林辰把我从床上拽起来：“既然爱她，她愿意把自己交给你，你就要负责！”
我一拳打在林辰脸上：“你嫉妒得到她的是我不是你！”
心里的黑洞吞噬了理智，我真的开始口不择言。
林辰惊愕的看着我，摸了摸嘴角的血迹，一拳打过来：“是！我嫉妒的发疯，要是筱筱愿意利用我，我立刻就娶她。”
他戳在我最痛的地方，我和他狠狠的打了一架。成年后，我没这么打过架，我们都快被筱筱逼疯了，都太需要发泄了。

我顶着一脸伤去看筱筱，她对我再狠，我还是舍不得她难受。
筱筱脸色苍白的坐在被子里，一言不发，直愣愣的看着前方。我吓坏了，摇着她：“筱筱，我这就去给我爷爷打电话，筱筱，你看看我啊。”
她看了看我，竟然朝我笑了笑：“致远哥哥，桂花开了没有？”
正是七月最热的时候，哪里来的桂花，我惊慌的看着她，她目光不知落在哪里：“桂花开了，我就回学校了，我也要考到F大，致远哥哥就不需要每个星期来回跑了。”
我安慰她：“是，桂花开了就回学校去。”
她眼光陡然暗了下来：“可惜致远哥哥不要我了，他和我爸妈一样，最后还是不要我了。”
我肝胆俱裂，心疼得快要窒息，很想安慰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筱筱的妈妈很快来了，她要带走筱筱，筱筱变得很安静。
我看着她，问：“筱筱，我们。。。怎么办？”她也安静的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突然对我笑了笑：“致远哥哥，我要走了。我走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了。”我攥着她细弱的手腕，几乎要攥碎：“你把我伤得这么深，居然要走，这就是你的回答？”她抬起头，眼里有泪：“那怎么办？你难道还要我么？”
我甩开她的手，我说：“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就这样，我放开了她的手，我的玫瑰有尖尖的刺，那刺扎伤了我，于是，我放开了她。可是这些年，我终于明白，比起被背叛的痛楚，思念一个人的那种钝痛更叫人无法忍受。
筱筱给我上了一课，对谁都要狠得下心，不然就会后悔。
如果当时我对自己狠一点，逼着自己抛弃伤害抛弃尊严，挽留她，也许她能留下来。
如果当时我对她狠一点，逼着她留下来，把她牢牢栓在身边，哪怕再难也要一起把伤口养好，我现在已经娶了我最爱的她。
可惜，没有如果，只有后来。

　　
番外之那女孩教我的事


许多年之后的一次宴席上，我们投行做成了一单大的IPO，庆功之时请客户在桃花坞的包房里吃饭，我看见墙上挂了一幅裱好的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才害相思。
我怔在原地，心里有些酸楚有些惶然，客户叫我，我都没听见。有人过来打趣：“林少，看不出来你这样大大咧咧的人还这么多愁善感啊。”
我苦笑，是啊，在别人眼里，我一直都是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可我自己知道，不是。
我心里有道伤疤，我一想起来就疼，疼得我很无力，需要不停回忆她的点点滴滴，然后，告诉我自己，林辰，你看，你还有这些回忆，不要贪心了。
我不能贪心，虽然我也想要更多。

回想我们三人的最初，第一个看到筱筱的那个人是我，我觉得自己多么幸运，在筱筱打量这个陌生地方的时候，她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
可是，看到不等于爱上。
我输给了俞致远。
俞致远比我大一岁，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和大院里其他孩子成日里踢球、捣蛋、玩游戏。俞致远是那种天生的领导者，在我们孩子堆里最有威信，大家都爱听他的。有时候，我不服气，但事后总能证明俞致远考虑得的确比我们要深远细致。慢慢的，我也和其他孩子一起跟在他后面混。
直到筱筱出现在大院里。
筱筱长得很美，有种罕见的出尘气质，我在别的女人身上再没有发现过。我和俞致远都深深为筱筱着迷，甚至牺牲掉玩的时间围着筱筱转，只盼着筱筱能笑一笑。
我开始看俞致远不顺眼，明明是我先看见筱筱的，凭什么跟我争？我想到筱筱甜美的笑容，开始变得慌张，虽然我也说不清楚这样的慌张从何而来。
我那么急于对筱筱好，只要我有的，玩具，书，游戏卡，无论什么都能给她，虽然幼稚，但却是年少的我能给的全部。
可筱筱从来不跟我要什么，连每次借了书也都在最短的时间归还，有时候还把我弄脏弄折的书清理好。我问她：“筱筱，你有没有什么要的？林辰哥哥给你弄。”筱筱朝我看了看，她说：“林辰哥哥，我想要我爸爸妈妈。”这个我帮不了她，我为难的看着她，她嫣然一笑：“骗你的，林辰哥哥，我没有什么需要的。”
我第一次感到一种无力，这样的无力感一直伴随着我。

少年的我是很粗线条的，对周围事物非常不敏感，就连筱筱的心思也是很晚才发现，而那时对于我而言，已经失了先机。虽然我是第一个见到筱筱，但俞致远却是第一个占据她心的人。
我看着筱筱在俞致远的怀里，被他一点点亲吻，那种嫉妒和痛苦凌迟着我的心，那样美好的画面成了我的梦魇，我落荒而逃。
我不断安慰自己，俞致远能给筱筱的，林辰你给不了，给了，筱筱也不要。但我骗不了自己的心，我只能逃得更远，我不顾家里反对，执意报了北京的T大，我一定要远远的逃开。
哪怕，我从此只能一个人在寒冷的北方苦苦思念她。

我原本以为事情就会这样继续了，我会一直远远的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