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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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晚秋-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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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在山里发现的,难不成是翠菱?素弦愈发心慌不已,好不容易挨到霍方回来,报说:“金萍安好,我已对她说明了厉害,相信她不会乱走的。”
素弦问道:“那么翠菱呢?今天在山里死去的女人,你可听说了?”
霍方漠然道:“这不关我的事。”
素弦正欲再说,却听堂外伙计唤道:“大少奶奶,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凤盏小碎步走得很快,边走边问:“二姨奶奶在忙什么呢?”
“回大少奶奶,跟霍管家在里面谈事呢。”
说话间已经到了门口,只见素弦和霍方隔桌而坐,正在悠闲地品茶,凤盏虽怀疑他二人之间藏有猫腻,倒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于是笑颜走了进来,“哟,这不是霍管家么?怎么,没跟着大少爷,倒跟起二奶奶来了?”
霍方起身颔首道:“大少奶奶,小的是替大少爷传话来的。”
凤盏冷哼了一声:“大少爷有什么话,昨儿个一夜还没说够,这会子还遣你来接着说?”
素弦迎上前来,笑道:“大姐,咱家店里新进了几匹洋缎子,颜色正,光泽好,让葛师傅给你裁几件新旗袍吧。”见凤盏面带狐疑,又笑道:“霍管家,听说你对这旗袍的款式蛮在行的,不如你来陪大少奶奶挑选?”
霍方轻嗽一声:“承蒙大少奶奶不嫌弃了。”
凤盏面上绷着,心里却已乐开了花,瞥了他一眼:“那就你吧。”便转了身,款款而去。
晚上回到府里,素弦正对着梳妆镜卸妆,青苹进来,随手拿起一支珍珠挂链的簪子把玩,漫不经心地道:“我发现,你最近凡是跟大少爷有什么活动,总是要避开我。”
素弦取下钻石耳坠放进盒里,笑道:“哪有,是你多虑了。”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青苹脸色突现冷峻,“你要明白,想背着少爷耍花样,本就是行不通的。难道那个戏子的事,你还没得到教训么?”
素弦忽的怔了一下,“你是说,金萍她们——”
“金萍的丫鬟已经死了,相信他们已经掌握了金萍的落脚点,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素弦只觉晴天霹雳一般,盯着镜中的自己愣了片刻,只是惨薄地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苹似乎并未在意她的反应,又道:”你说大少爷不在府里的时候,叫我盯紧了大少奶奶,昨夜我果然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见她恍惚着,道:“昨儿个半夜,霍管家进了大少奶奶的的房,过了许久才出来,期间桃丹一直在外放风。若不是老娘我身手矫健,也要被那贼蹄子盯上了。”丢下那银簪乒零一响,转身离去。
这天晚上素弦想了很久,霍家大少奶奶和管家之间有私情,早在她嫁入霍府之前,就曾买通府里下人得知了一二。如若不然,她对凤盏有意无意地提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也不会搞得凤盏疑神疑鬼。似霍方这般四处留情之人,只能是害了咏荷,可如果抓住他这个把柄,倒不失为一个缓兵之计。只是目前,她还没有掌握有效的证据。
翌日上午素弦回了张府,园子里新挖了池塘,金鱼、菡萏、假山,一应俱全。塘面上凿了个硕大的冰洞,张晋元握着支长长的鱼竿,正坐在那里垂钓,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彭管家不敢近前,只在他身后低声道:“少爷,咱们家小姐回来了。”
张晋元眉眼微眯,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却听得沉闷一响,原来是素弦跪倒在地,膝盖磕在鹅卵石铺就的硬地上。
“哥,我是来向你认错的。”素弦沉声道。
她做好了等待他发落的准备,然而他只是安静地盯着湖面浮标,似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彭叔暗暗使了个眼色,欲搀她起来,素弦却执意不肯,这时却听张晋元道:“老彭,你且下去吧。小姐要怎么做,那是她自己的事。”
素弦见没有旁人了,又道:“哥,求求你,她怀的是你的孩子,是你亲生的骨肉,难道,你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么?”
“恻隐之心?”张晋元挑了挑眉毛,声音如同鬼魅般飘忽:“这个东西,我本来是有的,可是你,活生生把它扼杀了。你要记住,金萍和翠菱——她们是死在你手上的。”
“不!”素弦再也无法忍受,抱着渺茫的一丝希望,再次哀求道:“哥,是我莽撞行事,你可以冲着我来。求求你,放过她吧!”又是看起来短暂却无比漫长的时刻,面前的男人依旧不动声色,素弦只得忍着石子的硌痛,跪着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抓紧了他的袖子:“哥,算我求你……”
他目光幽幽地转向她:“‘哥’?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只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叫这声哥吧?”他说完这一句,挑逗似的抬起她的下巴,目光里蕴含着深重的意味:“素弦,你是第一次跟我么?你可见过,我张晋元做出的决定,有收回的时候?你是很聪明,想到把那个女人藏进寺庙,佛光普照之地,任我本事再大,也难以接近。”
他眨了眨眼睛,“我们来打个赌好不好,明晨太阳升起之前,如果波月庵里没有见血,就算我输,你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何如?”
这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使她的头脑一团混乱,起初她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来他这里试试,可她现在已经绝望得不能再绝望了,他开出这个赌注,无疑是一个无比残忍的玩笑,她几乎不敢再与他对视,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如是豁出了命似的,说:“只要你能放过金萍,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无论什么!”
张晋元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就凭你,也配跟我讲条件么?”




第九十四章 怕水叶沉红,梵香易冷(二)
他突然变得狂躁起来,一只大掌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目光里透着阴寒的狠冽:“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赐予你的!你生死攸关的重大秘密,都掌握在我张晋元的手中,呵呵,你说要和我谈条件?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不过是强行占有了你一次,那又怎么样?是我张晋元,造就了你的今天;是我张晋元,赋予你现在的一切!你就因为这样一件芝麻大的小事,怀恨在心,还想拿住我的女人跟孩子,来要挟我?我告诉你,金萍的死便是我给你上的一课,你要是还想跟我耍什么花样,咱们还可以接着玩,我有这个耐心。”随手一甩,将她掀倒在地。
她怔忡地头脑发木,直至一片空白。经过了漫长而可怕的沉默,他转过头,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似是调侃一般:“怎么,你不再求我了么?”
“如果我说,霍裔风已经根据死去的翠菱身上的线索,怀疑到你身上了呢?”她扬起脸,琥珀色瞳孔透出的光如月般清寒,“仅仅为了惩罚,你就宁可冒这个险?”
张晋元腾地起了身,“这不可能!那丫鬟的尸体已经处理妥当,任他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他看着她麻木冷笑的表情,突然怒火横生,“你想诓我,就凭这点,你就想唬住我么?”
素弦淡漠一笑:“我比你了解霍裔风,自从他对你产生怀疑开始,就一直在暗中留意你的举动。他苦于找不到你的犯罪证据,而你却在这要紧关头生出事端,岂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么?”她看出张晋元有些许动摇,又道:“哥,当前我们要对付的,是霍家,而不是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妇人。”
她顿了一顿,“我已经确定烧死我们全家的幕后主使了,就是霍翁氏。”
“哦?”张晋元咧嘴一笑,突然摆出一副殷勤的态度来,“你办事效率很高嘛。既然如此,你要怎么报复,我都支持你。”
“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我要找机会,制造一起事故,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素弦恨恨地道,“然后,我会抽身出来,从此不再踏入临江一步。”
“你不要忘了,你承诺过,要帮助我扳倒霍家的。”张晋元道。
“我没忘。”素弦道,“你设套借给裔凡二十万大洋,要他拿煤矿的股份作抵押,三个月之后,我若是猜得没错,他必然是还不上的。到时候,煤矿的控股权就归你了。”
“我要的不止这些!”他突然激动了起来,“我还要商会会长的位置,霍家珍藏古董宝贝,我要霍彦辰和霍裔凡彻底对我俯首称臣,从此在临江城的商界销声匿迹!”他稳定住自己激昂的情绪,目光忽然变得阴柔:“素弦,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你的帮助啊。”
“我会帮你的。”素弦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绝不会食言。只是,我希望行动可以尽快,我不想陷在泥潭里抽身不得,我讨厌这种感觉。”
他微微一笑,手指沿着她面庞的轮廓划出一条曲线,“素弦,为什么要这样着急呢,你不想和我一起共享荣华了么?我造了这样富丽的一所大宅,说白了,都是为了我们将来的美好生活打算啊!”
她心里已经空虚到浮凉,只呆呆地望向远处的山石,喃喃地道:“我……消受不起。”
“不,你必须消受得起。”他强迫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语调放缓了道:“素弦,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了,告诉我,你想不想我?”他的眼光变得极其暧昧,两只手似乎蠢蠢欲动,素弦吓了一跳,陡然间又回想起一年前公馆里可怕的一幕,起身便欲逃走,他已然牢牢地制住她的肩膀,那种阴鸷的笑容令她不寒而栗,她只能拼命地躲,“你疯了么?放开我……”
这时老彭远远地小跑过来,见了这情形只得站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前来,小声道:“少爷,来客了。”
张晋元一怔,难不成霍裔凡这么早便赶来了?阴下脸色:“谁?”
老彭凑上前来,对他耳语了几个字,张晋元脸上越发阴云密布了,松开了素弦,命道:“把小姐请到卧房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说罢便匆匆地赶去了。
老彭颔首道:“对不住了,小姐,请吧。”
素弦无奈,只得跟了他走,边走边问:“来人是霍大少爷么?”
老彭不语,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素弦心里一下子凉了,想到进了屋便再无脱身的可能,便请求道:“彭叔,能不能帮我个忙,拨电话告诉霍大少爷一声。”她急切着等待着老人的回答,然而他只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小姐,我不能背叛少爷。”
正在此时,红漆回廊里走来了两名西装革履的客人,看样子大有来头,张晋元陪在旁边,一副低眉顺眼的恭谦模样。转过廊子,几人便朝客厅去了。素弦便问:“彭叔,那些是什么人啊,我好像没有见过。”
老彭似有难言之隐,“小姐,您还是别问了。”
素弦方一进卧房,身后便传来锁门的声响。卧室的装潢看起来花费不菲,家具都是上好的紫檀,张晋元的奢靡程度可见一斑。只是,他既富裕到了这般程度,为什么一定要得到煤矿的股权呢?难不成这背后,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这里既是他的卧室,就一定有些蛛丝马迹可以寻到。机不可失,她开始仔细地在各个抽屉、柜子和箱子翻找。然而,张晋元似乎早有防备,她忙碌了一阵,却是一无所获。
她知道张晋元很快便会回来,必须尽快找到逃走的出口,于是检查了各个窗户,发现一面窗口是朝向池塘的,只有外围的水泥台可以站脚,正预备跳窗逃走,转头的功夫突然留意到墙上的一幅画,是唐寅的《秋风纨扇图》,看样子是幅精致的仿品。她想起张晋元向来不喜附庸风雅,过去在洋河公馆,他的卧室里时常挂着西洋的印象派油画,不由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重新跳下窗台,仔细观察着那幅画作。
她曾在裔凡书房的水墨画后面,发现了多年以前姐姐的画像,这幅看似普通的画作背后,难不成也藏着什么奥秘?
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掀开了那幅画,后面只是一面雪白的墙壁。
青苹说得对极,想和张晋元这样心思深重,办事又不讲人情的人作对,无疑比登天还难。
她叹了口气,怔怔凝视着画中颇具神韵的仕女,目光再一次扫过室内的种种陈设,从雕花木床,描金立柜,巨幅相框,一直到镶大理石的竹节圆桌。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床边地毯翘起的一角上,她俯下身去,将那卷起的一角掀开,是极普通的木地板,她试着轻轻地敲了敲,里面并不像是空心的,再探到第二格,第三格,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果真有一格地板发出了沉闷的回音。
再三确定了以后,她试图搬开那块地板,却没有成功,于是在屋子里四下翻找工具,果然,在墙上挂着的麂皮套子里,找到了一把精巧的撬棒,正欲撬开地板,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站在那处地毯上,一个丫鬟端了托盘进来,放下一样茼蒿鸡丝面,一样清拌苣菜,还有一碗红枣蜂蜜羹。
那丫鬟并未说话,只微微颔首,便转身欲走,素弦赶忙叫住她,问:“少爷现下在什么地方?”
丫鬟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口,原来是个哑巴。想不到张晋元连这点都在防着自己。素弦登时失望至极,突然却又萌生了一个想法,关好门,友善地拉了她过来,从手包里取出一支钢笔,在手心写了个字,问她是否认得,那丫鬟显得很慌张,点了下头,又忙不迭地摇头。
素弦耐心地比着手势,解释道:“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
那丫鬟领会了她的意思,渐渐放下了戒备。素弦又问道:“今日少爷的客人是什么来历?”伸过手心,“你只需写在这里即可,画也可以。”
丫鬟犹豫了一下,用钢笔画了一个长方框,里面画了一个圆圈,便匆匆走掉了。
素弦自然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还是先看看地板下的玄机再说,于是撬开了地板,里面放着一个信封,没有任何署名,封口用火漆封住。素弦在抽屉里找到一把匕首,用刀尖小心地将封口划开,是一份看似名单的信件,没有任何汉字,只有“M1903*100,M1918*100”等字样。名单并不长,可是没有标明名称,她不明白是些什么东西,当前没有纸张,于是仓促撕开了手包里面的衬布,迅速抄好,然后将地板和信封一切复原。
她从窗户跳了出去,避开看守的视线绕到屋后,旁边就是结冰的水塘,只有一条窄小的路可以通行,整座宅邸面积很大,她根本不熟悉道路。正在踌躇的当口,突然听见侧面墙里有人说话,抬头一看,原来是上方的雕花小窗透出的声音,于是附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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