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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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怒-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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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降将李庆芳攻打东城,降将孙得功攻打西城,四贝勒皇天极攻打南城,大贝勒代善攻打北城。

吉坦巴赤成立四支督战队,他严令众将,不论是将官还是士卒,没他的命令后撤一步者,皆杀无赦!

南城,张素元正在满雄、方林雨、李汉昌的陪同下检视南城的防务。

南城外的地势虽较东、西两面开阔、平坦,但依然不能用楯车攻城,攻击南城的唯一方法就是云梯。因为这样,南城的城墙基本完好无损,但战斗的激烈程度却丝毫不逊于北城,而且伤亡也更重于北城。

张素元料想,如果他的激将法奏效,那今夜就将决定生死。吉坦巴赤一定会利用兵力上的优势不眠不休地从四城同时发起进攻,以耗尽宁远的军力,使他抽调不出足够的兵力防守北城。

吉坦巴赤显然不会指望靠着从云梯上强攻突入的兵将决定战争的胜负,因为若可如此,攻城战就决不会打的如此惨烈。

北城一定是还吉坦巴赤的主攻方向,因为只有通过北城,离人的精锐铁骑才能长驱直入,才能最终决定战争的胜负。由是之故,张素元把方林雨、李汉昌和大部武林人士都布置在南城,而将相对多的军力布置在北城。

突然,阵阵哭声、喧嚣声由远及近传入众人耳畔。众人不由得都扭回头向城下看去,就见数千百姓正向南城聚集。

“禀大人,五位士绅求见大人。”一名士兵禀道。

“带他们上来。”张素元的脸色陡然凝重起来。

看着张素元突然变得异常凝重的神色,众将不由得都紧张起来,因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大人的神态举止总是从容不迫,泰然自若,他们从未看到过张大人的神色如此凝重!

“你们要见本府,到底所为何事?”看着跪倒在地五位士绅,张素元和颜悦色地问道。

“大人,百姓听说北城城墙破裂,都认为宁远定然不守,而一旦城破,离人必定得屠城泄愤。大人,我们听说吉坦巴赤战前曾派人下书,劝大人献城投降,大人,请您怜惜城中数万无辜百姓,不要再抵抗了。”一位士绅义正词严地说道。

张素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内的寒光一闪而逝,而后就闭上双目,静静地站着一语不发。张素元眼内的寒光虽一闪而逝,但那位刚刚还义正词严,吐沫星子乱飞的士绅却一下子就瘫软在地上。

良久,张素元转过身去,走到城墙边向下看着已经聚集了近万人的广场。

看到张素元站立在城墙边,广场上的百姓霎时全都跪了下来,哭声、哀求声瞬间大作。

看着城下的众生百态,张素元的脸色愈发惨白,这一幕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他和将士们舍死忘生保护的就是这些人吗?

贪生怕死,他可以理解;为了苟活而没了骨头,他虽不能原谅,但也可以理解。可这些人呢?现在即使投降,他和一些高级军官或可保全性命,但士兵和百姓却必遭屠戮,这种事不是没有先例,难道他们不知道吗?

对他们而言,守住宁远和希望投降后离人能放他们一条生路,都同是万里有一的机会,但他们为什么不选择扬眉吐气地活着,却非要选择像狗一样卑贱地活着?

面对敌人的屠刀,他们这些人的唯一反应就是瑟瑟发抖地伸出他们的脖子,兔子急了都咬人,但有些人却偏偏就是不如兔子!

这是耻辱,这是深入骨髓的耻辱,因为这是一个民族的耻辱!但这一切究竟是谁造成的?压下胸中无边的愤怒,张素元烈焰般的目光射向遥远的天际。

“来人,将这五人枭首示众。”张素元清冷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声,回荡在悠悠的天地间。

随着五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城下,城上城下陡然间死寂无声。

“如果你们发生骚乱,如果你们不尽心守城,那你们的生命将被屠戮,你们的妻女将被奸淫,你们的财产将被劫掠,这就是唯一就结局。”

“如果离人攻入城中,你们要怎么做?是看着离人奸淫你们的妻女,劫掠你们的财物,然后伸头等着离人的刀砍来,这是你们要做的吗?”

“如果不想,那就回去尽你们的心力帮助守城;如果城破,那就拿起一切可以杀人的东西然后像一个男人那样死去。”

说完,张素元看也不看城下跪着的一万多人就转身离去。

四十五章 胜利

 随着夜幕降临,死神的欢宴又已开始。

城外,吉坦巴赤就如一尊杀神立马在高坡上,呼啸的寒风将无尽的杀机带向天地四方。

宁远城头无一丝的光亮,一切都掩没在无尽的黑暗中,吉坦巴赤心中突地涌起一阵不安,以他的目力,宁远也不过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恍惚间,吉坦巴赤忽然觉得宁远熟悉之极,仿佛与他血肉相联;霎那间,宁远仿佛是他挥之不去的梦魇,仿佛存在了千年万年,漆黑的夜色中,宁远仿佛是大海中沉浮的怪兽,而他,却是溺水之人。

猛地摇了摇头,吉坦巴赤想把突然而来的莫名思绪抛开,以前无论战况多么险恶,他心中除了求胜的信念就再无其它任何杂念,但今天这是怎么了,他老了吗?

吉坦巴赤定了定心神后命令道:“放红色信炮。”

随着红色信炮在夜空中爆开,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就从东、西,南三个方向传来,紧接着就是隆隆的炮声震得地动山摇。

一个时辰后,又一枚红色信炮在夜空中爆开。随着一块块巨石砸向北城,喷吐着火舌的大炮也把一具具投石车炸得粉碎。不到一个时辰,三百具投石车,二千多健壮的躯体就都成了炮火的祭礼,而换来的是三十多米城墙的松动。

投石车虽然没了,但城头上的大炮依旧喷射着催魂的烈焰,随着战场上奔突的楯车和蜂拥前进的将士,吉坦巴赤下达了总攻的命令,决定胜负的一刻终于到来。

城上投下的无数支火把把城下照得如白昼一般,离人的一切都无所遁形,每一丝进展都要用无数生命来换取。

一架架云梯立起,一条条生命消亡。

挖城的士兵挥汗如雨,因为快一霎那就会为自己多赢得一线生机,楯车顶上的冰块已渐渐融成了冰水。

随着数声巨响,城墙被炸塌了三处,其中一处更长近二十米。

烟尘散开后,震天的欢呼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这欢呼声、呐喊声就是吉坦巴赤进军的号角,两万铁骑如一股狂飚瞬间就卷到了城下。

城中是什么?当然是鲜血的盛宴,每一个突入城中的箭月儿郎对此没有过丝毫的怀疑。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突入城中后先不必理会内城,他们就在外城和内城之间冲杀,务必全歼外城的守军。

对汗王的命令,箭月儿郎当然得不折不扣的执行,但这一次他们却不得不放弃,因为他们执行不了,因为他们遇到了他们无法逾越的屏障城墙,同外城一样高大的城墙。

转眼间,七千余吉坦巴赤最钟爱的儿郎就都拥挤在这狭小的空间中,随着一支支火箭划过夜空,箭月儿郎想畅饮鲜血的地方就成了他们自己的地狱,成了火焰的地狱。

如雨的利箭射向拥挤在城下的铁骑,一颗颗炮弹更侵夺着无数继续向前涌来的儿郎的性命。

看着城内突兀而起的冲天大火,吉坦巴赤的心一下冷到了极点,他此刻才猛然意思到他败了,不管能不能攻下宁远,能不能杀尽城中的每一个人,他都败了。突然,一颗炮弹落在马前,于炮弹炸开的瞬间,吉坦巴赤已在马背上飞身而起,虽然身形疾若电闪,但他依然没能逃过命运的劫数,一块弹片嵌在了他的额头上。

退兵了,离人终于退兵了,在举城雷动的欢呼声和痛哭声中,宁远迎来了破晓的朝阳。

城楼中,虎皮大椅上,张素元依然坚守在他的岗位上,即使在厮杀最激烈的时候,他也依然端然独坐。该说的,该做的,他都已说清做好,于是战时他最大的作用就是做一根定海神针,一根定将士们心的神针,只要他坐在城楼中,将士们自会舍死忘生。

胜利了,终于胜利了,命运并没有完全站在离人一方,命运还是给唐人留下了一线生机,今后他不必再面对朝廷关于战守的困扰。面对着巨大的胜利,面对着今后豁然开朗的局势,张素元心中却殊无喜意,这既是因为伤痛阵亡的将士,也是为他下令砍下的五颗人头,但更是为他心头的不安。

“佘兄。”张素元回身轻声叫道。

“大人,您有何吩咐?”佘义上前一步躬身问道。

佘义,是张素元在邵武从范天霸手中救下的喜玲姑娘的亲大哥。佘义幼时得遇异人授其玄功,少年时路见不平,失手打死人命,从此不得不亡命天涯。三年前,佘义回到家乡,正好赶上母亲病危,佘母死前交代儿子有机会一定要报恩。

当时喜玲已经出嫁,佘义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后就来到宁远,说明身份后,张素元也很是感慨,他问佘义想干什么,佘义说他别无所长,唯一身武功还算差强人意,所以想作他的贴身护卫。

佘义成为他的贴身护卫后,张素元很快就发现佘义的功夫极棒,虽然没有比试过,但他觉得佘义的功夫比兄弟林雨还要棒得多,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佘义为人极是谨慎干练,佘义很快就得到了他的信任,不到三个月,他就命佘义作他的侍卫长。

“佘兄,你出城去看看离人是不是真的退兵。吉坦巴赤退兵退的很突然,使诈可能性虽然不大,但我们也不能不防。如果离人使诈,此行就很危险,一定要千万小心。如果离人真的退兵,就极有可能是吉坦巴赤出了什么意外,若真是如此,就设法确认,但没必要冒险,观察观察,听听风声就可以。”张素元叮嘱道。

到处都是喜极而泣的将士和百姓,张素元和众将走到哪里,哪里的百姓就跪倒在地,视他们为再生父母。

张素元并没有放任将士和百姓狂欢,虽然现在是寒冬腊月,但如此多的尸体仍可能引起疫病,而且为防不测,城墙也必须立即修复。

看着两道阻断离人铁骑的生死屏障,众将无不对大人的深谋远虑叹服不已。当初筑城之时,对大人命令在内城和外城之间的空地上全部铺以各种规格的青条石和石板,众人大都心有微词,虽然这样做很好看,但未免太费人力、物力。

经过昨日的激战之后,如今他们方才明白大人深远的用意。事先准备好的滚木擂石用尽后,他们就可以就地取材,以城下铺地的条石、石板作擂石之用,而且因为有这些铺地的条石、石板,阻断离人铁骑的两道近千米长的城墙才有可能在两个时辰内建成。

距墙体一丈的距离内,张素元命令不许放置引火之物,所以大火过后,大火并没有对墙体造成太大的损害,条石和石板依然可以再用,依然可以回到它们原来的位置,如果需要,它们还可以成为索命的利器。

中午时分,当负责清点阵亡将士数目的校官向张素元汇报清点结果时,他不仅呆坐在帅案后,久久无语。

相对而言,伤亡并不算大,将士阵亡三千一百二十七人,伤四千零七十三人。这样的伤亡,比张素元战前预想的要好得多,他不是为此而发呆,让他发呆让他难过的是义士金商林和他带来的三百壮士竟全部战死,无一幸存。义士金商林和三百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壮士与昨天砍下的那五颗人头,两相对照,无比的骄傲和极度的耻辱同时拥堵在心头。

第三天黄昏,佘义回到宁远,他禀告张素元,离人突然撤兵是因为吉坦巴赤为炮弹弹片所伤,但伤势如何却不得而知。

听闻吉坦巴赤果如它所料,为弹片所伤,张素元心头再无一丝胜利的喜悦,他有的只是沉重。

四十六章 奏报

 知道吉坦巴赤改弦更张,不再执行恩养唐人的政策的那一刻起,张素元就在心里求神拜佛,希望吉坦巴赤能够无病无灾,健康长寿,因为不论吉坦巴赤是怎样的军事天才,他麾下的儿郎又如何骁勇善战,也不论其余的所有政策多么正确,只此一点,离人就最终难逃败亡的结局,这是离人的数量所决定的。

当离人突然全线撤兵,张素元就几可断定是吉坦巴赤出了问题,如今佘义证实了他的猜测,他再无任何侥幸可言。

攻城时,张素元已见识过吉坦巴赤众多的子侄,他们无不是英气飞扬的青年才俊,如果因吉坦巴赤的突然暴亡,离人为争王位而陷于长期的纷争,自然再好不过,但若离人顺利选出继承人,情况就极不乐观,能统御如此众多豪杰之人必是盖世人杰。

吉坦巴赤的继承者因为没有吉坦巴赤的权威,今后行事一定会极其谨慎,不大可能再如吉坦巴赤一样意气用事,若他能够反思吉坦巴赤政策上的错误,从此善待唐人,信赖倚重唐人官吏,情况就相当危险了。

此次宁远之战,与其说吉坦巴赤是败在他张素元的手上,倒不如说是败在吉坦巴赤自己手上,就因为吉坦巴赤残暴对待唐人的错误政策方才使得宁远众志成城,他方才可能于千难万险中取得最终的胜利。

佘义回来的当日,张素元即修下本章,奏报朝廷。在奏章中,他详述了锦州及大、小凌河防线与宁远,宁远与山海关,山海关与京城互为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提请朝廷立即挟大胜之威,恢复被经略高行义主动放弃的锦州及大、小凌河防线。

张素元还在奏章中恳请朝廷补发拖欠的军饷,并请在宁远建造忠烈祠,用以纪念阵亡将士及激励后来者为国效命等等。

对于战绩,张素元最后只写了寥寥数语,他只写了毙敌三万,击伤酋首吉坦巴赤,奏章中,他就连“击败”两字都不用,他用的是“击退”,所以呈给朝廷的自然就是奏报,而不是捷报。

洋洋万余言的奏章中,张素元只字不提他和将士们的功劳,丝毫也没有邀功请赏,居功自傲的意思,但话里话外,他却把经略大人高行义扣到了死地。

首先,张素元说明弃守外围防线是战略性错误,接着他对经略大人不发一兵一卒援助宁远感到不解,而后又恳请朝廷补发欠饷。

据张素元所知,自从高行义接任辽东经略以来,朝廷不仅不存在欠饷的问题,而且还是大发特发,当然,绝大部分军饷虽出了户部,但却没有出京城一步,大部分军饷从户部出来后拐个弯就被拉进了秦桧贤和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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