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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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晚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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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黑道朋友做了点小生意,发了财以后我就跟他们一刀两断了。没想到他们找到我,还用一些……其他的事威胁我,拖我下水,让我跟他们合伙做那个事。这事风险太大,一着不慎全盘就要被端锅,我是真心不愿意啊,可是……可是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越说越气恼,不停地叹着气。
“如此说来,那些人供出你了?”素弦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哥,你知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事啊。你也太糊涂了吧。”
张晋元一脸恳求的神色:“素弦,你得帮我。他霍裔风对你情深意重,亲家哥哥这点小忙,他不能不帮。”
素弦这才回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情,突然就明白过来,愤然道:“原来是你,是你告诉你那些所谓的朋友,抓了我当人质,就能保证交易顺利了,是吧?我说怎么就这么奇怪,裔风一直低调,商会的舞会上也没和我一起跳舞,他们怎么就知道我的存在了呢?哥,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做。”
张晋元忙道:“霍裔风不是一直派人保护着你么?我要不是知道这点,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他们的啊。我就知道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又道:“你想没想过,当初你一个流浪乞儿,就快饿死了,如果没有我张晋元,你能有今天?你能风风光光地上学读书,做名媛淑女,进上流社会,攀上高枝做人家的少奶奶?你我相辅相依,要不是我,你有什么资本跟他们霍家抗衡?”他说到这里便底气十足,喋喋不休起来。
素弦严肃地看着他,言语间很是激动:“你倒想得周到,如此便滴水不漏了?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子?你把我的照片给了他们,他们泯灭人性,丧尽天良,见抓错了就杀人灭口!”
张晋元根本就不以为然,事不关己的口气道:“这得怪霍裔风去。谁让他机关算尽,反倒害了自己人性命?”
他的厚颜和不知悔改令她顿生绝望,有一瞬她甚至想抬起手狠狠扇他一巴掌,然而他有一句话说得对极,他们相辅相依,没有他,她素弦又是什么?




第十八章 今夜不成眠,是梦久应醒矣(二)
她一直到傍晚才来,琼花白的丝绸衬衣外罩了一件藕合色长绒外套,刚下汽车,丝丝冷风直往袖口里钻。她抬头望了一眼四楼,一间病室的窗台上摆着一盆淡粉色的天竺葵,明艳艳开得正好,那是前天早晨她亲手摆上去的。她微微叹了口气,便上楼去,刚走到二楼,就看见家庸正和一个小女孩儿一起,歪歪扭扭地坐在长椅上,兴高采烈地讲着什么,激动起来还手舞足蹈的。那小女孩儿衣着朴素,扎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儿,辫梢上系着大红的蝴蝶结,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抿着唇忍俊不禁的小表情甚是可爱。素弦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姐姐也总是给她讲故事听,就像自己就是那故事里的主人公,然后演了一出精彩的戏。
家庸看到她来了,蹭地便从椅子上跳下来,开心地拉着她要给她介绍自己的新朋友,她也就笑呵呵地跟去。
“素弦姑姑,这是小莼,小莼,这是我姑姑。”家庸的口气像个小大人,一本正经道。
素弦也配合地伸过手去,轻轻握着小女孩的手:“小莼你好。”她觉得她的小红衣服很是眼熟,忽然记起来,原来是城南小学的学生,她不久前才教过她的。
小姑娘纯真一笑,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深深鞠了一躬:“张老师好。”
家庸好奇道:“咦,小莼认识我素弦姑姑呢。”
素弦抚着他的头,笑道:“对了,家庸和谁来的,怎么不去病房里呢?”
“和爸爸一起来的,二叔说有事情要和爸爸说,爸爸就叫我先出来玩。”
素弦心里一咯噔,他们兄弟俩无话不谈,这会儿说的要紧事,难不成和张晋元有关?便弯下身对家庸道:“带姑姑去看二叔,好不好?”
家庸点点头,依依不舍地对小莼道:“我一会儿再来找你玩。”
她拉着家庸上了楼,贵宾病房的门从里面上了锁,家庸一边喊着“素弦姑姑来了”,一边咚咚敲着,是霍裔凡开的门。她留意到他复杂的眼神,点头微笑了一下便走进去。
霍裔风笑道:“怎么不多休息一阵,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才来。”
素弦把竹篾食盒放在床头柜上:“快到中秋节了,给你做的团圆丸子。”掀开竹盖,揭下覆着的白毛巾,从里面取出一个陶瓷罐子打开,家庸便猴急地蹿了过来,欣喜叫道:“好香啊!”
素弦笑道:“放心,够你吃的。”便从柜子里取了碗碟筷子,用木勺把一个个水晶似的丸子捞出来,先给了家庸一碗:“小心烫。”又对霍裔凡道:“大少爷也吃点吧,这次做的多呢。”
家庸见素弦拿勺子给二叔喂饭,撇撇嘴道:“二叔偷懒!二叔明明能自己吃饭的!”
素弦笑道:“二叔很懒,我们家庸是小大人了,方才还给小姑娘讲故事听呢。”
家庸害羞了,怕她多讲,拼命地使着眼神给她:“我才没有呢。”
素弦看他一口便咬破了丸子,黏黏的汤汁流到嘴角,便拿了手帕给他擦拭着:“看你,吃那么快,都成小花猫了。”
家庸顽皮地舔了一下嘴角残余的汤汁:“素弦姑姑,这是什么馅呀,我好像没吃过呢。”
“嗯……”素弦凑过去瞄了一眼,“这是蜜丝小枣拌桂花酱的,还有青瓜丝、核桃仁和绿豆泥的,家庸吃慢些,像这样,慢慢嚼,一会儿就会尝到了。”
霍裔凡突然问道:“素弦,丸子馅里没有花生吧?我和家庸都对这个过敏。”
素弦笑了笑:“没有。我也不大爱吃花生。”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霍裔凡告诉姐姐他对花生过敏,后来姐姐自怀了家庸起便一直念叨着,怕这孩子也跟他父亲一样。只要是关于家庸的事,她总是很小心的记着。她打心眼里疼爱这个孩子,只是很自然流露出母亲般的关怀,但是叫心思细腻的人看在眼里,就会觉得似乎什么地方,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她这一刻忘却了旁的,很开心地享受着与孩子一起的时光,却丝毫没有注意一旁的两个男人,正眼神复杂地相互对视。
她想起了什么,转头对霍裔风道:“早晨问了大夫,说是出院还要一段时间,看来这中秋节要在医院过了。”
霍裔风道:“不妨事,再过两天便去别墅休养,那边有私人医生,也方便照看。”
她“嗯”了一声,片刻又道:“我哥他……让我代他问候你。”
霍裔风笑道:“都成快一家人了,晋元兄也实在是客气。”
素弦半低着头,道:“对了,过几天哥哥要带我回宁康老家一趟。”
他脸上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这么突然,我还以为中秋节可以和你一起过呢。你们打算去几天?”
素弦淡淡一笑:“却也说不准。爹娘去世得早,这些年是哥哥一手把我带大,老家的亲人大多散了,还剩几位族里辈分高的老人,逢年过节都是要去拜会的。”
“是这样。”他神色有些失望,“早点回来。听说西郊那边的枫叶已经红了漫山遍野,我还要带你去看呢。”
窗外天色渐暗,素弦送了霍裔凡和家庸出门,回来问道:“你是想早些睡呢,还是我再削个梨子给你吃?”
霍裔风凝望着窗台上的天竺葵,似未听到她说话。于是她坐在他面前,笑吟吟道:“反正无聊,我给你说个故事好不好?”
他回过神来,起了兴致,便道:“当然好。”素弦便托起腮,娓娓讲来:“话说从前的某个朝代,有一位太子在微服私访的时候,与一个民间姑娘相爱了,发誓登上帝位的那天,便娶她作自己唯一的妻子。后来他即了位,果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封了那个姑娘为皇后。他们情投意合,举案齐眉,在臣民眼里是一对神仙眷侣。然而作为一国之君,他也有自己的苦恼——”
她讲到这里突然停下,俏皮地问道:“裔风,你觉得他有什么样的苦恼呢?”
他想了想道:“或许是来自太后或者朝中老臣的压力吧。你想,他那么爱皇后,一定不会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后宫冷清,皇室就人丁不旺……”
她扑哧一笑:“哪儿呀,这是个神话故事,又不是历史事件。这个姑娘美艳异常,不可方物,与其他女子截然不同,皇帝一天没有见她便魂不守舍。时间长了,哪个明眼人心里没有怀疑呀?有人报告皇帝说,曾经看见皇后半夜出宫去,皇上不信,一天晚上就亲自跟踪她,结果果然发现她的秘密。原来皇后竟是狐狸变的!皇帝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虽然心如刀割,但他毕竟与皇后相爱一场,她亦没有做出危害他的事来,他一时实在难以抉择。”
她顿了顿,接着道:“从那以后,皇帝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总是刻意与皇后保持距离。皇后亦有察觉,渐渐的就心如死灰。就这样别别扭扭过了一年……”
他突然打断了她的故事,面上的笑容逐渐敛起,道:“素弦,你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个故事呢?”
她似乎没看出他情绪有变,笑道:“你想歇下了?那我不讲了吧。”
“没有,”霍裔风正了正身子,认真地盯着她,“结局是什么,你不说,恐怕我这一夜都睡不踏实。”
素弦心里像被什么拧紧了似的,怅然沉默了片刻,才道:“没有结局。故事都是人编的,你想让他们好,他们便好;不想让他们好,也不过是虚妄的东西,又有什么值得多虑的呢。”
她这番话蕴含太深,他如是掉进了云里雾里,虽然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他选择藏起一切然后保持沉默。他一直以为,只要不触及最敏感的引线,就可以暂且保存这一份纯净的美好。
素弦是中秋节的前三天走的,霍裔风也去了西郊的枫港别墅休养。她临走时过来与他道别,他甚至想去码头送她一程,然而母亲面色冷峻坐在一旁,他也有所忌惮。
刚刚在竹席卧榻上摆下一局围棋,正欲自娱自乐聊以消磨时间,一个小厮突然来报:“二少爷,出事了……”
他心里一惊,急忙站起,胸口的枪伤撕裂似的疼,只得半捂着伤处:“到底怎么了,快说!”
“霍总管送张先生和张小姐去了码头,还未上船张先生就被警察带走了!”
他更是焦急:“那张小姐呢?”
小厮道:“张小姐要追着警车去,被霍总管拦下了。霍总管让小的先回来禀报。”
霍裔风从衣架上拿下外套就要出去,霍太太突然拦在门口:“你伤没好,不许去。”
她音量不大,说话却一贯掷地有声,旁人莫敢反驳。见儿子执意要出去,又道:“我已经叫了霍方把素弦带过来,其余事情再慢慢处理。”
霍裔风一向对母亲恭顺,当下也只得闷坐等待着。霍太太便递了个眼色给左右侍者,示意他们盯着二少爷,自己下了楼去,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品着茶。
她看着素弦满面苍然地走进大厅来,脸上还带着斑斑泪痕,板着脸道:“你也是,张晋元既然犯了什么大事,就该提早说出来,我们做亲家的,也不好意思不帮你们打点不是?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让警察逮了,只知道流几滴眼泪,我们堂堂霍家的脸面你可曾挂心?哼,我告诉你,裔风他现在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清楚。莫要撒泼跟他闹,一旦让我发现,别说张晋元的事儿我不管,就连你们的婚事板上钉钉了,也一并告吹!”
素弦也无心与她计较,只轻声道:“夫人过虑了,素弦也不是没有分寸。既然夫人应承,素弦就先替不争气的兄长在此谢过了。”说罢便深深行了个大礼,霍太太紧拧的眉略一舒展,挥手道:“也罢,你先去客房歇着,等消息吧。”
她当下不敢拂逆,便拎了皮箱跟着女侍上楼去了。客房在楼梯的西侧,与霍裔风的卧室正好隔着整个大厅。她明了霍夫人如此安排的用意,想来暂时是见不到霍裔风了,手里一松,沉重的皮箱跌落下去,掉在地毯上闷声一响。
她回想起方才惊悚的一幕,一阵紧张的骚动来袭,她已有不祥预感,未来得及过多反应,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便冲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紧接着那带头的走出来:“张晋元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不由分说,便将一脸茫然的张晋元押走了。
她认出那带头的警官便是前几日来病房探望过的,没有多想便挤上前去,说哥哥是冤枉的求他网开一面,不出所料,他面无表情地要求她不要妨碍公务。然后霍总管去劝她,把她从人群中带出来。
但是这一切都是装的,她想让霍家人知道她很着急,很担心她兄长。心里却希望张晋元吃点苦头,方才知道收敛。至于他会不会因此获罪,她其实毫不担心。
她木然的眼光越过落地式玻璃窗,落在远山红彤彤的枫叶林上,金色的阳光也染上灿烂的红,姐姐在画里画过,就如同此时此刻,活灵活现真实般纯美。
她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回头去看,却是霍裔风。他竭力想抹去她的慌张无助,一把便将她拥在怀里,动情地在她耳畔低语道:“没事,有我在,会没事的。”
他情绪激动,胸怀中柔情涌动,却恍然觉得如是抱着一个没有灵魂的人,感受不到她的任何回应。




第十九章 今夜不成眠,是梦久应醒矣(三)
他捧着她的脸,紧张的目光在她毫无表情的脸上辗转闪烁:“怎么了,素弦,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温度?别怕,一切都有我在。”
她知道也许此时霍夫人就在门外,她什么也不想多说,清冷的目光不给他一丝过多停留,只淡淡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也不理会他复杂的神色,便径自走到床边背对着他坐下,床上铺着纯白暄软的天鹅绒,诱着人想要慵懒地躺下再也不起来,然而她只是静默坐着。
他看着她孤单的背影,黑缎似的长发披肩滑下,下面衬着淡粉色花纹的白绸衬衣,瘦削的她显得更是娇小。这一刻他很想再次拥住她,可是他也怕,怕她的冰冷残忍地浇灭了他的热情,然后代之以茫然和绝望。
他却也挪不开脚步,就那么望着她,屋子里静谧得可以听见针掉的声响。
傍晚时分文森特医生前来为他复查,见了老校友霍裔风倍感亲切,说起在大不列颠的日子,更是轻松愉悦。不久有个女侍来报,说张小姐一天都没吃东西了,看样子身体不适,他便请了文森特去瞧。
素弦看见文森特随着霍裔风进来,眼里不自觉闪过一丝诧异。霍裔风以为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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