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也乐了，冲着杨耕道：“杨耕，你还有这种经验，值得好好介绍，要不下午全公司会上你讲讲？”
于德仁早就注意到了杨耕，确切地说，在安排阎军来之前，他就仔细研究过杨耕了。他基本可以确信，杨耕是田云舒的人，也是一定要搬走的石头。听完老田的话，他就更确认这一点了。
田云舒回过头来，对着于德仁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集团的于副总裁，于总的大名你们肯定都听说过了，这次见到真人了。”
杨耕并不清楚于德仁认不认识自己，所以也没主动的上前搭讪。阎军也注意到了杨耕，这个家伙应该和自己年龄差不多，身材适中，面色略显黝黑，鼻梁高挺，额头棱角分明，最突出的感觉就是眼睛特别亮，眼神里透着一股锐气，而又好像有一丝玩世不恭或者桀骜不驯，看起来很有些男人味。
田云舒接着介绍道：“这位是新来的公司副总经理，阎军。阎经理可是于总手下的大将。杨耕，介绍介绍大家。”
杨耕礼貌的问了声好，依次向于德仁介绍着销售部的兄弟，这次于德仁并没有掏名片，他觉得田云舒的介绍已经足够了。只是伸出白胖的双手，一边握手，一边和大家寒暄。最后又转到杨耕这里，眼睛里满是笑意。
“杨经理啊，我们见过，我对你印象挺深的。你和阎总年龄差不多，以后工作中要取长补短啊。阎总跟了我多年，一线经验相对较少，还得多靠你们协助啊！”
从见面到现在，田云舒好像第一次听于德仁把阎军叫“阎总”，心里一阵冷笑。
杨耕倒没太注意称呼上的问题，只是客气道：“田总给我们介绍了阎总的情况，我们以后还要请阎总多多指导。”
不知什么时候，人群里多了一个人，一贯厌恶到吸烟室来的黄长松，满脸笑容的站在了于德仁身后。
世味年来薄似纱 第十一节
下午一点半，全公司的员工都集中到了培训教室。大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心里都明白这次会议的不同寻常。
田云舒、于德仁、阎军坐在了第一排。看看人到的差不多了，田云舒首先发言，说话时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的笑容：“大家好，今天集团的于副总裁来我们公司视察，并且有件事情向大家宣布，下面请于总讲话。”
于德仁和阎军都没想到，田云舒的开场竟然如此简单，好像是一次很随便的周例会，其严肃性根本没有体现出来。尤其是阎军，在他的想象中，老田应该重点强调一下本次会议的重要性，尤其是应该介绍一下他，内心不免有点失落，转眼看了一下旁边的于德仁。
于德仁整了整衣服，快步走向讲台：“大家好，请首先允许我代表唐董事长向大家问声好，大家辛苦了！”说完，于德仁有意停顿了一会，等着下面掌声响起。
阎军带头鼓起了掌，但是其他人的掌声并不像期待的那样热烈，甚至有点稀稀落落。
“我这次来分公司，更主要的是想来看望一下大家，作为主管人事的副总裁，这也是我的职责，大家在一线风里来、雨里去，有多少辛苦我是清楚的。我们瑞和的发展需要大家共同的努力，需要大家加倍的付出，因为瑞和的事业就是大家的事业，瑞和的成功就是大家的成功。”
于德仁尖锐的声音充盈着整个培训教室。做在后排的杨耕认真听了一会，却没听出有价值的东西。想到昨晚老田的叮嘱，不得不又打起精神，假装认真的聆听。
正在这时，杨耕突然感觉到手机的震动，掏出来扫了一眼屏幕，是商州的，号码比较陌生。杨耕马上意识到电话应该来自利民。
他迅速的按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李富强的声音：“杨总，方便吗，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杨耕压低声音道：“李工，正在开会，稍等，我马上出去。”
杨耕匆忙的向前挤去，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于德仁也注意到了，眉头迅速的皱了一下。
杨耕来到大厅，定了定神，开口道：“李工，不好意思，现在可以说了。”
李富强的声音有些压抑：“杨总，想向你了解一件事情，今天早上凯马的齐总给我打了个电话，表达了这样一个意思：他们要和你们联合投标，我想问一下，有没有这回事。”
杨耕心里一惊，听李富强的口气，好像有点不对，赶忙应道：“李部长，是这样的，昨天碰到了齐竟一，齐总的确给我们谈了这个设想，希望两家联合投标。不过站在我们瑞和的角度，还是希望谨慎处理，必定牵扯到太多的技术问题。而且也没有给你商讨过，所以没有很明确的给齐总说行还是不行。”杨耕有意模糊着昨天与齐竟一的约定，他拿不准李富强的意思。
电话那端的李富强说道：“站在产品的角度看，我们的需求，你们瑞和的满足度怎么样？”
“从大的方面看，没有什么问题，从我们初步调研的情况来分析，是完全可以满足的，当然是不是每个细节都可以，还要双方进一步讨论。”杨耕毫不犹疑的答道。他基本清楚了李富强的意思。
“那就好，不明白为什么凯马会有这种想法。”那端的李富强好像松了口气。
杨耕马上接口道：“可能是因为利民的需求比较复杂，其实不只是凯马，别的友商也暗示过。我们也不好直接回绝，只能不置可否地应付一下。李部长对这个问题是怎么考虑的？”杨耕明显的感到李富强对“联合”不太认同。他想知道确切的原因。
“我们在去年实施CAD/CAM的时候，在PDM上用了不同厂家的产品，结果害惨了我们，所以，我们这次选型之初，就非常明确，不允许联合投标或者分包，前车之鉴啊！”
杨耕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暗叫一声庆幸！擦了擦汗，杨耕说道：“李部长，利民的这种想法是非常明智的。确实，不同软件之间的接口虽然能实现数据的流转，但是却不能满足管理的控制，比如你从一家的财务系统不可能去控制另一家的出库单操作。最重要的是后面扯皮的事会很多。你会不胜其烦的。”
“你说的对，我受过一次苦了，绝不能重受二茬罪。凯马是不是在产品的完善度上还不太够？”李富强显然同意杨耕的说法。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不太了解他们，我们还是第一次在项目中碰到他们。”杨耕咬了咬牙，决定彻底出卖齐竟一。
“是吗？我明白了。还有，上次我们说的高层会面，方总已经同意了，下周二，上午10点。”
“太感谢了，我们一定尽力。”杨耕松了一口气。如果能赶在四进二之前见到方总，整个项目就不会被飞捷控制住，自己的希望就会大增。
挂了电话，杨耕又仔细回忆了一下整个通话内容，确信没有问题。才走到窗前，拉开一扇窗户，透了透气。不知为什么齐竟一温和的笑容始终在杨耕脑海里盘旋，叹了口气，杨耕默默地说道：对不起了，齐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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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味年来薄似纱 第十二节（1）
商州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没有风，是北方人常说的那种干冷。路边光秃秃的白杨树又增添了几分萧瑟的景象。周二早上9：50，田云舒、赵世友、杨耕准时出现在利民集团的办公楼下。早已得到通报的李富强已经在楼下等了一会，看到三人走进大厅，赶忙迎了上去。
杨耕迅速上前，握着李富强的手。“李部长，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这位是我们田总。”
“欢迎、欢迎，田总辛苦了，这么冷的天把你请来，实在不好意思啊！”李富强伸出双手，紧握着老田，眼里倒是充满真诚。看来他是很盼着老田的到来。
老田的笑容职业性的浮现出来：“李部长，您好，哈哈，这段时间总是听杨经理和赵经理说起您，没想到这么年轻，您应该是利民最年轻的部长吧。”老田的北京口音里的‘您’字，特别字正腔圆。
李富强好像也有些被感染，笑呵呵的说道：“田总，您见笑了，我是被赶着鸭子上架。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四人边说边来到了方总的办公室。李富强轻轻的敲了一下门。
“进来！”方云义的声音略带一点商州口音。但中气十足。
李富强打头，四人鱼贯而入。方云义的办公室不是太大，老板台紧靠着窗户，左侧是个三人沙发，对面是一对带茶几的单人沙发。五个人在里面感觉上略显拥挤。
方云义看起来不到五十岁，个子不高，体态有些发胖，面色温和，看上去平易近人。介绍完毕，老田和杨耕坐在三人沙发上，方云义拿起几个纸杯，准备倒茶，田云舒连忙道：“方总，您别客气！我们自己来吧！”
李富强和赵世友则一起去接茶杯，同时说道：“我来、我来！”
方云义把杯子递给李富强，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老田的对面：“田总，听口音您是北京人？“
“是啊，来咱们省这么长时间了，虽然尽量注意，但是总也改不过来。”老田谦和的回答，脸上有了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
杨耕是第二次见方云义了，觉得这位方总和老田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尤其是和人聊天的时候，有搬椅子坐客人对面的习惯。杨耕现在的心情非常放松，这样的场景他经历过多次了。知道有老田在，他基本就可以歇着了。
方云义仿佛对老田的籍贯颇有兴趣，笑着问道：“我听你的口音字正腔圆，应该是老北京了吧？”
田云舒也乐了：“我是第三代了，不过，不是八旗子弟，是穷苦人民出身，我家老爷子在一家机床厂当了一辈子工人，那家厂和利民有点相似，我从小就在厂区的大院里疯玩，所以刚才一进利民的大院，闻到那股熟悉的机油味，感觉就特别舒服。”
杨耕知道，老田这些话是有意说的，事前他们仔细了解过方云义的背景，知道他是工人出身，在利民做了30年，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哈哈，看来田总是机械世家啊，我们看来是有缘分，我在机械行业也干了几十年了。”方云义笑呵呵的说道
老田马上接口道：“我哪能和您比，我的机械水平只是限制在修自行车的层次上，在这一点上得到过老爷子的真传，其他的老爷子都嫌我太笨，不教。在这方面方总有什么需求的话，我可以帮忙。”
老田的这番话，把包括方云义在内的人都逗乐了，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了，双方的情绪明显被调动了起来。
方云义接着道：“修自行车的事，我也是内行，就不劳田总大驾了，不过信息化方面，我真的连小学生都不如，这可得请田总教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世味年来薄似纱 第十二节（2）
话扯到正题上，田云舒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说道：“方总，实际上无所谓懂不懂信息化，我自己的体会是：信息化只是个手段，它是为管理服务的，如果站在管理的角度看信息化，就会感觉非常简单。但是如果站在技术的角度看信息化，就会越看越糊涂，反而是缘木求鱼了。在管理方面您是专家，所以对信息化的认识只要站在‘如何解决我的管理问题’这个出发点上，所有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方云义沉默了一会，思考着老田的话，伸手拿过老板台上的一个真皮本子，开口问道：“田总，能不能再详细的说说管理和信息化的关系？”
田云舒喝了口水，笑了笑说道：“我进咱们厂区的时候，从停车场到这座办公大楼，大约有300米左右的距离，厂区的马路上靠内侧有一道黄线，黄线距马路边大约5060厘米，包括来访的客人在内的所有人，只要是步行就要求在黄线以内，这样大家就不得不排成一个纵队前行了。为什么这样做我不清楚。我想一定有原因，不过我想问方总一个问题。”田云舒端起茶杯，眼睛注视着方云义。
方云义没太理解老田的意思，疑惑的说道：“黄线是我要求划的，从小里说是防止上下班时堵塞车道，影响发货。从大里说，也是希望提高大家的纪律性。工厂吗，素质良莠不齐，有些强制性的措施帮助大家培养习惯也是必要的。”
杨耕去过国内一些大的知名企业，知道在国内很多制造业企业也是这样做的，这种做法这两年可谓风靡一时，算是比较时尚的管理方式，估计方云义也是在跟风。不过杨耕内心并太不认同这种做法，他隐约觉得这和人性中某种东西有些冲突。不过这又被很多国内大企业的老板冠以 “增强执行力”的名义，成为很多企业趋之若鹜的管理方式。
田云舒放下茶杯，一字一句的说道：“方总，你说的对，实际上那条黄线就是信息化，你的这个规定就是管理。没有黄线，你的这个管理要求就不会有效的执行。没有你的管理规定，再多的黄线也是形同虚设。”
方云义又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信息化即是对管理手段的扶助，也是对管理流程的固化。但是管理本身还是管理者自己的事情，不是信息化所能代替的，不知我理解的对不对？”
田云舒脸上又恢复了灿烂的笑容：“您说的太对了，我刚才说只要从管理的角度理解信息化，所有的困惑都会豁然开朗，尤其是对您这样一位管理方面的专家来说。信息化和管理的关系其实永远都是手段和目的的关系。而管理的目的最终是由您来确定的。”
方云义微微点了点头，对田云舒的话表示赞同。低头在本子上记了一下，杨耕不清楚他赞同的是信息化和管理的关系，还是“由您决定”这四个字。回头瞄了一眼李富强，发现他正在凝神听着田、方两人的对话，不时地在本子上记着什么，脸上露出专注的神情。看到这些，杨耕彻底放了心，因为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肯定会对李富强在心理上产生影响。尤其是方云义对瑞和的态度，一定会影响到李富强对瑞和的判断。
两人的谈话开始渐入佳境，方云义接着说道：“田总说得对，利民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有很多地方的确需要改变了，不过老企业，很多事情积重难返，改变起来难啊，方方面面的阻力都有。”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世味年来薄似纱 第十二节（3）
老田接口道：“是啊，改变总是很痛苦的，何况利民这么大的企业，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势’到了‘事’就到了，‘势’不到‘事’就永远到不了。”
杨耕隐约感觉到老田应该是抓到了方云义身上的某种东西。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